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飘雪十八钉

“快到石托盘上,来不及了。”蒋微娜弯腰摸了摸陷到膝盖的淤泥,整个人紧张地开始有些微微摇晃。

突然间,周庄宇扭过身子,也不知从那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朝着杨嘉手中拉扯的尼龙绳砍了下去。没等我和杨嘉回过神来,断成了两截的尼龙绳早已飘落在了淤泥沼泽之中。

“你疯了啊。”我朝着周庄宇大喊了起来。

“这尼龙绳的距离正对着晋武帝司马炎的偏殿,你们一味地拉扯,方向根本是歪的,不但无法靠近旁边的八王雕塑,反倒会加快藤条环形伞的下沉。”周庄宇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

“完了,现在彻底完了,这伞就要沉了。”蒋微娜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杨嘉抓着手中的剩下的一小截尼龙绳,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眼前的沼泽,显得一言不发,看上去似乎默许了周庄宇的看法。

我目测了一下八王雕塑中距离我们最近的雕塑,大约还有二三米远,定睛地望着周庄宇:“你还有什么办法?”

“有是有,不过危险系数很高。”周庄宇应了一声。

“我就知道,没有办法,你定然不会砍断绳子,说吧。”我微微抬了抬手。

周庄宇眼见大伙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咳嗽了两声道:“我前思后想,咱们就算站到八王雕塑的石托盘上,前后距离那么宽,根本是无法从一个个雕塑上跨越过去的,最后一定是等死。”

“庄宇兄弟,你的意思我明白,来不及了,直接说你的办法。”我有些心急,示意周庄宇开门见山。

“我父亲当年与司马世家的后人相约决斗,曾在许昌曹操留下的点将台遗址旁,发现过一种非常厉害的暗器,叫‘连天飘雪十八钉’,据说这种暗器被曹操的儿子曹丕收藏在了洛阳皇宫禁地仙云阁之内,我父亲中了一标,反复研究多年这才终得其法,做出了一模一样的‘连天飘雪十八钉’,这东西精巧无比,可惜我身上只带了十余枚,本打算用作防身之用,可惜眼前也只能是用上了。

“这暗器钉如何能通过沼泽?”我显得有些不解。

“你仔细看看。”周庄宇从身上掏出了一枚暗器,递到了我的手中。

我伸手接过了所谓的‘连天飘雪十八钉’,那暗器钉为白橡木所制,颜色通体为米白色,形状呈葫芦形,上窄而下宽,每一层边缘都沾满了刀片状的铁镀锯齿。位于类似葫芦嘴的顶端处有一个包裹住的囊孔,轻轻摇晃之下,明显还可以听到微微的响动。

“这连天飘雪十八钉原本是十八枚同时发出,直面攻击人体十八处致命要害,让人痛不欲生。每个暗器的囊孔中都配置了不同成分的毒液,一旦暗器上的锯齿深入肌肤,囊孔中的毒水便会配合源源不断的渗透出来,更为奇特的是,毒水会掺和在白橡木的橡汁中,使得毒水完全吸附在身上,见血封喉,根本连吸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毒暗器,如何能带我们过去?”杨嘉也表现出了一脸的好奇。

“用着毒液过去,这毒液中掺杂了大量的橡胶水,一旦囊孔破裂会瞬间凝聚在接触面上,咱们可以以八王雕塑上的石托盘为落脚点,每个雕塑的间隙便用这十八钉来铺路。”周庄宇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一枚飘雪钉飞射到了跟前不远处的沼泽内。

“明显不妥,这囊孔呢的橡胶虽然可以凝聚,但完全无法承受重量,一旦踩踏上去,也会沉入沼泽的。”我摇了摇头,大概听懂了周庄宇的办法。

“噗嗤”就在这一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周庄宇丢掷出去的暗器钉竟在沼泽上如一朵出水莲花般绽开了,葫芦嘴的位置喷出了一股股发白的胶状**。那**才流到沼泽的表面上,整个淤泥像是被一层层的保鲜袋包裹住了一样,瞬间开始变得干裂,才一炷香的功夫,整个暗器的四周,之前还稀稀烂烂的淤泥完全形成一个巴掌大的白色硬块。

“天哪,这暗器内的**瞬间凝住了淤泥,要是弄到手上,手指上的关节恐怕都会黏住。”蒋微娜又一次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双臂长满了鸡皮疙瘩。

我低头看了看身子,几乎已经被淤泥陷到大腿,此刻也顾不得再犹豫,开口道:“哎,只能搏一搏了,庄宇兄,看你的了。”

“好,不过我手里这种暗器数量不多,恐怕没有十八个,咱们想逃到八王雕塑上面去,再一步步铺路吧。”周庄宇应了一声,接着从身上掏出了两枚飘雪钉,朝着刚才暗器的不远处又丢了出去,位置正好对应在了距离我们最近的八王雕塑——汝南王司马亮的雕塑下。

“快,咱们走。”我一把拉着在跟前发愣的杨嘉,猛地开始朝淤泥里伸腿,一团团的泥水包裹着下身,一条腿才拔出来,另一条腿便又朝下多陷入了两寸,好在周庄宇的第一枚飘雪钉正好丢掷在了我们的脚边,借着踩在硬块上的力道,我费了半天力气这才抽出腿,跳到了第二枚飘雪钉上。

藤条环形伞根本无法承受太大起伏的晃动,就在我身后的杨嘉刚顺着我的足迹踩到第一枚飘雪钉上的一刻,整个淤泥已经完全淹到了蒋微娜的腰身,眼看情况紧急,我猛地跳到了第三枚飘雪钉上,赶紧给杨嘉腾出了位置。

“这个速度来不及了,你们快啊。”杨嘉利用着手里残留的尼龙绳,死命地朝着拉伸,试图将深陷下去的藤条伞尽量拉扯住。

蒋微娜急得来回抬脚,不停地挣扎,渗进身体的淤泥却使得自己越陷越深,杨嘉本想换手去拉她,可无奈腾开了第一个飘雪钉的位置,给蒋微娜爬上来,却丝毫够不到她。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上不去了。”站在蒋微娜身后的周庄宇够着身子猛地朝前一扑,只见他屏住呼吸,瞄准了位置,整个人包括脑袋都完全陷进了淤泥之中,只剩下抬在半空的双手朝着目标抓了过去,“哗啦”一声,无数的淤泥飞溅的到处都是,周庄宇的右手正好死死地抓在了第一个飘雪钉附着住的淤泥硬块上。

这一幕看的我心惊胆战,若是脚下打滑,或判断失误,周庄宇便已经彻底陷入淤泥之中。他扶住了蒋微娜,浑身是泥地打了两个喷嚏,面无表情地扶住了硬块。我跳到了司马亮的雕塑上,将位置完全腾了出来,杨嘉接应着周庄宇将蒋微娜缓缓地抬了起来,三人一个挨着一个微微颤颤地跳到了司马亮雕塑的石托盘上。

“咳咳,哇……”周庄宇全身是泥,几乎看不到一块干净的肌肤,他扶着托盘,咳嗽了两声,便朝着淤泥沼泽吐了起来,也许是泥水灌进了嘴巴的缘故,使得整个肠胃都跟着泛起了恶心。

我拍了拍周庄宇的脊背,观望着四周的环境,眼看着下一座雕像的距离,大约还有十来米,按照这样的算法,至少还需要三至四个飘雪钉才能过去,天色已经渐渐昏暗,若不能赶在夜幕完全拉下之际,到达晋武帝司马炎的偏殿,大伙就必须在这托盘上待上足足一夜。

“庄宇兄弟,你身上那白橡木的暗器还有多少?”杨嘉瞄了一眼四周,似乎也考虑到了我的所想的问题。

“大约还有八九个的样子。”周庄宇一边说,一边拧了拧衣角的泥水。

“事不宜迟,眼下过去还有每边还有三个雕塑,咱们以正对的雕塑石托盘为落脚处,暗器应该可以足够咱们过去了。”我长吁了一口,缓缓地扶着周庄宇站了起来。

“好,不过还是小心为上吧,这蒋小姐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了。”周庄宇扭头指了指蒋微娜,抽出了两枚飘雪钉,依次朝着远处的雕塑丢掷了过去。

蒋微娜瘫坐在了地上,眼睛已经是半睁半闭,我蹲到了她的跟前,轻声道:“蒋小姐,你还好吧?坚持一下,过了这里就没事了。”

“诸葛先生,拖累你们了。”蒋微娜的全身都止不住的发抖,看上去被刚才的泥水着实浸泡的有些受凉。

我脱下了外套,轻轻地披在了蒋微娜的身上:“没事,咱们快走吧,你再稍微坚持几步。”

蒋微娜扶着司马亮的雕塑,缓缓站了起来,看上去早已充满了疲惫……

“快走,这飘雪钉凝固住的硬块也不是长期持续的,一旦四周的泥水不断浸透,也会失去效力,毕竟那种橡胶水实在有限。”周庄宇朝着我们耸了耸肩,带头朝着下一个雕塑的方向跳下了沼泽。

我搀扶着蒋微娜跟在了杨嘉的身后,跌跌撞撞地踏着飘雪钉,一鼓作气跳到了右侧最后一个八王雕塑东海王司马越的位置,眼见距离晋武帝司马炎的偏殿,只剩下了五六米远。周庄宇翻遍了全身,最后还剩下两个飘雪钉。

我们靠在了司马越雕塑的石托盘四周,静候着周庄宇丢掷飘雪钉,就在我们所有人认为只差一步就度过这淤泥沼泽的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也不知是不是飘雪钉在周庄宇陷入泥水之时受了潮,还是这最后的沼泽起了什么变化。

最后仅剩的两枚飘雪钉才飞射到了沼泽上,没等那一股股神奇的橡胶**流淌出来,整个泥沼就像是“活了”一般,泥水完全包裹住了飘雪钉,才是片刻之间,两枚暗器便淹没在泥沼之中,只剩下翻涌而出的淤泥上掺杂者一颗颗固体胶状的黏水珠子。

“这……这怎么可能?”周庄宇瞪大了眼睛,待在了原地。

“会不会是这橡胶汁过期了,或者是那暗器的囊孔漏了什么的?”杨嘉推测着问道。

“不可能,如果漏了,那橡胶汁会登时沾满我的肌肤,我一直怀揣在身上,早就应该着了道,过期更是无稽之谈,这种橡胶汁是洛阳仙云阁中珍藏了千年的白橡树所化,极其稀少,甚为名贵,当年也是几经辗转才得到数枚,况且刚才各位也见识到了这暗器的神奇功效,若是真会过期,那么刚才就已经陷入绝境了。”周庄宇极力地解释了起来。

我将虚脱无力的蒋微娜扶到了一旁,探着身子靠在雕塑边缘,用指头沾了一点沼泽中的淤泥,也不知是不是天色逐渐暗淡的缘故,仔细对比之下,那泥土泥水的颜色似乎比之前的沼泽内淤泥的颜色更加的深了,乌黑之中泛着一层层灰青,土质也越发变得稀松湿润,隐隐间还夹杂着一层层的泥朝上泛动,翻涌。

“这泥水好像确实有问题,不过也实在奇怪,那连天飘雪十八钉我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哎,最后几步之遥就能离开这沼泽,总有办法,实在不行,就把衣服全系在一起,当成绳子趟过去。”杨嘉凑到了我的跟前,定睛地望着沼泽中的一摊死水。

周庄宇仍有些不太甘心:“就算是泥水出现问题,囊孔中的橡胶**也不会完全不起作用,除非是这沼泽内有什么东西,在飘雪钉炸开的一刻,淤泥的内部作用下,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其吸了下去,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凝固泥土的作用为何消失。”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就差几步之遥,咱们能离开这沼泽的范围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我顿了顿,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整个夜彻底归于到了沉寂的黑色之中,我们四人沿着四角,靠在了距离晋武帝司马炎最近的八王雕塑托盘上,山中的冷风伴着沼泽中的腐臭飘**在了周围,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我定定地守在蒋微娜的身旁,举着矿灯为她驱散着眼前的黑暗,疲惫了一整天,所有人都经不起再继续折腾,虽说是既不愿意,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强忍着辛苦,趴倒在了托盘上,打算轮流换岗坚持熬上一晚。

就在我的眼皮打转,昏昏欲坠,即将睡去之际,顺着手中矿灯的余光望去,突然间,一个个惊人的发现让我登时坐了起来,只见身后以及面前的八王雕塑东海王司马越,顺着司马炎偏殿朝箭楼方向望去,只见那司马越的雕塑伸着一只大手,探出长长的衣袖,整个雕塑像是带头人一样,定定地指着前面的沼泽,而映着光线望去,身后之前的七位司马家的皇族雕塑,也全都一个个高低不同,抬着手臂,依然是正正地指着我们前面这片最后的沼泽之所。

“这些雕塑为何都指着这片淤泥中呢,莫非下面真有什么玄机?”我捶胸顿足,心中倍感后悔,之前一直想着如何摆渡,却始终没有注意到这八王雕塑的手势,眼下已然误闯到了最后一个八王雕塑东海王司马越旁边,也不知是对是错,连天飘雪十八钉沉入泥中发生的变化该不会是触动了新的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