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圣莱西修道院的院长正在进行午间巡视,督促那些偷懒、无能的修道士们干活。他检查了圣物作坊的仓库,检查了为附近居民供应硬面包皮的面包房。他观察了农产品园,检查了装满橄榄、西红柿、葡萄的竹筐,看它们光滑的表面上有没有伤痕。修道士们个个忙得像小精灵,但却不像小精灵那么开心,实际上他们很沉闷,丝毫没有为蓝神效劳必须具备的愉悦感。院长从长袍里掏出一根长长的黑色方头雪茄,在修道院内四处漫步,这样到吃午饭时有个好胃口。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袭黑衣的巴钦克珠进了修道院的大门,昨天刚来的门卫想把他挡在大门外,却被他用一把左轮手枪指着脑门,吓得门卫跪到地上祈祷。
院长普特身材瘦高,五官小巧得像猴子,塌鼻梁,棕色纽扣一样的小眼睛。他年过七十,从容优雅,精力充沛,头脑和过去一样好使。巴钦克珠掌控蓝葵之前,他受雇于蓝葵的绑匪,为他们写过讲究的绑架信。
现在,他的修道院是黑市操纵者和走私贩私者的大本营,这是包括蓝人和蓝郡方面在内尽人皆知的,但是他的非法活动却从来无人干预,因为他是神职人员,人们觉得他为这个地区提供了精神指导,得到一些物质回报是理所当然的。
他款款地迎上前,对巴钦克珠露出神秘的微笑,说:“进来吧。你应该还没吃午餐吧?”
“没有。”巴钦克珠阴沉沉地答道。
普特俯视着地上的门卫,傲慢地说道:“起来吧!”门卫一骨碌爬了起来,巴钦克珠愠怒地扫了他一眼,把手枪装进枪套,气鼓鼓地与普特朝一座厢房走去。
巴钦克珠以前曾是圣莱西修道院的修士,那时的普特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神父,可时过境迁,一切都改头换面了,一个成为了神职人员的首领,一个成为了帮派的头目。事实上,普特非常熟悉巴钦克珠,他曾利用他干过一些走私和黑市买卖的勾当,两人在修道院相处时都惊奇地在对方身上发现了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狡诈——这使他们都很得意。巴钦克珠在普特的指引下一步步成为了神父,更重要的是,他在他身上学会了除领取救济款以外的一些谋生手段。离开修道院后,巴钦克珠把自己残忍阴鸷的本性融入到他从圣莱西学会的技能当中,加上普特的指点,他逐渐成为了蓝葵的旗帜,蓝葵也在他的带领下发展壮大。
然而,普特却从不参与蓝葵的行动,他更多地是担任蓝葵的“顾问”一职,遇到重大问题连巴钦克珠都会对他俯首贴耳。普特认为自己的身份不便参与到那些勾当当中,再怎么说他也得在人们面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否则他的形象便会逐渐垮塌。
据说普特的祖父是红人,因此他的相貌与蓝人相去甚远。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血液不够纯正,普特会刻意放低姿态,就像一些能在蓝郡长时间立足的外郡人,低调并苟合蓝葵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本。
普特与巴钦克珠来到厢房里,修士们闻讯给他们提前端来了菜,从中可以窥见普特奢靡的生活:一大盘凝胶状鱼盘、番茄鳗鱼排、嫩马铃薯饺子和松饼,其中前两样都是由刚从蓝河捕上来的鱼做成的,味道十分鲜美。
尽管菜肴香气扑鼻,可巴钦克珠却没有胃口,普特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嚼了嚼,咕哝着问他:“有什么事吗?”
巴钦克珠深吸一口气,说:“我有个人被抓了。”
“谁?”普特扬起一道白眉毛。
“虾尾(代指枪贩子)——出枪的。”巴钦克珠右胳膊肘撑在桌上,托着腮,说。
“被谁抓的?”
“郡警。”
“你底下有个小子不是警府府长的侄子吗?让他喊他放出来不就行了?”普特不以为然道。
“没那么简单,”巴钦克珠摇摇脑袋,直视着普特的眼睛,“你知道虾尾是怎么被抓的不?”
普特的小眼睛转了一圈,放下筷子,说:“要么买家出卖了他,要么买家被郡警抓了,要么——”
“买家的手枪被警方捡到了,然后他们利用线人把虾尾翻了出来;更糟糕的是,那小子把我供出来了。”
普特眉头一紧,睁开小眼睛,目光惊恐万状,“郡警要来抓你?”
巴钦克珠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平静地答道:“这是迟早的事。”
“那怎么办?买家究竟是谁?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巴钦克珠从鼻子冷哼一声,说:“谁知道是谁?我只管收钱,其余的一概不操心。坏就坏在那虾尾,等他放出来以后,我一定要亲手结果了他。”说着恼羞成怒地掏出左轮手枪,搁到桌上,把普特吓了一跳。事实上,鲁格手枪是巴钦克珠授意卖给镜像人的,只不过他不会对任何人承认这件事,就连此刻坐在他对面的普特也不例外。
普特用眼角瞅着他的学生,试探道:“近来蓝郡很乱,该不会是和那件事有关吧?”
“啥事儿?”巴钦克珠装起了糊涂。
普特嘴角一咧,露出神秘的微笑,“你比我清楚。你要是想把那个怪物当成你的爪牙,那未免有点不现实。它确实狠,但我听说它跟动物一样,没脑子,更不会抢钱啊!”
巴钦克珠一凛,感觉对方的目光比匕首还要锋利,于是矢口否认:“你怀疑我在唆使它犯罪?哈哈,我要是有那个本事,现在就不坐在这儿了,郡警肯定满大街追着我跑,还有闲工夫和你吃饭?哈哈,我倒是想把它招致麾下,供我差遣。”
普特不仅听说了玫瑰餐厅杀人纵火案、淋浴店惨案和电影院枪战,昨晚发生在警府的血案也通过小道消息传入了他的耳朵,这么一想,尽管巴钦克珠操纵着蓝郡的军火市场,但就凭镜像人的丧心病狂而言,他断定没有哪个疯子敢与它打交道,他忖道:“我估摸警府那帮猪头没有时间搭理你呢!”
“为什么?”巴钦克珠抬起蓝眼睛问他。
普特机敏地环顾四周,与一个刚好路过的修士视线撞上了,他狠狠地瞪了修士一眼,吓得后者一溜烟跑开了,普特转向巴钦克珠,压低声道:“昨晚——镜像人——又出来了,听说去了警府,打死了好几个郡警!”
“我知道,”巴钦克珠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艾德刚刚给我报告了,他刚从他叔那里出来,说伦巴桑正为此事焦头烂额。哈,那小子虽然滑头,但有一点好,那就是时不时给我通风报信,不然我怎么可能没有麻烦?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放心了,郡警这段时间多半不会来找我。那小子还跟我说啥来着?噢,昨天郡警开枪打死了几个平民,说是被蜥蜴咬了,哼,这下他们麻烦事大了,搞不好名声都会臭!”巴钦克珠洋洋得意地摸着半秃的脑壳。
“我知道,他们刚还在教堂举行葬礼,不知道结束没有。”普特抬腕看了看表,说。
与老师这么一交流,巴钦克珠的心宽了不少,他夹起一块鳗鱼排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见状,普特也重新动起了筷子。
过了半晌,巴钦克珠说:“我有个朋友最近被外郡人骚扰了。”
普特的筷子僵在半空,心里咯噔一响,问:“哪里的人?”
“大西人。”巴钦克珠的目光流露出阴狠。
“怎么回事?”普特又夹了一块饺子,头也不抬地问道。
巴钦克珠把与陈威的过节复述给他。
“蓝郡就这么大,以前我可没听说过有这号人啊,关键是枪法还准,身手不凡……真是警察吗?”普特听完流露出诧异。
“还有三个,一个男的,两个女的,貌似都是警察,就是不知道是来干啥的。”巴钦克珠的目光越过普特的瘦肩膀,落到角落的一盆曼陀罗花上。
普特放下了筷子,正色道:“我那些货没事吧?”
巴钦克珠知道他指的是从红郡走私来的玛瑙,不屑一笑,道:“你那算啥?用得着大西郡派人来吗?”
普特仍然绷着脸,说:“那是为了什么?抓镜像人吗?”
巴钦克珠努起嘴,不置可否。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一个习惯,但凡遇到有违意愿的事,他往往选择用缄默代替回答,以此向对方表达不满。见状,普特赶紧低下头,不去纠缠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只见两名修道士闯了进来,争先恐后地向普特报道:“院长,郡警来了!”
巴钦克珠腾地一下站起身,正欲拔出左轮手枪,只见伦巴桑带着一帮郡警冲进厢房,郡警们手持冲锋枪对准他,巴钦克珠知道已经迟了,手于是缓缓放下,伦巴桑冲他微微一笑,抬抬下巴,说:“你是巴钦克珠?有劳你跟我走一趟。”
巴钦克珠把视线投向普特,意思是让他帮自己抵挡,普特会意,站起来,堆出一副笑脸,问伦巴桑:“究竟是啥事啊,府长,用得着您大驾光临?”
“去了就知道了。院长,难道你也想来吗?”伦巴桑语露轻佻。
普特吓得不敢吱声,伦巴桑一挥手,两名郡警走上前,把巴钦克珠的手枪掏出来,然后一左一右架着他朝门口走去。
五人从古墓里出来,巨蜥已经离开了,不过SUV却被那群畜生凿了个稀烂。陈威试着发动汽车,只见一堆浓烟便从车底冒出,他赶紧把车熄灭,对众人说:“车报废了!”
“那怎么办?”徐小萱问。
“我让他们派车过来接吧。”霍伊克说。
此时,雪越下越大,放眼望去,整个草原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山峰亦是白雪皑皑。除了霍伊克外,四人都冻得打起了喷嚏。
此时董强感到头晕目眩,而警车又无法立刻赶到,徐小萱只好钻进残破不堪的汽车给他取药,得亏她身材娇小,能在狭小的空间里伸缩自如,很快,徐小萱便提着药箱钻了出来。事实上,自从听说小组的三位成员都有各自的隐疾后,徐小萱便外出采购了一些药品,放进药箱内,以备不时之需,这一招现在看来倒是挺管用。她拿出碳酸氢钠,给董强服上,过了一会儿,董强的头晕有所缓解,可却打起了哆嗦,霍伊克建议他到古墓里避一避风,董强同意了。
霍伊克搀着董强下去以后,草原上只剩陈威、秦依凝和徐小萱三人,秦依凝踏着雪,步履轻盈地走向徐小萱,说:“我突然想起那个蓝人说的话,凡是下去过古墓的人,最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了……这是真的么?”
陈威立刻被她所吸引,不禁竖起耳朵,只听徐小萱说道:“应该不会的,姐,这可能只是一个传说,没有人证实过……再说了,咱完不成任务不也一样是死么?”语气竟流露出伤感。
起风了,雪花成片成片地从山峰的方向刮来,扑在陈威的脸上,激起冰凉的痛意。他说:“要死也是我先死。”
两双大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他,他走到她们跟前,惨然一笑,道:“我猜是碰过尸体的人会死,你们没有碰过,应该不会。”
“那我宁可死了。你都死了,那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徐小萱撇撇嘴,说。
陈威心里一热,迎上她的目光,见她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心中的悲凉一扫而光。秦依凝这时插道:“诶,你和董强在下面的时候为啥不回对讲机?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就被蜥蜴捉走了?要不是我们跑得快,你现在早就见不到我们了!”秦依凝半嗔半怨道。
陈威眼珠子一转,正色道:“我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过来!”说着示意她们跟他来。
两人将信将疑地跟他迈出五米远,陈威压低声对秦依凝说:“我听到你的求救,二话不说就要上来,董强却把我拦住了,说我这个时候出去就是送死。我一开始还挺感动的,可转念一想,他的目的不就是要留一个活人给他抬棺盖吗?他只有一条手臂能用,如果连我都死了,他别说把盖子掀开了,怎么从古墓出去都是问题!”
秦依凝感到冷风毫不留情地侵蚀着她背上的肌肤,她打了一个寒噤,朝陈威投去难以置信的眼神,“真有这事儿?”
“难道是假的吗?你们知道他还说啥来着?”
“啥?”秦依凝和徐小萱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说宁可让我们都被巨蜥吃了,自己再出去,这样巨蜥的肚子就被填饱了,他也安全了!”
徐小萱睁大双眼,忿忿道:“没想到他那么自私!”
“你今天才看出来?我早就觉得这家伙心怀鬼胎,在利用我们给他找玉佩。我早就说过了,我们的任务是杀死镜像人,而不是去找双鱼玉佩,鬼知道找那破玩意儿有什么用!”
“我猜——他的目的还没告诉我们,”徐小萱一本正经地说道,“搞科研只是一个幌子,真实动机还不为人知,但我认为跟玉佩有关,否则他也不会下大力去寻找。诶,陈先生,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说……”徐小萱忽然压低了声音,见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的脸上,她说:“那天我在病房听到他和一个叫‘李总’的人打电话——”
“‘李总’?我也听到了,只不过是在他的阳台上,刚刚我们还在下面争论这事呢!”陈威高声打断她,他顾不得秦依凝的警告,把和董强在墓穴里的争执一五一十地告诉二人。
秦依凝和徐小萱听完面面相觑,没想到董强竟然与情报所的人有联系,难怪他对情况了如指掌,这下谁还敢相信他呢?不过,这一消息倒是令两个女人稍感安慰,因为董强的这层关系意味着一旦任务失败,那情报所的李总或许会看在董强的面子上网开一面;不过她们转念一想,董强既然如此自私,到时候他会不会只顾自己,把他们三人置之不顾呢?抑或,正如陈威所说,董强就是情报所的人,目的是利用他们完成任务,而后为了保密将他们处决?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秦依凝和徐小萱都是脊背一凉。此时,冰冷已然穿透了作战靴,使她们的脚冻得失去了知觉,耳朵在寒风的鞭笞下传来刺骨的疼痛。两人注视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联想到自己的命运,心里油生出一股凄凉。她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陈威,都在想:要是能和死在一起,那我也不枉走这一遭了。不过,她们心中都要各自的遗憾,这又使她们愁肠百结。
良久,陈威打破沉默,问:“董强有病吗?”
“是的。他有尿毒症,只有三个月的期限了……”徐小萱用怜悯的口吻说道。
陈威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股懊悔油然而生,令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果董强只有三个月的期限,那他为什么还要来执行任务呢?是为了给科学贡献一份力量,还是另有所图?从目前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然而,陈威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董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秦依凝和徐小萱也没想出来,他感觉他们三个如同蒙在鼓里的人,被董强牵着鼻子走,只因他们之间掌握的信息量相差太过悬殊。
就在这时,只见天色一暗,头顶貌似有什么东西飞过,三人同时抬起头,只见一只巨鸟穿过漫天雪花飞了过来,发出瘆人的怪叫,陈威正欲细细打量,秦依凝忽然大吼一声:“是巨蜥!它们回来了!”
陈威心里一惊,只见巨蜥形态怪异,翅膀呈降落伞状,远看就像两把扇子;它张着大嘴,露出黄色的信子,森然的锯齿状獠牙上下摩擦;或许是体重太大,它飞得不高,像滑翔机一样在头顶十米高的地方飞行,四条粗壮的胳膊用力蹬着,俨然把空气当成了水,模样让人联想到了远古时期的恐龙。
陈威彻底呆住了,他还没见过如此可怕的生物,眼看飞天巨蜥就要朝他扑来,秦依凝眼疾手快,她掏出格洛克,对着蜥蜴的方向疯狂地扣动扳机,也不知道开了几枪,只见蜥蜴发出一声惨叫,貌似是翅膀被击中了,在空中翻腾了一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撞向地面,眼看就要撞向三人,这时,它却顺势一个俯冲,伸出爪子,向三人爪去,三人赶紧卧倒,一阵疾风从他们头顶掠过,巨蜥爪了个空,在低空滑翔了一段距离,然后降到地面,紧接着,它迅速扭转身子,怒气冲冲地瞪着三人,咆哮一声,爬了过来。此时陈威已经恢复了镇定,他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伯莱塔,瞄准蜥蜴的眼睛就是一枪,只听“梆”的一声脆响,子弹正中目标,巨蜥像失了灵的汽车,步伐陷入混乱,陈威乘势追击,瞄准它的前肢又是一枪,纵使它的前肢粗壮,但在子弹的冲击下还是穿了一个孔,折了一条腿,巨蜥顿时栽倒在地,却出于惯性向前滚动,三人赶紧闪开,这才没有被它撞到。
就在这时,陈威身后传来一声吆喝,只见霍伊克背着董强爬了出来,操着蓝语,冲他们大嚷:“快来帮我!”
陈威不知所措,秦依凝赶紧翻译给他。
“你要干什么?外面危险!”陈威小跑着过去。
“他快不行了!我们得赶紧送他去医院!”
“讲大西语!”陈威急得呵斥他。
霍伊克改用大西语复述了一遍。
陈威顺势望去,只见董强面色煞白,双眼浮肿,口吐白沫,俨然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
话音未落,秦依凝忽然发出一声尖叫,众人顺势望去,只见从山峰的方向又飞来一只巨蜥,霍伊克见状,惶惶不安地说道:“天哪,蜥蜴又来了!咱赶紧离开这儿吧,不然都得死!董博士也快不行了,在这里待下去就是等死!”
“我们上哪去呀?!警车都没来啊!”秦依凝急得直跺脚。
霍伊克瞟了眼天上那只猛禽,神情陡然变得绝望,说:“警车就算来,他们也开不进来,这到处都是雪;还不如我们直接跑到路边上,这样他们载了我们就直接走了……怎么,你们还想到古墓里面躲着吗?那个向导刚刚没死,是我用石头把它砸死的,我怕它又复活,所以才背着博士出来的。你们知道么,博士说他快窒息了……两位,我们走吧,大不了我背着他,你们给我做掩护!”霍伊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不等秦依凝回答,陈威便问她:“火箭筒带来了吗?”
“带来——”
“你快钻进去拿,快!”
秦依凝不再犹豫,像只小猫似的一溜烟钻进报废的SUV里,四处搜寻火箭筒。眼看巨蜥越飞越近,陈威赶紧给弹夹装填子弹,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叫,他回头一看,只见徐小萱被那只负伤的巨蜥抓住了脚踝,想挣脱都挣脱不开。“救我!”徐小萱朝陈威发出绝望的呼救。
陈威二话不说举起刚上膛的手枪,自信而镇定地朝巨蜥的前肢连开三枪,饶是他才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三枪竟都弹无虚发,刹那间,巨蜥粗壮的胳膊被子弹硬生生地打断了,犹如树木被拦腰截断,“咔嚓”一下掉落在地,巨蜥一下子瘫倒在地,再也起不来。陈威匆匆走上前,只见徐小萱的脚踝已经渗出了血。此时秦依凝正好取出了火箭筒,从车里爬了出来,陈威连忙抱起徐小萱,冲秦依凝和霍伊克大嚷:“快跑!依凝,你来掩护!”
秦依凝见他抱着徐小萱,不禁怔住了,可危难关头,她强迫自己回过神来,于是扛起火箭筒,紧跟在陈威和霍伊克身后,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无比吃力地向公路边跑去。
老远就能听到巨蜥的怪叫,声音尖厉而刺耳,令人毛骨悚然。陈威毕竟抱着一个人,跑不快,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发现巨蜥离他们近在咫尺,几乎一个俯冲就能将他们擒获。“给它放一炮!”陈威心急如焚地回头对秦依凝说。
“可——可是我不会用呀!”秦依凝把墨绿的火箭筒揣在手里,手忙脚乱地捣鼓着,急得大喊。
“看到前部的插销了没有?”
“看到了!”
“向右提起来,拔掉!”
秦依凝照做,一个盖子弹了出来,陈威匆忙之中瞄了一眼,说:“接下来——把前准心打开!”
“怎么开呀?!”
“推那个盖子!”陈威几乎是吼道,因为余光所见,天上那片黑影愈来愈近,而秦依凝笨拙的动作又令他心急如焚。
与此同时,一直跑在前头的霍伊克突然栽倒了,连同董强两个人一骨碌栽进雪地里,想必是因为体力不支。陈威无暇顾及他们,所幸这时秦依凝误打误撞把盖子推开了,前准心相应弹了出来,她二话不说便拿起火箭筒,扛在肩上,对准蜥蜴准备射击,陈威见了,不禁大惊失色,连忙喝道:“你干嘛?!方向错了!”
秦依凝一看,火箭筒的头恰好对准地面,这样发射只会把自己炸死,于是她慌里慌张地把火箭筒掉了个头,陈威又催促道:“快点快点,没时间了!把后盖拔掉!把罩门提起来!看到红色的按钮没有?那是扳机!摁扳机就行了!”
“你别说那么快!我一下子咋弄得过来啊!”秦依凝被他这么一催促不禁急得大嚷,她边摆弄火箭筒,边向上瞟着,此时巨蜥距他们不过五十米。
紧急关头,陈威放下徐小萱,掏出手枪,对准蜥蜴连开数枪,不知是由于大雪挡住了视线还是别的原因,陈威这次竟然都没能命中目标。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臂也因为心态的起伏而剧烈抖动,他深吸一口气,凭着直觉和经验,他知道弹夹里只剩最后一颗子弹,如果这发没能命中,那等待他们的将是怪物的獠牙利爪,眼看那张狰狞的兽脸越来越近,这下,陈威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刹那间,他只觉右臂一震,一股后坐力摇撼着他,与此同时,子弹极速穿出枪膛,正中蜥蜴的喙,不过令陈威惊愕的是,蜥蜴却安然无恙。
陈威的大脑一片空白,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就在这时,秦依凝嚷道:“走开!”陈威回头一看,只见秦依凝扛着火箭筒对准天空,猛地摁下红色按钮,顷刻间,一枚炮弹穿膛而出,径直朝巨蜥飞去。陈威失声惊呼,导弹正中目标,顿时,空中火光四射,蜥蜴被炸得四分五裂,一股浓烟随即在空中弥漫开。等烟雾散去,陈威看清巨蜥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雪地上七零八落的尸块。
这一幕令负伤的徐小萱振臂高呼,要不是她腿脚不便,她肯定要跑去抱住秦依凝狠狠地亲一口。霍伊克也是为之一振,一直瘫坐在雪地里等死的他此刻重新爬起来,把董强背上,对三人大喊:“咱快走,巨蜥是群居动物,它们还会来的!”
三人心里皆是一惊,恰巧这时,草原上出现了几个身影,霍伊克定定地注视了几秒,饶是他眼尖,在漫天雪花之中居然能看清,他兴奋得大嚷:“郡警来了,郡警来了!”
陈威大喜,连忙抱起徐小萱,秦依凝则协助霍伊克,扶住董强不让他摔下背来,三人齐心协力,顶着大雪朝郡警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