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6 ◆

我不会忘记那个长达三十秒气氛暧昧的拥抱,尽管之后再也没有过。

我也不会忘记那晚他作为一个大方的主人收留我时赐予我的礼貌、关心和温存。

我也不会忘记自己那一刻的感动,我觉得自己真的再差一点点、一点点就沦陷了,从此带上“妻子”这个称号死缠他一辈子。

然而,生活永远比小说精彩。

关于我跟越泽的“剧情”,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第二天学校没课,我早早起床,很用心地去厨房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爱心早餐——后来这被我列入了自己生命中做过最蠢的事情之一。

他起床后闻着香味过来了,但因为赶时间,叼着两片吐司匆匆出门。当天晚上,我又做了生命中第二件最蠢的事情,用心为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他准时回家了,却带回来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除了胸比我大一点,下巴比我尖一点,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嘛。开门后我愣半天没反应过来,蠢兮兮地问:“越泽,这位是你同事呀?”

“不是的。”

“噢,那——是你的妹妹?”

“不是。”

“噢,那,是你的……初中同学的……”

女生不耐烦了,一把搂住越泽的肩膀:“我是他女朋友,你谁啊?!”

“她是我表妹,在A大读书,寄住在我这。”越泽抢在我前头解释,笑了笑,还是那种舒服得体却没有太多情绪的笑。那一刻我幡然醒悟,原来他对所有女孩都是同样的态度,看似温柔却拒人千里。

我不再自讨没趣,识趣地闭嘴,乖乖当了一晚上的好表妹。

直到越泽把女孩领回房后,我才自觉地去厨房洗碗。一边洗还一边觉得哪不对劲,最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艾七喜,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怎么心甘情愿就沦为人家的小保姆了呀?有这功夫你怎么不去KFC做钟点工啊,你脑子是被门夹坏了吗?

那夜,我失眠了。

我想着,要不,就现在偷偷离开吧。收拾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回到那个被许梦蕾污染得面目全非的大学宿舍。可现在要是回去,她一定会笑得脸部抽筋吧,若要被她瞧不起还不如让我去死,进退两难的境地,让我委屈得想掉眼泪。

可转念一想,我又突然明白了——艾七喜,你干吗难过啊?其实一直都是你在自作多情好吗?你跟越泽从头到尾都不过是纯粹的利益关系,为了二十万而假结婚,钱一到手就拍屁股走人,这些白纸黑字说得清清楚楚。你现在委屈个什么劲啊,就算他每晚换一个女人,就算他睡遍全天下所有的姑娘唯独不染指你,你也没什么好委屈啊!

这么一想我好过多了。

毛毯一卷,睡到了大天亮。

没过几天,他果然又换了一个女人领回家。后来我便也习以为常应对自如了。笑容满面地跑上去给他们开门,然后主动介绍:你好,我是越泽的表妹。目前在A大就读中文系,暂时寄住在表哥家。你是越泽的女朋友吧,嫂子你真漂亮,跟我表哥真是配一脸呢。

往往这时对方就会笑得花枝乱颤,她死也想不到,这番台词我已经一字不漏地对着很多女人背诵过了。不知为什么,我就爱看她们给越泽这个渣男欺骗了还毫不知情地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的傻样,一想到当她们醒悟过来的失望愤怒不甘等等,我就会兴奋得浑身战栗。

艾七喜,你真的好歹毒呀。

要在短短一分钟内,还是喝断片后的一分钟内,回顾完几个月的事情可不容易,但我确实做到了。在越泽对着我摆出他的招牌微笑,在他满脸嫌弃地对我说出“求之不得”时,我就不受控制地掉入了记忆这个大坑,挣扎了好久才爬出来。

现在想想,当初的我是多么天真无知啊。竟然以为自己能人财两赚一石二鸟,其实是掉入了这个大尾巴狼的狼窝。

越泽没空再应付我,走到镜子前开始打领带,他要去上班了。而我在骂完他后也没了力气,身体内的酒劲还没退,我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打算睡个天昏地暗的回笼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下午不是要去当家教吗?”越泽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过来。

“……啊!对呀!完了完了,全忘了。”我连滚带爬下了沙发,直奔越泽,“渣男,一会开车送姐姐一程吧,不然得迟到了。”渣男是我强加给他的昵称,虽然他从未同意。

“不行,我一会要去见个客户。”

“求你了!亲爱的老公你最好了……”话未说完,一阵恶心感又涌上来,我“哇”的一口吐到他刚从干洗店拿回来的西装上。

“艾!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