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未来时间与枪

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小哑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滚开!”

这个声音提熟悉了,听到这个声音她终于不再用尽力气抱着自己了,因为这个声音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全。

小哑偷偷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阿琛跟两个小混混缠斗。阿琛实战经验太丰富了,以一敌二完全不落下风。阿琛的力气很大,每落到他们身上一拳,他们就多了几分害怕和退缩,气势慢慢地萎靡。

但终于对方是两个人,阿琛还是吃了一些阴招的。

混混跑了,阿琛把小哑抱起来,说道:“没事了,我们回家。”

她看着阿琛嘴角的血,在想,如果这个时候是余晨阳过来救自己,会是什么样呢?

也一样很帅吧。

到了家,阿琛找出来跌打药油扔给小哑,“自己涂。”

“你没事吧?”小哑问。

阿琛有点生气,“你先问问你自己有没有事吧?这次怎么回事?”

小哑弱弱的说道:“见义勇为。”

“我看你是死性不改。上次是帮人家偷回钱包,这次是直接替人家挨打?你这叫见义勇为?”阿琛的态度很不好,是因为心疼小哑。

“那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小哑道。

“我真该把报警电话写在你脑门上。”阿琛无奈了。

小哑抿抿嘴,给自己涂药油,不再与阿琛争辩。

阿琛继续训斥小哑,“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跟小雨少给我惹事,以后见事儿躲着走,明白吗?”

小哑乖乖的点点头。

“等小雨回来你告诉她。”

小哑再次点点头。

“我能每次都在你们身边吗?小时候我们形影不离,我每一分每一秒护着你们,你们终究是要长大的,终究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我能护在你们身边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最后阿琛不厌其烦的又扔下了一句。

小哑老实了好几天,乔绒也老实了好几天,学校又恢复了平静。小哑有意无意总是躲着余晨阳,让余晨阳很苦恼。他不明白小哑为什么会疏远自己,更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或许等以后余晨阳长大了才会明白这个道理——有时候女孩疏远一个人并不是他做的不好,而是做的太好。

他想找机会跟小哑聊聊,但这个机会余晨阳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小哑已经在心里给自己计划好了,从今天起,绝不再惹事,安心等寒假,等过年。当然也包括要克制自己“羡慕别人的欲望”,尽可能不能不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

生活总是事与愿违,并不是小哑不去“惹事”就会太平的,因为那两个小混混的事情并没有完。

这天放学,小哑先接小雨放学,然后一起回家。进了棚户去后,辗转了几条小巷,小雨忽然尖叫了一声,小哑立刻护住她,问道:“怎么了?”

小雨钻进小哑的怀里,一只手指着垃圾桶的方向,颤颤巍巍的说道:“那边……好像有个人……”

小哑仔细辨别看到了一双脚,其余部分都被垃圾遮盖上了。她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不要更多管闲事了,棚户区最不缺的就是闲事了,报警就好。

“我们走,回家报警。”小哑带着小雨离开。

可是走到半路,小哑的步伐却越来越慢。小雨问道:“姐姐,你是不是想回去看看?”

小哑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死的还是活的,我怕他还活着就差这么几分钟因我们没有救而死掉,我余生都会不安的。”

“那我们回去吧。”小雨很果断。

小哑继续犹豫,报警警察赶过来也要好久的,再管一次闲事好了!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小哑带着小雨又折了回去,站在距离远一些的地方问道:“喂,你还活着吗?”

突然,那个人脚动了下。小雨叫道:“他还活着。”

小哑立即冲了过去,刨开他身上的垃圾,当他的脸露出来的时候小哑吓坏了,然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姐,怎么了?”小雨看到她的肩头耸动忙问道。

小哑没有回话,而是用力咬住自己的衣服,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小雨慢慢走过去,看到一张满脸是血的脸,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辩驳出了这张脸正是自己哥哥,阿琛的脸。

“哥!”小雨喊了一声扑到他身上。

小哑把小雨拦开,“别用力,不知道他骨头断了没有,别压。”

小雨已经慌了,眼泪夺眶而出,她第一次见阿琛伤这么重。之前小时候阿琛每次回来身上大大小小的都会带着伤,小雨以为自己习惯了,不怕伤,不怕血,可是现在她的脚软了,站不住了,直接倒在了地上,“怎么办……怎么办……姐,我哥不会死掉吧……怎么办啊姐,你救救阿琛,救救他啊……他不是说自己是金刚嘛,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啊,他个骗子……”

小雨已经语无伦次了,小哑没空理会她,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尝试抱起阿琛,但是她的力气太小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小哑掩面,把眼泪擦去。

余晨阳。

这个名字忽然跳进了小哑的脑海里。

此刻,她是多么需要他。

小哑立刻摸出手机拨出了余晨阳的号码,接通后急忙说:“余晨阳,你在哪?你可以帮帮我吗?”她忍不住再次哽咽起来,“求求你帮帮我好吗?你快来,快来呀,我好怕,我扛不住了,我好累,好冷,好怕……”最后小哑泣不成声了。

电话那头的余晨阳从没见过这么撕心裂肺的小哑,“你在哪?我马上去。”他边出门边拿了一件外套。

“余晨阳,我需要你。”

这是余晨阳在电话里是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匆匆挂了。

小哑,感谢你需要我。

打完电话小哑冷静了不少,她安慰着小雨,“没事了,没事了,余晨阳很快就来了,你还记得他吗?你跟阿琛还去他家里接过我。”

冷静后小哑终于理智了,他发了一条补充信息给余晨阳:阿琛受了很重的伤,需要人抬,需要车辆,需要医生。这里进不来车,我去桥上等你。

然后小哑让小雨在这里守着,一步也不可以离开。小雨哭着点头。

余晨阳是直接带着帮手、司机、医生过来的。小哑带他们进去,医生初步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让人抬上担架,抬上了车,直接开往医院。

在医院走廊里等着的时候余晨阳坐到小哑身边,久久不知道说什么还好,他想安慰她,但是怕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

小哑主动开口道:“我没事。”

余晨阳攥住她冰凉的手,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没事的,你很坚强。”

小哑没有把手抽回来,仍旧被余晨阳握着,她贪婪着他掌心的温度,“谢谢你,我欠的,我以后想会想办法慢慢还上的。”

“你已经还我了。”

“我还你什么了?”

“你那句话什么都抵了。”

“哪句?”事实上,小哑也确实忘记了她都说了写什么,当时她太慌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天都塌了。如果没有了阿琛,小哑会觉得自己就是一只流浪在外的松鼠,尾巴受了很严重的伤的松鼠。

“没什么。”余晨阳道。这时候医生出来,小哑和小雨赶紧迎上去,问情况怎么样。

医生不紧不慢的说道:“没什么大事,断了一根肋骨,其余的都是皮外伤,不过皮外伤也挺严重的,可能会留下很多疤。”

小哑和小雨长舒一口气,抱在一起,小雨的泪水再一次打湿小哑的肩头。

距离阿琛上一次受很严重的伤已经过去三年了。

三年前,阿琛因偷窃技术出众,卷入了地盘划分的纷争。当时是东街和西街要明确地盘界限,恰好老火车站就坐落在东街和细节的交界处,这里人员密集,是他们眼中的大菜。东街和西街对赌,在12小时之内,哪边偷到的钱多老火车站就归哪边,且地盘明确之后双方不得到对方的地方作业。

原本棚户区哪边都不属于,但是东街的人非得来找阿琛去助阵。阿琛毕竟年纪不大,对方给他把高帽子一戴,阿琛飘了,以为自己是什么所谓的“江湖救急”,头脑一热,便瞒着小哑他们去了。

对赌倒计时开始之后,双方开始行动,使劲浑身解数,阿琛则一个人单独行动。

阿琛年少轻狂,好胜心极大,他“大展拳脚”,到后来有点偷红了眼,只盯着对方的钱包鼓不鼓。他偷的最大的一笔是十万块,是在一个穿着并不体面的中年男人的背包里偷来的。这笔钱绝对在这场对赌里起关键性作用。

正在阿琛沾沾自喜时,关离出现了,他偷偷找到阿琛,告诉阿琛,他偷到的那十万是那个中年男人的救命钱。中年男人的妻子,得了骨髓衰竭,这十万是丈夫借遍了身边所有人凑出来的。

阿琛把钱还回去了,但是激怒了东街,其一是因为他们只想赢,其二是西街的人转手把这笔钱又偷了回去。

最终结果,东街输了,老火车站的地盘归了西街。阿琛已不关系输赢,他只关心那十万块救命钱。

阿琛去找西街的人交涉,自然被哄了出来,推搡之间阿琛摸走了西街老大随身携带的账本。这本账无疑是犯罪铁证,如果交出去,西街分分钟完蛋,阿琛以此要挟,要回了那十万块救命钱,还给了“失主”。

自此,西街的人开始三天两头找阿琛的麻烦,跟踪小雨和小哑,堵在家门口,方奶奶担惊受怕。

阿琛去找过东街求助,他们并没有伸出援助之手。

一天,阿琛满头是血的回来,吓坏了所有人,小哑和小雨手忙脚乱的帮阿琛包扎,方奶奶心疼着看着这几个孩子叹气。阿琛说他休息休息,头不晕了就去跟西街做个了断,不会再连累大家。

后来,方奶奶找到了阿琛的师父,关离。舍下老脸,求他出面,帮阿琛一次。

关离出马了,解开了西街与阿琛的梁子,可是自那以后关离便消失了。阿琛知道,他向西街表面了身份,西街才肯给关离或者说他的世家面子。

奶奶说:“你得拿他一辈子当师父,他不仅教了你手艺。如果不是关离,你会铸成大错,背负一生的枷锁,永远都不会被原谅。”

阿琛道:“奶奶,我知道了。”

奶奶说:“他离开也是希望你以后能走一条正道。”

阿琛道:“奶奶,我明白了。”

奶奶道:“记住你说的话。”

阿琛道:“奶奶,我保证,我会走正道。”

可是,阿琛后来食言了。他想,等以后大家搬离棚户区,住上暖和舒适的楼房,他们会原谅自己的吧。

三天之后,阿琛出院,回家休养。小哑煮了猪骨汤,当然,食材是余晨阳送来的。她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会想,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她害怕一直还不了,更害怕他不要她还。

“姐,余晨阳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小雨帮阿琛盛汤的时候问道。

小哑用手点了一下小雨的额头,“八卦。”

小雨不依不饶地问道:“说说嘛。”

如果小哑不回答小雨就会一直追问,小哑最受不了她这样了,于是答道:“扶贫。”小哑把汤拿过来给阿琛端过去。

阿琛接过汤,“不用给我端,我又不是腿断了。”

“慢点喝,烫。”小哑道。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小雨边去开门便问道:“谁呀?”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小哑一眼,“不是余晨阳还是谁。”

小雨打开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几乎完全遮住了光。小雨抬头看去发现这个男人的皮肤更黑,看起来非常渗人。

“你找谁?”小雨问道。

老黑推开小雨,自己先进来,然后闪开门口,后面的人迈步进来。小哑歪头一看这个不是酒吧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吗?上次自己偷偷跟踪阿琛差点被这个人发现。

小哑立刻转身闪进了卧室,一定不能让他看见自己,不然就穿帮了,这帮人不是什么好人,没准还会给阿琛带来更大的麻烦,更会给余晨阳带来麻烦。

她本来就跟余晨阳不是一个世界,说什么都不能把他拖入地狱。

进来的那个人小雨看了更害怕,不仅长得凶,脸上还有一道很长很长的刀疤。

“小雨,快进来。”听到小哑在卧室喊,小雨赶紧跑了回去。

小哑把门关上,小雨刚想问点什么,被小哑捂上嘴巴,“别出声,等这些人走了再说。”

外面的人开始跟阿琛聊一些事情,开始是基础的问候以及伤势之类的话,然后阿琛带刀疤和老黑去了卧室,就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小雨好奇的问:“他们是谁啊?”

小哑道:“不清楚,但是不要去管你哥哥的事情好不好?不要去问,有些事情交给姐姐去做。”

“好神秘啊。”

“一点都不神秘,不许好奇,知道了吗?”

“知道了。”

他们聊了很久才离开,小哑这才让小雨出来。一出来小雨就忘了小哑的嘱咐,张口就问:“哥,那两个人是谁啊?好凶啊。”

小哑举起了手要打小雨,“不长记性是不是?”

小雨吐吐舌头,逃了出去,“不理你们了,我去看花猫了。”

阿琛看了小哑很久,小哑一直忙前忙后,准备药,收拾换洗衣服。

“你就不好奇吗?”阿琛问。

“好奇什么?”小哑道。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比如小雨的问题。”阿琛知道瞒不住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要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做什么之前一定想想小雨,一切要为了她,别把她置于危险的境地。”小哑很有分寸的说道。

阿琛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小哑把一切都归置妥当,回了房间写作业。

又是三天,小哑早上去上学的时候再次遇见了那两个抢劫乔绒和李诗的小混混,也就是打断阿琛肋骨的那两个混混。

他们一直在附近打转,似乎在找什么人。小哑赶紧藏在一面墙后面,但是躲闪的不及时被发现了。

两个混混猛跑过来,很明显是直接冲着小哑来的,小哑拔腿就跑,幸好今天就她一个人,论逃跑她非常自信。

矮胖混混很快便气喘吁吁,“你别跑,站在那儿。”

不跑?不跑是傻子。小哑跑得更快,但是无奈高个子混混腿长,体力也不错,一直紧跟在后面。“小祖宗,你站住,站住……”

小祖宗?这绝对不是对“猎物”的称呼。小哑问道:“你们究竟要干嘛?拿了钱打了人,没完没了吗?”

“小姑奶奶,这次不是……”高个子混混也跑不动了,停在路边扶着墙喘。

小哑渐渐停下,“不是什么?”

这时候,矮胖混混终于跟了上来,“你好好看看我们,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

小雨这才仔细打量着他们,矮胖混混的右臂打了石膏,高个子混混左臂打了石膏,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手臂断了一左一右,特别滑稽。

“刀疤哥让我们过来道歉的,我们找不到你们住哪啊,只好一直在这转圈。”高个子说道。

“谁是刀疤哥?”小哑问。

“我的好妹妹,您就别玩我们了,您早说是跟刀疤哥混的我不就早放您跟同学走了嘛,何必出这么多事呢,弄得阿琛断了根肋骨,都是我们不好,我这不是来登门道歉来了么。”矮胖混混手里拎着各种营养品礼盒。

看来是刀疤那伙人干的。阿琛,是有仇必报的那种人,无论是亲自动手还是借他人之力。

“行了,回去吧,我转告阿琛,说你们来过了,东西也拎走。”小哑道。

“别呀小姑奶奶,必须登门致歉才显得我们有诚意。”高个子欲哭无泪。

小哑经不住他们一直磨,带他们到了家门口,“你们自己叫门吧,我该去上学了。”

其实,小哑并没有敢走远,而是躲在一个隐秘的位置观察着,他怕那两个人急了再对阿琛做点什么暴力的事情。

他们叫门叫了好久阿琛都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他们就一直在门外道歉,就这样大概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两人才死心的放下东西离开了。

小哑回去把东西放会家里,又赶紧跑去学校。生活重回正轨让小哑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段平静的日子只维持了非常短暂的一段时间,因为,一个月零三天之后她会非常的后悔,后悔当初去跟踪阿琛,后悔跟小雨说那句话——不要去管你哥的事情,不要去问,有些事情交给姐姐去做,不许好奇。

这是小哑一生都无法渡过的劫。

在这段平静的日子间,乔绒约过余晨阳一次,在樱北甜品店。

“有什么时候不能在家里说?不能在学校说?”余晨阳身处这样具有约会气息的环境里很不自然。

“跟我单独出来就这么不乐意吗?”乔绒单独面对余晨阳的时候姿态放得很低,本来是一句埋怨的话,却用很柔弱的语气说出来的,“我只是想跟你单独呆一会,没有同学,没有老师,没有小哑。”

“跟小哑有什么关系……”余晨阳说道:“你如果不进入正题,我就走了。”

“你要是敢走我就告诉阿姨,说你欺负我,不照顾我,让你妈给你打电话。”乔绒威胁道。

乔绒的蛮横余晨阳是从小领教的,原本站起来的余晨阳听到乔绒这句话又无奈的坐下,“好,你狠,今天我就耗着了。”

乔绒露出甜美的笑容,“我一会说完你陪我去逛街。”

余晨阳点点头。

乔绒这才说道:“我马上要转去国外读书了,爸爸妈妈在的国家,他们已经在帮我走手续了。”

余晨阳一言不发等着她的下文。乔绒道:“我们一起去国外读书吧,这样你也可以跟你爸爸妈妈在一起,将来我们也可以在一起。”

余晨阳果断的说道:“我不去,我留在国内挺好的。”

“可是国内就你一个人啊,现在他们在那边站稳了脚步,有能力把咱们接过去了,为什么不去呢?”

“那里不是我家。”

“你是舍不得一个人吗?”

“没有。”

“她有什么好?”

“她是不好,满身缺点,脾气古怪,封闭自己,家境不好,偷东西,但是她善良。”余晨阳着重补充道:“善良很重要。”

“她善良?她是小偷!”乔绒冷哼道。

“她从没有偷过钱,也没偷过贵重东西。”

“你竟然相信一个小偷的话。”

“她没有做错过什么,一切都是时间的不对。因为,她也无法选择她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她也无法选择不被父母抛弃,她更无法选择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可以吃。”余晨阳曾经偷偷试过,他坚持了两天没吃东西,那种滋味太折磨了,就算是看见垃圾桶里火腿肠的塑料包装都想刨出来塞进嘴里,而且还是以跪着的姿势。

没饿过肚子的人没有资格谈论小哑,更没有资格嘲笑,鄙视。

乔绒的眼睛微微有些红了,“余晨阳你没良心,我在你眼里就不善良?就一无是处?就连一个人人避而远之小丑都不如?”

余晨阳道:“你很好,你很漂亮,也很优秀,但是我从小就拿你当妹妹。”

乔绒怒视着他,“可是你亲过我,你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余晨阳一脸不可思议,“我……我什么时候亲过你,别瞎说……”

乔绒道:“三岁的时候。”

“……”余晨阳转移话题,跟女人胡搅蛮缠是不明智的,哪怕对面是中学生,“你什么时候走?”

乔绒白了余晨阳一眼,“很着急?我走了就没人针对她了,她就能过得舒服点是吧。”

余晨阳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送送你,给你办个派对。”

“好啊,很快元旦,我元旦过后就走,那你帮我准备一下吧,新年加送行。”

“好,我一定办到。”

“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考虑,一起去国外读书才是长久之久,那里的未来才属于你。跟一个棚户区的小女孩在一起没有任何意义。”

乔绒站起来准备走了,余晨阳问:“不逛街了?”

“不逛,没心情了。”说完,乔绒便离开了。余晨阳感到莫名其妙,他一直搞不懂乔绒在想什么,从小就不懂。

一个月的时间阿琛恢复的差不多了,可以带着胸带能四处去逛了,只要不进行剧烈的运动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碍。

养伤的这些时间里,阿琛收到刀疤送的不少吃的用的,似乎阿琛对刀疤很重要的样子。小雨贪吃,总是跟在阿琛屁股后头,一是更好的照顾阿琛,二是几乎所有的好吃的都被小雨吃完了。

小哑总是调侃她,“你少吃点,回头变成小胖妞。”

“胖就胖,我就赖着我哥,我哥不嫌弃我。”每次小雨说完就会抱着阿琛的胳膊撒娇。

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从学校到棚户区,一浪比一浪大。小哑很喜欢现在平静的生活,她一点都不奢求像阿琛说的,住进大房子里,有空调,有暖气,有冰箱,有电视,更不求阿琛有什么大作为,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平平淡淡,永不分离,比什么都好。

生在最底层,把欲望降到最低是聪明的选择。

这天晚上,小雨一直在**翻来翻去,搞得小哑无法入睡。小哑问道:“你身上长虱子了?”

小雨身上确实长过虱子,那是很小时候的事了,在这里长大的孩子,这点事儿都太小芝麻了。

“我睡不着。”小雨叹了口气。

“你来我**。”小哑说道。

小雨立即跑到小哑的**,钻进她的被窝里,缩在小哑身边,“姐,我心里有事。”

“跟我说说。”小哑拍着小雨的背。之前小雨睡不着小哑经常这样哄她,一般情况下不出半个小时她就能安然入眠。

“我觉得哥哥有事瞒着我们。”小雨说道。

“别多想,如果真有事,也是好事。”小哑继续安慰着。

“我觉得不是好事。”小雨忧心忡忡。

小哑当然知道阿琛有事瞒着大家,“我不是说过嘛,不许好奇,你不听话,我可是要打屁屁的。”

“小哑姐,我发现了一个事儿。”小雨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让小哑警觉起来,问道:“什么事儿?”

“我看到枪了,黑色的手枪。”小雨比划着。

小哑心中一惊,“你在哪看到的?”

枪,这可不是小事,她心里祈祷着,千万别跟阿琛有关。

小雨道:“在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的身上。”

小哑的心开始狂跳:“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小雨道:“昨天,哥出门忘带手机了,我追出去给他送手机,他上了一辆车,我敲开车窗递给哥手机的时候瞥见了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的腰间别着一把枪。”

小哑焦急的问道:“他们知道你看见了吗?”

小雨道:“不知道。”

小哑又问:“你哥知道你看见了吗?”

小雨摇摇头,“还不知道。”

小哑道:“那就好,千万不要说,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明天我去问阿琛。”

小雨紧紧抱住小哑的胳膊,“我好害怕啊,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就会一往无前,什么都不用怕。”小哑继续拍着她的背,“乖,睡吧,明天过后一切都会好的,不用担心。”

接着,小哑嘴里哼起一首歌谣,那是孤儿院老院长经常哼的歌谣。

小雨经常听着这首歌入眠,在熟悉的旋律中小雨逐渐放松,脑子也沉了,很快进入梦乡。

小雨是睡着了,可是小哑却睡不着了。她了解小雨,她是真的看见枪了,才会偷偷跟自己说的,不然,这种玩笑她是不会开的。

小雨是一个分得清轻重的人。

小哑暗暗发誓,她一定会保护好小雨,保护好阿琛,三个人永远在一起。

她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从那块一直伴随着自己的机械怀表,老院长说她捡到小哑的时候,小哑手里便抓着它。小哑在台灯下仔细观察这块表,除了看起来有些年头以外,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哦,对了,非要说特别的话,倒是有那么两点,第一时间不准,得经常调。小哑以为是经常偷别人时间玩坏的。第二点,表盘中间有一串很长的数字,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是生产编号吗?

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她的“武器”。她想,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阻拦一些事情的发生吧?既然能偷过去的时间,那么未来的时间是不是也能偷?不能偷的话,窥探一下可以吗?

想到这里小哑兴奋了一下,那么得找个人实验一下。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余晨阳,她确实想看看她和他未来是什么样的,比如毕业之后是各奔东西,还是有缘分考取同一所大学?比如工作之后,各自从事的都是什么工作,双方的关系又是什么样的呢?

想着想着小哑出了神,不知道余晨阳穿西装会是什么样子?

小雨又搂紧了小哑一些,把她从异想天开里带出来。小哑看着小雨,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实验对象吗?其实也等不及明天再去找余晨阳了,因为,枪可能下一秒就会响。

小哑叫醒小雨,小雨睡得正香,被打扰紧闭双眼,皱起了眉头。

“小雨,有鸡腿。”小哑在她耳边说道。小雨的鼻子动了动,并没有睁开眼睛。

“有一个大蛋糕,全是奶油。”小哑又说道。

小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问道:“哪呢?哪呢?”

小哑拖住她的下巴,然后注视着她的眼睛,“你睁开眼睛一下,看着我,只需要几秒钟。”

小雨睡得恍恍惚惚,眯着眼看着小哑。小哑另一只顺时针波动时针,让时间来到明天:

明天的清晨跟其他时候的早晨并没有什么两样,小雨依旧睡不醒,被看日出回来的小哑硬拽起来。阿琛做的早饭依旧那么难以下咽。清晨在三个人的拌嘴嘻嘻中渡过,小哑和小雨去上学,阿琛也出了门,原本热闹的家瞬间变得静谧。

上午小雨正常上课,下午却翘课出来。她乘公交到了郊外,然后又走了很久,发现了一个仓库,然后慢慢走过去,边走还边四处张望,似乎怕被人发现。

这是她从阿琛手机上获悉的地址。阿琛用的是智能机,上面有一个定位功能,可以显示去过什么地方,以及在那个地方停留的时间。

这个地点便是阿琛最近经常来的地方,虽然停留的时间不长,但是很频繁。

小雨轻手轻脚靠近仓库的后面,她没有从正门方向走,因为那里被发现的几率很大。仓库后面有一扇窗户,但是被木板钉的死死的,小雨只能继续绕,看看有什么地方能看得见里面。

按照阿琛近日的规律,这个时间应该就在里面。她太想知道阿琛在干什么了,她在心里打定了注意,如果阿琛跟那些人要做些什么坏事的话,她一定要带阿琛走。

一定。

“小妹妹,做什么呢?”

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小雨身后响起。这个声音小雨听过是那个被叫做老黑的人。

“我……”小雨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老黑拎了起来,带进仓库。

忽然进来一个小女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小雨看到了刀疤,看到了老黑,还看到了一个胖子和一对兄妹,就是没有阿琛。

刀疤打量着小雨,“原来是阿琛的妹妹,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雨道:“我……我来找我哥。”

刀疤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小雨如实回答:“我偷偷在我哥手机上查到的。”

刀疤又问:“你还知道什么?”

小雨摇摇头。

刀疤笑了笑,“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我哥呢?”小雨壮着胆子问道。

“办事儿去了。”

“你们是不是让他去做坏事了?”

“怎么能是坏事儿,是好事儿。别什么事儿都分好坏,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分好坏,只分值得与不值得,你哥明显认为他做的事情是值得的。”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要把我哥带走。”小雨注意到他们围着的长桌上铺了地图,地图上分别用蓝色和红色的笔做了标记,至于标记的哪里小雨完全看不清。

“小姑娘挺厉害。”胖子呵呵笑起来。

“走吧小妹妹,你要不是阿琛的妹妹,今天走出不了这个门。”刀疤道。

老黑对两兄妹说道:“这个阿琛太不小心了,欠收拾。”

“你们别欺负我哥!”小雨喊着。

刀疤继续道:“放心吧,我们不会欺负你哥的,我们都是好朋友,你先回家去吧,改天我带着好吃的去看你。”

“不等到我哥我不走。”

刀疤示意了一下胖子,胖子走到小雨面前,“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走。”小雨向后躲开。

胖子直接抓到小雨,把她扛在肩头,出了仓库,然后把小雨扔进一辆面包车里,并锁上车门。

车开到有公交站牌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距离市区还有很长一段路。车内胖子扭头说道:“自己去马路对面坐车回家,别再跟来了,你要是再跟来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坐一辈子的轮椅。”

小雨被这句话吓坏了,她不想做轮椅。

胖子帮她把车门拉开,让她下来,“回家去,听话。”

“你们到底在策划什么事情?”小雨终于问了出来。

胖子警告道:“小屁孩,我可告诉你,今天的事情你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看见的事情和人也权当没有看见过,更不能告诉别人,包括你的同学、老师,明白吗?不然谁知道谁遭殃。”

小雨机械的点点头,又问道:“那我哥不会有事吧?”

“没事,说了多少遍了……”胖子很不耐烦。

小雨忽然抱住他的腰,但是胖子体型太宽,小雨根本就抱不住,“你带我回去等吧,我哥应该快回来了吧。”

胖子不再废话,一把推开小雨,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小雨被推倒在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然后又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因为口袋里多出了一把手枪,就是刚才她抱住胖子从他身上摸来的。

好事?坏事?值得与不值得的事?刀疤把小雨饶蒙了,前面的好事坏事小雨能理解,但是这个值得的事和不值得的事她就有点糊涂了。但是她认为他们做得不是什么好事,不然怎么可能见不得人?她要把证据“枪”带回去,跟小雨一起去报警,这样就可以把哥哥带回来。

她觉得哥哥是被胁迫的,因为,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小雨边琢磨边过马路,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就近在耳边,像一个炸雷一样。小雨下意识面向声源,一辆半挂车直面冲了过来。小雨的尖叫声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鸣笛声里,她被撞出去的那一刻,觉得世界好慢好安静,再也听不到那刺耳的鸣笛声了,自己在空中飞了好久。

小雨觉得自己好疼,又好困。

是不是要在空中睡着了?她想,小哑我爱你,哥哥我爱你。只是,以后不能再爱你们了。

小雨躺在地上,身体不停的抽搐。胖子又返回来,从小雨身上拿走枪,匆匆逃离。

小哑满身大汗,现在仍然感觉到浑身巨疼无比,跟全身的骨头碎了似的,无法呼吸。她知道在小哑最后的时刻想的是阿琛,想的是小哑。

小哑抑制不住的哭泣,包含着刚才切身体会到的死亡的感觉,以及自身因小雨意外而产生的悲伤情绪。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无论怎样都停止不了眼泪的涌出。

“姐,你怎么了?”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问道。

小哑看着鲜活的小雨哭得更厉害了,眼泪模糊了眼睛,一切变得虚幻,她始终不愿意、不敢去相信刚才看到的未来是真的,可是无论是真是假她都输不起。

“姐,你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哭了?”

“姐姐,别吓我……”

“做噩梦了吗?姐,你别哭了,你别难过了,小雨陪着你呢。”小雨紧紧抱住小哑,眼泪滴到小雨的脖子里,冰凉。

“姐,你哭得我也好难过。”

“姐,你别哭了,我唱歌哄你……最繁华的城市,为何带来最寂寞的北极熊,最纯洁的孩子,如何走过最肮脏的垃圾场……”

小哑紧紧抱着小雨,好像下一秒她就要消失一样。她不忍心错过任何一秒,现在的每一秒都是奢侈的,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交换小雨的时间,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姐,我喘不过气来。”小雨挣扎道。

小哑这才松开她,小雨帮她擦着眼泪,可是越擦越多,浸湿了所有衣服和整个被角。

小雨看着如此伤心的小哑也终于流下了眼泪,她们再次抱在一起,泣涕如雨。

然而小雨的哭声越来越大,外面的狗都跟着叫了两声。

砰砰……卧室的门被敲响了,阿琛在门外问道:“你们怎么了?是在哭吗?”

没人回应,只是哭声继续。阿琛又猛敲了一阵们,仍旧没人回应。

阿琛一急,抬脚就往门上踹,棚户区的一切都跟纸糊的一样,阿琛一脚便踹开了,冲进房间看到姐们俩抱在一起痛苦,然后迅速翻边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并没有发现坏人。

“你们抽什么风?”阿琛问道。

小雨擦了擦眼泪开始泣不成声的讲述:“我也不知道,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哭,我就醒了,看到小哑在哭,哭得稀里哗啦的,我问她怎么回事为什么哭她不理我,一直哭一直哭,特别伤心,可能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我就抱着小哑安慰她,后来我也就跟着她一起哭,我也觉得特别伤心,越哭越伤心……我不知道小哑怎么了,停不下来,我也跟着停下来,好伤心,一直哭一直哭,好多眼泪……”

阿琛挠挠头,想不明白。

渐渐的,小哑终于停了下来,但还是处于失神的状态。

“小哑没疯吧。”小雨担心的问阿琛,小哑这种癫狂的状态,只能用疯来解释了吧。

当然,如果小哑说她窥探了小雨明天的时间没人会相信。这样才会被认为是真的疯了吧。

“小哑……”阿琛试着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烧。

小雨补充道:“她哭得手脚冰冷。”

小雨立马凑到小雨身边:“姐,你真谈恋爱了?是余晨阳吗?他甩了你?”

阿琛道:“一定是那小子,第一次见那个小子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浓眉大眼细皮嫩肉道貌岸然,明天我就去找他,好好跟他谈谈。”阿琛握紧拳头,咯咯作响。

小雨道:“哥,下手的时候轻点,毕竟他给过我好吃的糖。”

“你个没出息的,糖就把你收买了?放心吧,轻不了,敢这么欺负我妹妹我阿琛不答应,小哑的眼泪不能白流。”阿琛把牙咬得咯吱作响。

小哑抽泣着好不容易才挤出俩字:“不是。”

阿琛已经执拗的认为就是余晨阳的锅了,“你别袒护那臭小子,我第一次见他就不喜欢他,虽然他算是救过我,但是也不能伤我妹妹的心。”

小哑急的打枕头。

小雨忙道:“哥,小哑的意思是让你像她打枕头一样揍余晨阳。”

小哑把枕头朝小雨扔过去,“你别添乱了。”

良久,小哑终于停止了哭泣,但是五脏六腑具疼,“你们不许去找余晨阳的麻烦,跟他没关系。”

阿琛问:“那你为什么哭?”

小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尤其是面对阿琛的时候,因为就在刚才她亲身“经历”了小雨的死亡过程。

“过了明天一切就都好了。”小哑用坚定的眸子看着阿琛说道。

阿琛和小雨不明白她说的话什么意思,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波浪在暗涌,带着极低的温度,裹着坚硬的沙子,带走所过之处的所有温暖,磨平所过之处的所有突出的棱角。

阿琛用力抓抓头发,“算了算了,我给你演了节目逗你笑。”

小雨忙道:“我配合你。”

兄妹俩一起演节目逗小哑开心,看着他们故意滑稽的样子,终于笑了,阿琛一看更加卖力起来。

虽然小哑脸上笑着,心里却更加悲伤,因为她谁都可以不在乎,唯独不可以不在乎小雨和阿琛。她谁都可以失去,唯独不可以失去小雨——

你们啊你们,感谢你们出现在我的生命,但是你们根本不知道明天要发生什么。小雨,放心吧,我一定会阻拦未来死亡,阿琛你放心吧,我一定还你一个完整的、活蹦乱跳、贪睡贪吃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