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汉朝砥柱陨频阳 并州豪杰向西城
朝廷自平定诸王之乱后,天下暂时安定。封章在朝中,以大司马参与主持朝政,任用一些贤能治理地方郡县,朝廷稍微有些起色。封章办事赏罚分明,对于作奸犯科者多有罢黜。于是为朱糟、张莽之党羽所不满,屡次在张朱二人之前谗毁,张朱二人亦不能容之,于是密谋如何对付封章。
封章见朱糟掌控天子,为所欲为,其行径犹如秦朝赵高,张莽虽然身为大将军,势力却不及朱糟,亦不敢公开与朱糟相争,且张莽也不比朱糟好多少,都是争权夺利、互相倾轧之流。在长安城巧取豪夺,以公肥私。朱糟之党,把握朝廷人事任免要职,卖官鬻爵司空见惯。末帝临朝,只不过是拱手而已,形同摆设。
封章见朝政如此糜烂,不禁仰天长叹,然亦感无能为力。朝中之党,多半都是朱糟、张莽势力。自己虽然为大司马,不过多有虚名而少实权。封章想起末帝被朱糟掌控情形,十分愤怒,意欲想为朝廷除此大害,寻思良久皆无计策。于是准备试探末帝之意。
一日朝罢之后,封章密奏末帝道:“臣见阉宦弄权,侵凌陛下。以至于朝政糜烂,天下汹汹。不知陛下之意如何?如陛下欲除此辈,只需一纸诏令,臣当水火不避,为大汉除去此贼。”
末帝闻之惊到:“大司马休得说及此言。朕为阿父其所立,如果不依他意,朕必然为其所废,朕之生死,皆掌其手。”
封章闻言,叩首流泪道:“陛下难道就甘愿为此贼掌控?汉朝忠良尚未尽去,如陛下欲用之,臣即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末帝摆手道:“朕知大司马忠勇。然而大司马要行除乱之事,万万不可。如若其事不成,朕性命将不保矣!大司马不可不为朕安危考虑。且同朝为官,彼此相安无事则已,不然,朝中大乱,大司马自身亦难保矣。”
封章闻得此言,心中痛恨忿怒无比,然而亦也无奈。出得朝来,怒气冲冲。早有朱糟之党羽耳目,报告朱糟,说封章秘见末帝之事。
朱糟闻得,料想封章秘密见末帝,必然是针对自己。其盯梢之人又报告,封章怒气冲冲出朝,似乎有杀人之意。朱糟听之心惊,于是深夜带数名宫中中贵侍者,前来宫中见末帝。
末帝问道:“阿父深夜前来何事也?”
朱遭道:“敢问陛下,今天朝会完毕后,大司马又见陛下,有何事奏闻?”
末帝道:“不过与朕叙话耳。”
朱糟冷笑道:“陛下此言差矣,哪有叙话者,怒气冲冲出宫,意欲杀人模样呢?”
末帝闻之战栗,不能答。
朱糟道:“陛下为臣所立,臣自当为陛下安危考虑。如若有人在陛下面前挑拨离间,陛下休得听之,以免误了陛下自己。”
末帝慌忙道:“朕知阿父之心意。朝政皆由阿父做主,朕安享天下即是。”
朱糟道:“封章见陛下,有何陈奏?”
末帝心中惊慌,只好强答到:“无甚要事陈奏,只是与朕叙话耳。”
朱糟对末帝拱手道:“既然陛下不想言之,臣亦不勉强陛下。陛下不说,臣也知道所奏何事。”于是恨恨转身,准备带领诸人出宫。
末帝默然,见朱糟要走,遂道:“阿父可放过大司马否?念大司马有平乱之功,令其归封地即行。”
朱糟即返身拜谢道:“谢陛下,臣当遵令而行。”于是退出宫去。
朱糟又与张莽商议,两人共同排挤封章。凡是封章所用所举荐之人,二人皆免去,然后又授意御史上表弹劾封章,搜罗以前一些事情,见风点火,刻意渲染,皆在朝上弹劾之。
封章见自己所荐之人皆被免,心中忿怒忧闷,赵山见此情形,劝谏封章道:“大司马欲拨乱反正,势必与大将军、中常侍为逆也。大司马不可强争之,如与其争,大司马将为其所不容,则祸不远矣。”
封章道:“老夫见朝政如此,心中不得不怒。然而奸臣宵小之辈盘踞朝廷,老夫亦无能为力。今又被御史所弹劾,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赵山道:“朝政如此,忠良贤能难以立足。大司马不如辞掉官位,仍然以边州刺史州牧为任,则可以避祸乱矣。”
封章道:“老夫之意也是如此。只是恨此时不能剪除阉宦小人,使得继续为乱朝廷也。”
封章见在朝中备受排挤,难于行事,于是决议已定,上书辞官,准备告老还乡,回归并州封地。
末帝见封章赐归,也一心想保全封章,遂问张莽看法。
张莽也就说了两句表面上挽留的话,随即也就同意封章辞归了。张莽其实只需排挤掉封章目的也就达到了,但是朱糟为人阴险,专害忠良。
封章辞归获得准奏,于是便收拾行装,带旧日随从十余人,北上回封地而去。
朱糟之客,暗奏朱糟道:“封章海内知名,人心所归。而与中常大人水火不容,如放其归外,势必为中常大人之患,望中常大人深思之。”
朱糟亦心恨封章,想到其往日之事,又在末帝前密奏铲除己党之事,心中痛恨,今又闻得此话,心中甚是担忧,怕封章到时候又来,干脆永除后患为上。于是找到张莽说及此事,张莽惊道:“封章之名望朝野共知,罢免其即可,不可害之。”朱遭道:“彼曾方密谋铲除我等,我若留他,后必为我等之患。”张莽又道:“虽然如此,当如何行此事?恐无罪见诛,天下必然不服。”朱遭道:“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天子杀人,不需要理由。朝中大权皆在我手,以汉帝之命杀之,天下又能奈我何?”张莽亦惊疑不已,然而也不能阻止朱糟,只随他意去了。
于是朱糟奏闻末帝:“封章密谋,将铲除臣等,其行虽末现,然其心可诛也。今虽然辞官告老,然其心不平,恐有遗患也。臣等为陛下安危计、为朝廷安危计,请下诏命赐封章自尽!”
末帝闻言大惊道:“封章既然已经去位归国,与卿等无争矣。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呢?”
朱糟厉声道:“陛下今日若不除封章,如若其举兵叛乱,天下何人能敌?臣等以社稷安危考虑,不得已为此耳!”
末帝不能言语。朱糟遂命人取皇帝玉玺绶印,将起草好的诏书拿来盖上,于是派使者领宫中侍卫一百人,追截封章。
封章与其子封传车、赵山等随从十余人正出京方行至左冯翊频阳,忽然后面烟尘滚滚,一百宫中虎骑追之而来。赵山见之,面色大变,谓封章道:“此朝命有变,将不利于大人,请大人急走之。”
封章看来人,皆宫中虎骑也,亦大略知其意。遂拒绝赵山之言,道:“老夫乃大汉旧臣,岂能逃之?”于是勒马驻足等候使者前来。
使者到,宣读朝廷诏命,赐封章死。封传车闻之大惊,横刀立马于前道:“谁敢前进一步,吾必杀之!”
封章看毕诏书,以手捋其须髯,仰天大笑道:“吾恨未能先动手,除此阉宦,今番乃反遭其害。”
又见封传车横刀于使者之前,乃命封传车退下,道:“吾乃汉朝忠臣,英名布于海内。今虽遭奸佞陷害,然不可反背汉朝也。且吾年已老耄,生平建功立业、出将入相,大丈夫之愿已了,只欠一死。吾出身行伍,身经大小数十战,所杀之人,不可计数。今又何惧一死哉!”
封传车闻之,跪伏于地,血泪俱下,封章道:“你今天若杀了使者,必使为父身后之名留有污点。来使皆奉朝廷之命,又何罪也?你若要为父报仇,当替为父铲除祸乱朝廷之奸佞阉宦,方称为父心愿也。九泉之下,亦当含笑。”
封传车痛哭流涕,血泪俱下,心中悲恸无比,欲代父死,使者道:“诏命只大司马也。”
封章呵呵大笑道:“老夫此生已经不为碌碌矣!只有一憾:未能为朝廷铲除奸佞。”又让封传车赵山二人近前,悄声嘱咐到:“汉帝暗弱,奸佞弄权,天下必将大乱。你二人,为当世英俊,老夫闻前贬太子刘建夏,现在西城为西城侯,其人必将能收拾乱局者也。吾死之后,你二人可投奔西城侯,以君事之。”
言罢对朝廷使者到:“老夫为汉臣,当奉汉之命也,亦不为难各位。”于是拔腰间佩剑,在左冯翊频阳自刎而死,时年66岁,顺安10年春三月也。
封传车见之,悲痛失声,几尽昏厥,赵山亦感伤上前劝慰。使者见封章已经自尽,遂回京复命去了。
良久,封传车方收悲痛,拔剑砍一石为两半道:“我今生如不能诛杀朱糟奸佞阉宦等辈,有如此石!”于是乃与赵山诸人,将封章尸首运至并州故乡,入殓安葬。安排停当,别了家乡,便和赵山带了数名心腹随从,各乘快马,轻装简从,绕过长安,前来投奔西城侯刘建夏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