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谷纯:就此别过,我的爱

就此别过,我的爱,还有我青春岁月里所有的幸福和屈辱。愿风载尘,愿衣襟带花,愿这世上所有的罪恶都可以被饶恕,愿人间所有爱的种子都可以在痛苦的泥土里绽放,盛开出最美丽的花。

我知道我终究会长大,会变,会以云淡风轻的姿态走过生命的那道窄门。

从酒店出来已经八点多了,陈思浓心满意足地先打车走了,这个结果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圆满。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无论我如何挣扎,无论他如何伤害我,我都已经完全被他掌控,逃不出他布置的牢笼。

我真的很难受,原来他在认识我的时候就有了女朋友,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和别人谈婚论嫁,原来我所以为的完美爱情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只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明明伤害了我,还可以说出那么多堂而皇之的道理,更不理解他明明就要结婚,家里还有一个女人在等他,他却可以和我在**翻云覆雨,说出那么多的缠绵情话。

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男人啊男人,为什么你是如此的虚伪可怕?

坐在公交车上,我将头依偎在车窗上,看着省城的璀璨灯火。我想我已经17岁了,不再是一个孩子,从今天开始我要去承受世间的疾苦、谎言、欺骗、背叛,我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我越来越难受,越来越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我给许一静打电话,说想见到她,此刻她是我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

许一静说她正和孟亦柔在一起,她俩马上就到。

下了车,我犹如孤魂野鬼一样在街头游**,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人生那么失败过。

很快许一静和孟亦柔就赶了过来,她们看到我的情况很糟糕,问要不要先送我回去休息。我说不想回去,我想喝酒。

很快我们就在附近的一家茶餐厅要了个包间,我点了很多菜和很多酒,说想一醉方休。

对于我的反常,许一静不停阻止。孟亦柔却说:“没事,今晚不管你想干什么,咱都陪你,不离不弃。”

我说:“谢谢!”

孟亦柔说:“谢啥,我们是好姐妹,不来虚的。”

我说:“那好,我们喝酒。”说完端起一大杯啤酒,一口气喝下。

痛快!

我一直不喜欢喝酒,也不能喝酒,上一次浅尝辄止还是和陈白鹭去夜店,说起来已经两年多滴酒未沾了。本来我以为一杯酒就能将我击倒,那样我就可以短暂遗忘痛苦,没想到那天我的状态出奇的好,越喝越想喝,越喝心头越透亮。

我突然想起那晚在夜店,陈白鹭喝了那么多酒,最后站在舞台上疯狂跳舞,跪着对我说“我今天真的好高兴”的场景。

我想在她的心里,当时一定有着太多太多的苦。

只可惜当时的我并不懂她,而我现在仿佛正重蹈她的覆辙。

孟亦柔很够意思,我喝多少她喝多少。许一静一开始还有点儿顾忌,很快也来了感觉,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就这样,我们三个好姐妹,什么话也没说,喝了个痛快。

或许因为超过了负荷,或许是我喝得太急了,又一口酒下肚,突然强烈反胃,然后肚子里的酒就像箭一样喷了出来。

我吐了,吐了好多好多。

吐完后我还想倒酒,许一静拉着我,死活不让我再喝了。

我说:“你放开我,我要喝酒,我要喝酒啊!”

许一静问:“为什么你要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不想说,就一个劲儿说想喝酒,我想当时的我肯定特别狼狈,一个女酒鬼,真的很丢人。

孟亦柔突然将手中的酒瓶重重摔到地上,大声对我说:“谷纯,你真的不值得!”

我抬头看着她,借酒装疯地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为什么要说我?”

孟亦柔说:“我说你不值得啊,为了陈思浓那种人渣,把自己祸害成这样,简直太不值得了。”

“陈思浓,陈思浓!”我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喃喃地道,“为什么要提这个人,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我想杀了我自己。”说完,放声大哭。

许一静赶紧抱住我,不停小声安慰。

“唉!早就知道你会被那个禽兽玩死的,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孟亦柔长长叹息,“或许别人不知道你和陈思浓的事,但我早就知道了。也想提醒你,但又害怕你入戏太深出不来反而尴尬。没想到你现在竟然被伤成这样。”

“孟亦柔,你为什么说陈思浓是人渣,你很了解他吗?”

“当然,别的我不敢说,男人什么样,我一看一个准,因为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男人,什么样的男人我都见过,哪怕再虚伪、再能伪装,我都能轻而易举发现他们的欲望,何况,他还……”孟亦柔突然语迟。

“他还怎么了?”我和许一静一起问。

“算了,还是不说了吧,这事我谁也没说,反正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

“快说!”我和许一静又异口同声问。

“嗨!他还向我约过炮,就在高一第一学期,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人所有的道貌岸然都是伪装出来的,都是为引诱你这种无知少女而准备的。”孟亦柔点燃一根烟,看着许一静,“静,如果我没猜错,他肯定也引诱过你吧。”

我看着许一静,许一静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禽兽,只要有机会就不放过,这两年,被他玩弄过的女学生可不在少数。”孟亦柔总结发言。

天,原来如此,陈思浓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他到底想要什么,到底做了多少龌龊不堪的事?

“你们都知道陈思浓的未婚妻是校长女儿了吧,别人或许以为他们是真爱,屁!同样是骗局。他泡校长女儿其实就一个目的,那就是上位。陈思浓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谁和他谈真爱谁就是最愚蠢的笨蛋。我说这些可没有冤枉他,因为我太了解他了,本质上我和他是同一种人,在我们眼里只有手段和目的,没有真心和真情。”

我觉得我的人生全被颠覆了。

原来我是那么的傻,那么可笑,那么可怜。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我相信自己的世界会鲜花盛开,我的人生会一帆风顺。可是从现在开始,我不要再做一个好人了。

我突然问孟亦柔:“你上次说你哥儿们找人陪酒,现在还需要吗?”

“你要干吗?”许一静警惕地看着我。

“别说你受了点儿刺激就想玩堕落,那你还是一边儿待着吧。”孟亦柔又露出那种鄙夷的笑容。

“不是的,我只是想分散点儿注意力,我觉得我的人生太单一了,我希望能够见到这个世界的更多面。”

“也好,多经历一些不是坏事,你呀,就是以前经历的事情太少了,导致现在这么受伤。”孟亦柔很爽快地答应,“那我问问我哥儿们,如果有需要,我叫上你。”

“好,一言为定,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我学着孟亦柔,很江湖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静,你怎么想?”孟亦柔看着在一旁目瞪口呆的许一静。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是好姐妹,你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许一静最终很豪迈地回答。

“那好,一言为定,以后天塌下来,也有我们一起扛着,有我孟亦柔在,别人就别想欺负你们,来,喝酒!”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陪酒生涯,开启了另一种人生体验。

我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想报复,更不是要作践自己,我只是不想自己再傻傻地活着,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我要一头扎进生活里,投入这沸腾的生命。

在孟亦柔的安排下,我参加了很多场酒局,见到了很多前所未闻的人和事。我这才发现生活充满了复杂和隐晦,人的内心也深不见底,充满了各种疯狂甚至可怕的欲望。我看到很多像我爸爸一样年龄的人,明明有家有口,却每天在外买醉,不愿回家;我看到很多比我还小的女生,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人民币,向可以做自己爷爷的男人献出自己的身体;我还看到了各种尔虞我诈,各种纸醉金迷,各种丧心病狂,各种万劫不复。短短一两个月,我对生活的理解要远远超过我前17年的总和。

孟亦柔将我们保护得很好,除了喝酒之外,不会接受任何其他的要求。她确实拥有太多的社会经验,不管怎样老辣阴险的男人,她都能左右逢源,将很多危机化解于无形。就算真遇到什么状况,她也会挡在前面,宁可自己受罪,也不让我和许一静吃亏。就这样,我们对彼此的了解越来越深,感情也越来越好。我真庆幸自己在最无助的时候,可以结识这两个性格迥异却一样能给我温暖和帮助的好姐妹。

我以为我将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忙碌,就可以少一点儿时间去想念陈思浓,我以为我历经人生百态可以将陈思浓忘记一些,然而我发现我再忙也会接受陈思浓偶尔的邀约,面对他的甜言蜜语,我还是会心花怒放和感动,而且当我发现几乎人人都有其丑陋的一面,反而对他的欺骗有了更多宽容。

他确实不够好,但似乎也不比别人更坏。

我对自己说:谷纯,你千万不要记恨谁,没有谁对谁错,也不管孰是孰非,关键是你爱他,所以你就只能去牺牲、付出,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

是的,我没有办法,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让步,然后再全部接受。

我终于明白,原来在爱中其实根本没有输和赢,只要爱了,就是输家。

本来我以为生活会在如此焦灼而拧巴的状态下继续前行,没想到很快发生了一件事,几乎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那是12月初的一天,孟亦柔特别兴奋地对我和许一静说她揽到一个很赚钱的活儿,出场费一人5000元,还是只要陪喝酒,只不过地点在郊区。不过虽然辛苦点儿,但依然很安全。

我和许一静没有多想,都答应了过去。

周末我们被车接到一个位于郊区非常偏远的度假村,见到了请我们喝酒的人。里面除了那个叫陈哥的人我认识外,其他客人都操着外地口音,看上去层次也都比较高。陈哥是这家度假村的主人,也是孟亦柔的上家,孟亦柔揽到的活儿大多数都是陈哥介绍的,我问孟亦柔陈哥到底是干什么的,孟亦柔说她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人很靠谱,以前当过兵,后来放过高利贷,现在开了这家度假村,专门招待社会上各路人物,在官场和商场颇有人脉,应该算是掮客的一种吧。我曾表示过担心,孟亦柔还责怪我打听那么多干吗,只要能赚钱就行。后来接过几次陈哥的活儿,整体来说还比较顺利,因此也没太多顾忌了。

没想到这一次却出了问题。

开始还很正常,和以往一样都是喝酒吹牛,那些客人也对我们比较照顾,甚至没有灌我们酒,就是和我们各种聊天。我们慢慢也放松了下来。孟亦柔那天的状态很好,对着其中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各种撒娇献媚,把领导服侍得很开心,陈哥也在一边不停说好话,整场气氛非常融洽。

饭后客人说要去捏脚放松放松,陈哥将我们带到他位于五楼的房间里算工钱,这些都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然而进房后陈哥没有立即给钱,而是问我们今天感觉如何。

“挺好啊!他们素质都挺高的。”孟亦柔点燃一根烟,很惬意地回答。

“那还用说,他们可都不是一般人,都是大人物。”陈哥嬉皮笑脸和我们套词。

“他们是一般人还是二般人,大人物还是小人物,都和我们无关,我们就是喝酒拿钱。”孟亦柔向陈哥伸手,“快给钱吧。”

“别着急嘛,这点小钱不会坑你们的。今晚你们的表现领导非常满意,我跟你们说,你们这下走运了,领导看上你们了。”

“什么意思啊你?快给钱,我们还要回去呢。”孟亦柔显然已经察觉出不对。

“就是啊,还都还是学生,回去太晚的话会被老师说的。”许一静赶紧在一旁帮腔。

“废话,你们要不是学生谁给你们这么多钱?你出去打听下,5000块可以叫一群小姐过来。”陈哥突然瞪着眼睛对许一静发飙。

“陈哥,您这是发的哪门子火呀?我们不都说好了,只喝酒,不出台,你答应过我的。”孟亦柔一边安抚许一静,一边和陈哥理论,声音也提高了三分。

“那是以前,今儿个可不行,这几个大哥看上你了,点名让你们陪过夜,要是就这么让你们走了,我也承担不起后果。”陈哥干脆直接摊牌了,“你们相信陈哥,只要一夜,你们每个人都能拿到5万元。顶你们喝十几次大酒,还不累。”

“好你个陈典汉,你敢害我们,我和你拼命。”孟亦柔冲到门口想开门,却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上了,气得对陈哥大吼大叫,“快开门,钱我们不要了,让我们走。”

啪!陈哥一巴掌抽在孟亦柔脸上,恶狠狠威胁,“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啰唆,我整死你。”

我悄悄掏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一点儿信号都没有。

“手机放下!”陈哥指着我恶狠狠说,然后一把抢走了我的手机,接着又把孟亦柔和许一静的手机都拿了过去,“我这儿早就装了信号干扰器了,现在没人能找到你们。这么着告诉你们吧,今天叫你们来就没想让你们走,你们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张书记看上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我们不愿意,他们这叫强奸,强奸是犯法的。”孟亦柔尖叫。

“哈,强奸,谁证明?你们也不看看这是在谁地盘?再说了,你们难道没收钱吗?孟亦柔,你傻不傻,你每次拿我的钱我都偷拍了下来,你以为你的话会有人信?你名声都那么臭了,在所有人眼中,你就是个婊子,出来卖的,强奸,哈哈,你强奸别人还差不多,谁强奸一个婊子、妓女!”

“陈典汉,你这个骗子,你无耻,王八蛋。”孟亦柔除了对陈哥破口大骂,再也没有办法。

“求求你,放我们走吧。”许一静吓得不停求情。

“没门,想都不要想,快别在这装纯情了。”陈哥看着我们不停地冷笑,“像你们这种假正经的外围女我见多了。”

“这样,你放开了她们,我陪他们睡怎样?”孟亦柔突然冷静下来,对陈哥认真地说,“多少个男人都没关系,我一个人全陪。”

“哟,瞧你那小**儿,和当年一样一样的!”陈哥伸手在孟亦柔脸上捏了一把,****地说,“你不是说你改邪归正了吗?你不是说你再也不卖了吗?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挺好,既然出来混,想赚钱,就别装清高,你说你们有啥啊,不就是年轻、漂亮、黄花大闺女嘛,灯一关,眼睛一闭,腿一张,很快就完事了,你们不损失什么的。”

“别废话了,快让她们走。”

“孟亦柔,不要啊,我们一起走。”我和许一静紧紧拉着孟亦柔。

“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真让人感动。别担心,你们谁都走不了,等会儿领导们洗完脚,你们就分别去陪。”陈哥掏出手机看了下,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好了,还有会儿时间,你们再好好想想。对了,告诉你们可千万别想跑哦,这儿离市区有100公里,外面不是山就是水,还有野兽,就算逃出去,不被野兽咬死也会活活冻死,所以还是乖乖在这里把领导伺候好,明天拿到钱我送你们回去。”

完全绝望了。

我和孟亦柔、许一静蜷缩在角落里。许一静早已经吓哭了,不停说害怕。孟亦柔一个劲儿向我们道歉:“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把你们害成这样,对不起。”

从始至终,我都出奇地冷静,我明明怕得要命,可是脑子又非常清醒。

仿佛严惜就在我面前,她的乐观和勇敢感染了我,我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心怀侥幸,只能来硬的。我悄悄盯着陈哥,小声对孟亦柔和许一静说:“我想了一个办法,不一定管用,但只能试试了。”

孟亦柔疑惑地看着我,继而担心地问:“你想干什么?你可千万别冲动啊,他身上有刀的,把他逼急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没有理睬孟亦柔,而是突然起身跑到窗户边,然后一把拉开窗户,整个人向外扑了过去。

“啊!”许一静发出一声尖叫,“谷纯,你要干吗?”

“你疯了,快下来。”陈哥反应了过来,想冲过来抓我,我却已经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我尖叫。

“冷静,冷静,我不动,你看我一点儿都没动。”陈哥显然顾忌了,愣在了原地。

“我知道你们厉害,什么都不怕,但如果我跳下去死了,我不相信你们还不怕,就算你不怕,我不相信那些人也不怕,他们不是做生意的就是当官的,到时候媒体曝光,你们全部吃不了兜着走。”我用一只手抓住窗户框,半个身体都悬在空中,奇怪的是,当时我一点儿都不害怕,觉得就算真摔死了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自从知道我已经失去了陈思浓的爱后,我不止一次想过死。

“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陈哥边说边靠近。

“别过来,我不下去的,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放我们走,我就自杀,反正我死也不会就范的。”我想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凶悍极了。

“是,我们宁可死也不会就范。”孟亦柔显然反应过来了,拉着许一静也很快趴在窗台前,“我们死了你也就完了,我们同归于尽。”

陈哥气得直跺脚,“算你们狠!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们,快滚。”

“不,我不相信你的话。”我对陈哥吼,“你先把门开了,然后出去,不要让我们见到你。”

“你们可真够行的,以后别落我手中。”陈哥只能照办,狠狠摔开了门,然后走了。

我立即对许一静和孟亦柔说:“你们快走,别管我。”

“不行,谷纯,我们说好有难同当,你不走我不走。”许一静紧紧拽着我。

“祸是我闯下的,你们走,我留下。”孟亦柔也不肯走。

“快走啊!”我对她们吼叫,“别等他们反悔,一个都走不掉。放心吧,你们出去后我会立即走的,我们外面集合,快!”我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麻木了,抓住门框的手快支撑不住了。

“谷纯,你一定要出来,我们在外面等你。”孟亦柔死死看着我,然后拉着许一静跑着离开了。

我又坚持了5分钟,确信她们已经跑出去后,从窗台跳了下来,然后冲了出去。

我发疯了一样往外跑,一路上我紧张万分,生怕陈哥突然冒出来将我抓住,如果那样我也会想尽办法以死相逼,反正绝对不会就范。

整个度假村空****的,一路上什么人都没见到,我一口气跑到度假村外才稍微松了口气。

孟亦柔和许一静正瑟瑟发抖地等在那儿,看到我后赶紧上来和我紧紧抱在了一起。

可还没等我们还没缓过神,度假村里就传来一阵喧闹声,很快就看到陈哥领着一群人冲了出来。

“快跑!”孟亦柔拉着我和许一静撒腿就跑,“不能让他们再抓住。”

“可是往哪儿跑?”我想摸手机,发现手机还在陈哥那里。

“往山上跑,他们肯定找不到。”孟亦柔拉着我和许一静,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上跑去。

我们顺着山路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确定身后没有动静才停下来,然后三个人抱头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孟亦柔还是一个劲儿道歉。

“现在该怎么办?下山就一条路,而且必须经过度假村,他们肯定还在那里堵我们。”

“可是在这里也不安全,好冷啊,而且他说这里有野兽,我好像都听到野兽叫了。”许一静颤抖着说话,不晓得是害怕还是太冷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我们紧紧抱成一团,希望能够等到什么过路的车,将我们带走。

可这里本来就荒郊野外,加上大半夜,哪里会有车路过。

天无绝人之路,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一辆从山上开下来的面包车。孟亦柔赶紧挡在路中间,伸开双臂,将车拦了下来。

司机是个年龄有些大的伯伯,听了我们的求救后,同意带我们离开。

我们连声道谢,赶紧上车。这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很快车开到了度假村门口,远远就看到陈哥持着一根大铁棍站在路中间。

我们吓得都趴在了车座上,心已经完全到了嗓子眼,心中疯狂祈求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那种害怕,无以复加。

黑暗中听到陈哥趴在窗户前问司机干吗的,司机很淡定说上山给里面的寺庙送生活用品,然后两个人又简单说了几句,车子终于缓缓开动。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始终紧紧抱在一起,车子很颠簸,可是我们都觉得那是这辈子坐过的最好的车。

过了很久,眼前的灯光渐渐多了起来,我们已经来到了市区。我们这才都长出了一口气,浑身已经大汗淋漓,感觉重新活过来一样。

下车时,孟亦柔突然在我耳边小声却很坚定地说:“谷纯,今天你救了我一命,改日我一定会还给你。”

回到学校后,我们整整修养调整了一个星期,才算慢慢缓过神来。后来虽然这件事我们谁都没再提,可是心中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特别是孟亦柔,这次事件让她元气大伤,从此她再也没提过什么赚钱的事,而且对我和许一静言听计从,无比温顺。

她总觉得亏欠了我们。

好几次,孟亦柔都感慨:“真没想到我们三个中最勇敢也是最聪明的人是谷纯,想当初我还欺负你,你始终没有反抗,原来不是你怕我,而是你照顾我,呵,我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我说:“不是我勇敢,而是我有过一个很勇敢的朋友,是她给了我勇气。”

许一静问:“是严惜吗?”

我点点头。

孟亦柔好奇:“什么人这么厉害啊,我真想会会。”

许一静苦笑:“你见不到了,她已经去了天堂。”

孟亦柔也笑:“那我就去天堂和她相见。”

我傻傻说:“要去也是我去,我真的很想她,不知道她在那儿过得好不好。”

许一静不高兴了:“都说什么呢你们?我不爱听到这样的话,心里难受。”

“嗯,不说了。”我叹息,“对了,今天几号了?”

“12月11日啊!怎么了?”

“没什么,圣诞节终于要到了。”我闭上了眼睛,“我是多么希望这一天晚点儿到来啊,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圣诞节那天,孟亦柔和许一静叫我一起去栖霞湖边放烟火,我拒绝了。

我说我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天早上,我精心化了妆,穿着最漂亮的礼服,捧着一大簇鲜花,然后来到了市中心的金元大酒店。今天我的爱人陈思浓先生将在这里举行盛大的婚礼。

我的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我默默站在酒店边的路口,寒风吹着,可是我一点儿都不冷,我要注视着我的爱人的婚礼全过程。

鞭炮很快响起,然后是喜庆的音乐,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也是,我始终微笑着,我想我的爱人终于结婚了,我应该给他最真心的祝福。

祝福他新婚快乐、幸福吉祥。

路上很多行人都好奇地看着我,可是我根本不在乎。

婚车很快到了,我看着西装笔挺、无比帅气的陈思浓下车,然后挽着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款款走在红地毯上,在无数掌声和祝福的环绕下,缓缓走向酒店。

我曾无数次幻想穿着婚纱和陈思浓走过红地毯的场景,今天我终于看见了。

陈思浓,你待我终究不薄,谢谢你!

酒店里很快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酒店外的我闭上了眼睛,留下一行眼泪。

陈思浓,我爱你,爱得那么执著,也爱得那么辛苦。我想妥协,想接受所有的屈辱,想对你的所作所为不在乎,可是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我拿不起,更放不下。对不起,我真的没法接受不属于我的你,更无法接受不爱你的我,所以,我只能和你说再见,在你最幸福的时候,用我的生命,为你送上最灿烂的礼物。

我回到我租的房子里,将手机关机,然后洗了个澡,穿好衣服,静静地躺在**,然后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刀,对着自己的左手腕,深深地割了下去。

我当然没有死,事实上,虽然我用尽全力,可那一刀并不深,也没有流多少血,我只是暂时晕了过去。

我想我真是一个可怜之人,可怜到连自杀都无法把握。

我问自己:还难受吗?回答是:依然很难受。

于是我又补了一刀,这次我决定不能晕过去,而是要看着鲜血一滴一滴流干净。

可是门很快开了,许一静和孟亦柔冲了进来,她们不放心我,打我电话发现关机了,于是就过来找我,却看到了如此可怕的一幕,赶紧将我送到了医院。

一路上,许一静都紧紧拽着我受伤的胳膊,不停说:“你好傻,你好傻。”

孟亦柔却不停骂我:“你好笨,你好笨。”

我只是哀求他们:“不要告诉我爸爸妈妈,既然没有死成,我不想让他们再操心。”

我的伤并不重,医生仿佛见惯了自杀的人,简单包扎后就算完事了,连血都没有输。

孟亦柔问医生我要不要住院,医生没好气地说:“住什么住?现在床位那么紧张,快回去吧。”

于是,她俩又将我送回了宿舍,不过怎么说都不肯离开,死死守着我。

我们三个人躺在**聊天。

我说:“你们放心吧,刚才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会再犯傻了。”

许一静说:“那不行,反正我不会再离开你半步。”

孟亦柔问:“说,为什么要这样?”

我笑:“能为什么,不想活了呗!”

孟亦柔眉毛一挑:“你不说我也知道,陈思浓今天结婚,你受不了了。”

我不说话,算默认。

“谷纯啊谷纯,我一直知道你笨,没想到笨到这个地步,你以为你自杀了,陈思浓就会心疼,会忏悔,会难受吗?别做梦了,他只会更高兴,从此摆脱一个累赘。你自杀我能理解,我也自杀过,人想不通的时候都会这样。我只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为那么一个烂人自杀,我早和你说了,陈思浓就是个人渣,禽兽,骗子,他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更不配让你为他连命都不要。”

“不要说了,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就是过不去这关。”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你们根本不知道爱一个人是多么痛苦,特别是没有结果的爱,想放弃舍不得,想继续爱,又看不到希望,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仿佛做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无法让自己信服。”

“你错了。”孟亦柔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眼泪从她的大眼睛里涌了出来,她却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我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因为我也经历过,我曾经也这么认真爱过一个人,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寄托了我全部美好的想象,可是他最后没有给我任何解释就走了,就像当年陈思浓离开你那样,可是你最起码还知道陈思浓去了哪里,还能过来找寻你的爱,可我连他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我想找回我的爱都没有机会。”

许一静也哭了:“小柔,你是不是还没有忘记夏直树?”

“怎么能忘记?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这辈子都会等他,哪怕他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呵,你们最起码都死心塌地爱过,可是我,连恋爱的感觉都没有过,你们比我更幸福。”许一静脸上写满了落寞,“恋爱到底是什么滋味啊?如果我拥有这样轰轰烈烈的爱,说不定我也会为它献上我的生命。”

“傻丫头,那我宁愿你永远不会遇见,平平淡淡过你的日子吧,最后你会发现,这样的人生其实最幸福。”孟亦柔苦笑,擦干眼泪对我说,“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我问你,现在他也结婚了,你也自杀过了,该死心了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好害怕,我发现我一点儿主意都没有,只有心痛,想起他结婚了就难受,想起他以后就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了,就觉得什么都没有了希望,我真的好难受。”

“晕倒,你该不会还要为这个人渣自杀吧,你这次算命大,下次就没这么走运了。”

“自杀本来就是要死的,又不是演戏给谁看。”

“唉!想不到你平时挺通情达理的,在感情上却这么固执和愚昧。”孟亦柔无奈地看着我,“说吧,怎么样,你才能让你对那个人渣死心塌地?”

我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沉默!

过了许久,我分明听到孟亦柔在我耳边幽幽地说:“你在逃避,算了,既然你不知道,或者不想说,那么就让我来给你答案吧。谷纯,知道吗?我孟亦柔这辈子就没真心认几个朋友,你绝对算其中一个。好姐妹就要有难同当,何况我欠过你一条命,我说过一定要还你的。”

我睁开眼睛:“你想干吗?”

“谷纯,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都很嫉妒你,因为你比我更漂亮,比我有钱,也比我更温和。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不择手段去争去抢来的,而你的一切都是你天生拥有。你淡定的气质我永远都学不来,你的世界我也永远进不去,我曾经不明白为什么上天那么不公平,所以我要伤害你,证明我比你更行。可是我们竟然成了朋友,而且尽管我一万个不愿意,我们的关系却越来越好,我也越来越喜欢你,我很痛苦可又很满足。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这就是命,你和我就应该不一样,我来自江湖,随风漂泊,而你本来就是一个很幸福的孩子,根本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的辛苦,更不应该付出那么多。是的,你是我天生的对立面,我们的关系不应该是伤害,而应该是融合,你就仿佛是世上的另一个我,因此你的幸福其实也是我的幸福。此刻我可以清晰体味你的痛苦,我本以为时间可以抚平你内心的创伤,可现在我发现,只要陈思浓在你身边一天,你就不得安生,就不会获得幸福。”

“谢谢!可是你到底要干吗?”我很感动她终于可以对我**心扉,可她的话又让我忧心。

孟亦柔突然笑了,她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美丽,她吹气如兰,温柔地对我说:“不告诉你,我只希望你知道,你一定要幸福,这是我对你最大的期望。”

那天过后,孟亦柔和往常一样和我们交往,该说说,该笑笑,仿佛并没有什么两样。

而我虽然进行了各种心理调节,可只要看到陈思浓,只要想到我们美好的曾经、我们虚无的未来,想到他对我的欺骗和伤害,我还是会陷入很抑郁的状态。

陈思浓没有再找过我,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上课的时候口若悬河,充满了**。我也和以前一样,只要看到他一眼,心中就充满了无限的痛苦。

孟亦柔说得对,只要陈思浓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不得安生,他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的宿命。

思考再三,我决定离开。我和爸爸说了想法,立即得到了他的支持,他开始给我办出国手续。

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许一静和孟亦柔,只是更加珍惜和她们在一起的点滴。和她们的友情,是我在二中唯一留存的美好。

然而,很快我就为自己的自私后悔。

因为,孟亦柔终于出手了。

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采取这样一种极端而凛冽的方式,几乎是玉石俱焚,在我们所有人都充满惊愕的眼神的注视下,她挺着胸走进了派出所,揭发陈思浓诱奸了她。

证据是一张光碟,上面记录着陈思浓和她的翻云覆雨。

没有人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做,毁掉了前程似锦的陈思浓的同时,也毁掉了她自己。

除了我。

孟亦柔曾不止一次告诉我,陈思浓从她高一进校开始就没停止过侵犯她的意图,他一直通过各种手段向她发出邀约,都被她拒绝了,而这一次她终于答应了他。

就这样,这个傻丫头,为了拯救我,竟然牺牲了自己。

很快,陈思浓和未成年女学生开房就成了那两天全国最轰动的新闻。在全国媒体的高度关注下,教育局很快做出反应:撤销陈思浓的任教资格,收回他此前所有的荣誉。

警方也很快根据相关治安条例,将他逮捕收押。

他终于彻底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这个过程我却始料未及。

孟亦柔也很快被学校除名,而且作为“惯犯”,再次接受了来自社会各界在道德上的各种谴责,但她并不在乎,反而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事发后一星期,在接受完各种调查后的孟亦柔向我和许一静道别,她说要离开这个城市,去厦门,在鼓浪屿上开一家时光慢递的小店,专门寄存别人想对未来自己说的话。

见面时,我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已经全部明白,我也没有说她好傻,因为这是她的选择。

选择了就不后悔,青春的我们哪怕犯错,也有的是机会重新开始。

孟亦柔说在鼓浪屿开店是她和自己深爱的男生夏直树共同的梦想,她相信有一天他会突然出现在鼓浪屿的街头,微笑着对她say hello,她要在那里等他。

我祝福她可以梦想成真,并且告诉她们,我也将很快离开。再过几天,我就踏上去澳洲的航班,爸爸已经都替我安排好了那儿的学业和生活。

“还回来吗?”许一静关切地问。

“不知道,我办的是移民,这里有太多的伤痛记忆,能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好吧,那今日一别,或许就是永别了。”许一静说着说着就哭了。

“不行,你一定要回来。”孟亦柔却用不容我反驳的口气说,“我们彼此分开6年,6年后,你和静到鼓浪屿找我,好吗?”

“为什么是6年?”

“因为,我觉得6年后的我们或许可以彻底忘记今天的痛苦,而且那个时候,你们正好大学毕业,可以开启自己全新的人生,到时候我的小店应该也很成气候了。”

许一静说:“好啊,那我们就以6年为期,现在让我们写下对6年后自己说的话,封存在你那儿,到聚会的时候我们拿出来再看如何?”

孟亦柔笑:“好主意,就当我的第一笔生意,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怎么样,谷纯?”

我也笑:“好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很快,我们都认真写好了给6年后自己的信,然后以吻封缄,郑重交给了孟亦柔。她认真放在了行李深处,然后带到了鼓浪屿。

分别的那天,我们谁都没有哭,我们说好了不哭,因为我们还会再见,在情感上我们从未分开。

两个星期后,我带着所有的伤痛和遗憾,踏上了去澳洲的路途。

临走前,我去了一趟看守所,见到了陈思浓。

他老了很多,默默坐在里面,没有和我说话,却流下了眼泪。

我不知道他的眼泪为谁而流,又为了什么,忏悔,难受,还是不舍?或许都有吧。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最终历经世间所有艰辛,重新走到了一起,而我终究没有守候住自己小小的幸福。

只是我依然深爱着他,原谅了他所有的过错,并且愿意等他出来,愿意和他重新开始。

虽然我什么都没说。

因为我知道我终究会长大,会变,会以云淡风轻的姿态走过生命的那道窄门。

就此别过,我的爱,还有我青春岁月里所有的幸福和屈辱。愿风载尘,愿衣襟带花,愿这世上所有的罪恶都可以被饶恕,愿人生的每一场相逢都不曾彼此辜负,愿人间所有爱的种子都可以在痛苦的泥土里绽放,盛开出最美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