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乐配啤酒,完美搭档

“跟闻歌打的那个赌,我输掉了,但感觉还不赖,

不对,比这更强烈一点。

简直……简直太爽了。”

——稚初

重新入场的时候,稚初才想起去找门票,但翻遍所有口袋都没找到。她突然想起那个搭讪的黄牛以及他最后离开时候的眼神,严重怀疑是不是他趁自己不注意“顺”走了。

“就知道你不靠谱。”倪亦之说了一句。

稚初白了倪亦之一眼,多嘴。

“你去跟检票的大妈说说,咱们之前已经检过一次了,这回不要票行不行。”她诚恳地乞求。

倪亦之嗤笑:“祸是你惹出来的。”

“可你好看啊。”稚初尽可能笑得谄媚,见倪亦之看了过来,绞尽脑汁补充,“像你这种干净纯良的男孩子,全天下的大妈没有不喜欢的。”

经不住稚初一阵糖衣炮弹,他不大情愿地去找检票大妈说情。

“我们这边是按照严格的制度来的,你说你们票丢了没有证据啊,我要是放你们进去了,对其他人是不是很不公平。”大妈面对美色不为所动。

倪亦之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我们是从很偏远的山区过来的,就为了来看这场演唱会,我妹妹她身体一直不好,今天是她生日,我专程带她过来见朝思暮想的偶像。”

关键时刻还是得拿她出来当枪使,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领会到倪亦之丢过来的眼色,立马捂住胸口,使出浑身解数表演:“咳咳,阿姨,医生说我活下去的日子不太多了,这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的愿望,还请你通融通融。”

“你们有这个追星的时间,不如好好回去读书。”大妈面无表情。

稚初吐血。

一旁的倪亦之实在憋不住笑意,眉毛耸动了几下。

稚初泄了气瘫坐在门口,抱着膝盖发呆,旁边是一群没有买到票的歌迷。倪亦之怕她晒着,脱了白衬衣盖在她脑袋上。稚初没管他,任由他两只手在她头顶翻腾。

“我们哪里露馅儿了?”

“你这次演技有进步。”他不动声色地道。

“真的?”稚初来劲了,“那我上大学念表演科怎么样?”

“嗯,群演大队需要你。”

“滚!”

“说真的,跟你在这儿坐着比在里面看有趣。”他从背包里拿出面包,掰了一大半给她。

她愣愣地接过他手里的面包,再愣愣地点头:“嗯。”

倪亦之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一本正经地道:“以后不许把我给你的东西给别人。”

稚初继续发怔:“嗯。”

她现在有点像小时候偷喝了爸爸的酒之后,整个人都染上了醉意的样子。倪亦之估计她是被丢票打击过头了,于是用一种看着二傻子的眼神看着她,安慰道:“以后我让周杰伦再来禹城唱给你听。”

稚初嘿嘿笑了,倪亦之将她头发揉成个鸡窝:“傻子。”

稚初对期待已久的演唱会细节记不大清了,留在脑海里的只有满目的应援灯,和陪在自己身边坐在一堆女生中间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居然还能看得进课本的倪亦之。

狂欢之后便是暴风雨,稚初回家的时候窗外一阵雷鸣,她吓得一激灵,扭头看见稚妈拿着成绩单黑着脸从卧室走出来。

谁知道小考的成绩会被寄到家里,她一点防备也没有。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英语成绩是个位数?那么多选择题,你靠运气也不止这点分。”稚妈敲了敲桌子。

稚初抖了两下。

那场考试她睡过头了,醒来时就剩半个小时,抱着要把所有空白填满的觉悟,她花二十分钟去写一篇作文。哦,对了,因为词汇量实在过少,她全部用的拼音。

但她不能如实汇报,小心翼翼地答:“我做题太认真了,时间没把握好。”

“你放屁。”稚妈气得连茶杯都端不稳了。

稚初在心里腹诽,我的母亲大人啊,您好歹是念过大学的高材生,怎么能满口脏话呢。

“我特意给你们班主任打过电话,他亲口说的,这次的题目送分都送到家了,你都接不住,我要是你班主任早就给气死了。”

“说明您未卜先知,早早料到教师是份高危职业。”稚初嘿嘿一笑。

稚妈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将手里的成绩单摔她身上,这时稚爸刚好从门外进来,看到这充满暴力的一幕,连忙将稚初护在身后:“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干吗打孩子。”

“你看看你的好女儿,每天不务正业,成绩都差成什么样了。”

稚爸扭头看了眼稚初,低头捡起成绩单,从前往后找了半天没看到女儿的名字。

“翻页。”稚妈没好气提醒。

稚爸笑了:“这不是有进步吗,还不算吊车尾。”

“你就护着吧,我看你能不能护她一辈子。”稚妈气急,将茶杯狠狠掼在桌子上,回卧室去了。

稚爸给稚初使了个眼色,稚初心领神会,蹑手蹑脚地出门。

稚爸想到了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零食递给她:“出去转一圈就回来,别再气你妈了。”

稚初转身出了门。

外面黑压压的,快要下雨了。

她本想去找倪亦之,后来又想算了,被赶出家门这副样子实在太窘迫。于是她给闻歌打了个电话,但没人接。她到闻家小院的时候,闻歌正在水龙头边洗菜,她正准备叫闻歌,一旁一个女人扭着腰肢吐着瓜子皮跟她擦肩而过,走到闻歌身边,语气鄙夷:“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家务事都做不好,真不知道你亲妈怎么教的。”

说话的那人是闻歌的继母赵雪兰,大概全天下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都一个样,属于有事没事总爱给对方找点碴儿的类型。

稚初见闻歌默不吭声,气更加不打一处来,挡在闻歌面前:“你说什么呢,我看你的脑袋是被门挤了吧。”

“小破孩少来我家掺和。”赵雪兰哼了一声,侧身回屋了。

稚初还想再回敬过去,被闻歌拦住:“算了,她在我这儿也就嘴上能讨到便宜。”

稚初嘴巴噘起老高,眼睛余光扫到戴着耳机进门的男孩身上,她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干笑道:“看你弟这发型……我觉得他以后会挺有前途的。”

闻歌也跟着笑,笑过之后眼底又有些愁云:“他最近跟职高那群男生走得挺近的,我说了也不听。”

“算了吧,就算你插手帮他,人家领不领情还是另说,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他毕竟是我弟。”

“异父异母的弟弟,他没帮你后妈骂你就感恩戴德了。”

“我不想他走歪路。”

“你就是心太软。”稚初的手往闻歌肩上一揽,“喝一杯?”

闻歌弯唇笑了笑。

可乐配啤酒,完美搭档。

闻歌在炫耀她的T恤,上面是周杰伦的亲笔签名,她背着稚初去参加一个电台节目赢回来的,稚初对她这种重色轻友的行径深以为耻。

天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两个人。

稚初酒量浅,喝了两瓶啤酒,嘴巴苦得厉害,她想喝点可乐润润喉咙,食指在拉环上扯了半天没扯开,可乐罐放在桌上没一会儿,便被身边的人挪了去,再看过去的时候,拉环已经被拉开,放在她面前。

稚初去看他的脸,男生都没往这边看,跟谢宇驰聊天,聊得正欢。

她醉意上来了,晃动着两只大胳膊,对着手背吹个不停。

闻歌咯咯笑,看着稚初怪异的行径乐得停不下来:“她在干什么啊?”

倪亦之跟着看过去。

“呼呼……”她忽然叫唤了声。

已经夜深了,周围静悄悄的,稚初的动作被无限放大。她两颊酡红,一举一动煞是可爱。

他跟着凑过去,低声问:“哪里疼?”

“呼呼……”她又重复了句。

倪亦之这才觉得她醉了,跟往常一样,她醉了就会胡言乱语,脑子里完全放空,尽管那脑子里平常也没装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顺着她的意思,对着她指着的手背,小声地呼了声。

闻歌“扑哧”一声,简直不敢相信刚刚那声音是从倪亦之发出来的,这人为了稚初,真的什么都做啊。

笑完之后,她又觉得羡慕了。

稚初也咯咯跟着笑,食指戳在倪亦之的眉心:“你在呼什么呀?”

倪亦之将她滑落到肩膀下的外套扯上来,倾身挨近她,声音微不可闻:“我在乎你啊。”

她微微扬起头,倪亦之跟她的距离近。她的眉眼在灯光下好像发着光。

倪亦之吞了吞口水,别过头去,再不敢看她。

稚初的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肩上。

“走了。”倪亦之扶着她起身。

稚初半醉半醒地在他臂弯里扑腾。

四人很快散了。

倪亦之将稚初抱到自行车后座上,驮着她飞驰前行。

夜晚凉风习习,他怕她带着酒气回家挨骂,于是绕着家附近那条街道一直打转。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平安夜。

他本来下来找她是为了给她送礼物的。这礼物是他费尽心思所得,说来也奇怪,自从跟她认识了,他说谎的技能也提高了不少。

那次偶尔听闻歌跟稚初聊天,知道她们最近热衷的一档广播节目里会给粉丝送去嘉宾的礼物,于是他频繁地去留言板写评论,得到了一次电话互动的机会。在热线里,他用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表达了一个残疾少年对这档节目的喜爱顺便成功得到了周杰伦的新发专辑纪念版,简直没出息到家。

谁知去稚初家才知道,这家伙又挨骂了。

风一吹,稚初清醒了些,他扶着她坐在大院广场的一棵榕树下,陪她醒酒。

稚初有点坐不稳,身子总往后歪,倪亦之扶着扶着就笑了:“欸,你右脑去哪儿了?”

“肯定是被你偷走了,你有两个脑袋,要不然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不对,你是不是想把我另一边也偷走,这样配成三头六臂,就可以召唤神龙了。”

倪亦之笑容渐深:“我要你脑袋做什么,里面装的全是水。”

稚初眼睛眯起来,双手枕在他的右肩,头搁在上面:“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傻,可能我是真的傻吧。做人真累。”

倪亦之凑近:“你说说怎么累了,嗯?”

“又要成绩好,又要有能力,还得讨人开心,还得学着善良爱别人。”稚初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难道不累吗?”

“橙子。”他轻声叫她,替她挡住了迎面刮来的一阵风,“你只要好好地被爱就好了。”说完,剥了一颗糖塞进她嘴里。

“唔,什么味儿的啊?”稚初咂咂嘴。

“葡萄。”

“啊,我不爱吃葡萄,我要你嘴巴里的。”

“我没吃。”

稚初不信,去戳他的嘴巴,嘿嘿奸笑。

倪亦之被她弄得受不了,再次别过头:“稚初,别闹。”

稚初耸耸肩,没再继续。

倪亦之眼尾扫过来,见稚初低头玩着糖纸,有些无奈:“下次给你买。”

“好耶。”稚初喜笑颜开。

“那你现在听话,乖乖回家。尽量少跟你爸妈说话,免得露馅儿,直接进卧室睡觉。”倪亦之叮嘱。

他在楼下的花园边等着,一直到她的卧室灯亮了才离开。

稚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把醉酒后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她抱着从衣服口袋里凭空而降的专辑去学校,上课下课都把它揣在怀里。

谢宇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揣着个定情信物呢。”

稚初白了他一眼,见闻歌座位是空的,抢了谢宇驰半个橘子,边嚼边问:“闻歌去哪儿了?”

“早上还在呢,午觉的时候被她弟叫走了。”

稚初快被酸掉了牙,皱着眉,神色微愠:“别又是找她拿钱吧?她弟在职高就不能好好念书吗?”

谢宇驰“扑哧”一笑:“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会脸红吗?”

稚初懒得跟他贫,掏出手机拨电话号码。

忙音。

她心里觉得不妙,职高那群人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做得出来,闻歌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你不上课了?”谢宇驰见她匆匆忙忙收拾书包。

稚初抬了抬眼皮:“嗯。”

下楼梯的时候,她特意避开了倪亦之的班级,被他知道了,估计又要被骂她骂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朝校门口的方向跑,低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她一抬头,周子祁俯身下来,一副看穿人心的模样。

“小鬼,你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稚初抓抓头发,硬着头皮:“我翘课。”

“一个人应该挺无聊的,带上我啊。”他立刻道。

她想了多个人多个帮手,这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光个头都能震慑那群毛头小子了,于是点点头。周子祁还不知道她要拉他入坑呢,眼睛里带着光,笑了。

稚初厚颜无耻地说:“我这次是去为民除害的,为避免误伤到你,到时候你最好自己保护好自己,我没空管你啊。”

周子祁有点好笑,但认认真真地“嗯”了一声。这有什么呢,只要你愿意,我的人生你也一便做主好了。

只要你愿意。

有了周子祁做靠山,稚初像个江湖老大一样直起了背,路过职高校门的时候,她稍加思索了下,一群人吵架肯定不会选择热闹的地方,而整个职高地方小得可怜,足够隐蔽的地方只有后山。

她目光倏寒,忽然掉头。

树林幽深,隐隐约约能听到不大不小的争吵声。

稚初庆幸,闻歌今天穿了件亮眼的绿色。她被一群男生围在中间,暂时还没发生什么事。

稚初抬步过去,被周子祁拉住:“稚初。”

稚初下意识“啊”了一声,他不会是关键时候掉链子吧。

树影下,周子祁脸色晦暗不明:“你躲到我身后去。”

稚初张张嘴,想辩驳什么,周子祁又补充了句:“快点。”

他低沉的嗓音滑进她的耳朵,言辞中有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跟以往那个跟她嘻嘻哈哈的男生一点都不一样,她呆了呆,竟也没拒绝。

她跟着周子祁过去。

那帮人看到他们的校服,挑了挑眉:“哟,还找了帮手过来啊。”

稚初趁他们不注意,将闻歌拉到自己身边来。

闻歌手心里全是冷汗,转过身对上稚初的视线,稚初什么也没说,只是帮她整理了校服的领子。

“你怎么过来了啊?”闻歌声音轻轻的。

稚初垂眼:“我还想问你怎么背着我单独行动呢,咱们姐妹团的宗旨是什么你忘了吗?”

“有难同当。”闻歌笑了。

“傻子。”稚初评价了句。

闻歌叹了口气:“你不也傻。”

周子祁别过头,提醒道:“你俩别聊天了,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弄?”

稚初上前一步,沉声道:“你一对多,能应付吗?”

“那肯定。”周子祁下意识别过眼,“只要你别让我分心。”

那一刻,稚初心头一热。

因为他好像是,除了倪亦之以外,头一个跟她这么默契的人。

周子祁将帽檐往后转了转,衣服拉链拉好,看向那群围着他们的男生:“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

不到三分钟,五六个人被周子祁制得服服帖帖。

带头的那个被周子祁按在地上,嘴巴还在骂骂咧咧。周子祁拧着他的头往地上一磕,他不说话了。

“你们要交代什么。”周子祁问站在边上围观的两个女生。

“让他们以后别纠缠闻歌弟弟。”

周子祁把稚初的话对着压在地上的男生重复了一遍。

“好好学习,少做坏事。”

周子祁继续重复。

稚初语塞,终于忍不住:“周子祁你是复读机吗?”

“我这是有良好的家庭觉悟,对女生的话言听计从,有没有魅力?”他笑眼微勾。

稚初拉了拉闻歌:“走了。”

周子祁松开手跟过来。

稚初这才看清他一额头的汗,她递过去一包纸巾:“擦擦吧。”

周子祁又没皮没脸地套近乎:“这么关注我啊?”

“我不欠人情的,人家对我好,我又不是石头。”

“那我喜欢你,你也会喜欢我吗?”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稚初往左,他跟上。稚初往右,他继续。

于是她怒了:“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周子祁飞起笑眼,大踏步朝前,挡住她的去路:“我们怎么着也算是经历过风雨的关系了,今天能不能顺路送你回家?”

“我们不顺路。”

“知道,我这是给你机会,多跟我独处。”

稚初无语,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周子祁只当她同意,他的眼睛里被稚初瘦小的背影塞得满满当当,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相信,他的眼里只有她。

因为逃课,她一时没办法回家,但也没有要回去继续上课的意思,关键是身后还跟着一个甩不掉的拖油瓶。闻歌因为有事,提前回家去找她弟弟了。

两个人干脆步行回家,到大院门口的公交站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周子祁坐在凳子上没有要走的意思,任凭面前的车过了一辆又一辆,稚初不耐烦:“你到底要坐多久?”

周子祁对着其他人的时候都是扑克脸,唯独对稚初是一直笑着的。他把她也拉下来坐着:“你陪我坐会儿行不行,今天不想那么早回去。”

“为什么?”

“我妈今天回来了,哥哥也在家,我回去凑什么热闹。”

稚初之前听闻歌提过周子祁的哥哥,那个挂在学校照片墙上的学长,每次学校开大会都会拿出来做正面例子的完美学生,太阳一样的人物,活在他的光芒下应该很累吧。

稚初语气柔和了些:“也许他们现在正在等你。”

周子祁沉默了一瞬,想到什么道:“今天要不是遇到我,你真打算跟人单枪匹马干起来?”

“那又怎么了,也不是第一回了。”

“你这小身板,看不出来啊。以后祁哥罩着你啊。”

“才不要。”路灯下,稚初的表情极度认真,“欺负别人跟养活自己,我都得自己来。”

周子祁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想不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有时候扮起成熟来,还挺像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一下被击中。

稚初后知后觉,鄙夷:“你也就比我大一岁,别总叫我丫头。”

“行吧,那稚初小仙女你打算怎么养活自己,听说你成绩很差。”

稚初只差挥动拳头了:“谁说只有成绩好才有出路的,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以后要做记者,就是电视上出镜的那种,酷酷的,正义的化身。”

周子祁点头:“那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成为你第一个采访的对象。”

“好吧,这个殊荣我赐给你了。”

“谢谢仙女殿下。”

稚初笑的时候眼底有光。

她督促着周子祁回家,他站起来,口袋里掉出一包东西。

稚初蹲下身去捡,目光扫过上面“吸烟有害健康”六个字。

她张大嘴:“周子祁你竟然……”

话说到一半,她的嘴巴被捂住,周子祁说话磕磕绊绊:“别叫唤,明天给你买可爱多行不行?”

稚初眨巴眨巴眼睛,周子祁松开手。

她活动了下下巴:“你要贿赂我啊,给我一支闻闻什么味道。”

“别闹,不是你们女生该碰的东西。”

稚初不由分说,冲那包东西嗅了嗅,并没有想象中好闻,她皱皱眉。

好巧不巧,倪亦之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她大叫了声:“倪亦之。”

穿蓝白校服的男生停下步子,朝声源处看过来。他有些近视,微眯着眼睛,目光落在稚初的手上,稚初也跟着他低头,心虚地将烟盒别在背后,偷偷塞回周子祁手里。

这时,蒋鱼也从车上下来,两人并排走着。蒋鱼有意无意地对倪亦之说:“我以为她只是成绩差,没想到还抽烟啊。”

倪亦之停下,淡淡看了她一眼。

“我觉得女生还是该自重些……”

她还没说完,被男生打断:“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吧。”

蒋鱼错愕,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不是说好一起温书的吗?”她吞吞吐吐,“今天数学课上最后那道题目挺难的,我还想听你讲解下。”

“我也不会。”他话语极简,翻脸比翻书还快。

那题他还摸索了简便算法,哪里是不会,是在下逐客令。蒋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跟自己擦肩而过,抓了那个女生的胳膊,虽然依旧冷着张脸,但跟对自己的状态比较起来,温和太多。

稚初扭头给周子祁使了个眼色,然后哈巴狗一样跟倪亦之走了。

蒋鱼敏感的内心突然难堪无比,不敢再抬头看那对背影一眼。

“你这么晚才回来,是跟蒋鱼一起啊?”稚初试探着问。

“嗯。”倪亦之此刻尤为沉默。

两个人缓行到稚初家楼下,她发出邀约:“我妈说做了夜宵。”

“好,你上去吧。”他抬了抬下巴。

稚初愣了愣:“你不跟我一起吗?”

倪亦之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稚初心里有点气:“也好,说不定没做你的那份。”

他的眼睛里像凭白长出个黑洞,像要将她吸附进去似的。

稚初看着他有些懊恼,这样说好像也太让人难堪了,显得她很小肚鸡肠。稚初挠挠头,上楼去了。

因为内疚,她飞速地扒完饭,将妈妈刚炸好的南瓜饼端着往倪家跑。他刚换完衣服,披着件外套来开门,稚初亮了亮手里的东西:“我妈让我送的。”

“替我谢谢阿姨。”

他说了句话,又安静下来。

稚初没话找话:“你怎么每天除了写作业就是写作业啊,都没别的乐趣,你看周子祁,高咱们一届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劳逸结合才行啊倪同学。”她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歪楼了,“你是不知道今天,他一个人两下就把职高那群坏小子放倒了,术业有专攻,学体育的就是不一样。”

“你又出去打架了?”倪亦之突然出声。

稚初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没有,我瞎编故事呢。”

“我给你的习题册你看完了吗?”

“啊,呃,我想先把基础题学一遍,你给我看的那些太深奥了。”

她一说谎就绞手指。

倪亦之瞳孔暗淡,他站在客厅一角,用食指关节揉按自己的眉心。

一起考大学的约定,你早就抛到脑后了吧,原来当了真并为之战斗的只有我一个人。

突然心生这样的念头,让他的动作持续了好几秒,随即嘲弄似的开了口:“全校的学生都在忙着准备期末考,你又打算混过去?”他一语中的,“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没出息了。”

后一句话声音有点小,他像是自言自语,但落在稚初耳朵里,却是挖苦讽刺。

“倪亦之,我从小到大成绩就差,你第一天认识我?你要是觉得跟我做朋友拉低你的水平了,门在那边请便,慢走不送。”说完这些,她突然想起来,这里是他家,她竟然想要赶主人出去。

方才倪亦之的话语像一盆冷水将她里外浇了个透。也许他说那些话是为她好,可她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稚初瞪着他,心想,所有人都在说教我,但你不能,你得站在我身边。我其实没有大家想象中那样差。

气氛凝滞。

稚初背过身去,竭尽所能憋住眼泪。

倪亦之看着稚初轻耸的肩膀,一时之间也乱了:“你别哭啊。”

“倪亦之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准备一个人过去帮闻歌的时候其实心里怕得要死,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平凡的女生啊,我害怕被你骂也不敢告诉你,但我不后悔,闻歌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有危险我要是视而不见,那才是没出息。我把你当成不一样的人,但其实我也错了啊,你跟他们都一样。”

她说完要走,倪亦之抓她没抓到,抓在她后背的衣服上。

禹城已经进入冬天,她只穿了件白色打底衫。

倪亦之只觉得手感有些不对,他又轻轻往回拉了拉,有……弹性。

他轻轻抬头,稚初僵着背,一动不动。

他忽然知道握在手里的是什么。

前一秒还是争吵的状态,这一秒气氛却有点暧昧。

“你……放手。”稚初声音有些异样。

倪亦之突然反应过来,触电一般松开手指,只听见内衣带子弹在皮肤上清脆的声音,瞬间尬到极点。

“疼不疼?”话一出口,他才明白自己在问什么,恼得恨不得捶自己两拳,“橙子,我现在有点生气,我没有气你,是在气我自己,等我缓会儿,我就来哄你。”

稚初本来气哭了的,听到这句话,却差点被逗笑了。但她还想着把从家里带过来的碟子拿回去,她转身走到茶几边,手却没抓稳,“刺啦”一声,碟子从她手指尖滑落,摔到地上碎了。

现在这个情况有点尴尬。

倪亦之多半以为她在发火。她也拉不下脸来解释,把衣服扯好,从他身侧挤过去拉开门跑出去了。

房间里只留下倪亦之怔愣着。

稚初下楼的时候,发现早就没有生气,有的只有丢脸而已。

从那之后的几天,一种微妙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倪亦之本来就话少,没有稚初闹腾,更寡言了。

中午在食堂,三个人坐在一块,全程只有闻歌跟谢宇驰吧啦吧啦讲话。

稚初戳了戳盘子里的米饭,余光扫见倪亦之在她对面坐下来,于是她将头埋得更低。

他吃饭的时候很认真,目不斜视,给人一种心情不好的错觉。

稚初低头嚼饭,食不知味。这不是她跟倪亦之第一次争吵,但感觉却是不同的。她想着想着,对面一只鸡腿停在半空中,倪亦之可能也被自己的惯性动作吓一跳,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稚初索性收了盘子,站起身走了。

倪亦之慢慢收回手。

谢宇驰幸灾乐祸:“你俩吵架了?”

闻歌一脚踢过去,让他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知倪亦之一反常态,眸色呆呆地看了两人一眼,喉结滚动了两下,犹豫着开口:“怎么哄?”

谢宇驰乐不可支:“你这个学霸也有解不开的难题?我突然有种祖坟上冒青烟的感觉。”

倪亦之神色茫然。

谢宇驰则喜闻乐见。

“四个字。”他伸出四根手指,慢悠悠给这个难得不耻下问的同学排忧解难,“死缠烂打。”

倪亦之抿抿嘴,黑着脸走了。

闻歌又狠狠揣他一脚,一脸嫌弃:“你这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别把你那些见光死的滑头教给倪亦之,人家根红苗正好少年。”

“那又怎样,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碰到喜欢的人还不是没辙?”

闻歌打住:“欸?喜欢谁?”

“你还看不出来?”谢宇驰笑得张扬,“看来我是第一个发现的。”

“他不是喜欢蒋鱼吗?初儿说的,他在课本里偷偷藏了蒋鱼的照片。”

“那是我不小心放错了。”

“所以说,是你……喜欢蒋鱼。”闻歌愣住,还以为他跟以前一样,只是说说而已。

过了一会儿,闻歌突然问:“那你要追她吗?”

谢宇驰迟疑着,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

“别啊。”女生话里带着笑,谁也听不出她喉头的颤抖。

倪亦之从食堂出来,被学生会的一个男生叫住,因为最近市领导来学校视察,学校的早操改成了交谊舞,得挑三对学生在前面领舞,这担子落到高一学生会身上。

两人进了教学楼,在楼梯口他看见了稚初。

她磨蹭着上了五楼,倪亦之在后面站了会儿,让边上的人先走。

他想了想,突然叫了声:“橙子。”

稚初犹豫了会儿,还是回了头。她以为他要说什么,但他停住脚步,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稚初转身继续上楼,倪亦之跟在她后面。

两人刚进学生会教室门,教舞的老师停下动作看向他们:“你们刚好一对,不用再费心找搭档了。”

稚初还在狐疑着,便被叫到女生队伍的末尾。

她抬头看了眼被强行拉过来的倪亦之,呆了呆,老师已经在前面开始教授动作了。

“双人舞的技巧在于默契,其实舞步是很简单的,有几个规律大家记住就行,咱们男生要带领好节奏,来,右边的队伍往前走一步。”

他的身影落过来,稚初感觉到了压迫,她没抬头,将手放在了他的手里。

男生浑身僵硬,气息略微紊乱,稚初跟着他的步伐旋转再旋转。

阳光落在教室里,她低头看见地板上跳跃的光影,像飞舞的燕子。被握的右手湿冷,他的掌心在出汗。

稚初从小就属于那种身体协调性不好的人,在踩了他无数下之后,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停下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倪亦之发黑的鞋子。

这人怎么像个傻子呢。

倪亦之的声音清清凉凉地落在她的头顶:“你怎么了?”

你冲别人发了一顿火,又颠颠儿地跑过来找罪受,是受虐狂还是专程耍着人玩呢。

稚初没说出来,准确地说,她还没来得及。

她一抬头,倪亦之低低“啊”了一声。

稚初心想你“啊”个什么劲儿呢,脚上的疼痛现在才传到大脑是吧。

倪亦之后退几步,稚初错愕地看着他有血从鼻子里流出来。

她这才有了感觉,刚刚头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倪亦之你流鼻血了。”她慌张无措。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过来。

她找了纸巾递过去:“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他直接打断她的话:“头疼不疼?”

稚初一愣,摇了摇脑袋:“不疼……”

她要跟他走,额头被他按住。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稳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我没事,你在这儿待着就好。”

稚初沉默着没说话,看着他的背影走远。

她突然想起,倪亦之跟着自己好像一直很倒霉,记忆里这应该不是最惨的一次。

最惨的,应该是初中那年跨年,手里拿着烟花棒的她去捂他的耳朵,本来是怕鞭炮的声音吵到他,结果烟花棒把他的头发给点燃了,在除夕夜那天。

她低下头,如果她是他的话,也不会喜欢这样的总是给他人生带来事故的冒失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