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若不是眉间铺满尘埃 我怎知你曾经等待 001.总裁的梦境

我把这个传说讲给我面前这个美丽女人的时候,她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意犹未尽之色,一再追问,故事里郁夫人是不是还活着,那个李公子有没有倾尽全力地找她。

我有点无奈,中国人果然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把除了清明节之外所有节日都过成情人节的国家,这本来不是个爱情故事,硬生生地被她抓错了重点。

“呃,林总……我是想说……”我挫败地比了个手势打断她,“这个故事的中心思想,它其实不是表达爱情的……”

“那它是表达什么的?”穿着范思哲西服的女强人一手托着下巴,很是不耻下问地虚心求教。

我卡了一卡,被她这么一跑题,我分分钟忘掉了我讲这个故事的初衷。

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姓林,名南歌,是滨海林氏财阀旗下亿林地产的总裁,本市80%的高档住宅区都是出自亿林之手,是著名拼的起爹更拼的起实力的白富美。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上帝给你打开一扇门,必然给你关上一扇窗。白富美人生顺风顺水,就是在身体健康上不太能如意,整个人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她的私人医生告诉我,林总裁已经连着九年没有睡过好觉了,不残了才怪。

我一开始以为白富美对工作太有热情了,一颗心扑在工作上,就跟古代的皇帝似的,为了批折子一天只能睡个三四小时,你把人家睡觉的时间拿来挣钱,挣得自然比别人多。等真正见面了之后才明白,白富美的世界我们穷人是无法理解的,人家林总裁睡八个小时都有八千万进账,而打扰她睡眠的,其实另有其事。

那件事是一个梦,从二十岁开始,她做了整整九年。

“梦里有一片墓园,”开始讲述这个梦境时,她眼睛里有种澄澈的光,明明是困扰她很久的东西,可她说起来,那微微笑着的样子,仿佛是在讲昨日刚赴的一场美丽约会,“有个很年轻的男人,穿军装,很帅。”

我惊悚道:“你看到他的正脸了?”

林南歌很纯洁很无辜地看着我:“没有啊,看到正脸我还用来找你么,直接发寻人启事就行了。”

我更加惊悚:“那你怎么知道他很帅?”

林南歌继续很纯洁很无辜:“我猜的。”

我:“……”

林南歌轻轻笑起来,和平时在电视里看到,出席正式典礼的她完全不同,有种很活泼的俏皮:“他身形很板正,穿一身军官的常服,我查了资料,是二战时党国少将的军装,蹲在墓碑前身姿挺拔如松,我觉得这样的男人,脸应该差不到哪去。”

我默默地在心里抹了一把汗:“好吧,你继续。”

林南歌却道:“说完了。”

我做了一个莫名其妙地表情。

她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的梦,做了九年的梦,一片墓园,一个年轻的男人背对我,读墓碑上的文字,唯一的不同是,他每天都会换一个墓碑读,读完一遍,就从头再来一遍,读了整整九年。”

我在心里表达了一下对这个男人耐心无与伦比的崇敬之情,约莫猜到了她那位没事找事的私人医生一定要她来见我的原因。

林南歌的私人医生名叫朗冶,跟我很有些交情,这名字取得古怪,其实就是野狼的意思,很名副其实,丫真身是一头北方的狼,而且还是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草原狼。

别用这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那些湮没在婆婆和外婆老掉牙的故事里,流传在乡村月光下的传说主角,其实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埋葬在尘封的纸页中,他们悄无声息地隐藏在城市的角落里,书写着新的传奇。

朗冶是一头救死扶伤的医生,原谅我除了一头之外,已经想不出任何适合形容他的量词。这厮从一百年前就开始做老中医,等西医开始一统江湖的时候,这货又跑去德意志混了个医科硕士文凭,在我认识的这些妖类里,算是个高学历妖才了。

不过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这么拼命地好好学习,绝对不是因为爱学习,而是因为他必须要赚到足够的钱,以供这个肉食动物每顿饭的几斤大肉。

朗冶在两天前找到我店里来,先一脸谄媚地给我送了一套千把块的裙子,又说了一打恶心死人的好话,最后差点被我抄扫帚打出去的时候,才期期艾艾的说明了来意。

于是,风和日丽本来我应该兴高采烈出去玩的周末,不得不在店里被迫接客,桌子对面美丽的林总裁对我盈盈微笑:“朗医生说你认识一些奇人,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能不能帮我把梦里的这个人找出来,我想见他一面,只有一面就够了。”

我瞟了她一眼:“如果我能帮你找出来,你甘心只见一眼就走?”

林南歌对我故作娇媚的笑了笑:“你猜?”

我顿时懂了。

白富美在我面前摆弄了一下她那个价值不菲的古孜包,拿出一张支票,在下面签上了名:“虽然这样挺俗的,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脱俗的答谢方式了,一个数字加六个零的数额我还是能拿得出来,拜托郁老板多多上心。”

她在我眼里顿时镀了一层金光,分分钟化身成一张银行卡,我一脸虔诚的把那张纸捏过来,摆在自己面前,发自肺腑道:“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林南歌哈哈一笑:“我们是土豪,我们不想和你做朋友。”

我将支票放在一边,开玩笑问道:“今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很好奇,林总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以千万为单位的酬金,以林总的身家,也得掂量掂量吧。”

林南歌又哈哈一笑:“刚开始几年的确深受其扰,后来朗医生给我推荐了心理医生,说是能帮我安眠,驱逐梦境。然而到现在,我反而不想离开这个陪伴我九年的梦,我只想见见这个人,想问问他,他到底为什么在我的梦里存在九年,他是不是在等我。”

“我病急乱投医了,我太想见到他。”

既然决定要合作,那大家就算是朋友了,我亲手给她煮了一杯奶茶,为了表达对那六个零的尊重,我没有用糊弄人的奶茶粉,特意用牛奶和陈年普洱煮好,亲手给她端了过去。

林南歌呷了口茶,眯着眼睛品了半天,十分笃定道:“陈普洱,市场价两万一斤,看不出啊郁老板,你真够有钱的,怪不得看见我那六个零也没多惊讶,原来是隐身的富豪啊。”

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祖传的……呵呵,祖传的……今儿不是贵客临门么,特意拿出来给您喝的。”

林南歌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安安静静地把奶茶喝了个一口不剩,抹抹嘴准备离开的时候,扔下一句:“茶是好茶,奶是好奶。”

我一时没转过弯来,还跟她客气了半天,等把人送走才反应过来,尼玛,丫是说我的奶茶糟蹋了好东西。

太不能愉快玩耍了,我决定她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给她冲速溶雀巢。

朗冶在她走了不到一个小时过来,在玻璃门处探头探脑,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近吧台,朗冶嘿嘿笑了两声,哒哒地跑过来:“听说我们林总今儿来了哈。”

我又瞪他一眼:“刚走,你现在出去追还能追的上。”

朗冶道:“我追她干嘛,我看见她就害怕。”

我继续瞪他:“下面你该看见我就害怕了。”

朗冶惊恐地看着我,双手笼在自己肩上,颤声道:“你想干嘛?我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只能劫色不能劫财。”

我差点把手里的玻璃托盘盖他头上去:“给我找心理医生。”

朗冶顿时苦了一张脸:“干嘛呀,你也心理抑郁了?找心理医生还不如找哥哥,哥哥来打开你封闭的内心。”

他说完这一句,背后响起个阴森森的声音:“借过,麻烦让一让。”

店里唯一的员工肖铉微微低着头,用翻白眼的姿势看了他一眼,又对我道:“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下班了,自己小心点,别什么人都往店里放。”说完,又看了他一眼。

朗冶往我身边凑了凑,大大咧咧地把我的肩一揽:“放心,你走了我保护她,保证一只蚊子都近不了她的身。”

肖铉白他一眼,转身走了。

朗冶搓着下巴目送他推开玻璃门,拿肩膀撞了撞我:“哎,你说你们家这个小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每次我来,他那个眼神就像看阶级敌人一样,是不是把我假想成情敌了?”

我冷哼一声:“你见过有人愿意把暗恋对象和情敌放在一起的人么?”

朗冶想了想,深以为然的点头:“那也是,那他为什么老看我不顺眼?”

我想了想:“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看上你了?不是有句话叫爱他就老欺负他什么什么的。”

朗冶对我嘿嘿一笑:“打架外边。”

我没有搭理他,这只狼还残留着好勇斗狠地血统,在兼职林家的私人医生之前,因为打群架而在警察叔叔面前混的很是脸熟,后来抱上林家的大腿,每次被抓都有林家老宅的管家亲自致电警局保释,于是混的更加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