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畸情

这天,下班之前,剧本基本改好了。剧本乃电影的基础,剧本完美了,周德东无比轻松。另外,男二号已经定了,女二号在周德东心里也暗暗有了人选……

晚上,周德东拽上副导演、编剧和一个负责化妆的女孩,一起去喝酒。酒过三巡,那个女孩先回家了,剩下三个男人一边划拳一边狂饮。人在江湖漂啊!怎能不挨刀啊!一刀砍死你啊!然后砍自己啊!……将近11点的时候,周德东喝醉了。

结束之后,周德东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回宾馆。走了一半,他突然停下了,想了想,又折回来,朝家里走去。他害怕那个稀奇古怪的梦。

其实,他家离那个宾馆很近,穿过一条胡同就到了。这是10月的北京,夜里很冷。一阵寒风吹过来,他踉跄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真的喝多了。

他回到自家楼下的时候,电话响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最近,他经常接到熟人的电话,向他推荐演员。甚至有一个多年不联系的初中同学还打来了电话,要他帮忙,给她安排一个配角……

他接起电话来,警惕地问:“喂,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低低的,有点像男孩:“周老师吗?我叫李兀兀,应征演员的,你们收到我的信了吗?”

周德东的眼前一下就跳出了那张照片:长长的脸,一双圆圆的眼睛,两颗虎牙支棱到嘴唇外……

他立即说:“我不知道。副导演管这件事,有了消息他会给你回信。”

对方有些失望:“哦……”

他突然问:“你是从哪里搞到我电话号码的?”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从哈尔滨来,刚下火车,想见见您,可以吗?”

周德东愣住了。

一个女孩深更半夜提出见面,她想干什么?周德东四下看了看,午夜的小区里空无一人,只有草坪灯幽幽地亮着。他的心突然“怦怦怦”地跳起来,鬼使神差地说:“你来吧,我们喝茶。”

她有些激动,马上问:“老师,您在哪里?”

周德东说:“我在家。你打车到国展小区,下车再给我打电话。”

她说:“好,您等我!”

放下电话,周德东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答应她来见面呢?想来想去,正是因为她的丑。

周德东的身边有一些靓女,不过他一直小心谨慎,不敢放纵。他做导演不是科班出身,而是半路出家,因此,他十分珍惜这个工作,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耽误正事。另外,他是一个特别看重名声的人,对反面舆论的承受力很差。一些有头有脸的同行偷腥之后,由于不能满足女人的要求,被对方直接拽掉了裤子,上面光芒万丈,下面蔫头耷脑,那样子别提多丢人了!过去,丑闻在老百姓嘴里的传播速度是: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有了网络,丑闻的传播速度变成了:一传万,万传亿。太可怕了。周德东不敢想,如果自己被哪个女人在网上曝了光,又是录音(嘿咻嘿咻)又是录像(呱唧呱唧),那以后还怎么活!

越是压抑越是渴望。

这个李兀兀似乎是个轻松的入口。在周德东心中,她不是女的,是母的。她勾起了周德东的动物性欲望。

回到家,不知是酒劲拱的,还是因为一个丑女即将送上门来,周德东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大约半个钟头之后,电话又响了,还是李兀兀:“周老师,我到国展小区门口了,您在哪儿?”

周德东说:“你一直朝里走,会看到一个花园,右转,有一个池塘,再左转,在那个幼儿园门口等我,我接你。”

她说:“好的!”

挂了电话,周德东整理了一下衣服,出了门。

他来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好12点。就在这时候,有人在背后叫了他一声:“周老师?”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小孩顺着黑糊糊的甬道朝他走过来。他愣住了,这是幼儿园哪个班的小孩?为什么深更半夜还不回家?

待对方走近之后,他才看清,这个人虽然体型矮小,脑袋却很大,根本不是什么小孩,而是一个侏儒!长脸,圆眼,虎牙……

这个侏儒穿着白色羽绒服,黑色牛仔裤,白色皮靴,背着一只葫芦形的盒子,那里面装的应该是小提琴。她的上身基本和正常人一样长,两条腿却好像遭到过严重挤压,只有一尺多长,呈“O”形。

说不清理由,这个异常的身体让周德东的心“嗵嗵嗵”猛跳起来。

他回过神,急忙说:“你是李兀兀吧?我是周德东。”然后,他走上前去,接过那只葫芦形的盒子背在自己肩上,说:“走吧走吧。”

她一直抬着脸打量周德东。

周德东的心越跳越快,还有一个原因是紧张,他担心被什么人看到。左右看看,正巧有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保安走过来,警惕地朝他们张望着。

周德东一边快步朝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小声说:“跟上我!”

她没有追上来,一直走在他的背后,轻声说:“周老师,你喝酒了吧?”

周德东说:“是的,喝了一点。”

她说:“酒味好大!”

周德东说:“抱歉……”

他带着这个侏儒女孩,在小区里拐了几个弯,才钻进他家的楼门。上了电梯之后,他依然十分紧张,因为他知道电梯里有摄像头,说不定保安们正围在屏幕前监视着他们。

上了17楼,周德东掏出钥匙打开门,一步跨进去。

房间里很温暖,周德东稍微放松了一些。不过,他的心突然又绷紧了,因为太太正在墙壁上静静望着他——那是太太的照片。此时她会不会打电话回来呢?应该不会的,太太在生活上很规律,这时候早睡了。

吊灯太明亮了,周德东把它关掉,只留下了落地灯,房间的光线一下柔和下来。李兀兀一直在门口站着,有些局促。周德东笑了笑,指指沙发说:“你坐吧,我给你倒茶。”

她的反应似乎有点迟钝,想了想说:“好的。周老师,麻烦你了。”然后,她走到沙发前,提了提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她走路的姿势左右摇晃,有点像猩猩。

周德东突然问:“你喝酒吗?”

她说:“周老师,我不会喝酒啊。”

周德东倒了两杯红酒,坐到她身边,说:“女孩喝一点红酒对美容有好处的。”

她看了看周德东,接过酒,说:“好的,谢谢周老师。”她的胳膊又短又粗,动作十分笨拙。

两个人碰了碰杯,周德东喝了一大口,她喝了一小口。她的表情好像在喝汤药。

周德东说:“你拉小提琴?”

她说:“是的。”

周德东说:“怎么想起要演戏了?”

她说:“是我妈让我报名的。她在中央电视台看过一个节目,有个山东女孩叫宫丽英,身高只有97厘米,她闯到北京追寻演员梦,百折不挠,现在已经成了名人。我妈对我说,你不能自卑,什么事都要敢于尝试!”

周德东叹口气说:“可是,《奇门遁甲》里没有适合你的角色……”

她认真地问:“周老师,我没有一点希望吗?”

周德东避开她的脸,说:“除非在戏里给你加一个角色,不过那工程就太大了。”

她说:“您考虑考虑,谢谢您了!”

周德东又端起酒杯跟她碰了碰,这一次,她竟然一口把酒都喝掉了。周德东没有喝,直直地盯着她矮小而结实的身子,全身的血突然冲上头颅。

这时候,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机蹦进了周德东的视野,他一下冷静下来。她会不会正在用手机录音或者摄像呢?他放下酒杯,把那部手机拿起来,假装好奇地问:“什么牌子?”

她说:“诺基亚,我妈刚给我买的。”

周德东摆弄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放下手机后,他突然抱住了她。

她愣愣地说:“周老师,你干什么?”

周德东没说话,直接把她按在沙发上,气喘吁吁地拽她的腰带。他的思路很简单:漂亮女孩的要求高,门槛高,而这个丑女孩一定要求低,门槛低。他把她当成了动物,却遭到了动物一般强劲地反抗——她的力气奇大,两根短短的胳膊使劲推着他的肩膀,一双短短的腿使劲蹬着他的肚子,大声叫着:“妈呀!你要干什么!”

如果,周德东早知道她不顺从,他不会下手。同样是费劲,还不如换一个美女。可是,此时他已经像离弦的箭,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的腰带是牛皮的,又厚又宽,硬邦邦的,周德东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几乎要把这条腰带拽断。

突然,她的大脑袋一歪,全身软下来——她竟然昏厥了。

周德东吓了一跳,放开她,使劲摇晃她的肩膀:“李兀兀!”

她没有醒来。

周德东蹲在沙发前,使劲抠她的人中,一边抠一边叫:“李兀兀!李兀兀!”

她还是没有醒来。

周德东有些手足无措了,呆呆地坐在了她的身旁。她的胸部很大,畸形的臀部翘翘的。他贪婪地观望着,涎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现在,她失去了知觉,彻底没有门槛了。

我们的周老师伸出颤巍巍的黑手,解开她的羽绒服,隔着毛衣,心急火燎地摸了几下奶,又顺利地解开她的腰带,把牛仔裤扒下来,爬了上去……

矛遇到了盾。

周老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刺破了这面盾,感到一股热乎乎的东西喷了出来。他低头一看,沙发上一片血红。

她在剧烈的疼痛中睁开了眼睛,傻呆呆地望着他,突然喊起来:“我的妈呀——”

周德东使劲搂紧她,加速运动,全身的欲望终于像开了闸的洪水,**。

接着,他艰难地从她身上爬起来,坐在她旁边,沮丧地低下了头。她没有提上裤子,就那样**躺在沙发上,直直地望着半空。

周德东知道,麻烦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她肯定会提出要演女主角。别说女一号,就是女二号也决不可能。如果他带着她出现在拍摄现场,大家会是什么表情?

静默了好半天,她并没有提起演戏的事。

周德东转过身,帮她提上裤子,发现她大腿内侧有几块青紫的痕迹,就小声问:“这是……怎么弄的?”

过了好半天,她才弱弱地说:“我妈掐的。”

周德东一惊:“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拉琴总出错。”

周德东嘀咕了一声:“不可思议……”

她推开他,把裤子提起来,左摇右摆地去了厕所,不一会儿,就传来“哗哗”的冲水声。大约十分钟之后,她出来了,像个小孩一样,站在茶几前,低下了头。

周德东说:“你坐,我给你倒茶。”

她想了想,突然抬起头,说:“我们喝酒。”

现在,周德东已经没有一点喝酒的**了,只想着怎么收尾。他说:“我喝得很多了,明天还得工作……”

她慢慢低下头去,说:“那连茶也别喝了,睡吧。”

周德东说:“好。”

上了床,周德东立即关了灯,他实在不愿看到她那颗大脑袋。幸好床很大,他和她离得远远的。

此时周德东最关心的是,她何时离开北京。她告诉周德东,这次她是来学琴的,她妈给她找了一个很有名的辅导老师。

周德东的心一下沉重起来。

她见周德东不说话了,突然在黑暗中说:“我给你拉琴吧?”

周德东说:“太晚了……”

她说:“我给你拉《小夜曲》。”

说完,她爬下床,去客厅取来小提琴,在床边站好,轻轻拉起来。周德东看不清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粗壮像成人,高矮像小孩,一双腿像两个括号。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德东感觉琴声有些不对头,他坐直身子,眯缝着双眼仔细看。她停下来,问:“怎么了?”

周德东说:“琴声怎么有点怪?”

她把小提琴从脖子上拿下来,举了举琴弓,反问道:“这是用什么做的?”

周德东说:“马鬃呗。”

她低下头,说:“这个琴弓不同,它用的不是马的头发,而是人的头发……”

周德东打了个冷战,一下醒过来。

她还站在床头轻轻拉着琴,曲调舒缓。周德东不想惊扰她,偷偷又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感觉这个女孩可能精神有点问题。

周德东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她还站在床头拉琴。窗外,已经有微微的晨光透进来,隐约能看清她的脸了。周德东坐起来,说:“天,你一夜没睡啊?”

她放下小提琴,说:“周老师,天亮了,我得走了。”

周德东迅速穿好衣服,说:“我送你。”他不想让这个侏儒一个人离开,主要是担心她出门之后,把门牌和楼号都记下来。

出门之后,周德东一边走一边不停跟她说话,走过幼儿园,走过池塘,走过花园,一直走出小区大门……她没有机会记下门牌和楼号。

来了一辆出租车,她费力地爬进去之后,回头看了周德东一眼,然后低下头,什么也没说,车就开动了。

她没有提起演戏的事,也没有提起未来,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你喜欢我吗?”

周德东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司机踩了一脚刹车。

周德东追上去,掏出一张百元钞票从车窗塞进去:“车费。”接着,他弯下腰问:“宝贝,你喜欢我吗?”

她认真地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

他推了推她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又问了一句:“说,你喜欢我吗?”

她的脸有些红润,小声说:“一会儿给你短信。”

他想了想,点点头,关上了车门。

李兀兀离去之后,周德东没有去剧组,他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实际上,他希望她说一句“喜欢”,并不是为了获得某种魅力的证明,而是为了获取避免某种麻烦的证据——他担心她会告他强奸。那样的话,这个司机就是重要的人证。

可是,她没有说。

回到家,周德东坐在沙发上,等待她的短信。她的短信一直没有来。多疑的周德东越来越不安了。

下午的时候,短信突然响了,打开一看,正是李兀兀发来的,只有两个字:

我疼!

这条短信证明不了什么。

为了勾引她说出一点有价值的话,周德东肉麻地回道:见到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了你!

这次,她再也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