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建筑师

季风和小歪不知道，周最近在忙些什么。

周也说不清，他为什么要寻找这个小区的建筑师。

他通过电视台的同行，没费什么劲儿，就把那个建筑师找到了。周是在医院里见到那个老头的，对方躺在病**，气息已经很微弱。

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此人很面熟。他六十多岁，很瘦小，穿着一身灰色的制服，戴着高度近视镜，头发花白，两个鼻孔敞露着，里面黑糊糊的……不过，有的人站着和躺着，长相往往不太一样，因此，开始的时候，周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看着看着，周忽然想起来了，这个人正是有一天夜里拦住他询问去八王坟坐几路车的老头……

周说话了：“我来请教一件事，如果您的身体允许的话。”

建筑师艰难地说：“如果我回答得了，我当然愿意。你看我这种情况，已经没有机会回答多少问题了。”

周说：“交汇小区的楼是您设计的吧？”

建筑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豪的神色：“也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几位助手呢。”

周说：“我想问问，那个小区的楼是不是……不太一样？”

建筑师反问道：“怎么不一样呢？”

周觉得，他是明知故问。周继续说：“我觉得，那些楼——至少有一栋楼，每套房子中有一个房间是移动的……”

建筑师笑了笑，喘得更厉害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周说：“到了后半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丑时，每户人家都有一个房间开始移动，就像电梯。过了丑时，移动的房子就回归原位了。”

建筑师叹口气，说：“我很希望自己在临终之前有这样的创造，但是很遗憾，我设计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房子。”

周说：“我住的那套房子，有个房间没人住，锁着。一天夜里我两点多钟回家，在楼下看到里面的灯亮了。又一天，我又是两点多钟回家，在楼下又看到里面的灯灭了。如果，我前面的猜测成立，那么我看到的就不是我家的房间。就像有人掰动魔方。巧的是，每次我走进家门，都将近寅时了，魔方又复原了。因此，有一次我叫来了警察，在外面吵吵嚷嚷，里面的人却没有走出来，因为他们像乘电梯一样升上去了，或者降下去了。后来，我还在夜里听到那个房间里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我打开那扇门，看到过不同的场景，更肯定了我的猜测。我还怀疑，那栋楼共七层，那些房间正好一周转个轮回。只是这个小区刚刚建成，有的房子还没有卖掉，因此，业主们暂时没有发现这个巨大的秘密。”

建筑师说话了：“那可能是因为，现代城市里人与人之间太冷漠了，老死不相往来，冥冥之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移动了那些房子，让家家户户发生一点交叉，互相走动走动。”

周笑了，他望着建筑师的眼睛，说：“我认定那是您的杰作。”

建筑师也笑了，他笑得有些勉强，看来，他真的病入膏肓了：“跟我没关系，真的。我十分清楚，那些房子的建筑材料，只是钢筋、水泥、砖瓦。”

周摇了摇脑袋：“不可能。没有动力，那些房子怎么可能移动？电梯没有电，它们会上升或者下降吗？”

建筑师的神态突然庄重起来，断断续续地讲了这样一个典故：

有个神学家，他有个朋友是个科学家。两个人信仰不同，经常发生激烈的争论。一天，科学家来到神学家的住所，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精巧的天体模型——月亮围着地球转，地球围着太阳转……只是科学家没找到这个模型的动力在哪里。于是，他就问神学家。神学家说：“没有什么动力啊，它们的运动是自然而然的。”科学家不相信：“你这是睁眼说瞎话！”神学家说：“月亮、地球、太阳，不知道比这个模型大多少倍，它们一个围着一个转，配合无比精妙，你说，那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我为什么要相信呢？”

说完这些话，建筑师就不再说话了，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他好像专门在等着回答这个问题，然后就匆匆走开了。

周回到家中，对季风和小歪说：“今天晚上我带你俩看戏。”

小歪兴奋地问：“演唱会？”

周指了指第9扇门，说：“戏在那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