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谭彦的脑袋是蒙的,耳畔交杂着各种混乱的声音。他在医院中寻找着,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手术室的门前,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群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毫无目标地询问着。

特警们都茫然地看着他,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谭彦左突右撞,寻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王宝。

“你说,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拽住王宝的衣袖。

“政委,浪哥他……中弹了,正在抢救。”王宝看着谭彦说。

谭彦松开王宝,径直向里面走去。在手术室的门口,又看到了廖樊、百合和小吕。

廖樊叉着腰,忧心忡忡地在门前踱步,百合和小吕则坐在长椅上,低头不语。

看谭彦过来了,廖樊抬起头:“你回来了。他……还在抢救,情况不乐观。”

“他妈的!你怎么带的兵?”谭彦突然就爆发了,一把揪住廖樊的衣领,“怎么就不乐观了!你不是分管业务工作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的身高相差悬殊,谭彦欠着脚揪着廖樊,显得有些滑稽。

“是我的错,是我轻敌了,是我……”廖樊任由谭彦揪着,眼神黯淡下来。

“轻敌了?为什么轻敌?为什么!你平时不是很敏很锐吗?啊?”谭彦的声音颤抖着。

“谭彦,你干吗啊?”百合走了过来,拉住谭彦的手。

谭彦情绪激动,甩开百合的手。一瞬间,别在他身上的“猪爸爸”徽章掉在了地上。

百合愣住了,看着谭彦。谭彦叹了口气,松开了廖樊。耳畔在嗡嗡地响,满脑子却都是刘浪讲过的笑话。“你知道灵魂四问吗?配钥匙的师傅问你,你配吗?你配吗……”

从得知刘浪受伤的消息开始,这个声音就一直在谭彦脑海里回响。“是啊……我配吗?我配吗?我配获得这些荣誉吗?我配在舞台上夸夸其谈手舞足蹈吗?”谭彦自问。

百合眼里闪出泪光。小吕也走了过来:“政委,是我的错。本来那个位置应该是我的,是我……害了师父……”

这时,手术室门开了,一个护士走出来。

“情况紧急,伤员大出血,需要1000毫升的O型血。病人的家属在吗?”护士问。

“家属?”廖樊转头,“刘浪媳妇呢?百合快去找找。”

谭彦的头脑也清醒了一些,他跟着百合,一起去找家属。

在得知刘浪出事之后,他的妻子一个人赶到了医院。她叫卢芳,是一个宾馆的服务员,她身材消瘦,眼神茫然。从结婚之后,刘浪就很少顾家,家庭的重担让这个女人显得衰老。

卢芳此时正站在卫生间的洗手池前,不停揉搓着刘浪的特警作战服。水龙头大开着,作战服被冲刷浸泡了许久,却还在涌出血水。卢芳目光呆滞,揉搓的双手都磨出了红印,动作却依然不停。

百合看着,心如刀绞。“嫂子,嫂子。”她用手扶在卢芳的肩头。

“啊?”卢芳恍然,木木地看着百合,“怎么洗不净呢,洗不净啊……还是有血,他……得流了多少血啊……”卢芳突然崩溃,大声哭了起来。

百合的眼泪也夺眶而出,紧紧拥住了她。这时,谭彦和廖樊也赶了过来,他们也顾不了太多,推门进了卫生间。

“家人谁是O型血?”廖樊问。

“O型血……”卢芳擦了一把眼泪,“孩子奶奶和儿子都是,但是,他们没来。”

“明白了。”廖樊转头就走,谭彦刚想尾随,被廖樊拦住了。谭彦明白,安慰家属是他这个政委的职责。

廖樊三步两步走回到手术室前,对护士说:“我是O型血,抽我的吧。”

他这么一说,特警们也呼啦啦地围了过来。

“我也是。”小吕抢先说。

“我也是。”另一个特警说。

“抽我的。”小吕说。

“抽我的。”其他特警都说。

大家都争着表态,几个人都撸起了袖管。

护士看着他们,点点头。“那好,你们都跟我过来。能不能献血还要先看检验。”

廖樊和几个特警随着护士走了。谭彦和百合陪着卢芳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卢芳目光呆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的地面。“我这辈子啊,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他。”她自言自语,“媒人刚介绍的时候觉得他好啊,当警察,能依靠,还会说笑话,肯定对孩子好。但是……哼,哼哼……”她摇头,“谁知道蜜月还没过完,他就出任务去了,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人家新婚是花前月下,我呢,是独守空房。后来有了女儿,从小到大,感冒、发烧、头疼脑热,次次都指不上他,你们这些人啊,总是在加班,加班,加班,我真不能理解啊,有什么比家人还重要呢?啊?”卢芳抬起头,看着谭彦。

“嫂子,浪哥是个好警察。”谭彦忍住眼泪说。

“别叫我嫂子,我和他已经不是夫妻了。”眼泪从卢芳脸庞滑落,她继续自言自语,“是我离开的他,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守活寡。我曾经想啊,从此以后,我与这个男人再无关系,他是死是活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但是……但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疼啊……呜呜呜呜……他得流了多少血啊,你们警察整天都在干些什么啊……呜呜呜呜……”卢芳将手中浸满血水的作战服搂在怀里,痛哭流涕。

百合努力抑制着情绪,安慰着卢芳,却也泪水决堤。

谭彦看着这一幕,觉得心都被掏空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哭,自己是政委,是代表组织的。但脑海里有个声音在问:是谁袭击了刘浪?为什么警方的几次行动都会被人察觉?谭彦努力让自己清醒,但越想,就越感到战栗。

这时廖樊走了回来,“集合!”他向众人大喊。

特警队员迅速集结,在他面前列队。

“按照刚才的分组,立即到各交通要道去支援。将开枪的歹徒抓获,才是对刘浪最好的交代。各组打开电台,随时听我的命令。记住,盘查时敏着点,遇到嫌疑人拘捕开枪的,都给我锐起来,要毫不留情!懂了吗?”他大声问。

“懂了!”特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出发!”廖樊果断发令,带头就往外走。

谭彦忙跟上去,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廖樊按住了肩膀。

“当特警,就得经历生死,这是我们的职责和使命。你是政委,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谭彦点点头。廖樊拍了谭彦一下,转身带队出发。

手术在继续着,谭彦在门前伫立着。又过了两个多小时,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卢芳第一个跑了过来,她张开嘴想问什么,却一时没发出声音。

“对不起,伤得太重,我们尽力了……”医生摇着头说。

卢芳依旧没有发出声音,默默地坐回到长椅上。百合哭了,颤抖着坐到卢芳身旁。谭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往前走了两步,就感到腿上发软,蹲在地上。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下起了雨,无声无息的。谭彦将噩耗发到了特警大队的群里,不一会儿《拉德斯基进行曲》就响了起来。来电并不是语音,而是微信的视频通话。谭彦接通了廖樊的视频,随即小吕等人的又加了进来。他索性开成了视频会议模式,手机屏幕上亮出了许多个窗口。谭彦把镜头切到手术室门前,让大家目送刘浪最后一程。

医护人员缓缓地将刘浪的遗体推出,卢芳走过去掀开白布。刘浪的表情很安详,像睡着一样。

特警们都哭了,谭彦从没见过他们哭。但谭彦还是没哭,他强忍着情绪,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在视频里,廖樊带头高喊着:“忠诚,尽职,勇敢,奉献!”大家都齐声喊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特警们伫立在雨里。所有的人都在敬礼,警车的红蓝灯光照亮了沉沉的暮色。

郭局在楚冬阳的陪同下也赶到医院。面对领导的劝慰,卢芳只是摇头,说刘浪感到冷,应该穿上警服。她伤心过度,显得神神道道的。谭彦无奈,只得回队去取刘浪的警服。队员们把车都开走了,谭彦就去坐地铁。他也不打伞,任雨水打湿头发,淋透衣裳。刘浪说笑的声音始终在耳畔打转,谭彦在拥挤的人群中刷卡、排队,默默地看着隧道里亮起耀眼的车灯。车门打开的时候,有个人从后面加塞。谭彦不知从哪来的那么大火气,一把就将他拽住。

“后面排队!”谭彦怒斥着。

那人二十多岁,不屑地看着谭彦,刚要回嘴,就被人群裹挟进车厢。他和谭彦挤在一起,于是便开始找碴,一会儿说谭彦身上湿,一会儿又故意踩他的脚。谭彦终于忍不住了,在下一站开门的时候,将那人揪了出去。两人在站台上交锋,那人虽然年轻力壮,但出手却毫无章法,只挥舞着王八拳往前冲,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问候谭彦和他爸妈。谭彦虽然文弱,毕竟接受过训练,他趁其不备猛地出拳,一下就击中那人的下巴。那人应声倒地。这时下一列地铁刚好到站,谭彦在人们诧异的眼神中,默默地走进车厢。

回到特警大队,谭彦让马叔打开了刘浪的宿舍。天已经黑了,宿舍里的台灯亮着。屋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柜子里的警服叠得整整齐齐。这里就是刘浪的家。谭彦取走了一身秋装,临走的时候想关上台灯,却不禁停在了书桌前。在台灯下,铺着一摞执法资格考试的教材,纸上留着刘浪的笔迹,他的字体歪歪扭扭的,笨拙可笑。在旁边还摆着一个警察小熊玩偶,上面贴着一张纸条,“祝刘小溪生日快乐”。谭彦终于忍不住了,热泪盈眶、泪流满面直至痛哭流涕。

“刘浪!”他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他真的不愿相信,这么好的兄弟,已经离去了。

特警大队的专案会议室里气氛凝重,章鹏、廖樊、谭彦三个人围坐在会议桌旁。雨停了,窗外刮起了大风,风声像战马在嘶鸣。

章鹏用手捏着打火机,一下一下地往桌子上撴,有节奏地发出“砰砰”的声响。“事发的仓库是黑娃儿指认的,他说那里曾是藏毒的地点。但没想到啊,那帮孙子敢在光天化日下动手。事发后我们进行了搜查,发现了几处散落的毒品粉末,经鉴定,就是高纯度的新型毒品‘春雪’。”

“是原来蒋坤手里的那批货吗?”廖樊问。

“从现在获取的情报看,除了蒋坤之外,海城还没有其他团伙能搞到‘春雪’。但据黑娃儿交代,这批货已经被独狼抢走了。”

“据黑娃儿交代……那孙子的话可信吗?会不会一直给咱们指瞎道儿?”廖樊问。

章鹏抬起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当然不能只听他一人的供述。但经过那海涛对其他毒贩的审讯,也证实了这一点。”章鹏说。

“有没有可能在被抓之前就已经串好供了?”廖樊又问。

“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章鹏点头。

“老谭,你怎么看?”廖樊转头问谭彦。但谭彦却并没回答。

“老谭,谭彦。”廖樊又叫。谭彦这才醒了过来,他一直愣愣地望着窗外。

“一个人就这么没了,昨天还一起吃饭聊天呢……”谭彦看着廖樊,声音颤抖。

廖樊看着谭彦,停顿了一下才说:“是啊,这么好的一个人走了。我总在想,如果那个任务是我带队,倒下的会不会是我,或者,能不能避免这一切的发生。但你知道吗?只要当特警,就要面对这些极端的事情,包括生离死别。”

“我在想你说过的那句话。”谭彦叹了口气,“干了特警,就意味着奉献和牺牲,就得在危急时刻拿命往上冲,这就是荣誉和忠诚。”他的眼圈红了。

廖樊的眼圈也红了。“老谭,刘浪牺牲了,我和你一样难过,但咱们现在没时间说这些,得继续完成他没完成的任务。你明白吗?”他的语气有些激动。

谭彦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眼神黯淡。“一整天了,我脑袋里都是这些话,我赶不走它们……什么是荣誉啊?是百折不回的坚守;什么是荣誉啊?是义无反顾的冲锋;什么是荣誉啊?是勇者无惧的担当;什么是荣誉啊?是初心不改的忠诚……”他自言自语。

“谭彦,谭彦……”章鹏打断他,“我还有情况没有说完。”

“嗯……”谭彦点点头。

“为了尽快抓获嫌疑人,在事发之后,技术部门对附近的通信网络进行了侦查,搜索到了十多个信号源。除去我们的人之外,其中一个号码的尾号,是1117。”章鹏说。

“1117?”谭彦不解,“这……有什么问题?”

“尾号1117的电话号码,前7位与之前那个匿名电话一模一样。”章鹏回答。

“匿名电话?”廖樊也警觉起来,“你说的是那个举报蒋坤的电话?”

“是的,就是那个电话。现在这个尾号1117的号码与那个1122高度接近,不得不引起我们的重视。咱们都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该明白这不会只是巧合。”章鹏说。

廖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会议桌旁踱步。“两个号码接近,而且在仓库里还发现了‘春雪’,如果照这个方向分析,那举报蒋坤的人很有可能与袭击刘浪的人存在关联。”

“如果判断正确,我想不仅是存在关联的事情,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一个团伙的人。技术部门已经下去调查了,他们推测,这些匿名号码可能就是犯罪团伙集中购买的连号电话卡。”章鹏说。

谭彦愣住了,他努力让自己镇定,按照正常的逻辑去思考。如果真像章鹏和廖樊的分析那样,那案件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当然,从发现子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触碰到那个阴谋了,甚至已经成了那个阴谋的一部分。如果事实真是这样,举报蒋坤的事件就是个圈套,很有可能是其他犯罪团伙在借刀杀人,而那把刀正是自己。谭彦觉得自己是个傀儡、是个小丑,所谓的荣誉已经成了讽刺和嘲笑。

他平缓着呼吸的节奏,让自己的思维渐渐敏起来、锐起来,进入一个警察的状态。他在延伸着疑问,如果蒋坤的死是借刀杀人,那刘浪遇袭又说明什么?遭遇毒贩是偶然事件吗?还是有人跑风漏气?藏匿“春雪”毒品的人和举报蒋坤的人是一伙儿吗?如果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没想多久,思绪又纠结起来,成了一团乱麻。

“我……头很疼,你们继续,我出去走走。”谭彦实在绷不住了,起身离席。

外面刮着风,并不算冷。落叶被风裹挟着,在地面上游**,发出“哗哗”的声响。谭彦置身在黑暗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大脑里空空****,所有的纠结和彷徨似乎也和落叶一样,被风裹走了。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在练琴,琴声断断续续,弹得并不流畅。那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诞生于遥远的1830年,乐曲旋律优美,饱含诗意。但在古典音乐中,谭彦是不喜欢肖邦的。肖邦过早逝世,作品中都有种幽怨的情绪。谭彦喜欢**澎湃的、与命运作对的战歌,所以才会成为霍尔斯特和贝多芬的粉丝。但不知为何,此刻他却深陷在这段旋律之中不能自拔,琴声让一切都安静下来,让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谭彦仰望夜空,风将乌云吹散,露出皎洁的月光。谭彦甚至在想,刘浪此时会不会就在某个神秘的地点,正坏笑着给别人讲着一段段笑话。

“嘭,嘭……”阵阵声响将他拉回到现实。他循声望去,是训练场那边的声音。

谭彦走进训练场,发现一个黑影正在训练塔前进行着绳降。谭彦仔细观察,那个人正是小吕。小吕动作标准,拉绳、下滑,如行云流水一般,在落到地面之后,又再次爬上训练塔。

“小吕,你干吗?”谭彦跑了过去。

小吕也看到了谭彦,却依然没有停下动作。他一丝不苟地单手结扣,然后拉绳、下滑,纵身像一只鸟一样。他刚落到地面,谭彦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够了,你练得够好了。”谭彦说。

“不,还差得多。我师父说过,绳降的一瞬间,不能有私心,要像一只鸟一样。我不行,动作还不标准。”小吕泪流满面。他的手磨破了,渗着血。

谭彦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记得就好,你……有一个好师父。”

“绳降的要领是,通过拉绳、松绳,控制下滑的速度。在下降时要两腿分开,双脚支撑蹬住墙壁,下降时臀部后坐,右手松绳。向下倒脚,要有节奏……政委,你知道吗?在我那次坠楼受伤之后,其实我每天晚上都在加班训练,就为了让我师父看看,我能做好这些动作,我不是个‘(上尸下从)人’,但是……我的动作标准了,但我师父呢,他却永远看不到了。政委……”小吕哭出了声音。

谭彦也忍不住了,泪水决堤。他一把搂住小吕。“他已经走了,咱们改变不了现实,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案子破了,把那帮孙子都绳之以法,给他一个交代。”

“政委,你相信灵魂吗?”小吕问。

“灵魂?”

“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人是有灵魂的,每个人在离开之后,体重就会减少7克,那就是灵魂的重量。我总觉得,我师父还没走远。”小吕说。

“你还相信这个?”

“曾经不相信,但现在却愿意相信。”小吕表情黯淡。

谭彦叹了口气:“我如果还在政治部,你知道我会对你怎么讲吗?我会批评你这种想法是幼稚而错误的,是违背唯物主义的。但现在我要对你说,如果真有那7克,也不是什么灵魂,而是一个警察最后的荣誉。”

小吕看着谭彦,没有再说话。

“哎,别消沉,特警不是该敏着、锐着吗?走,跑起来!”谭彦大声说。

他拽了一把小吕,自己率先跃上了跑道。他拼命地跑着,像阵风一样,冲刺了几百米之后,又跑到了障碍训练区。他纵身跨过了板障,又爬过了绳梯,不一会儿汗水就浸透了他的制服。小吕也跟上来,同他一起训练。

“锻炼身体,准备挨打;锻炼肌肉,准备挨揍!”小吕大喊起来。

“《特警训练手册》第十一条的要求是什么?”谭彦大声问。

“为维护社会的安全与稳定,为维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勇往直前,奉献一切!”小吕大声回答。

风停了,月光洒在了训练场。谭彦不停地奔跑着,眼泪和汗水一起飘洒在空中。

谭彦回到宿舍,换上了一身新的特警作战服。他从抽屉里取出那个一等功奖章盒,放在口袋里,然后填写了“公车使用单”,驾车来到了市局。

深夜,郭局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谭彦在门前停下脚步,在警容镜前整理好自己的警容风纪。墙壁上贴着大幅海报,上面的他制服严整、站姿挺拔,身旁印着宣传标语“保卫这座城市,用我们的胸膛”。谭彦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郭局还在伏案加班,谭彦走进去,什么话也没说。他打开盒子,把奖章和子弹都放在了桌上。郭局摘下花镜,看着谭彦。

“郭局,我辜负了组织对我的信任,愧对获得的荣誉。”谭彦看着郭局。

“坐下说吧。”郭局站起身来,将办公室的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