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凌晨四点钟,开往长岚的动车上的最后一个车厢里只有寥寥十几个乘客,乘客们大都睡了,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哭哭啼啼地给男朋友打电话,抽噎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来回飘过。

车厢的末尾,最后两排座椅调转成面对面,一张三人座上只坐了一个面色枯黄、身材高瘦的五十来岁的老男人,他佝偻着腰,像只干瘪的虾米一样缩着身体,两只像是在泥土里滚过的、脏兮兮的眼珠来回转悠。他对面靠近过道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倒进椅背里,抱着胳膊,用一只脚踩住对面的座椅,脸上盖了一顶黑色半旧鸭舌帽。

“干什么?”年轻男人问他。

他说:“周警官,我渴了。”

周行把盖在脸上的帽子拿下来,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车厢顶部的灯光,掀开眼皮斜刺着他:“一个小时你要了三次水。”

男人赔笑:“上车前那碗面吃咸了。”

乘务员走了过来,周行把踩在座椅上的脚放下来,问乘务员:“什么时候到长岚?”

乘务员道:“准点凌晨5点15分到达,还有一个多小时。”

周行:“谢谢,麻烦你帮我倒杯水。”

乘务员端来一杯水,周行把杯子放在男人的面前。男人端起水杯,扣在手腕上的手铐呛啷啷一阵响:“谢谢周警官,周警官是好人。”

周行没理会他,又抬起脚踩住对面的椅子,把帽子往脸上一扣,闭目养神。

从车厢的另一端走过来一个身材高大,剃着极短的寸头的男人,他捏着手机坐在周行的对面,道:“又喝水?老费,你一会儿是不是闹着要上厕所了?”

老费嬉皮笑脸地笑道:“周警官心好,赏我口水喝。”

魏楠道:“你什么时候能把你上官府跪老爷的贱民嘴脸改一改?我们是人民警察,又不是地主恶霸。”

老费还是笑:“警察威风啊,警察威风。”

魏楠冷笑:“这会儿你倒不是昨天冲我们耍刀弄枪的老恶棍模样了。”

老费:“哎,糊涂了,糊涂了。”

这个老人精满嘴油腥,像一条见风使舵的哈巴狗,魏楠懒得跟他废话那么多,就踢了踢周行的鞋尖,笑道:“老周,猜猜你嫂子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周行没动弹,道:“你这么高兴,那就是女孩儿了。”

魏楠皮肤黑亮,黑里透着金,像抹了一层棕油,眉开眼笑起来:“对喽,是个小囡囡。”

老费:“恭喜魏警官,女孩儿好啊,恭喜恭喜。”

魏楠的笑脸一僵,用手指着他的鼻子:“你给我闭嘴,信不信我揍你!”

老费涎着脸笑,“哎,哎”了几声。

周行又拿掉帽子,皱眉看着老费,道:“既然女孩儿好,你为什么还杀死你的女儿?”

老费笑道:“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周行不再理他,问魏楠:“嫂子是不是快生了?”

魏楠道:“就这两天,人已经在医院待产了。刚才打电话跟我闹,埋怨我不去医院陪她。”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他一刻都不敢延误,立马走到车厢尽头接电话。

周行看着他做小伏低,对着手机讨饶的模样,嘴角不知不觉地露出一丝笑,一时有些晃神儿,心里似乎闪过一个人,但是人脸模糊,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他有点走神,迟了会儿才发现老费趴在小桌板上,一下下**着身体,手上的手铐叮啷乱响。他冷眼看着老费:“出什么洋相?”

老费不说话,牙齿用力地碰撞在一起,嘴里咯咯咯的响。周行心里迅速有了判断:这老毒棍毒瘾犯了。为了不惊吓打扰到其他乘客,周行一把将他薅起来走向厕所,打开门把老费扔了进去,随后自己跟进去,把门反锁。

周行刚锁上门,老费就朝他扑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抓住他外套的衣摆:“周警官,我求你放了我吧!我明年就60岁了,我不想在牢里养老啊!”

周行冷漠地看着他,手伸到腰侧压在了枪套上,道:“你不会在牢里养老,这次你会被判死刑。”

老费:“我还藏了一件宝贝,就在我们家老院子里埋着,你放了我,我把宝贝给你!”

周行笑道:“说来听听,什么宝贝?”

老费:“金子,碗口那么大的一块金子!”

周行道:“这种谎话只能骗小学生,行了!老费,别耍花样了,你逃了6年,到了赎罪的时候了。”

老费凶相毕露:“我不需要向谁赎罪!我闺女的命是我给的,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而已,你说的法律狗屁不通!”

周行揪住老费的头发把他的头按到洗手台上,冷冷地道:“你的女儿被你砍了16刀,一刀还你一条命,剩下的15刀还谁?”

老费:“死丫头,死丫头跟她妈一样贱!小小年纪勾引男人,活该被砍成肉泥!嘿嘿,要不是你们来得太早,我还想尝尝她的肉呢!”

周行拧开水龙头,凉水哗的一声朝老费的脸浇了下来。老费喝了几口冷水,才被周行从水池里拔出头,周行冷冷地道:“还想吃你女儿的肉吗?”

老费气喘吁吁地看着周行:“对,我骗了你,我埋在院子里的不是金子,是一只箱子。”

周行:“什么箱子?”

老费嘿嘿笑起来,看起来十分可怖:“你还记得6年前避水县风居道谭家一家三口被杀的案子吗?”

周行揪住老费的头发把他的脑袋用力往后一拽,道:“你想说什么?”

老费的一双眼睛瞪着他:“那件案子是你办的吧?现在还没破?嘿嘿嘿,我能给你提供线索,只要你放了我。”

周行很用力地揪着他头发,似乎要把他的头皮扯下来:“说。”

老费:“我在买命啊!警官,你不放了我,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周行见多了死刑犯死到临头胡说八道,老费此时绝处求生的嘴脸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周行看他两眼,摇头笑道:“我竟然听你胡说八道。”

卫生间的门被拍响,魏楠在外面喊:“周行,你在不在里面?周行?”

周行打开门,把老费扔到他身上:“给他戴上头罩,别让他再胡说八道。”

魏楠担心下车时引起群众恐慌,没有给老费戴上头罩,往老费的头上罩了一件衣服。

一个小时后,车到站了,周行和魏楠一左一右押着老费下车,老费嘟嘟囔囔地说:“周警官,你考虑考虑,我没撒谎,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魏楠心里生疑:“周行,他在说什么?”

周行面无表情地道:“说鬼话。”

出了地铁站,一辆警车停在路灯下,缉毒支队的小江下车朝他们小跑过去:“魏队,周队,辛苦辛苦。”

魏楠:“快搭把手。”

魏楠和小江两个人把老费塞进车里,魏楠扶着车门直起腰,看到周行站在街边的路灯下看手机,就朝他喊:“哎,上车啊。”

路灯下一团黄色的暖烘烘的光落在周行身上,把他裹在光罩里,他抬起头,落在眉心眼梢的光唰的一下飞走了,在他的额头留下一道影子,但他漆黑的眼睛里始终聚着一点光,像是漆黑的夜里碎裂的几颗星子。

周行笑着说:“人我已经帮你抓到了,还需要我帮你审吗?”

魏楠用力捋了下自己的寸头,笑道:“哎,你这……行吧,兄弟欠你一个人情。”魏楠摆摆手,钻进车里,警车开走了。

周行沿着步行街往前走,从裤兜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着了,他把烟衔在嘴里,双手忙个不停回复着微信工作群里的消息,回复不过来了就想发语音,语音还没发出去,沈冰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周队,你回来了吗?”

周行:“嗯,刚出地铁站。”

沈冰的语气很冷:“那你是回家休息?还是去高森公寓出现场?”

周行叹着气吐出一口白烟:“回个屁家,把地址发过来。”

沈冰给周行发了个定位,周行当即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往高森公寓的方向开。出租车走了没两分钟,手机又响了,周行以为是催他快点的部下,手机显示却是“徽音”。

周行接通电话:“喂?”

孟徽音:“你回来了吗?”

周行:“嗯,你怎么还没睡?”

孟徽音:“你过来吧,我在家里等你。”

周行看了看手表,现在时间将近凌晨六点,他犹豫了几秒钟,道:“好,我现在过去。”

挂了孟徽音的电话,周行又打给沈冰,让沈冰去接简月,简月自然会出现场指挥工作。

沈冰:“你忙你的事吧,我让洪途去接她。”

周行挂断电话,让司机改道,疲惫感忽然之间兜头袭来,他往后靠在椅背里,一阖眼就睡着了,几十分钟后被司机叫醒,已经到了孟徽音住的小区门口。

周行付了车费,熟门熟路地到了孟徽音家的门外,按响了门铃。按了两下门铃,他才发现门虚掩着,他推开门走进去,看到房子里灯火通明,所有的灯都亮着,客厅的白色灯光和卧室的黄色灯光融在一起,整座房子亮得像光洞。

“徽音。”周行一路关着灯走到客厅,叫了孟徽音一声,没人应他,接着卧室里传出声响。他走到卧室门外,慢慢推开门,看到孟徽音穿着一件白色吊带睡裙,侧对着他,骑坐在一米多高的窗栏上。她的一条腿留在室内,一条腿垂在窗外,窗外是15层高楼的高度。

孟徽音披散着乌黑柔顺的长发,发尾被晚风吹起,她仰起头,露出一张莹白色的、美丽的脸:“真扫兴,今天晚上一点月亮的影子都看不见。”

周行看着她,脸色平静地走进卧室,道:“以后晚上记得关门。”

孟徽音偏着头朝周行一笑:“你来啦,坐吧。”

周行想坐在窗前的一张椅子上,但是孟徽音却道:“坐在我对面,像我一样。”

于是周行坐在她对面的窗栏上,身下就是15层楼的高度。

周行问:“你今天喝酒了?”

卧室里的酒味很重,地板上躺着红酒瓶、啤酒罐,还有半瓶红酒撒了出来,弄湿了孟徽音很珍爱的白色鹅绒地毯。

孟徽音笑道:“难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当然要喝酒庆祝啊。”

周行当然记得:“是我们交往第一天的纪念日。”

孟徽音道:“对,我和你,我们已经……唔,交往五年了。”说着,她把头一歪,露出可爱的、单纯的疑惑,“周行,已经五年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周行沉默不语,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着一根烟。

孟徽音看着他,眼神飘忽不定:“你不爱我了,以前你从来不在我面前抽烟,你知道我不喜欢烟味。”

周行看着窗外,窗外是黑沉沉的楼房的影子,影子外是城市绚烂的灯光,但是他和孟徽音都被困在一重重黑影里,永远到不了光里。

周行道:“下来吧,你这样很危险。”

孟徽音笑道:“我可以下去啊,除非你跳下去。”

周行的身体往后一仰,靠着窗框,眉宇间落了一道黑沉沉的影子,道:“我不会跳下去的。”

孟徽音怨恨地看着他:“你杀死了我的爱人,你需要偿命。”

周行道:“他是杀人犯。”

孟徽音:“但是我爱他,而你让我恶心。”

周行扶着额头冷冷地一笑:“是吗。”

孟徽音道:“如果你不跳下去,那我就会跳下去,而且我会留下遗嘱,告诉全世界,是你逼死了我。”

周行神色木然地看着她:“你没有证据。”

孟徽音笑道:“我早就录好了视频,展示了我给自己制造的伤口,当然,我会说是你打的。视频保存在网页里,发布时间是早上8点,如果我没有在今天天亮之前取消发布,视频就会被所有人看到。你就会成为杀死公安局长的女儿,杀死五年交往的女朋友的凶手。”

周行:“不会有人相信你的话。”

孟徽音:“只要我死了,我说的话就是真话。世界总会更愿意聆听弱者的声音,跟你相比,我就是弱者。”

周行捂着额角,头疼极了:“徽音,你为什么一心想逼死我?”

孟徽音笑得很凄惨:“你杀死了我的爱人,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周行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很有力:“请你原谅我,我不能为他赎罪,因为他是杀人犯。”

周行把伸到窗外的右腿迈进屋内,往门口走去:“早点休息吧,以后记得锁门。”

孟徽音:“周行! 我真的会跳下去!周行!”

周行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丝毫不担心孟徽音会跳楼自杀,因为他还活着,孟徽音活着的意义就是把他逼死,只要他还活着,孟徽音就会折磨他,想尽办法地折磨他。或许那段污蔑他殴打女友的视频当真存在,孟徽音也会把视频公之于众,但至少不是现在。

周行离开孟徽音住的小区,想去高森公寓出现场,但是沈冰说他们已经收队了,简月把尸体带回局里,暂不移交派出所,要等他回来开会一起讨论。

沈冰还难得地给他一句安慰:“你回家收拾收拾吧,洗个澡换身衣服。”

周行回到家短暂地睡了一会儿,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出门了。他比简月迟了10分钟到单位,把车停在了简月的那辆沃尔沃旁边,下车前朝简月的车看了一眼,他透过车窗看到简月车的后视镜往下耷拉着,而且还扭出一个过度往下弯折的角度。他知道简月下车前一定对着后视镜整理过头发,或者补过口红,这个女人有这样一个习惯,在任何时候都不允许自己的美丽打丝毫的折扣,时时刻刻都要无懈可击。

曾有一次,他和简月搭档出警,坐同一辆车,简月临下车时对着后视镜把一头长卷发绑成一个精致的低马尾,他忍不住问:“简老师,你这样不累吗?”

当时简月嘴里咬着皮筋儿,一边捋刘海儿一边问:“我为什么会累?”

周行道:“我承认你的能力很强,我也承认你很美,但是我认为只有二者都不完美,需要互补的人才会过度注重自己的外貌,而你显然不是。”

简月睨他一眼,那个眼神很值得推敲,笑道:“我的能力强不强,和我爱不爱美有必然的联系吗?谁规定了女人只要能力强就不需要美丽?你们男人又为什么对我们女人爱美这件事有微词?”

周行必须再承认一件事:简月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

简月道:“我知道我能力强,我也知道我很美,所以我不打算隐瞒我很美这件事。我就要美得轰轰烈烈,美得痛痛快快,我不在乎谁知道,也不在乎谁不知道。我既优秀又美丽,这是我的优点,我为什么要隐藏我的优点?难道女人就不能放肆大胆地展示自己,一定要把自己藏起来一部分吗?”

周行又一次在和简月的唇舌较量中落败了,并且心悦诚服地认为简月说得对,后来他向简月道歉,送了简月一瓶女士香水。简月当面谢过他,但并没有用过,估计是嫌弃他的直男审美。

周行一边回想着一边上楼,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大办公室门外,一眼就看到简月高挑纤瘦的背影站在窗前,她穿着高跟鞋,把身体的重心压在左脚上,右腿膝盖往前弯曲着,暂时解放了右脚。他走进门,看到简月被猫吓到了,连连往后退,冷不妨扭身撞在他身上,他像一堵墙似的巍然不动,简月仰起头,他对上了简月的眼睛。

简月捂住鼻子,皱着眉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周行还以为自己身上有她不喜欢的气味,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鼻根红了,刚才她的鼻子撞上他夹克外套肩上的一枚拳头大的雄鹰徽章,想必是撞疼了。

周行想问她“没事吧”出口却是:“一只猫把你吓成这样?”

简月松开手,鼻子红彤彤的,回到桌子前继续翻证物箱:“对,我命里犯猫,和你。”

周行笑笑,向办公室里的众人说道:“昨天晚上的勘察记录在谁那儿?”

师小冉:“周队,我刚整理好。”

周行:“拿到楼下会议室,让昨晚出警的三组半个小时后到一号会议室开会。”

师小冉:“好嘞。”

周行朝还在喂鱼的沈冰打了个响指:“沈冰,跟我去趟缉毒支队。”

沈冰放下鱼食,跟周行走了。

眼瞅着沈冰和周行都走了,洪途像一只被鸟妈妈遗弃的雏鸟:“我呢?我呢?周队,我呢?”

周行已经走出门了,遥遥地说:“那你也来。”

洪途一阵狂风似的刮了出去。

简月抱起一只箱子,对师小冉说:“小师,待会儿开会我就不参加了。”

师小冉知道简月不喜欢参加任何形式的会议:“哎,我帮你转告周队。”

简月一直坚持健身,力气颇大,把两个箱子里的物证堆到一个箱子里,箱子足有十几斤重,简月抱着箱子还能穿过一条长廊、爬一层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把物证箱“哐当”一声放在办公桌上,坐在皮椅中,从物证箱里扒出收货单和洁耳液。她拿起电话,对着收货单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年轻女孩儿说道:“你好,万物鲜果园。”

简月:“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我姓简。”

姑娘懵了一下:“哦哦,警察吗?警官,你好!”

简月一如既往地没有纠正她的称谓,继续道:“你好,我想了解一下,9月18号,你们店给住在高森公寓A区三栋1306号的萧一杰送过一箱橙子是吗?”

姑娘:“稍等啊,我查查。”

一阵噼啪的敲打键盘声响后,姑娘说:“对对,18号晚上9点送过去的。”

简月:“订货人是谁?是萧一杰吗?”

姑娘:“是的,是萧先生亲自订的货。”

简月:“他几号订的货?”

姑娘:“14号订的。”

简月:“在你们店里订水果,4天才到?”

姑娘:“不不不,隔天就到了,萧一杰先生指定我们18号晚上9点左右送货上门。”

简月皱眉:“萧一杰是给你们打电话订的货吗?”

姑娘:“不是,我们有微信小程序,顾客都在小程序上订货。”

简月:“那你怎么确定是萧一杰本人订的?”

姑娘:“萧一杰先生之前订过其他水果,我们有登记过他的号码。”

简月沉思片刻,道:“萧一杰喜欢吃橙子吗?”

姑娘又懵了一下:“这……这我不清楚,不过萧先生是我们家的老顾客,前两天还是第一次在我们家买橙子。”

简月挂了水果店的电话,又把那瓶洁耳液拿起来,发现洁耳液底部贴着一个标签,上面写着XX宠物店专用,而且她记得师小冉说过,萧一杰家的那只暹罗猫是新买的猫,才从宠物店里抱回来不久,这瓶洁耳液就是萧一杰买猫的时候店里赠送的洁耳液。她又打给了萧一杰买暹罗猫的宠物店,重点询问萧一杰买猫的时候是否是一个人去的,店家说萧一杰是和冷微澜一起去的,这只暹罗猫也是两个人商量后买下的。

简月问:“冷微澜去过你们店里几次?”

宠物店老板:“她一共来过5次,每一只猫都看过了,最终才选择那只暹罗猫。”

简月停顿了一下,问出最重要的问题:“那只暹罗猫害怕橙子,是吗?”

宠物店老板:“对,它不仅害怕橙子,还害怕橙子的气味。它平常挺乖的,一接近橙子就会变得很暴躁。”

简月听到这里,微微弯起唇角,心里大概有了定论,但是还缺少关键性的证据。结束和宠物店老板的通话,她从证物箱里找出萧一杰的手机,翻看了一会儿,嘴角的笑意越攒越深……

几分钟后,简月抱着箱子去了楼上,楼上会议室的门关着,她轻轻敲了下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一屋子人正在开会,简月忽然走进来,所有人都看着她,她笑道:“不好意思,来晚了。”

周行坐在长桌首位,左右两边分别是洪途和沈冰,洪途给简月让出了位置,坐到下面去了,简月在洪途腾出来的椅子上坐下。

周行手里夹着一根细细的圆珠笔,笔在手背上转来转去,问简月:“你不是不来了吗?”

简月把箱子放在脚边,撑着下颚,看着他微笑:“忽然改变主意了。”

周行看着简月,从她的眼神里看出蓄势待发的狡黠,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神秘,他也一如既往地琢磨不透她的想法。他放弃琢磨简月,用笔头指了指师小冉:“继续说。”

师小冉继续刚才被简月打断的发言:“刚才说到监控录像了,情报小组排查过录像,萧一杰从17号下午4点钟回到高森公寓就没有出去过,直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多,萧一杰公司的员工王力到萧一杰家里谈工作,期间没有任何其他人进入萧一杰的家里。”师小冉说完就坐下了。

周行把笔转了一圈,指向沈冰:“法医的结论?”

沈冰:“萧一杰的枕骨碎裂,脑内出血严重。除了脑后的致命伤和他手背一道猫抓痕,没有其他外伤。”

周行把笔头朝下,嘎吱一声按在桌子上,随后松开手,圆珠笔往上跳了一下,他把笔抓住,道:“简老师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简月正要说话,被洪途打断:“周队,很明显萧一杰是意外死亡,构不成刑事案件。”

师小冉举手:“周队,我也觉得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周行认真地听完他们每个人的话,又问简月:“你说呢?”

简月目光扫过参会的每个人,道:“他杀。”

周行摊开手,手里的圆珠笔滚到桌上,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停在简月面前,他问:“凶手是谁?”

简月把笔拿起来,双肘支在桌上,双手各持圆珠笔的一端,把笔横在自己的人中的位置,看着窗外笑道:“冷微澜。”

周行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远处是一栋本市最高的购物大楼,楼顶挂着一个巨大的LED电子屏,屏幕里正在播放一条香水广告,是他买给简月道歉的香水品牌,代言人是冷微澜——画面中冷微澜正身着白色晚礼服,在聚光灯的照耀中像一位公主般从华丽的楼梯上款款而下,美如天上的灿月。

周行忽然明白了,原来简月从不用那瓶香水,不是因为简月不喜欢香水的味道,而是因为这款香水的代言人是冷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