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

千呼万唤的陈飞先进事迹报告会即将召开了,市局大院到处都张贴着海报。报告会定在周五十四时在市局会议楼的中心会议厅召开,届时将有上千人前来参加。谭彦围着会议厅走了三圈,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又吩咐小曲再次测试音响效果,直到满意才作罢。为了这场报告会,他可谓是施展出全部才能。在陈飞牺牲之后,谭彦起草并下发了《关于深入开展向陈飞同志学习的决定》,号召全局民警向陈飞同志的爱岗敬业、忠诚履职进行学习;又带领宣传处成员组织了由陈飞生前的领导、同事、辖区居民和妻子组成的先进事迹报告团,从不同侧面讲述陈飞的先进事迹;还请专业公司制作了陈飞事迹宣传片,在市局门前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里面以碎片化的模式全方位地展现了陈飞的先进思想和奉献精神;最后连市局的文艺骨干也不放过,他让老赵负责,发动市局的书法、绘画爱好者,以英雄本色、责任担当为主题,集体创作了“陈飞同志生平事迹展”,保证各级领导一进会议厅就先能看到二十余幅精心创作的书法、绘画作品。老赵不是说了吗?不光有情怀,还得有文化,所以文化的事情自然就要交给他。

在报告会前,谭彦再次向郭局汇报了会议流程、人员安排、宣传重点和会后活动,又再次完善稿件,精雕细琢。他不但通过郭局请来了省里、市里的主要领导,还请来了三十余家新闻媒体,又大胆尝试,请来了十多个自媒体和网络直播平台。这场报告会,几乎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对于一个警察英雄的宣传造势在海城市可谓空前绝后。炮架好了,也已装弹完毕,只等时间一到便可绽放出灿烂的火花。谭彦等待着,反而觉得度日如年。

下午一点,距离报告会开场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谭彦已经早早来到会场。他让小曲、小刘等人将汇报稿整齐地码放在前排的领导席上,甚至还给每个领导准备了纸巾。他期待着这场激动人心的报告会,仿佛这场报告会不是给陈飞做的,而是给自己做的。他又与先进事迹报告团的成员逐一过稿,与陈飞的遗孀冯霞单聊。最初冯霞对于参加报告团是拒绝的,但禁不住谭彦的软磨硬泡和利益**。她是那种耿直的女人,不像其他家属那样在陈飞牺牲后整日昏沉、哭哭啼啼,而是有层次地向市局提出要求,甚至有点软硬兼施。所以谭彦没有像其他干部那样安抚冯霞的情绪或者说一些大道理,而是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直陈她参加报告团可能带来的好处:一、协助宣传处尽最大力度解决陈飞同志的荣誉申报;二、争取解决陈飞家属的实际困难,比如孩子上重点学校的要求;三、以报告会为载体,让更多人知道陈飞的事迹,增加会后捐助款项的数额。这三条意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概是没有人会拒绝的。所以冯霞最终答应了谭彦的要求,但她却没想到,谭彦会要求她朗读陈飞给儿子写的信。

“谭处,我觉得还是不念这封信为好。我怕孩子,接受不了。”冯霞犹豫着。

“不念就达不到效果,不念就产生不了泪点。报告会的效果直接影响着对陈飞的宣传,这点我已经反复说过了。”谭彦耐心劝解。

冯霞叹了口气:“你承诺我孩子上学的问题怎么样了?”

“这个还在协调,你知道,你们家那片不是那个学校的学区,所以得协**育局办理。”谭彦说。

“那住房呢?陈飞如果活着,按照工龄是可以排到市局集资建房的,但他去年犯傻,将房子让给了副所长王煜,现在是不是该解决了?”冯霞又问。

“去年那次集资建房分配是最后一次,你的这个要求我也向市局领导汇报了,他们正在想办法。”谭彦尽力安抚着。

“但我怎么听人说,这两件事能办成的可能性都不大啊?”冯霞怀疑。

“怎么会?你听谁的?”谭彦问。

“听谁说的你别管,但人家告诉我了,就算局里协调,能办成的概率也很小。”冯霞说。

“不可能,别听别人乱说。”谭彦加重了语气,“再说,今天的报告会省里、市里的领导都来,咱们不正好借这个机会向他们报告一下陈飞的英雄事迹吗?只要领导被感动了,什么都好说。冯霞,人都是有感情的,一切看你的表演。”谭彦刚说出表演,又觉得不妥,但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他只能后找补一句,“用词不当,是报告,报告。”

冯霞脸上的不悦稍纵即逝,她是有主意的女人。她自然明白,以前陈飞是家中的顶梁柱,现在人走了,以后的事就只能靠自己了。“好吧,我会好好说的。”她点点头。

又过了半个小时,各单位的领导和参会的民警陆陆续续到达会场了,各类媒体也来了大部分。谭彦与他们寒暄着,听着他们一声一声地叫自己“谭处长”,仿佛此时他已经转正不再牵头了,但唯独郭局却迟迟没到。谭彦有些着急,在省、市各级领导到达之前,郭局是必须到场的。他让老赵和老庞各司其职,又叮嘱小曲随时向自己通报情况,自己一溜小跑,到了郭局的办公室。

他敲了几声门,进屋的时候看郭局正在打着电话。郭局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继续说着:“嗯,明白,一定要注意安全,你们要和特警配合好,不但要完成任务,还要保证灰熊的安全。哦,一会儿我有个会,会上可能不方便接电话,有情况给我发短信,祝你们行动顺利。”郭局说着挂断了电话,他转头看着谭彦,“报告会该开始了?”

“是的,郭局,省、市领导也快到了。”谭彦提醒。

“好,咱们走。”郭局摆了摆手,“今天下午,有咱们海城市局的两件大事,哪件事办不好都砸咱们饭碗。都办好了,下周我放你们倒休。”

“两件大事?”谭彦不解。

“一件是报告会自不用说;另一件,是抓捕蒋坤的行动。”郭局说。

“灰熊招了?”谭彦问。

“是啊,我和小那唱红白脸,灰熊这家伙最后扛不住,撂了。现在章鹏和廖樊已经在路上了。”郭局有些得意。

“我总觉得啊,您当局长真是屈才了,应该去做一个预审的‘名提’。”谭彦不失时机地小拍了一下马屁。

“哼,你别忘了,我以前也管过预审。”郭局被谭彦拍得挺舒服。

在郭局和谭彦到达会场的同时,章鹏和廖樊已经带人到达了现场。现场在城东郊的“城中村”望海地区,这里面积约有三四平方公里,居住着数万名老城居民和外来务工人员。这里私搭乱建严重,暂住登记混乱,情况十分复杂。近期治安大队开展的“清风行动”就是以此为整治重点的。据灰熊交代,蒋坤及其主要团伙成员就潜伏在望海地区的某栋出租房里。

章鹏没和廖樊同乘一辆车,虽然郭局三令五申两方要协同作战,但他实在看不了廖樊那副狗脸。他在将车开进望海地区后,停在了一个观察哨的附近,然后和六子、老三、老乔等人分头行动,松散地接近预定地点。而灰熊则被廖樊手下的特警押着,随后到达。

蒋坤是国内有名的大毒枭,之前曾在中缅边境活动,后来那边风声紧了,就转到襄城一带。他诡计多端,屡次逃避公安机关的打击,神出鬼没,始终未被绳之以法,而且心狠手辣,身上背着多条人命,其中不乏一些道上的竞争对手。此次据情报反馈,因为近期海城、襄城联合开展的“亮剑行动”,造成市面上的毒品货源紧缺,反而变相地拉高了毒品的价格,蒋坤通过黑吃黑等手段囤积的价值上千万的高纯度新型毒品“春雪”,一下翻了四倍,他正准备借机在海城和襄城一带散货。而灰熊就是他的直接手下。

灰熊坐在特警车里,被左右两个特警夹着。廖樊凝视着前方,抬起手腕看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的一点四十五分。

“灰熊,一会儿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廖樊提醒。

“知道……出卖大哥呗。”灰熊懒洋洋地回答。

“甭跟我这儿废话,我不是搞预审的,没心情跟你耍嘴上功夫。”廖樊转过头,“告诉你,你下车之后,每一秒钟都在狙击手的视线内,如果不按照我们的要求来,我就立即让你腿折胳膊断。明白吗?”廖樊不像开玩笑。

“嗯……”灰熊看着廖樊,点着头。

“我问你明白吗?”廖樊提高了嗓音。身边的特警一把揪住灰熊的头发。

灰熊领教过这帮虎狼的厉害,赶忙大声重复:“明……明白了!”

“结巴什么?还没开枪呢。”廖樊不屑。

“王宝,你一会儿紧盯着灰熊,如果他逃跑或者玩什么花样,不用请示,立即开枪打腿。”廖樊拿起电台喊。

“明白。”电台里传出王宝的回应。

“刘浪,你带小吕随着灰熊沿着那排房的回廊前进,密切关注动向。记住,对方不是犯罪嫌疑人,而是恶贯满盈的罪犯,遇到反抗直接开枪,出了问题我负责。”廖樊命令。

“是!”灰熊身边一个嚼着口香糖的特警回答。

廖樊又拿出电台:“B组,你那边怎么样了?”

电台回复:“已经到位,随时准备行动。”

“好,稍作休息,等等禁毒队的那帮废物。”廖樊把电台放在了车前。

“你被抓了,蒋坤不会换地儿吗?”廖樊问。

“他不止一个地方,但他今天肯定会来这。”

“为什么?”廖樊问。

“今天下午两点,他在这里有一笔交易。‘二孩子’和他早就约好了。”

“‘二孩子’?就是你说的黑娃儿和耍娃儿?”廖樊皱眉。

“是的,他们都是单线联系,蒋坤不会知道我能获得这个消息。我和黑娃儿手下的一个人有往来,他上次说漏了嘴我才知道的。”灰熊说。

“没说瞎话吧?”廖樊看着他。

“我说瞎话有什么意义啊?警官,我还想活命呢。”灰熊苦笑,“要是让蒋坤知道了我出卖他,就是你们不判我死罪,他也肯定得要我的命。”

“所以,你还不如先借我们的手要了他的命。”廖樊揪住了灰熊的衣领。

“对,就是这个意思。”灰熊点头。

廖樊放开手,看着几百米外的那个货仓。他抬手看表,时间已经到了一点五十分。

报告会正式开始了,全场座无虚席。省里、市里的各级领导都到了,政法委书记、市局局长那洪林和郭局一起陪着各级领导入座。新闻媒体的闪光灯不断,自媒体都打开了现场直播。谭彦站在台下,看着报告团的成员列队到台上致敬,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激动、兴奋、期待、憧憬、彷徨、紧张,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只等郭局的话筒一响才能趋于稳定。这场报告会的重要意义甚至不亚于他曾经的婚礼。

在会前暖场的时候,会场在播放陈飞事迹宣传片的同时,还放着一首谭彦亲自作词、作曲的歌,名为“永不言弃”。歌中唱道:

攀一座高山用一生时间,

跨一片海洋用心中执念,

爱你的人在崎岖路上相伴,

匆匆过客渐行渐远;

有一点勇气就努力改变,

有一点希望就变成草原,

汗水眼泪托起远行的航船,

挫折伤痛扬起蓬勃的帆。

永不言弃,迎接最艰难的挑战,

永不言败,哪怕路远山险,

大声呼唤,向脆弱的昨天再见,

栉风沐雨,勇往直前。

“什么是荣誉啊?是百折不回的坚守;什么是荣誉啊?是义无反顾的冲锋;什么是荣誉啊?是勇者无惧的担当;什么是荣誉啊?是初心不改的忠诚!所有为理想牺牲的人,都会化作璀璨的繁星,把世界照亮。他们生命的价值,就是真正的荣誉……”

郭局作为报告会的主持人,率先发言。他的发言**澎湃、大气磅礴又细致入微,赢得台下的阵阵掌声。之后报告团的成员逐一登场,按照既定计划做着饱含深情、感人肺腑的报告。稿件另辟蹊径,少有高大上的词语和凝练的思想总结,而是从陈飞牺牲前的点滴入手,从平凡警察的角度讲述点滴故事,所有稿件都是经过谭彦精心设计的,他知道哪里该拉低、哪里该起范儿、哪里是缓和段落、哪里是情绪爆点。这是一场感人至深的报告会,同时也是一场看似平实却充满技巧的表演。台下的听众纷纷动容,不时有人擦泪,随着故事的展开,越来越多的听众超越了热泪盈眶的阶段,直接到达了泪流满面。

谭彦在后台紧张地注视着台下听众的表现,当看到几位省、市领导摘下眼镜,拿起桌上纸巾的时候,他心里有了底,这场报告会,成了!因为他知道,之前三位讲述者的“战斗力”还远远不够,他们那催人泪下的讲述只是为了铺垫而已,先抑后扬的安排给冯霞的表演积蓄着巨大能量,如果拿《行星组曲》来举例,现在不过刚奏响了前两个乐章,马上气势浩**、感人肺腑的盛大乐章《木星》就将开始,冯霞朗读的那封信将成为一颗能量巨大的“核弹”,足以击穿所有听众的心灵防备。那是冰层下的火焰,看似波澜不惊,却蕴含着极大的力量,突如其来地爆发,置人于死地。

“哗哗哗!”在一个演讲者敬礼之后,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砰砰砰!”望海地区的枪声也响起了。章鹏和禁毒民警已经疏散了群众,在灰熊的指认下开始了抓捕行动。货仓内一片大乱,十余名参与交易的毒贩或被击倒或束手就擒,行动大获成功。

章鹏带着六子和老三等人,冲到毒贩前辨认,却始终未找到蒋坤。他拿起电台,呼叫廖樊。廖樊质问灰熊,灰熊坚称蒋坤肯定在场。正在章鹏犹豫之时,廖樊竟带着灰熊走进了货仓。

章鹏一看就急了,他跑到廖樊面前。“你把他带进来干吗?不知道要保护证人的秘密吗?”

“保护狗屁秘密,他是个罪犯!”廖樊不理章鹏。

“我命令你,立即把他带回去。就算抓不到蒋坤,也不能露出情报来源!”章鹏挡在廖樊面前。

“都像你们这么办案,煮熟的鸭子也得飞!走开!”廖樊一把推开章鹏,提拉着灰熊走到几个毒贩面前,“看看,蒋坤在不在?”廖樊推了灰熊一把。

灰熊已经被吓傻了,他怎么也没料到廖樊能把他带到现场。但已经到了这步,他也再无回旋余地,就只能硬着头皮地指认。“他,不是,他也不是。”灰熊越看越心惊,蒋坤竟然不在被抓获的人群中。

正在指认中,一个瘦高毒贩的电话响了。章鹏感到事情不对,警惕起来。他一把拿过手机,电话屏幕上显示:坤哥。

“蒋坤的来电?”章鹏揪着瘦高毒贩的衣领问。

“是,是的。”瘦高毒贩回答。

“接,让他过来。”廖樊一马当先,抢过手机。

“不能接!咱们还没准备好!”章鹏想抢回手机,但为时已晚,廖樊已经接通了。他拿枪口指住那个瘦高毒贩的脑门,把手机递还给他。

“大哥,是我。”瘦高毒贩脸色煞白,拿着电话说,“一切正常,一切正常,交易顺利。”

廖樊用枪顶住毒贩的头,仿佛随时会扣响扳机。他做了个手势,毒贩按他的要求挂断了电话。

“他什么时候过来?”廖樊问。

“他……呵呵……呵呵呵呵……”瘦高毒贩很诡异地笑了。章鹏觉得不对,双手持枪向周围观察。与此同时,老三身后发出了一声巨响。

“轰!”

“轰!”舞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冯霞将面前的话筒架推倒了。谭彦惊呆了,想往台上赶,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满头大汗地观察着台下领导的动向。这显然不是稿件中安排的。

冯霞失控了,在读到那封信结尾“爸爸希望你做个正直、热情、健康的人,未来像爸爸一样,也当个警察”的时候,精神崩溃了。谭彦没想到她有多年的神经衰弱和焦虑病史,也没料到整场报告会在“木星”环节上出了问题。

冯霞不但推倒了话筒,还在台上歇斯底里地大喊:“我就想问问你们,陈飞到底是不是被累死的,是不是?五加二,白加黑,什么人能顶得住啊!要是被你们累死的,我们孤儿寡母的有没有人管?孩子上学,我们的住房怎么办?怎么办?”

谭彦知道不能等了,赶忙招呼宣传处的人上台处置。但老庞根本就不动地方,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老赵也不知道去哪了,只有小曲跟着谭彦往上冲。冯霞毫不配合,继续在台上大声呼喊,谭彦和小曲抱住她往后台拉,冯霞一激动用手挠伤了谭彦的脸。这时陈飞的儿子也从台下跑了上来,抱住谭彦的腿,大声哭喊。

会场,彻底乱套了。

郭局赶紧到台下救场,但已经来不及了。省、市的各级领导纷纷离席,不做批评已经算是最大的宽容。一场英雄事迹报告会,成了闹剧,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那洪林更是脸上无光。他拉住郭局就说了一句话,“急功近利,适得其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完蛋!”谭彦在心底骂着脏话,他整个人都麻木了,大脑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耳畔充斥着台下听众的议论声:

“这是谁出的主意,这不是撕人家伤口吗?”

“太残酷了,人家不疯才怪呢。”

“唉,搞宣传的人就知道粉饰太平,根本不顾及民警死活。”

谭彦恍惚着,听不清声音的来源,只觉得台下有无数张嘴,在讨伐着他的卑劣行径;有无数双眼睛,在冷眼旁观这失败的表演。所有口不对心的赞美都倒戈了,所有虚情假意的掌声都消散了。更可怕的是,现场的三十余家新闻媒体和自媒体、网络直播都将此情况实时传播了出去。在一瞬间,整个海城甚至全省全国都关注到了海城市公安局这个会议楼的中心会议厅。“警察家属报告会上失控”“五加二白加黑疑似导致民警牺牲”等诸多条负面舆情跃居头条。谭彦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还加班加点地筹划了盛大的仪式往里跳。他蹲在后台的角落里不再作声,眼看着老庞和老赵在面前手舞足蹈地组织人救场。他突然想起了老庞在开会时说过的话,冯霞在会前突然提出的要求,以及刚才台下的议论,他不知道这些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或者说,这次事故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他更不敢想,老庞是否会与老赵联手……他只记得自己说过“出了问题我负责”。现在,是该他负责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