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0岁生日,两根蜡烛

北京,通州。

骚叔工作室。

小胡在忙,骚叔在外面抠砖。水泥太坚固了,他的手上磨出了老茧。

小胡来到门口看了看他,说:“叔,你进来喝杯茶吧,那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抠下来的。”

骚叔歪着脑袋看着那块红砖,满眼挑剔。

他放下工具,走进了工作室。

他四下看了看,垃圾桶里乱七八糟地扔着一些废纸和纸杯,他说:“小金牛,你看那垃圾桶里乱的!”

小胡挑着双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走过去,把垃圾桶倒了。

回来,小胡坐在电脑前笑了。

骚叔也坐在了电脑前。他们用的都是笔记本电脑,更像在咖啡馆。

骚叔敏感地看了看她:“你笑什么?”

小胡说:“我看到了一个微博。”

骚叔凑过去,微博上写道:我老板不但是个处女座,还他妈是个A型血,这不是逼人跳槽的节奏吗!

骚叔说:“我就是处女座A型血啊,怎么了?”

小胡说:“什么怎么了?”

骚叔说:“你也想跳槽吗?”

小胡说:“目前还没有这个想法。”

骚叔在小胡旁边坐下来,说:“哎,为什么都说处女座是五仁月饼呢?为什么大家都要黑处女座呢?我真的很想知道!”

小胡笑了,透过厚厚的近视镜,她那双眼睛笑得很深邃:“你想知道什么?”

骚叔抹了下头发:“比如我吧,浪漫,帅气,善良,宽容,我哪里不好?”

小胡忍着笑:“我能说实话吗?”

骚叔说:“当然了!”

小胡就说了:“你们的问题恰恰是说不出哪里不好。”

骚叔仰头看了看天花板:“那我就不懂了,你说一个星座不好,又说不出他们哪里不好,这完全不讲道理啊!”

小胡说:“比如说现在。”

骚叔看了看她:“现在?我怎么了?”

小胡笑着小声说:“龟毛……”

骚叔说:“龟毛……不可爱吗?”

小胡有点无奈了:“还自恋。”

这时候电话响了,骚叔说:“以后我们再讨论这件事。”

他走过去,把电话接起来,是夏邦邦打来的,他说:“骚叔,你有什么消息吗?”

骚叔说:“还没有。”

夏邦邦说:“我们发现了一个人可疑……”

骚叔抓紧了电话:“小题?”

夏邦邦说:“怎么会是小题,是谷未素!她说她在古文出版社工作,我打电话核实了,确实有这个人,但是他们并不了解她父亲的情况,他们甚至不了解谷未素,他们说,这个人平时不跟任何人来往,并且她已经两年没上班了。麻烦您帮我们调查一下。我们还在罗布泊的边缘,我要等你的消息。”

骚叔说:“好的,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骚叔赶紧打开电脑,播放夏邦邦团队的视频,很少有那个谷未素的镜头,她总是躲在人群后,偶尔拍到她,她只是冷冷地看一眼镜头,就把头低下了。

当时,夏邦邦排列信任顺序的时候,谷未素是女性里面最后一个人。

骚叔反复回放谷未素那几个镜头,越看越感觉她异常。

骚叔说:“夏邦邦他们追查了,说谷未素最可疑。小金牛,你有工作了,我们兵分两路,你去古文出版社问问谷未素的事,我接着调查小题。”

小胡说:“既然谷未素最可疑,你还调查小题干什么?”

骚叔说:“我发现了另外的问题。”

小胡想了想说:“我找谁问?怎么问?”

骚叔说:“我找谁调查小题?怎么调查小题?”

小胡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啊。”

骚叔说:“所以啊,我们都要自己想办法。宝贝,其实你很聪明,我从你脑门看出来的。”

小胡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满脸疑惑。

骚叔来到密云,已经是下午了。

天气很好,骚叔写过这样的句子——在这样的天气里,连仇人都会相亲相爱。

他再次来到阿甘的小区,来到他的门口,敲门。

门开了,阿甘站在门口,他的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

骚叔后退了一步:“帅哥,这不是送给我的吧……”

阿甘说:“我要出去。”

骚叔说:“我是来帮忙的。”

阿甘面无表情:“你不是。”

骚叔说:“那好,我问你,你追人家女孩,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阿甘摇头。

骚叔说:“我不但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的住址!叔是过来人,叔是过来帮你忙的人,懂吗?你这么追,就算你把全世界的花都买光了,也得不到她啊。”

阿甘认真地想了想,终于让开了路。

骚叔就晃晃****地进去了。

阿甘把玫瑰花小心地放在了茶几上。

骚叔很自来熟地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来。

阿甘站着问:“她叫什么?”

骚叔说:“薇拉,张薇拉。”

阿甘又问:“她住在哪儿?”

骚叔说:“我不能告诉你,你必须说服我。”

阿甘说:“你不知道,你骗我。”

骚叔翘起了二郎腿:“她是你老乡。”

阿甘说:“真的?”

骚叔说:“我认为,你在失忆之前,曾经和她有过一段经历,所以你才迷恋她,那应该是你的少年时代……”

说到这儿,骚叔仰起头,感慨地说:“啊,少年时代的恋情总是那么令人神魂颠倒!”

阿甘坐下来,把双手插入头发,使劲揉搓着,显得很痛苦:“我真的不记得了……”

骚叔说:“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要帮你找回记忆。”

阿甘竟然四下看了看:“怎么找?”

骚叔说:“你的漫画就是你的记忆。去,把它们给我搬来。”

阿甘半信半疑地站起来,去搬他的漫画了。

骚叔看了看窗外,自语道:“不但你迷恋,我也迷恋……薇拉,张薇拉。”

骚叔在情场上也走过麦城。那时候,他在蒙古服兵役,曾经喜欢上一个俄罗斯族女孩,她在国际旅行社工作,骚叔试探着追求人家,结果惨遭失败,当时他们站在她的单位门口,她是用俄语拒绝骚叔的,骚叔读懂了她的表情,落荒而逃。那段时间,有一首歌刻在他的记忆中——《永隔一江水》,王洛宾的。

骚叔是个虚荣的男人,从那以后,他的心里一直有个结。

阿甘搬来了那箱漫画。

骚叔打开,说:“我需要安静,你去忙吧。”

阿甘就乖乖地坐到了电脑前,接着去画画了。

骚叔翻着翻着,有一幅漫画引起了他的警觉——

一只像猪那么大的活物,全身没有一根毛,光秃秃的,它躲在一棵枯死的胡杨树后面望过来,眼神十分诡异……

日期同样是2011年2月。

骚叔问:“帅哥,这幅画什么意思?”

阿甘回头看了一眼,说:“大老鼠。”

骚叔说:“有这么大的老鼠吗?”

阿甘不再说什么,在电脑上打开一个日本漫画,指给骚叔看——老鼠一家人,坐在椅子上,正在用餐。老鼠的比例跟人一般大。

骚叔耸耸肩,说:“漫画世界,我懂了。”

然后,他继续看。

2013年的一幅画稿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围着一个蛋糕,蛋糕上写着:小题2岁快乐!毫无疑问,其中一个女孩是小题,漫画形象夸大了小题的长相特点——眉毛重且长,双眼皮,纤细而高挺的鼻梁,古典小嘴儿。那个男孩是阿甘,头发长长的,又瘦又高。另一个女孩很欧式,太像薇拉了。

画稿下写着日期: 2014年12月2日。

蛋糕上插着两根蜡烛。

阿甘探过头来,问:“你找到了吗?”

骚叔指了指漫画中的欧式女孩,说:“薇拉在你的画里,你肯定见过她。”

阿甘说:“她说她见过我吗?”

骚叔摇了摇头:“她否认了。哎,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阿甘说:“我不记得任何人了,谈不上认错不认错,我就是喜欢这个薇拉。”

骚叔说:“你可能认识另外一个俄罗斯族女孩,你把薇拉当成她了。”

阿甘说:“我只喜欢薇拉,我不喜欢别人。”

骚叔笑了:“如果你真的爱过一个女孩,你不记得她了,现在你把薇拉当成了她,那你可就永远也找不到原来的那个她了。你懂了吗?”

阿甘很固执,那是一种病人的固执,他说:“我只喜欢薇拉。”

骚叔弹了弹衣服上的灰,说:“好吧,我会和她谈谈。不过在薇拉接受你之前,你不要再给她送花了。女人首先需要安全感,然后才是爱情。就像钓鱼,如果你跳进水里,四处乱抓,惊天动地,鱼肯定吓跑了。你得把鱼钩藏在鱼饵里,坐在岸上,不要大声喧哗,让水面保持平静,让鱼感觉这个世界很安全,美食很**,它才会咬钩。”

阿甘看着骚叔,没有表态。

骚叔指了指漫画,问:“这蛋糕上怎么写着2岁?少个0吧?”

阿甘看了看,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摇了摇头。

走出阿甘家,骚叔接到了薇拉的微信,她请骚叔晚上去看演出。

骚叔给薇拉打了个电话:“薇拉,我要收回承诺了——今天晚上,我要给你送花。”

薇拉说:“真的?谢谢!”

骚叔说:“等你演出结束之后,我们去泡温泉,你带上泳衣,我还要给你弹琴唱歌。”

薇拉说:“好的!”

接着,骚叔给小胡打了个电话:“小华生,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小胡说:“我一直在打电话,她两年没上班了,一些新编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还好,我找到了一个老太太,她曾经和谷未素一个办公室,我们约了明天见。叔,你怎么样?”

骚叔说:“表面看起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但是对于叔,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小胡说:“我就想知道,小题是假冒的吗?如果是,我就不用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骚叔低声说:“小题的问题比假冒更可怕。”

小胡说:“啊?为什么?”

骚叔说:“我越来越确定,阿甘去过罗布泊,而且是和小题一起去的!”

小胡说:“那你问问小题呗,她为什么隐瞒那个经历呢?”

骚叔说:“秘密太深了,我不想打草惊蛇。从漫画日期看,他们是2011年——也就是高三的时候去的罗布泊,阿甘偏偏在那一年失忆了,你觉得这是巧合吗?而且……”停了停,骚叔才接着说:“我看到了一幅漫画,是2013年的,小题过生日,她是1993年出生的,那应该是她20岁的生日,可是蛋糕上却写着小题2岁快乐,而且只插了两根蜡烛……”

小胡说:“会不会是蛋糕店少写了个0啊?再说了,漫画又不是照片,说不定那个阿甘画错了。”

骚叔说:“如果小题真去过罗布泊,那年她应该18岁,到2013年正好过去了两年……会不会是在暗示她两岁了?”

小胡说:“你越说越悬了……我没懂啊!”

骚叔说:“或许她在罗布泊经历了什么,两根蜡烛象征着某种重大改变之后的新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