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画皮

邻居带着珠慧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澳洲村。”

珠慧软软地靠在了他的身上,不停地抖。他依然穿着一身白衣黑裤,都湿透了。

车过了两个红绿灯,她才说话:“谢谢你……”

他说:“我们是邻居。”

珠慧乘机抱住了他,说:“我不要你做邻居。”

他笑了笑,脸靠在珠慧的头发上。

到家之后,他走进房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走出来。珠慧发现,他总是穿白衣黑裤。

他拿出法国红酒,为她压惊。

两个人喝着酒,珠慧忽然问:“你怎么突然在水里冒出来了?”

“我到酒吧去,看见你跟一个陌生男人走了,怕你出事,就跟在了你们后面。”

“我是说,你怎么能在水里……待那么长时间?”

他淡淡地说:“我肺活量大。”

珠慧望着他,一下下眨着眼睛,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

就这样,两个人一边喝一边聊,一直到深夜。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最后,男人醉倒在沙发上,珠慧却毫无两样。

她轻轻地说:“我扶你到**吧?”

他沉沉地闭着双眼,不说话,好像睡过去了。

珠慧走上前,把他扶起来,踉踉跄跄走近卧室,把他放在了**。他“轰隆”一声倒下去。然后,她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他。

她本来以为今晚会有某种进展,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她轻轻叫了一声:“邻居……”

他没有反应。

那些猫横七竖八地趴在卧室的地板上,诡异地看着她。她避开那些冷森森的眼神,继续端详这个烂醉如泥的男人……

她想,应该把他的外衣脱掉,那样会舒服一些。

他衣服上的扣子系得严严实实,她解了半天都没有解开。

突然,她想起了他从水中冒出来的样子,一下就把手缩了回来。一个正常人绝不可能在水里待那么长时间!她的目光透过衣柜的玻璃门,看到了里面挂的衣服——竟然都是白衣黑裤,有十几套!

她忽然有了一个预感——她即将揭开一个可怕的秘密。

她双手颤抖着,终于解开了第一颗扣子,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她陡然瞪大了双眼!那些猫也突然一齐尖厉地叫起来……

5、绑架

衣啸天最早的打算并不是绑架。

他带着两个兄弟整整观察了澳洲村这个男人半个月,基本掌握了他每天的活动规律:白天睡大觉,天快黑的时候,起床,开宝马轿车离开,去向不明。

衣啸天曾经在澳洲村当过保安,是他先盯上了目标,然后招集三个老乡,预谋盗窃。最后,一个胆小的老乡退出了。他离开之前,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最好弄清他去了什么地方。”

这天晚上,衣啸天带着A和B躲在澳洲村对面,看着目标驾车离开。然后,他们躲开电子监视系统,窜到那个男人的住宅前,撬窗而入。

进了屋,他们看见地板上伏着很多猫,它们盯着三个不速之客,目光阴森。

三个人开始手忙脚乱地寻找钞票。可是,他们翻遍了整个住所,没发现一分钱,也没找到存折和储蓄卡,甚至连一个金首饰都没看见。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汽车声。

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A探头看了看,紧张地说:“他回来了!”

B 说:“我们快跑吧!”

衣啸天冷冷地说:“不要慌,我们干脆绑架他。”

主人似乎忘了什么东西,他快步走到门口,在掏钥匙,声音很大。

衣啸天静静地站在门后。一丛丛蓝莹莹的光在黑暗中闪烁,使房子里多了几分灵异之气。

那个男人打开门,刚刚走进来,那些猫突然叫起来,长长短短,音调怪异。那个男人似乎听明白了什么,他愣了一下,猛地后退了一步。

衣啸天冲出来,举起铁棍就砸了下去。他觉得他砸在了一块石头上,“咯嘣”一声,铁棍被反弹起来,脱了手。

那个男人踉跄了一下,栽倒在地。A和B急急地跑过来,用绳子把他捆了,捆得结结实实。

三个歹徒抬着那个男人离开房间时,衣啸天又看了那些猫一眼,它们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就像黑夜里的一扇扇遥远的亮着灯的窗户,那里面串通着另一种世界。

三个歹徒把那个男人塞进他的宝马轿车,开着它驶出了澳洲村。

他们来到郊区,走进了一个独门独院。这里很偏僻,四周长着老树和蒿草。

他们把猎物抬进黑糊糊的屋里,扔在地上。然后衣啸天点着三根蜡烛,屋里弱弱地亮起来。

他们围坐在猎物旁,抽烟。

猎物脸朝上躺着,一动不动,像一具僵尸。

B说:“我想,这个家伙可能死了。”

A看了看B,然后,小心地把手伸到那个男人的鼻子下,过了一会儿,他把手缩回来,不安地看了看衣啸天,小声说:“没气了。”

衣啸天紧紧盯着地上那个男人的脸,一言不发。

B说:“刚才抬他时,我就感觉他硬了……完了,一笔大财飞了。”

A说:“不是还有车吗?至少值50万。”

B说:“如果他不死,说不定我们能搞来500万。”

衣啸天依然盯着那具尸体。

A说:“老大,你在想什么呢?”

B也说:“有什么不对吗?”

衣啸天这才把目光移开,转向了那三根飘闪的蜡烛:“我在想那些猫。”

“猫怎么了?”

“它们好像对他说了什么。”

有人憋不住笑了一下。衣啸天转过头,看了看A,又看了看B,说:“笑什么?”

A说:“我没笑哇。”

B也说:“我也没笑哇。”

三个人把目光一齐射向了地上的那个男人。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双手在背后捆绑着,压在身下,头朝后仰着,鼻孔朝天。他双眼紧闭,一绺头发被乌黑的血粘在了一起。

B突然说:“灭了一根蜡烛!”

另两个人回头看了看,果然,第二根蜡烛灭了。

“房子里没有风,蜡烛怎么灭了?”衣啸天一边嘟囔一边走回去,打着打火机,凑到那根蜡烛上,它似乎不太情愿地亮了起来。

然后,他又回到了猎物身旁,继续观察他。

B说:“老大,它又灭了……”

两个人又回头看了看,果然,第二根蜡烛又灭了。

衣啸天走过去,站到窗户前,伸手试了试窗缝的风,说:“刮风了。”然后,他又把第二根蜡烛点着,再次回到猎物旁边。

B一直扭着脖子死死盯着第二根蜡烛。

过了几秒钟,他又说:“老大,它又灭了……”

衣啸天回头看了看,果然,第二根蜡烛又灭了,这次他没有走过去点亮它,而是对着尸体突然笑起来:“起来吧。”

那个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扫视了一下眼前的三个绑匪,吃力地坐起来。

衣啸天转头看了看B,压抑着心中的兴奋,说:“你太不尊重这位先生了,人家明明活着,你怎么说他死了?”

B疑惑地说:“刚才他……”

衣啸天转过脸,抱歉地说:“我这个兄弟是个粗人,实在对不起。”

那个男人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一定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想要命,只想要钱。”

“多少?”那个男人使劲扭了扭身体,看来他很难受。

“500万。车归你。”

“没有。”

衣啸天拿起一根蜡烛,凑到这个男人的脸上,又慢慢朝上移动,终于点燃了他的头发,“呼啦”一下,一片头发就不见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毛发的焦糊味。

“有没有?”

“没有。”

B小声说:“烧他的眉毛。”

衣啸天笑道:“那样不是太残忍了吗?”接着,他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对两个同伙说,“他会改变主意的,要慢慢来。”

然后,他把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塞进那个男人的嘴,又把他牢牢地绑在暖气上,吹灭了蜡烛,带着两个同伙离开了。

铁门“哐当”一声响,屋子里就变得一片死寂了。黑暗中,有两簇蓝莹莹的光在闪动……

第二天,天黑之后,三个歹徒才鬼鬼祟祟地来到郊区这个独门独院,查看他们的猎物。

猎物还在,他的双眼布满血丝。

衣啸天点着蜡烛,蹲在他面前,说:“想通了的话,朝我点点头。”

那个男人僵直地坐在地上,木木地看着他,毫无反应。

衣啸天的眼睛突然有些异样,回头对另两个同伙说:“这家伙好像有点不对头!”

A和B都吸了一口冷气——他的整个脑袋和脖颈都生出了黑毛,看上去毛茸茸的,十分阴森。他像一尊泥塑,只是两只眼珠在缓缓转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B惊骇地退到了床边。

衣啸天站起来,回头瞪了B一眼,喝道:“怕什么?”接着,他恶毒地说,“我们每天都来一次,看看他到底能变成什么样子。”

说完,他吹灭蜡烛,带着A和B迅速离开了这个房子。黑暗中,那两束蓝幽幽的光又开始闪烁了。

第三天,天黑之后,三个歹徒又来了。

当衣啸天点着蜡烛之后,大吃一惊——那个男人的毛又长出了不少!

这一次,衣啸天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没敢走上近前。另两个歹徒都站在老大身后,眼里闪着恐惧的光。

衣啸天外强中干地问了一句:“你改变主意了吗?”

那个男人望着他,好像一个听不懂人类语言的动物。

衣啸天吹灭蜡烛,低低说了一声:“我们走!”

他们离开之后,那双蓝眼睛又开始飘闪了,它似乎一天比一天明亮。

第四天晚上,三个歹徒又来了。衣啸天进了门,刚刚把蜡烛点着,就愣在了那里,A和B探头看了看,惊惶地叫出声来。

那个男人脑袋上的毛又长了很长,已经不像人了,他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黑毛里,逼视着面前的三个人……

双方静默了一阵子,衣啸天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我们跟你没什么仇,只想要钱。你如果合作,我们可以把数额减一减……”然后,他紧张地观察对方的表情。

对方的脸几乎被黑毛覆盖了,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看见他的双眼闪着冷酷的光。

三个歹徒又一次离开之后,黑暗中的蓝眼睛又燃烧起来……

第五天晚上,三个歹徒再次走进郊区的这间房子,点着蜡烛之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已经完全是一个毛瑟瑟的怪物了!

就这样,在短短几天时间里,三个歹徒亲眼看着这个猎物怎样由人变成了兽——长长的黑毛挡住了他的脸,他的眼睛在黑毛的缝隙中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三个人。

衣啸天看了看两个同伙,说:“……杀了他吧?”

A说:“现在还不能杀他。昨天晚上,我忽然梦见了他的车——也许,我们应该到那里面搜一搜,说不准能找到存折之类的东西,可是我们不知道密码。”

三个歹徒就出去了。

他们钻进那辆宝马轿车,开始搜查,竟然真的在座位下搜出了一沓沓的钞票,正好100万!

他们欣喜若狂。

回到屋里,B急不可待地说:“老大,我们分钱吧!”

衣啸天把钱放在**,说:“不急。我们先商量一下,怎么处置这个家伙?”

三个人都转向了那个穿着白衣黑裤的毛烘烘的怪物。

“用刀子怎么样?对准心窝,一下就完了。”A说。

“那还不如用绳子勒死他,免得到处都是血。”B说。他的声音很小,似乎怕那个东西听见。

“把他扔进浴池吧,不用费力气。”衣啸天说,“杀他之前,我们应该喝点酒。我去买。”

接着,衣啸天起身就出去了。他回来的时候,B已经把浴池的水放满了。

三个人每个人喝了一瓶啤酒,然后互相使个眼色,站起来,慢慢朝那个毛烘烘的东西走过去。

那双眼睛在黑毛里死死盯着他们。

三个人“呼哧呼哧”把他抬进了厕所,拔掉他嘴里的抹布,把他投进了浴池。“轰隆”一声,水就涌出来了,湿了一大片。他在浴池里使劲扭动着身子,大口大口吞着水……

三个人快步退出来,开始分钱。

突然,B踉跄了一下,用手扶住了脑袋:“老大,我头昏……”刚说完,他就轻飘飘地瘫倒在了地上。

A也感到身体有点飘,他警觉地看了看衣啸天——是他买来的啤酒!

衣啸天困倦地看着他,嘴唇蠕动了两下,好像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也一头栽倒在地。

三个歹徒都躺下了。

那个男人在水里泡着。

房子里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三个歹徒中有一个人动了动。过了一会儿,他又动了动。最后,他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他是衣啸天。

他把所有的钱都包进了自己的挎包,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麻绳,套在B的脖子上,低声说:“这是你的杀人方法。”

接着,他双手用力一绞,B脑袋上的青筋就鼓出来了,嘴里很快吐了白沫。

勒死B之后,衣啸天喘息了一阵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刀子,站在A跟前,低声说:“这是你的杀人方法。”说完,举刀就朝A的后心扎下去,一下,一下,一下……

最后,他扔下刀,拎起挎包要逃走。这时候,他听到厕所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呼噜……呼噜……呼噜……”

他抖了一下。难道那个家伙还没死?

不能留下活口。

他放下挎包,端着蜡烛,蹑手蹑脚地朝厕所走过去。烛光飘飘闪闪,所有的实物都随着晃动起来。

他走进厕所,首先看到一只猫,它伏在水龙头上,阴森地盯着他。它的嘴角挂着几根麻绳丝。

他探头朝浴池里看了看,蓦地瞪大了眼睛——水在微微波动着,那个东西满脸的黑毛随着飘来飘去,极其恐怖。他像一个水陆两栖动物,根本没有死,那双眼睛在水中定定地盯着他。

他想跑,双脚却像生了根。

“轰隆”一声巨响,一双胳膊从水中伸出来,一下就抓住了他,猛地把他拽了进去。一转眼,他就躺在了水里,而那个怪物则骑在了他的身上。

透过水,他看到对方脸上的黑毛湿淋淋地垂下来,无比柔顺,把五官都挡住了。他的一双手长满黑毛,像铁钳一样牢牢按住衣啸天的脑袋,水顺着衣啸天的鼻孔、嘴巴、耳眼灌进去……

“这是你选择的方式啊!”怪物嘶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