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离殇

古塔山的山腰间,三宝在火堆旁吃着烤麻雀,思索妙悟的那段疯话:疯和尚说我命途坎坷,不知道是真是假。唉!他一副流氓无赖的模样,一定想吓唬老子,好借机骗取羊皮黑卷。

少年怔怔出神的时候,有几道人影慢慢接近了。三宝吓得跳起身来,原来是三省、师父以及古塔寺的几名弟子正诧异地盯着他。

三宝登时想到了什么,背后直冒冷汗,扔掉手里的东西,快步跑到了凡身前,低下头:“师父,弟子有罪。”

大和尚的目光阴冷,灰暗的脸色更加阴沉,眼里寒光刺得三宝如坠冰窖:“三宝,回去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径直带着众僧走向古塔寺。

原来,三宝莫名其妙昏迷了半天,中午时候没到用膳厅吃饭。了凡觉得奇怪,派三省去辟支塔找寻,结果空无一人。

青年告知此事后,大和尚因为弟子遇到了什么危险,带领僧众四处寻的找;直到察觉古塔山的山腰炊烟升起,走过来一瞧,发现三宝在吃烤麻雀。

望见师父漠然离去的身影,三宝自知大祸临头,怔怔地立到原地,不知道怎么是好。

三省歪着脑袋,轻轻摸了摸师弟的光头,安慰道:“三宝,以后千万别再犯了。这次师兄替你求情求情,可你务必引以为戒。”

“哈哈,师兄,够朋友!”三宝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师父平日最喜欢三省师兄,如果他说情的话,师父必然不会为难。

“师兄,还是你够朋友。放心,如果以后你犯了戒,师弟肯定帮你说情的。”

三省:“……”

大雄宝殿之中,气氛威严庄重,数十名身穿青布袈裟的僧人聚集一堂,脸色肃然地望着少年。

三宝站在佛像前,面有忧色,想道:“怎么方丈师伯知道了这事,遭了,怕难以善了了。”

僧人中间有两个和尚居中站立。一人是三宝师父了凡,另外一个则是位脸色消瘦的老和尚——古塔寺方丈了尘。

半日前他还和了凡在辟支塔斗得你死我活,这时双方居然和好如初了。

了尘面色平和地望着了凡,说:“师弟,三宝违犯了杀戒,师弟认为该如何处置?”

了凡眉头紧皱,略带歉疚地回答:“师兄德高望重,又贵为古塔寺寺主持,一切但凭师兄发落。

不过,三宝是贫僧的弟子。所谓教不严,师之惰,贫僧愿意和他一起受罚。只希望师兄不要过于为难。

三宝年纪还小,佛根不稳,不小心违犯戒律,情有可原。”

了尘微微颔首,眼里闪过狠厉的寒光:“师弟放心,老衲会酌情处置的。”

说完,他转身问道:“三宝,你今年几岁了?”

少年莫名其妙,方丈师伯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年纪?他老实地回道:“师伯,弟子今年虚岁十四。”

“嗯,时间过得真快呐。三宝,你入寺学习佛法十年,知道佛门五戒中最重要的戒律是什么?”

“最重要的戒律?”三宝自感大事不妙,慌忙间支支吾吾地说,“是……杀戒。”

“不错,佛家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对蝼蚁尚不忍心伤害。你还屡犯杀戒,即使年幼,也不能因为你而枉视佛门戒律。”

了尘话到此处,停顿了一下,接着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三宝,老衲不愿意重责。你即刻下山离去吧,自此以后,不再是古塔寺的弟子了。”

了尘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平素仁慈宽厚的了尘为什么一反常态,会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施以重罚。

三宝更加难以置信,脑子里昏昏沉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师伯,弟子知错了。弟子以后痛改前非,请师伯不要赶我出寺。”

了尘木然地站着,不为所动。

了凡没料到师兄忽然发难,走近主持,面色阴沉地问:“师兄,你的处罚太重了吧?”

了尘抬起左手,话语不容他人质疑:“师弟,三宝屡犯杀戒,屡教不改。为维护佛门的清净,老衲必须把他赶出山门。这件事我意已决,师弟不要说了。”方丈拂袖离开了大雄宝殿。

了凡同三省双目对视,明白了尘在借机报复。

三宝还跪在大殿里,神色痛苦。他起身走到中年人的身边,问:“师父,弟子……必须离开吗?”

了凡拍拍少年瘦削的肩膀,叹道:“三宝,你看到了。方丈的主意已定,为师无能为力。唉!世间处处皆佛寺,只要心里有佛,哪里都可以修行。走吧,回房收拾东西,为师送你一程。”

三省亦从旁安慰说:“三宝,先下山暂住几天,了尘师伯正在气头上。哪天等他冷静下来,我与师父再和师伯商量商量,那时你肯定能重回古塔寺。”

“只好这样了。”三宝淡淡地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三宝收拾完了行李,了凡、三省随三宝走下了古塔寺。一路上,三人沉默寡言,漫长的山路不知不觉走到了尽头。

了凡想到对方自小拜入自己门下,朝夕相处,今日一别,真的难以割舍,说:“三宝,出家人不能感情用事,以后好自为之。

你天资聪颖,用心修悟佛法的话,以后必能窥到无上佛理。为师没什么贵重的东西送你,这把禅杖暂且留作纪念吧。记住:时时心怀善念;见人受难,一定施以援手。”

说完,大和尚把镀金禅杖递给了三宝。少年接过了禅杖,眼里的热泪忍不住滚滚落下。

扑通一声,三宝双膝跪地,冲了凡拜了三拜:“师父,弟子定然谨记教诲。你老人家多多保重;师兄,你……你也保重。”

三省脸色阴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三宝……自重吧,离开古塔寺或许不是坏事。人不会无缘无故成长,经历痛苦才能有所精进。”

三宝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缕夕阳的余晖洒到古塔山茂密的松林间,映照着少年满脸的泪光。

三省和了凡站在原地,见林中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青年身上爆发出逼人的气势,轻声问道:“师父,了尘为何一反往日假仁假义的姿态,把三宝赶出了古塔寺。”

“不清楚!老秃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尘的道法高深,来历神秘,实在是心腹大患。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除掉此人。”了凡握紧右手,一字一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