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移位

眼看就过大年了。

我打算把《门》的故事录制完毕,总共25集,然后回北京过大年。

这天,录完节目,季风、钟毅、小歪又留在单位加班,我一个人回家了。我算是早回家的,不过也已经是午夜11点多了。

我走在那条阴森的水泥路上,只要有人走过来,我就紧紧盯住对方的脸。我怀疑,每个人都是行尸走肉。一路上,我总共见到两个人,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羽绒服,我怎么看她怎么像那个有杀猫嫌疑的女人。她从我跟前走过去的时候,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还有一个老头,很瘦小,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制服,走路一拐一拐的,是个跛子。我忽然感觉到,这个老头的脸很像那个叫周庆兰的老太太!他从我跟前走过去的时候,同样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们的背影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了。

我松了口气。

走到楼门口的时候,我特意朝上看了看,幸好看了看,我竟然走到了四单元。朝后退了退,看到楼门上写着三单元,这才走进来。

打开家门,小鸡蛋就扑了过来。我抚摸了它一阵子,然后,给它喂了狗粮,洗漱一番,准备睡了。

电视机上的中央一套已经不见了,前几日,农民频道又神奇地冒了出来。这时候已经过了午夜12点,我的节目即将播出了,不过,我实在不想再看了,只想睡。

由于怕小鸡蛋在家乱咬东西,我们把一些贵重的东西都放在季风和小歪的卧室里,离开的时候,把那个卧室的门关上。小鸡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门打开。

我刷完牙,想刮刮胡子,剃须刀放在了季风和小歪的卧室里,我打开那个卧室的门,走进去,正要打开抽屉拿出剃须刀,突然我停下了,朝窗台上看了一眼,我猛然发现——季风的照片不见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季风:“季风,你把窗台上的照片收起来了?”

季风说:“没有哇。”

我说:“你问问小歪,她收没收?”

季风说:“怎么了?”

我说:“你问问她就好了。”

小歪在地下室的机器上忙着,季风去找她,过了半天才上来:“她也没收。”

我说:“你再问问钟毅。”

过了一会儿,季风说:“钟毅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我说:“哦,没事了。”

挂掉电话,我马上变得警惕起来。

我轻手轻脚地退出季风和小歪的卧室,走到客厅看了看,这应该是我们的住所啊。我又来到我的卧室看了看,没什么不一样。按理说,小鸡蛋在家里,我不应该怀疑自己走错了房子,但是,现在我连小鸡蛋也不太信任了。

房子的格局都是一样的,摆设也都是一样的,现在,唯一能证明我有没有走错的东西,就是个人物品了。

我打开了衣柜,里面的隔板上放着一只黑色旅行箱,那是我带来的,里面装着我个人的一些衣物。我把它打开,看到了我的衣服——黑色牛仔裤,蓝色牛仔裤,红色衬衣,条纹衬衣,灰色夹克,黑色皮衣,一包**,一包袜子。

我把这些衣服抖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果里面装着别人的衣物,我还不至于如此害怕,关键是,里面似乎都是我的衣服,可是仔细一看,问题就出来了——这些衣服的颜色和款式都没问题,不过,每件衣服都比我的衣服新。

这不是我的衣服!

这里不是我们的住所!

那么,刚才我用了谁的牙刷?

我忽然感到很恶心。我跑到卫生间,专门看了看我刚才用过的牙刷,样式和颜色跟我的牙刷一模一样,只不过,它是新的!

朝上看看,黑色吊顶的缝隙射出亮堂堂的光。

我冲出门去,来到了楼下,朝远处看了看,那只黑色垃圾筒静默地立在路口上。仰起头看了看,我感觉三单元的“三”字不对头,中间又被人加了一横!

刚才,我又走进了二单元!

我走到我住的那个楼门前,借着月光看了看,上面写着四单元,这个“四”字稍微有点歪斜,我肯定,它被人去掉了一横,加了两竖和一个“儿”字。

可是,小鸡蛋怎么可能自己打开门,从家里跑出来,钻进另一个楼门,打开另一户人家的防盗门,把自己关进去?

我回到楼上,警觉地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然后盯住了小鸡蛋。我想问问它,到底是什么人把你从家里领了出来,带进了这个房子?

可是,小鸡蛋不会说话。它傻愣愣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盯着它。

我带它下了楼,走向三单元。突然,从来不叫的小鸡蛋冲着旁边黑糊糊的树丛大叫起来,那片树丛很深,很静。我的心狂跳起来,拽着它赶紧钻进了楼门。

进门之后,我特意到季风和小歪的卧室看了看,里面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墨绿色的沙发上堆放着一袋子卫生纸,还有五盒铁观音茶。窗台上,摆着一排化妆品,还有一个相框,里面是季风的照片,她坐在城市铁路下的长椅上,安静地望着镜头,眼神有些深邃……

我又走进我的卧室,打开衣柜,拎出那只黑色旅行箱——这些衣服才是我的衣服。

这里才是我们的住所。

回想刚才那个房子,我陷入了无底的恐惧中。那套房子里,甚至有狗粮!平时,我给小鸡蛋喂的是皇家A3狗粮,那套房子里也是皇家A3狗粮。小鸡蛋的狗粮只剩下了五分之二,那袋狗粮也只剩下了五分之二!

躺在**,我忽然想,过几天,我要把季风、钟毅、小歪带到那套房子去,住一夜,看看到底能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