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君欣欣兮乐康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梵音看到了整整一群人。他们似乎都是刚刚才从天界过来,有几个仙君的样子她还见过。
“哪个?”恕她眼拙,实在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跟我穿的很像的那个。”管梨又指了指那边。不过话一说出口,他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模糊,今日前来参加九招之宴的诸人都是穿着最庄重最繁复的服饰,就连一向喜欢穿一身简便黑衣的他都换上了素锦的礼服,何况是天界的那些神君们,各个都跟他穿的差不多。
眼见着身边的少女越来越迷茫,他干脆直接朝着那边喊了一句,“崇则。”
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那个男子终于扭过头看向这边,他是少有的几个知道管梨身份的人,等到发现是谁叫自己之后,便径直走了过来。身为现今天族的第一神将,被四海八荒无数人畏惧的不败之神,崇则有着一副很是清俊秀气的面孔,虽然看起来不至于被形容为文弱,但也不是梵音之前所想象的虎背熊腰勇猛有力。
她仍然记得,前些日子天界诸人最热衷提起的话题就是云华夫人对崇则有意一事。而这个被天界无数神女仰慕着的战神,一直被传为“师诏转世”。
“哟,小崇则啊,许久没见,想我没?”见对方过来,还没等管梨开口,旁边的扶笙先是迎了上去,很不见外的问出了这句话。
而原本面无表情的崇则上神竟然真的认真想了想,然后挠了挠头,答道,“想。”
“你这孩子真是的,哄你玩呢,你还答得这么认真。”听他这么一说,饶是再脸皮再厚,扶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崇则呆呆的看着面前几个人,神情略显茫然。
“来,认识一下,”管梨适时的打破了这个奇怪的氛围,然后将梵音往自己前面一推,“这是我即将迎娶的正妃梵音。”
梵音本还在打量面前的战神,听了这句话之后,瞬间浑身一抖眼前一黑,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平缓了心情。只是不等她解释解释,管梨已经适时的捂住了她的嘴。
而对面的崇则一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瞥了一眼正在挣扎的梵音之后,不由后退了几步低下头没说话。
还在努力挣脱束缚的梵音乖乖把手放了下来,这种时候她还是别说话了,说话更尴尬。虽说她也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貌美倾城,但是怎么也沦落不到丑的境地,几千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看了她一眼之后就低头后退的。
气氛很是沉默。
“我……先走了。”见对方似乎没什么事情找自己,崇则极快的说了一句,便匆匆离开。
管梨这才把手松开,对自己身前一脸悲哀的少女解释道,“他只是害羞了而已,都快上万年了,见到姑娘就是这个样子。”
“害羞?”梵音很是诧异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形容,然后又回想了一下刚刚崇则上神的神情和动作,除了一直有些呆之外,看起来确实很像是羞涩。
这就是天界第一战神?怎么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就算不是冷峻淡漠高高在上,也不该是呆呆傻傻的又容易害羞。
“你别看他那个样子。关于他的传闻可是没有半点虚假的。”往苍梧山走去的时候,管梨假借揽她的动作在她身边低声说着,“之前的神魔之战知道吧,前任魔君玄戾本是谋权篡位才坐上了帝位,之后又不安分的找借口挑起了天族和魔族的大战。当时大太子祈泱已经叛出天界,天君一时几乎无人可用,于是崇则一个人**平了魔族大军,杀了前任魔君玄戾,让天界彻底赢了那一战,从此魔族众人至少有两万年不敢对天族不敬。”
他所说的往事,梵音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也知之甚详。毕竟,那可以算是近些年来四海八荒最轰动的大事了。她甚至还听传闻说,正是因为神魔大战的耻辱,才让不甘心的现任魔君想出了邀请天君和祈泱一同赴宴的主意,报复性的让整个四海八荒的人都看天君一家的笑话。
“不过,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梵音深知身边这个人一向喜欢兴风作浪,他从不会说这么多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要在崇则面前说你是我的妃子吗?”管梨反问她。
梵音摇摇头,隐约觉得事情不妙。
“因为崇则确实像传闻中那样强,即使是我也很难赢过他。所以,将来我偷了天书逃命的时候,天界一定会让他来追捕我。而他刚刚已经知道你和我是夫妻了,这么严重的罪过,即使我犯了天规逃走了,他也不会放过你的。”管梨笑着解释了她一点也不想听到的事情。
梵音的表情霎时一僵,她知道他不安好心,但是从来没想过他能坑害她到这个全无人性的地步。
就算是她跟众人解释自己与管梨毫无关系,又有谁能信?这样一来,关于他所说的一起偷天书一事,即使那是一条死路,她也必须踏上去了。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跟着他逃命。
别无选择。
只是,在认命之前她还是想要抗争一下。
在走进苍梧山的结界之前,她不顾他还揽着她的动作,硬生生的停下脚步,微扬起头直视着他的目光,轻声质问道,“您为了您的心上人就牺牲别的无辜的人,您觉得您的心上人会高兴吗?”
“不会。”管梨毫不犹豫的答道,然后才说,“可是比起她不高兴这一点,对我而言更可怕的是,她不存在。”
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的决绝和悲伤让梵音看得心中一惊。可惜她还没能想通他的心情,下一刻他就拉着她踏进结界之中。
结界之后,是从结界之外完全看不到的一番景象。
九招之宴竟然设在了苍梧山的山巅之上。
苍梧山对于四海八荒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而这一次九招之宴的宴席虽然简陋了一些,前来赴宴的众人却只觉得看那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充满了新奇感,让人兴奋的恨不得手舞足蹈的在这山巅上蹦上几圈。
盼望了这么久的好戏终于要开场了,谁能心平气和。
梵音和管梨刚刚踏进结界之内,就被眼前的场面震撼到了,而被他们两个落在后面的扶笙走过来之后,也是一愣。
他们自认来得有些晚,可也从未想过除了他们之外,其他受邀前来的客人已经全部到齐了。而且,气氛极度诡异。
宴席之中最惹眼的不过是那个居左而坐的人。即使是在这种场面,久未露面的祈泱仍旧是一身金纹玄衣,墨发半束,肩上披着一整头黑狼的皮毛,任由发丝散落其上,而任是谁都知道那头黑狼正是狼族不知第几任的狼王。年少的鬼君装束简单而随性,淡漠的表情毫无波澜,间或抬眸瞥上一眼众人,道行稍低的人就被那不知名的压迫感逼得想要俯身下拜。
居右而坐的天君看着自己曾经的儿子,心中各种滋味掺杂在一起自是复杂,一旁的三太子沉歌更是几乎将手中杯子凭空捏碎。唯有二太子社水仍是一脸平静,却也是默然不语。
如临大敌的准备了这么久,真正想见之时,再怎么样严正以待的阵势都敌不过对方那淡漠的一眼。祈泱眼神中的气势已经镇住了整个天界的阵势,让天界紧张忙碌准备这么久的一切备显寒酸龌龊。
这些日子以来,梵音也算是见过很多传说中的大人物了。但是曾经的天界大太子,现在的鬼族帝君祈泱仍是她见过的最像霸主的君主,那是旁人学也学不来的气势,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睥睨天下,无论身份如何改变也是如此。
本想要看场热闹的众人在那淡漠的一眼中,彻底沉默了。一时间竟然没人去关心一下扶笙帝君带来的那一男一女到底是谁。梵音穿着一身嫁衣,本就怕惹人注目,趁着现在气氛正诡异的时候连忙跟着扶笙和管梨寻了个位置坐下。
按理说,身为上古神祇的扶笙本应坐在上座,可是涂山的这位帝君行事一向随心所欲,不坐在彰显地位的高座上,而是拉着儿子和“儿媳”缩在了角落里。
在场所有人里道行最低的梵音谨慎的坐在他们两个偏后的位置,确保自己不会被人注意到才又把目光投向了宴席中的其他人。那个四海八荒第一的崇则战神就坐在他们对面的位置,仍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不与别人说话,每当有大胆的魔族侍女热切的贴近他奉上佳酿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避开,白皙的肌肤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然后又是低着头不语。
“他不会真的是师诏转世吧?”那副呆呆的模样让梵音看得有些愣神,好半天才低声问着身边的管梨。她实在是想不出那个一怒之下叛出妖族的神将会是这样一个人。
在这个问题上,她决定暂时放下自己对管梨的埋怨,毕竟这可是个能告诉她很多真相的人。
而听了她这个问题之后,管梨认真的沉思片刻才答道,“我看他很像。”
“可是……”
她还想问下去,但是很快就被扶笙打断了。
“从刚刚开始,你们就在说师诏什么的。”扶笙帝君不悦的挑了挑眉,“他有什么值得说的?再说了,想要谈他的事情的话,怎么不与我说?”
现今四海八荒活着的人里面,唯有扶笙与师诏最为熟识了。
梵音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自己一直很想知道的一件事。
“师诏真的爱慕青央上神吗?”她这样问道。
扶笙被问的一愣,不过很快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师诏是不是爱慕主上,我不知道。不过你们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竟然仅从流传下来的几个传说就认为他和主上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你们知不知道,就算是主上真的要与哪个男子成就一番姻缘,也绝对轮不到他。”
“那能轮到谁?难道是东皇……”梵音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毕竟之前东皇一死,青央就无缘无故的跟着自杀而亡,很多人都把那当成了一场殉情。
“不是。”扶笙摇了摇头,眼神有意无意的落在了管梨的身上,这才说道,“那是个很有来头的人,如若青央不死,本该与他结为夫妻,据说他现在还在想办法寻找青央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