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八王泥沼局

我们像是缩在三角形的蒙古包中一般,抱在铁环一路前行。无数的飞箭如下雨一般打在江涛腾龙甲上,“哒哒”的声响始终不绝于耳。

蒋微娜由于恐高的关系,一直爬的不是很快,时而传来阵阵尖叫,我扑在铁环上,双腿紧紧地加着环壁,始终不敢走得太快。大伙一起拉着这龙甲,保持着同一距离,或多或少,让人的心里能有些踏实。

我伏在周庄宇的身后,透过铁环的圆孔看着身下的羽箭,矛刺,甚至是霹雳弹,火药弓来回穿过,那种极具视觉的冲击力让人久久无法平静,整个半空中如交织出了一道道黑色,灰色的丝带,如乌云遮日,挡住了整个箭楼下的一切。纵使当年先祖诸葛亮在赤壁草船借箭十万,上千战船上的草人被射地万箭穿心,相比今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吧,整个箭楼每一层的箭雨依次射出却久久不停,羽箭的数量又何止是十万,若说百万也丝毫不过,这一刻仔细分辨之下,整个箭楼的范围内可以说完全出现了七层不同的箭雨桥,还要加上最高处的铁环桥,这种旷世奇景堪称是跨过天际,划破长空。

“各位,爬快点,铁环的温度开始变烫了。”周庄宇用力扯了扯江涛腾龙甲,示意我们大伙加快脚步。

“好。”杨嘉垫在铁环的最后面,为了加快蒋微娜的速度,只得紧贴着她的身后,尽力保护着她的安全。

铁环内的气压太过惊人,僵直在空中的铁环呈直线转动,完全偏离了箭楼原本的轨迹,随时速度来回加快,我们大伙勒住了龙甲,如坐山车一般跟着铁环转动了起来。

我们所有人撕扯着龙甲,浑身紧紧地抱住了铁环,生怕一不小心摔落下去,角度差异反转到了箭楼的背面,也不知是不是铁环的另外一端崩断了金刚石闸门上的扣子,那铁环像是完全失控了一样,眼看就要重重地砸在箭楼背面的石墙上,周庄宇一把扯着江涛腾龙甲,再一次朝着跳了出去。

这一次,我们沿着铁环已经转到了箭楼的背面,总算是避开了所有的箭雨,眼看铁环在回旋力的作用下便要与箭楼的背面撞击,大伙并打算死死地抓在铁环碰撞时的另外一面,谁料周庄宇已经跳下了铁环,无奈手里都扯着江涛龙藤甲,也无从选择之下,一个个也只得跟着跳了下去。

整个箭楼的背后围满了各式各样的藤树,扎眼望去,这滕树为忍冬科多年生半常绿缠绕木质藤本植物。滕树上的蔓藤柔韧而结实,这箭楼背后的环境似乎像被周庄宇预判过一样,我们几个人从天而降,正正地砸在了犹如弹簧床一样的蔓藤上,若不是遇到这交织而成的蔓条,就冲刚才这么一跳,定然是粉身碎骨。

那蔓藤盘根错节,相互缠绕而成一张巨大的藤架子,犹如遮天大网,将我们托在了其中。经过这高空坠落,整个藤架子上面的藤条被压断了三分之二,我们浑身无力地躺在藤条上,手臂、肚子、膝盖、甚至是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刮痕。

大伙七横八竖的倒在了藤架子,过了良久,抓着藤条慢慢爬起身子,我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浑身没有一块地方不是酸疼不止,勉强踩着藤条站立起来,整个人的四肢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遮天蔽日的藤本植物完全附着在整个箭楼的背面,之前悬空的铁环或许是由于冲击力太大,导致已经完全砸进了箭楼背面的右侧,无数的木疙瘩,铁坠子,甚至是箭楼上断裂的栅栏,损坏的箭窗全都零零散散的扑在了地上,依稀还能找到是十来根断成几截的箭头,箭枝。那种萧条之色,衰败之感,就恰如是在曾经那叱咤风云的古战场刚刚攻陷完城池一般。

藤条的正前方是一条笔直的神道,神道的两侧分别摆放着四个荷叶一样的巨型石盘,每个荷叶上都立着一位身穿大夫服饰的男子雕塑。八个雕塑的形态以及姿势都各不相同,有的看上去已是年迈老者,也有的看上去还是风华正茂。他们的姿势都相互面对着面,举手投足之间,似乎像是正在争吵一般。

“看,这里是纪念晋武帝司马炎的偏殿。”周庄宇气喘吁吁地指着正对神道前方的大殿,拉着蔓枝藤条缓缓滑到了地面。

“你怎么知道?”我显得格外诧异。

“这偏殿建在龙飞府邸的中轴线上,定是历代晋朝帝王的配殿,司马炎是第一任西晋的皇帝,首当其冲,这应该就是他的偏殿。”

“庄宇兄弟,对这里了如指掌,这一路上定要多多照应。”杨嘉举手作揖,身子这才微微一晃,藤条全都跟着摆动了起来。

“杨兄,慢一点。”我朝着杨嘉叫唤了一声,强忍着酸痛,抬手紧紧地撑住了叫苦不迭的蒋微娜。

“好,来我帮你。”杨嘉扭头我的方向,挪了两步,与我一起担着蒋微娜,缓缓地将其扶下了藤条。

地面上的干裂的藤枝堆积得非常厚实,我们围坐在藤条交织的蔓藤植物四周,点起了火堆,蒋微娜身上的食物也已经所剩不多,幸好周庄宇的大包内备了一些干粮,这一刻,才真正让我认识到什么才叫饥寒交迫,大伙三下五除二便瓜分了两罐沙丁鱼罐头,趁着烤火之际,杨嘉将自己包内最后的几根香肠也贡献了出来,在这荒山中的府邸内,这一餐算吃地最痛快的一顿,想起平日里吃腻的成都火锅,如今真像是置身梦中。

我们吃饱喝足之后,时间已经临近黄昏,在周庄宇的建议下,我们打算沿着神道走进司马炎的偏殿暂住一夜,大伙浑身无力,只想好好休息一晚,于是纷纷勉强支撑着身子朝神道走近……

谁料一切都不似想得那么简单,我们刚走出藤条蔓枝覆盖的范围下,就在起脚踏上神道的那一刻,带头走在最前面的周庄宇脚尖这才刚刚着地,“哗”地一下,整个神道上一环环的波纹朝外扩散开来,原本铺在神道上的枯枝败叶竟然完全散开了,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周庄宇的右脚竟整个陷了下去。

“哦,不,都别过来。”周庄宇朝着我们大喊了一声,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立在了原地,丝毫不敢有任何挣扎。

“天哪,是沼泽。”我伸手连忙挡住了蒋微娜和杨嘉,开始朝后退步。

“庄宇兄弟,坚持住,我们用藤条将你拉出来。”杨嘉看了看周庄宇,弯下腰拾起了断成一截截的藤条。

“杨先生,我来帮你。”蒋微娜见状,跟着在藤条下方找起了枝条。

整个沼泽极为的隐秘,完全覆盖在了藤条枯叶的下面,土壤剖面上部为腐泥沼泽,搭配青苔以及各种枯草苔藓进行了掩盖,神道的位置用表层的灰粉进行抹撒后用来掩人耳目,加之八尊形态各异的雕塑立在神道两侧,更加让人防不胜防。

我将钳口十字钉丢到了周庄宇的跟前,本打算将其拉出沼泽,岂料这钳口上的尼龙绳在攀爬时经过多次硬物的摩擦后,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韧性,周庄宇才拉扯了两下,还没完全挪动一步,绳子便登时断成了两截。这一下反倒适得其反,周庄宇的一双腿在沼泽之中完全陷了下去。

“快,快。”杨嘉拉着一根连成一根的藤条,顺着系起了死结。

“庄宇兄弟,你千万别动,一定没事的。”我安慰了周庄宇一句,与杨嘉一起匆匆忙忙地栓起了绳子。

“咦,对啊,周先生,你的那个江涛腾龙甲呢,把它铺开,你就可以躺在沼泽中了啊。”蒋微娜想到之前那龙甲的描述,不禁提醒了起来。

周庄宇表情尴尬,却是一句话一个手势都不敢做,只是朝我微微扭了扭头。

“怎么?不对吗?”蒋微娜追问道。

“蒋小姐,庄宇兄弟现在不能说话,你看那高处。”我连忙拽住了蒋微娜,伸手遥指着箭楼的背后。或许是受到了强烈冲击力的影响,隐隐望去,那张所谓的‘龙皮’在我们大伙高高下落的时候,整张皮完全挂在了断裂的箭窗边上。

“都别说了,快来帮忙救人。”杨嘉拖着一根根栓成了藤条,再一次确认拉扯无误后,便朝着周庄宇的身旁丢了过去。我们三人死拉活扯的拉动着藤条,终于将周庄宇整个人拉了上来。

“对不起,两位兄弟,有劳了。”周庄宇喘着粗气,瘫坐在了沼泽外的草地上。

“客气。”

“自己人,别见外。”我和杨嘉应了一句,摆好了拉人的姿势。

我们一个个躺静默地躺在沼泽边束手无策,看着夜幕即将落下,纷纷急得皱起了眉头。

“奇了,据我所知,这沼泽地不可能在这样环境下生长,水挟带着带泥沙的能力减弱,泥沙便在神道上沉积下来,形成浅滩。还有一些微小的物质,随着水流漂到神道的宽广处,沉积到湖底。随着时间的推移,湖泊变得越来越浅。并且在湖水深浅的不同位置,各种水生植物逐渐繁殖起来。在神道深处,生长着眼子菜等各种藻类;在较深地带,生长着浮萍、睡莲、水浮莲等;在沿岸浅水区,生长着芦苇、香蒲等。它们不断生长、死亡,大量腐烂的残体,不断在湖底堆积,最终形成泥炭。随着神道逐渐淤浅,新的植物又出现,并从四周继续发展,陷入死循环。当神道中的沉淀物增大到一定的限度时,原来水面宽广的神道就变成浅水汪汪、水草丛生的沼泽了,这是一般沼泽出现的情况,而我们眼前的沼泽乍看之下,情势更为复杂,像是地下水流沼泽和地上苔藓植物的混合沼泽。”我一边分析着,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诸葛先生,果然卓有见底,不过似乎忽略了一个方面的问题。”周庄宇在一旁拍了拍手。

我有些不解:“忽略了什么?”

周庄宇顿了顿继续道:“这神道的两端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这八尊形态各异的雕塑,底座用莲花石托盘护住,寓意是出尘不染,换句话说就是皇权不可侵犯,我看这些雕塑的形态,单说身份应该也是位极人臣才能一个个都立在司马炎的偏殿外,相传当年三国刚统一之后,司马世家的叔侄,子辈为了独占皇权,曾发生过一场著名的八王之乱,这里的八尊雕像如果我没有猜错,从左起分别是汝南王司马亮、楚王司马玮、赵王司马伦、齐王司马冏、长沙王司马乂、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东海王司马越等八王。指不定机关就在这八尊司马雕塑上。”

“那我们是要跨过沼泽,直接到这些雕塑上去找机关吗?”杨嘉似乎默认了周庄宇说的话。

“哎,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周庄宇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什么意思?”蒋微娜听的有些不知所云。

我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庄宇兄弟的意思是,目前的危急或许需要靠那八尊雕塑解决,但又或许那八尊雕塑四周,更加的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正是如此,哎,因为不确定危险不危险,这就是症结所在。”

大伙讨论了半晌,始终没想出个什么法子,又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眼看着天色渐渐开始变暗,我们也越发显得焦躁起来,一个个围在边上,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