四 揭秘
罗飞再次来到了审讯室,他的面前坐着一个看似木讷憨厚的年轻人,罗飞知道他很喜欢上网,网上的名字叫作“大风”。
但这个年轻人却不是“大风”的全部。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那个死者到底是谁吗?”在盯着那年轻人看了许久之后,罗飞终于开口了。
年轻人低着头不去看罗飞,仍用先前的说法应付着对方:“我不认识他。”
“你的顽抗是没有意义的。我们会在全市范围内排查失踪人口;在那间小屋内,我们也能够找到死者生前留下的指纹;还有小巷里的邻居也会作证,大家肯定看到过你们俩曾经合租在一起吧?”罗飞慢悠悠地说着,但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十足的分量。
年轻人的脸颊不易察觉地**着,同时继续用沉默进行着对抗。
“其实我知道你的想法。”罗飞又“哼”了一声说道,“你很清楚自己骗不了警方,你现在死撑着不开口,只是想继续骗过那个女孩,对吗?”
这句话显然具备十足的震撼力,年轻人蓦然抬起头来,双目中闪过惶然的神色。
“你不敢让那个女孩知道:一直吸引着她的,与她有着很多共同话题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大风。”
罗飞轻飘飘的话语却像重锤一样砸在了年轻人的心口上,后者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精神在瞬间被推向了一个几近崩溃的边缘。而罗飞正是要趁着这个势头给对方以更加致命的追击。
“一开始,大风确实就是你。当时你和那个女孩在网上聊天,你很快就迷上了对方。可惜的是,在女孩看来你并没有什么魅力。你唯一的优点也许就是能不厌其烦地陪着她吧。不过后来你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了——因为你还要工作,不可能随时都出现在电脑前。于是女孩对你便日渐冷落。你为了挽回和女孩之间的关系,只好向与你合租的室友求救了。”在罗飞娓娓道来的过程中,年轻人的双眼已越瞪越大,前者由此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便越发自信地说道:“你每天晚上需要上班,而这个时候你的室友正好在家休息。于是你就让他冒充自己去网上陪伴那个女孩。从那天开始,‘大风’就不再属于你一个人,而是你们两个人共用的网络账号。”
年轻人痛苦地咬着自己的牙齿,似乎对这番变化的过程懊恼万分。
“没想到你的室友却和那个女孩聊得很好——因为他们对‘灵异’的话题有着共同的爱好。渐渐地,女孩越来越喜欢这个名叫‘大风’的网友。只是她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风’有的时候那么可爱,有的时候又那么无趣。”
年轻人沉沉地喘息了一声,像是一只警惕而又愤怒的野兽。
罗飞冷眼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至此他已经完全确信这起惨案发生的前因后果:“后来女孩和你室友之间的感情急剧升温,形势已完全超出了你的控制。你妒忌、愤怒、自卑,觉得遭受到了友谊和爱情的双重背叛。终于在一个月前的某一天,你再也无法忍受女孩对你冷淡和对你室友热情之间的巨大反差,你杀死了你的室友,想通过这种方式把心爱的女孩重新夺回来——这就是发生在那间小屋里的疯狂而又可怕的罪行。你为了自己卑劣的私欲杀死了一个热情而又无辜的朋友。”
“不,他不是无辜的!他是个骗子!”年轻人终于忍耐不住,歇斯底里般地嘶叫起来,“他明知道那个女孩有病,还顺着对方去胡说八道。他只是为了去讨取姈姈的欢心,根本就不会真正为对方去着想!我杀了那个家伙,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我是为了挽救姈姈!”
“你有什么资格去挽救一个你根本就不了解的人?”罗飞毫不留情地驳斥着对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你没有权力去干涉他们,更没有权力把自己的欲望强加到别人的身上。”
“我这是为了她好!”年轻人梗着脖子,一副不服输的势头,“我要让她重新认识到真实的世界。”
“荒谬——而且你根本就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罗飞冷冷地回击。不过他这一次似乎并没有打中对方的痛处,而且那年轻人反而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我能做到的——而且我已经做到了。”他用一种因激动而颤抖的语调说道,“以前她都不怎么搭理我,可是昨天她甚至愿意跑来和我见面,这难道不是一种改变吗?是我改变了她呢!”
“你以为那女孩来找你,是因为她为你而改变了?”
“那当然。”
看着年轻人自信满满的样子,罗飞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他苦笑着说道:“你真的不了解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如果你跟她是同一类人,恐怕也就不会误解她话中的含义了。”
“误解?”年轻人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我误解她什么了?”
“女孩今天早晨离开前说: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告诉她,在那张床下藏着东西。你当时觉得奇怪吗?”
“是的……是很奇怪……”年轻人怔怔地回答道。他根本不相信什么“通灵”的说法,可女孩的那个梦实在难以解释。他这才把那些新铺的地砖又刨开,想趁着夜晚把那尸体转移到某个更加安全的地方。
“如果你了解女孩做事的风格,你就不会想岔了。”罗飞摇着头说道,“她并没有做什么梦,她那么说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而她所说的‘床下’,也不是指床下的地面,她指的是‘床垫下面’。”
年轻人张大了嘴,似乎猛然间明白了什么,但是又无法一下理清全部的头绪。
罗飞把一个小方盒子推到年轻人面前:“这是警方在你床垫下面找到的东西,你自己看看吧。”
盒子只有一寸见方,却精巧漂亮,看起来像是一份礼物。年轻人用颤抖的手将盒盖打开,却见里面躺着一只铂金打制的竹节挂件,挂件旁还用卡纸附着一句简短的贺词。
“生日快乐?”年轻人茫然地把那句贺词念了出来。
“你还不明白吗?女孩答应和你见面,并不是因为你改变了她。她来小屋的唯一理由是想给寿星带来一份惊喜。因为今天,正是另外一个‘大风’的生日。”
罗飞淡淡的话语中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年轻人浑身的气力都被这股魔力抽光了。他发出一声非人的悲号,号声中夹杂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然后他便像一堆稀泥一般,软软地瘫倒在了审讯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