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案 寄生恶念2
六
案件侦查告一段落,夜晚,冷启明手提一瓶药酒独自走在公安小区的楼宇间。小区已建成30余年,由于年久失修,到处都是一副破败的模样,小区主干道坑洼不平,若行人稍有分神,都会被绊个趔趄。从小区东门直行30米再向南,便是司元龙的家。从参加工作至今,这条路冷启明已经走了20多年。
3楼西户亮着暖黄色的灯光,师父司鸿章的卧室也被光线包围,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当确定这个时段屋内只会有师父一人时,他抬脚走进了楼道。
伴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屋内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
“师父,是我,启明。”他回道。
“是启明啊,你等下。”司鸿章起身架着拐杖蹒跚地走到门前。
亮光从门缝射出,门开到一半时,冷启明拎着药酒,露出笑容:“师父。”
“你来得正好,我都躺了一天了,腰痛得不得了。”
“腿好些了吗?”冷启明问。
司鸿章把冷启明让进门:“别说,你小子配的药酒还真有奇效,当年医生告诉我,我这辈子站起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到头来谁能想到,我再过两年都能把拐杖给甩了。”
冷启明跟在司鸿章身后走进卧室,笑而不语。
“对了,这药酒的配方你到底从哪里弄的?”司鸿章撩起上衣趴在**,做好了推拿前的准备。
冷启明拔掉木塞,将浓稠的黑色药膏倒在手中反复揉搓,空气中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草药香味。“师父,这种药膏是我单独为您配制的,‘蝎子拉屎——独(毒)一份’。”
司鸿章乐呵呵地趴在**,脸上洋溢着幸福。
“对了,小龙最近怎么样?”
“出了点儿事情。”
“什么?他又闯祸了?”司鸿章本想起身询问,可腰部传来的巨大压力让他动弹不得,“启明你这是……”
“师父,乐剑锋找过小龙了。他很聪明,他知道直接找我,我可能会三思后行,只有将小龙拉下水,才能逼着我来见你。”
司鸿章心中大惊:“来见我?为什么要来见我?”
冷启明的双手在司鸿章的穴位上不停按压:“这种药膏有一种清凉的气味,因为我在里面加了一味特殊的中药,这味中药能刺激中枢神经,不懂它的药理的人一般不敢轻易添加。脸可以易容,音色可以改变,但草药的味道您走到哪里我都能闻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您以‘行者计划’中‘老板’的身份第一次召见我时,我就闻到了草药的味道,但仅凭这一点我并不敢肯定,随后我又暗中做了调查。”
司鸿章从**坐起,倚着床头:“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没错,我就是公安部刑侦局局长选中的‘行者计划’负责人,代号‘老板’。”
“您曾经是湾南省刑事技术的标杆,逻辑思维和应变能力比常人强太多了。您出车祸退出公安岗位多年,在年轻一辈中鲜有人知道您的名字,隐蔽性很强。‘行者计划’的始发地在云汐市,您又对云汐的所有事情了如指掌,于情于理,‘老板’的职位选您再合适不过。”
“没错,我虽然出了车祸在家养伤,但我并未被开除公职,所以我的身份还是一名人民警察。服从命令是警察的天职,既然上级领导选中我,我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冷启明继续说:“还有您的手下阿雄,他曾是云汐市刑警支队的一名卧底侦查员,后来被嫌疑人报复,全身泼满了硫酸。那起现场是我勘查的,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硫酸在阿雄的脖颈上烧出了三道闪电纹,纹线是硫酸从脖子后方顺流至前方所形成的伤疤,我当时还借助这个特征推断出他先是被人从身后击晕,然后再被泼的硫酸。虽然阿雄常年穿着大衣,但他脖颈处的伤痕我还是记忆犹新。我在调查中发现,当年阿雄痊愈后就没了消息,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可能和您一样,也被上级选中执行秘密任务了。”
司鸿章长叹一口气:“阿雄是个苦孩子,当年报复他的人把大量硫酸倒进了他的裤裆,让他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
冷启明虽然知道当年案件的细节,但听司鸿章这么一说,他的内心还是狠狠地**了一下。
司鸿章从枕头下摸了支烟点燃:“说吧,今天来找我为的是什么事,咱爷儿俩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
冷启明沉吟片刻后开口问道:“师父,您对乐剑锋这个人如何评价?”
“他是孟伟副厅长选中的人,在云汐这些年,他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但我对他并不知根知底,我也有我的顾虑,尤其是当我得知5亿毒品的事后,我对这个人更加不放心。”
“师父,实不相瞒,在阿乐进入科室前,我就对他进行过详细的调查。他在做卧底时,拜在云汐市第一大帮派‘红花会’的门下,是接替丁雨桐坐上了老大的位置。后来他与丁雨桐发展成恋人,丁雨桐的弟弟丁磊是整个帮派的运营者,这个帮派虽然人数众多,但在云汐市并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单从这一点看,乐剑锋本人的三观很正。
“来到科室的这一年多时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控范围内,以我对他的观察,他和阿雄是一类人,他们宁愿牺牲自己,也绝对不会出卖信仰。”
司鸿章对冷启明没有一点儿猜忌,既然他都说乐剑锋没有问题,司鸿章自然会打消所有顾虑:“启明,你认为阿乐的话可信?”
“若是他不可信,我也不会把他和小龙安排在一个科室,现在乐剑锋率先找到了症结,他怀疑有人故意从中作梗,扰乱了整个‘行者计划’的视线。”
说到关键,司鸿章起身紧闭门窗,在确定室内绝对安全后,冷启明把乐剑锋调查的全部事情娓娓道来。
司鸿章听完,脸色相当难看:“如果乐剑锋调查属实,那个挑拨离间的‘神秘人’对整个‘行者计划’应该说是了如指掌。正如你信任阿乐一样,我对阿雄也是绝对信任,除了我们4个外,能接触到‘行者计划’核心的人只有副厅长孟伟、公安部刑侦局局长邓朝阳,以及公安部副部长周礼,他们3个绝不可能出现问题。”
冷启明也百思不得其解:“乐剑锋是‘行者计划’的执行者,有些情况他肯定比我们知道得清楚,他通过小龙传递这个信息,我觉得他应该有怀疑对象,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百分之百信任他,并在暗地里给予他帮助。”
“事不宜迟,你先回单位,我现在通知阿雄带我去安全屋,我要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和邓局长做详细的汇报。”
七
一天后,死者的指纹和DNA信息反馈出了结果。经比对,在全国的数据系统中,并未登记关于死者的任何相关信息。死者的头部至今下落不明,连做颅骨复原的条件都不存在。为了发动一切可发动的力量,老贤将死者的大致信息编辑成文档,在市局网站上发布了一个帖子,题为《关于协查无头尸源的通报》。
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虽然我们科室在专业知识储备上比普通民警强了那么一点儿,但我们的实践经验却远远不如基层民警丰富。往远了说,在侦破塌陷区沉尸案时,若不是那个叫师国基的民警巧用航拍器,那么大面积的现场绝对能让我们科室的人跑断腿;往近了说,水上派出所的“捞尸人”老赵,他对浮尸的判断能力,有时甚至已经超过了明哥。所以千万不能小看咱们民警兄弟,他们不少人都有隐藏技能。通常遇到疑难案件,我们都会发布协查通报,动用全局民警的智慧。
尸源调查告一段落,叶茜那边传来消息,因泗水河一直是航运要道,所以早年建造的石桥不在少数,要想在50公里范围内找到抛尸点,还需要些时间。
基于此,明哥带着我们直接开始了第三项工作——“摩托车侦查实验”。
实验的目的有三个:
第一,确定摩托车的大致型号。
第二,确定摩托车的行驶速度要达到多少,排气管温度才会快速升高。
第三,确定摩托车行驶多远的距离,才会在尸体表面形成类似的烫印痕迹。
叶茜认识一堆玩摩托车的高手。沟通之后,他们帮着找来了市面上所有能见到的摩托车排气管,包括原厂管、回压管、半回压管、直通管、半直通管、S鼓、内回压、G型、直排、Y型、街鼓、M鼓、HKS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道一个摩托车排气管竟然有那么多的种类。
好在各个种类之间的差异明显,我们通过比对印记的形状,最终锁定了两种排气管:“原厂管”和“直排管”。根据内行人介绍,这两种管子均属于大众管,可提升高转速的马力,适合长时间行驶。常用在排量为125立方厘米[1]的摩托车上,125型摩托车手动挡一百公里耗油2.5升,自动挡一般3升,属于经济实惠型摩托,铺货量很高。
确定了车型,剩下的工作就变得简单很多。多次试驾后,我们得出结论,当车速达到每小时50公里以上时,排气管的温度便会快速升高。要形成死者身上的印记,摩托车要在匀速前进的状态下行驶36公里,超过这个距离会造成皮肤炭化。
这样,嫌疑人使用的抛尸工具便是品牌不详的125型摩托车,从杀人地到抛尸地的最长距离则为36公里。以抛尸点为圆心,以36公里为半径画圆,那么第一凶杀现场就在这个划定的区域内。
有了“半径”,找到“圆心”便成了下一步的重点工作。起先我们认为,只要有符合条件的石桥,找蛙人潜入河底看看有无重物即可,难度应该不会有多大。可事实证明,我们想得实在太简单。蛙人潜水,面临三大困难:第一,河水混浊,能见度极低;第二,暗流速度快,在河底几乎寸步难行;第三,河底淤泥过厚,重物坠落后沉入淤泥,几乎看不见一点儿踪迹。
八
面对3个常人无法解决的问题,明哥很快给出了应对措施:
首先,尸体颈部的撕裂伤很平整,说明在坠落的过程中,脖颈受到的牵引面积很大。在同等牵引力下,绳子的粗细决定了牵引面的大小,因此嫌疑人使用的绳子不会细。通过筛选市面上售卖的绳索种类,最终确定嫌疑人使用的可能是中号缆绳,这种缆绳比大拇指略粗,共8股,橘黄色,常编织成辫子状。
其次,要想使死者颈部整体分离,则需要足够大的牵引力,依据牛顿定律,F=ma(其中F指物体所受到的合力,m代表物体的质量,a是物体的加速度),牵引力的大小与坠落物的重量成正比。如此高质量的重物,嫌疑人不可能抛掷,只能沿着桥面推入水中,所以坠落物一定是在抛尸点的正下方。
结合以上两点,蛙人只要拴上安全绳,沿着固定的路线找到坠落物和橘黄色缆绳便可以确定抛尸地。
两天后,叶茜打来电话,经过甄别,他们最终确定了抛尸点的位置,我们赶到时,打捞队已用起重机吊出了沉入河底的坠落物:一只半吨重的石狮子。
这是一座封闭的石桥,桥面宽约5米,建在泗水河最窄处,桥的两端一边连接的是云汐市河坝,另外一边则是洞山市的河北村。石桥的桥面上已用黑色油漆喷上了大大的“拆”字,为了防止有人通行,桥的两头都安装了铁栏杆并上有明锁。
明哥:“叶茜,把发现现场的过程详细地说一下。”
叶茜:“我们按照您描述的石桥特征由近及远逐一排查,这座石桥是我们云汐市境内的最后一座。石桥早就传出要拆的消息,但因为经费问题一直搁浅。附近村民得知石桥要拆,便打起了桥上石狮子的主意。”
“石狮子?这玩意儿能干啥?”我不解地看着路边那个大家伙。
“据说是放在门口辟邪。”
“我去,还真是什么都有人要!”
叶茜:“原本这座桥每侧各有12只造型各异的石狮子,后来全部被村民用电锯割掉摆在自家门口。那些没占到便宜的村民便开始举报,乡政府下文,如果不把石狮子主动归还,就照价赔偿,结果一夜之间,这些石狮子又被村民给送了回来,桥面上横七竖八摆放的那些就是。后来政府为了杜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就用铁栏杆把石桥两端给锁了起来。”
“上锁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很关心这个问题。
叶茜:“有很多年了吧,具体时间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不符合常理了。”我取出工具,在桥南端一把崭新的锁具上刷出了指纹。
叶茜:“小龙,这是嫌疑人留下的?”
“难道你没发现,四周的金属物都锈迹斑斑,唯独这把锁有些‘出淤泥而不染’吗?”
叶茜:“还真是。”
“咱们云汐到处是化工厂,雨水呈酸性,就算锁具再怎么做防锈处理,也经不住两场酸雨的侵蚀,这把锁铁定是嫌疑人新换上去的。”
叶茜:“这把锁有没有什么指向性?”
我用液压钳将锁剪下,仔细观察后回答道:“很普通的三环锁,10元钱一把,到处都有卖。”说完,我又往前走了十几米,来到那只被打捞上来的石狮子面前:“嫌疑人打的是挑夫结,这种绳结有一个特点,越用力捆得越紧,嫌疑人应该做过农活儿。”
胖磊拍完照,瞅了我一眼:“外面的都搞定了,进去看看。”
石桥桥面为最古老的青砖铺设,由于填缝技术并不成熟,所以桥面很是坑洼,但令我惊喜的是,桥面上竟然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足迹。
胖磊很是兴奋:“嘿,还真要感谢那些盗狮子的村民,要不是他们偷偷把石狮子锯掉,桥面上绝对不会留下这么厚的石粉。”
“除此之外,也要感谢老天爷,好在最近一段日子都没有下雨。”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连老天爷都站在咱们这边,看来离破案的日子不远了。”在胖磊端着相机“咔嚓咔嚓”拍照之际,我已测出了鞋印的多组数据,经分析得出结论:“39码,中年女性,身高一米七左右,廉价运动鞋,经济水平不高。”
胖磊收起相机:“虽说咱们有了嫌疑人的指纹、鞋印,但尸源一直都没头绪,说白了我们还不知道死的是谁,这就尴尬了。”
“要知道死者是谁,可能就抓到嫌疑人了。”明哥接过了话头,“死者被害前有过性行为,现在小龙又确定嫌疑人为女性,那么一男一女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发生性行为?”
胖磊抢答:“恋人、夫妻、约炮、嫖娼,不外乎这4种情况。”
明哥有些疑惑:“如果是约炮、嫖娼中被杀,死者家人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报案?如果是恋人、夫妻关系,两人的年龄段相差得又有点儿大。而且女方的经济水平并不是很高,应该不会存在包养关系。”
焦磊:“明哥,你没听说‘女大三,抱金砖’吗?万一人家就好这口儿呢。”
我撇撇嘴:“从死者的骨骼发育情况看,他的年龄在25岁以下,而从嫌疑人的脚印特征分析,她的年龄绝对在35岁以上,岁数相差接近一轮。”
胖磊咂咂嘴:“乖乖,差一轮不就是抱了4块金砖!”
“我觉得事有蹊跷。”明哥一句话便把胖磊营造的轻松氛围给打破,“小龙说得对,两者年龄最少相差12岁,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不符合常理,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掌握的情况在。”
叶茜:“冷主任,下一步该怎么办?”
明哥站在桥头,仔细打量着桥南段那条东西向的水泥河坝:“我以前钓鱼走过这条路,从这里往西20公里就是洞山市境内,相比我们云汐市,那边经济还是相对落后,咱们市内新修的河坝都是平整的水泥路,但到了洞山市,还都是凹凸不平的泥巴路。
“尸体小腿内侧的烫印均匀,无叠加,说明嫌疑人驾车抛尸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剧烈颠簸,由此分析,抛尸路线还在云汐市境内,这是其一。
“其二,死者生前和嫌疑人发生过性关系,从刀口刺入方向分析,死者处于平躺状态,那么杀人现场必定是在一个封闭的室内。
“其三,嫌疑人身高一米七左右,只比死者矮5厘米,死者身材较瘦,在昏迷的状态下,单人可以实施作案,排除有帮凶的可能。
“其四,死者生前饮用过大量的白酒,处于深度醉酒状态,这种状态下无法驾驶车辆,只能徒步。检验胃内容物,死者吃的最后一餐是羊蝎子,那么出售羊蝎子的店距离凶杀现场不会太远。
“通过摩托车侦查实验,已经判定,凶杀现场在半径36公里的辐射圆内。
“我们以抛尸点为圆心,把圆分成4等份,石桥西北、东北、西南3个方向均为洞山市辖区,可以排除,那么杀人地只能在石桥东南侧的1/4圆内。叶茜,这片区域属于哪个派出所?”
“桃花源派出所。”
“好,你现在联系所长,让他把所里的管片儿民警都召集一下,我有事要问。”
“没问题。”
九
派出所作为第一接警单位,和刑警队联系相当紧密,叶茜在电话中告知事情原委后,派出所所长立刻答应会全力配合侦破工作。
叶茜挂断电话,转述道:“冷主任,郝所长让我们半个小时后到派出所会议室,他现在已经联系所有管片儿民警回所。”
明哥看了一眼手表:“桃花源派出所距离这儿有多远?”
“不到10公里。”
“行,那我们立即动身。”
在基层派出所,要问谁是活地图,莫过于管片儿民警,我们云汐市公安局有一个特殊的规定,民警若要担任派出所领导职务,必须有过当管片儿民警的经历。人民警察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作为一名警察,如果连群众都不接触,谈何为人民服务?所以在派出所,片儿警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岗位。
20分钟后,胖磊将勘查车驶进了派出所大院内,明哥与郝所长简单寒暄之后,我们几人被引进了会议室。
郝所长左手边并排坐了4位民警,他简单地介绍道:“咱们所辖区虽然面积很大,但很多地方都是桃林,片儿警就他们4个。”
明哥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我把各位请来就是想问一下,咱们所辖区有多少家卖羊蝎子的快餐店?”
“我辖区里没有。”
“我的也没有。”
“我的有2家。”
“我的要多一点儿,有四五家。”
明哥:“也就是说,咱们所辖区内,最多只有六七家快餐店出售羊蝎子?”
郝所长:“顶天了也就这些。”
明哥:“咱们所辖区有没有涉黄情况比较严重的区域?”
郝所长听明哥这么问,有些尴尬:“冷主任,实话跟您说,有,而且还是重灾区。”
明哥:“重灾区?哪里?”
郝所长:“那个地方叫‘楼窑村’。清末民初时,那里是咱们云汐最繁华的港口贸易聚集地,很多商人在那里做买卖,这有钱人一多,赌场、妓院指定是少不了。‘楼窑村’的‘楼窑’二字,就是‘青楼’和‘窑子’的合称。我们市局也组织过很多次清查行动,可那个地方跟迷宫一样,四通八达,村口有专门的人放哨,只要有风吹草动,立马有人通风报信。而且那里全都是站街小姐,卖**的地点均在不起眼的民房中,流动性和隐蔽性很强。等我们挨家挨户去查,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要想根治楼窑的涉黄问题,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综合治理。”
明哥:“一般都是些什么人去那里嫖娼?”
郝所长:“楼窑村周围有很多小型工厂,百分之七八十都是那里的工人。”
明哥:“通常小姐几点出来站街?”
郝所长:“没有具体时间,我们所有一辆巡逻车,每天都在那里转悠,我们的车一走,站街女就出来了,天天跟我们打游击。而且现在人人都玩微信,很多站街女和嫖客都是微信联系,比以前隐蔽性更强,唉,真是伤脑筋。”
明哥:“楼窑村是哪位的片区?”
一位30多岁的男民警举手示意:“我的。”
“麻烦问一下,楼窑村附近有没有卖羊蝎子的店?”
“有一家,店面还很大。”
明哥正想开口,胖磊突然插话:“他们家羊蝎子里放不放荆芥?”
民警:“我去吃过,不放。”
焦磊解释道:“荆芥可以中和羊肉的膻味,很多卖羊蝎子的店都放,本案死者胃内容物中没有荆芥,这样一来,他的晚餐极有可能就是在这家店吃的。”
明哥:“饭店到楼窑村有多远?”
民警:“步行的话需要十来分钟。”
之前我们分析,死者和嫌疑人之间可能是恋人、夫妻、炮友、嫖娼4种之一的关系,不管是什么关系,首先要符合一个特征:“死者吃完羊蝎子不久后就能步行到嫌疑人那里,和她发生性关系”。这样一看,只有楼窑村符合条件,那么4种关系中,唯有嫖娼站得住脚。
找到了出售“羊蝎子”的店,我们的调查又离真相近了一步,可仔细一想,就算是找到了也没啥用,案件已过去了半个月,死者的头部还没找到,换言之,我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死者长什么样子,该如何查起?
明哥始终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在定位到快餐店的具体地址后,我们一行人跟着导航向目的地驶去。
来之前,我们只听片儿警说这家店面积比较大,可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卖羊蝎子的快餐店也可以有上千平方米。
胖磊已欲哭无泪:“明哥,你不是让我把店里的监控全部都调回去看一遍吧?”
“对!”明哥的一记暴击,让胖磊万念俱灰。
就在胖磊边抱怨边掏出移动硬盘的同时,明哥又把目光集中在了其他的铺子上:“那些饭店的监控也需要。”
“什么?死者吃的不是羊蝎子吗?调那些饭店的视频有什么用?”
明哥解释道:“过度饮酒会使男性产生**障碍,除非是他本人有特殊癖好,否则在深度醉酒的状态下主动找小姐的可能性不大。我觉得他应该是途经楼窑村时,被站街女强行给拽了进去。也就是说,死者就居住在附近。
“案件发生这么久,没有接到失踪人口报案,死者可能是单身独居。一般独居男性很少自己做饭,这么一来,死者的一日三餐或许就会在这些饭店中解决。
“根据血液中酒精浓度测算,案发当晚死者最少喝了1斤白酒。试想,一个人喝1斤白酒,要么他本身有酒瘾,要么就是他有心事,故意将自己灌醉。如果是酒精上瘾,那他每天晚上都应该会来一瓶;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他喝酒时的状态一定与正常人不同。”
胖磊表情认真地说:“独饮男子,25岁上下,居住在附近,不做饭,经常下馆子。有这些关键词,从视频里找到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明哥:“行,那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
十
当天,我和磊哥以“羊蝎子快餐店”为中心,把周围30多家小饭馆的室内监控全部拷贝了一遍。夜里,一支由34名侦查员组成的视频分析小组正加班加点地浏览录像资料。
8个小时后,目标浮出水面,但遗憾的是,小饭店内安装的都是廉价的硬盘机,虽然大致确定了死者是谁,但画面太过模糊,无法分辨体貌特征。更要命的是,因为楼窑村特殊的治安环境,附近的城市监控均被人故意损坏,视频追踪也派不上用场。
就在胖磊暴跳如雷之际,明哥则沉下心,仔细端详了不同时间段的视频资料,他说:“从录像上看,嫌疑人每晚均在9点左右吃完晚饭,12天,天天如此,这绝对不是巧合,叶茜。”
“冷主任,你说。”
“联系徐大队,让他组织人员摸排,看看楼窑村附近有哪些工厂是晚上8点以后下班。找到后,组织工厂里的工人辨认,这种极为模糊的截图我们看不出个所以然,但熟人未必就看不出。”
“好的冷主任,我这就去办。”
楼窑村距泗水河不远,水路运输方便,很多商人选择把工厂建在村子附近。工厂多了以后,便出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码头用不过来。试想,码头就那么大点儿地方,如让所有船只都一窝蜂地集中在码头也不现实。为了缓解运输压力,由海事局出面协调了每家工厂货船的停靠时间。比如7点到8点是某某公司停靠,那么其他家的船只绝对不能占据码头的有利位置装货卸货。
有了时间表,就等于有了一个大家共同遵守的规则,这样也避免了很多矛盾。商人都讲究“和气生财”,提议一出,众厂家纷纷认可。既然每个厂家的出货时间不同,那么也就意味着工厂的上下班时间也不尽相同。所以楼窑村从早到晚都有上下班的工人经过。附近的饭店也大多是24小时营业。如果死者不是在附近上班,他不会每晚都在9点钟左右准时进食,所以死者是附近工人的可能性非常大。
为了调动工人的积极性,徐大队申请了1万元赏金,向工人征集线索,并承诺给举报人保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悬赏通报在几家工厂门口张贴之后,效果立竿见影,刑警队一天之内接到了不下20条线索。经过一一甄别,只有一名叫苏煜的男子处于完全失联状态。
为了挖掘关于苏煜的更多信息,徐大队带着我和叶茜找到了那名举报人。
叶茜:“能不能跟我们详细介绍一下苏煜的情况?”
举报人:“算算日子,他应该是两个月前到我们工厂上班的。他会开叉车,跟我分在一个组。我开累了他替我,他开累了我替他。他这个人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擅长和别人交流,整天心事重重。他还很爱喝酒,几乎每天下班都要去喝一顿,而且一喝必喝多。我在饭店里见到过他很多次,都是喝得烂醉如泥。”
叶茜:“你们平时几点钟下班?”
举报人:“咱们厂的货船是晚上8点钟准时靠岸,我们叉车工把货物装船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一般都是8点半以后下班。”
叶茜:“你知不知道苏煜住在哪里?”
举报人:“不清楚,他平时一个人独来独往,连离职都没有和厂里打招呼。”
叶茜:“苏煜离职有多长时间了?”
举报人:“这个我记得特别清楚,这个月的2号,有17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