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一、红 白

丰镇是一个县级市,虽然不大,却地处沿海地区,很发达。

这一天是周四,丰镇有一对新人结婚了。

为了更简捷地讲述婚礼的场面,现在,我来篡改一首挺有名的诗:

一对相爱的人

在拜堂

大人吹唢呐

小孩放鞭炮

所有人都祝福他们

白头偕老

早生贵子

新郎红脸带笑

新娘粉面含羞

婚礼在丰镇

丰镇是地球上的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的一颗星

没押上韵,这是我个人的才华问题。

写到一颗星就到顶了,这是人类的能力问题。

新郎穿一身深色西装,长得不俊也不丑,一般人;新娘却特别漂亮,脸上有两个古典的酒窝。她穿一件白色的婚纱,软软的,长长的。

街坊邻居,亲朋好友,都来了。

婚礼很繁琐,我从入洞房开始写。

新郎的哥们很多,他们刚刚闹完洞房,把小两口折腾得满身疲惫。这些人好不容易散去了,剩下了两个新人。

新房里亮着一盏灯,黄色的。

实际上,灯是多余的,现在更需要一个月亮,大大的,圆圆的,挂在天上。可是现在天阴着,乌云很厚,低低地压在房顶上。新房在四楼。

如水的时光,此时变成了蜜,流淌得更加缓慢。世界一片寂静。

其实这个新房是旧房,从外面可以看出来,这是一座老掉牙的楼,估计快拆了。不过,新房里面都是新的——新家具,新电器,新被褥,新厨具,新心情。

整个新房大红大绿,鲜艳得有点不正常。

窗外的夜空无比黑暗。乌云的间隙,露出不多几颗星星,黯黯的猩红色,有偷窥的意味。

新郎和新娘默默相对,幸福到了极点。

远天隐隐传来雷声,越来越近,新郎暗暗庆幸这场雨白天没有落下来。

他有点冷,特别是两条腿冷。

他从小就害怕打雷下雨,于是,他关上窗户,抱紧了娇艳而柔软的新娘。

洞房一刻千金。

她轻轻说:“把灯关了吧。”

他说:“点上蜡,好吗?”

她说:“红蜡没了,只有白蜡,别点了。”

他说:“好吧。”

嘴上这样应着,他却没有动,继续动情地望着新娘。

她和他对视着,喃喃地说:“你还记得你给我写的第一封信吗?”

他当然记得,甚至能背出十分之一(其中十分之九是在周德东书上抄的)。他一边回忆一边说:“——你太清高了,因此,你陷人了曲高和寡的寂寞。而我是一枚奇特的音符,如果这世上只有低下的曲调,那么我宁可消失。于是神对我说,你飞吧,飞吧,飞上九重霄,将有一支圣洁的曲子把你接纳。终于,我看见你以一种残缺的生命形态耐心地把我等待。只有我的到来,你才变得完整。我放在最前,你就拥有了开始;我放在中间,你就拥有了连贯;我放在最后,你就拥有了结束……”

他一边说一边吻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抖得厉害。

他跟很多女人干过,但是他和新娘从相识到结婚已经一年了,一直没有上过床。她出奇地保守。

两个人正在亲吻,她突然发出了一个很难听的声音:“嘭!”

新郎一愣,她的脸一下就红了。

她的皮肤又白又嫩,几乎是透明的,此时完全变成了红布。她嗫嚅地说:“我拉肚子了……”

然后她推开他,飞快地跑进了厕所。

电话骤然响起来。

都半夜了,谁还打电话来?

新郎拿起电话,问道:“哪位?”

对方说:“先生,你需要特殊服务吗?”

新郎脱口骂了一句:“滚!”然后就把电话挂了。打电话的是个男人,声音低低的,粗粗的,硬硬的,新郎感到很恶心。

墙上挂着一些人物肖像,都是高更的作品,因此,房间里就多了很多诡秘的眼睛。这些眼睛都在盯着新郎。

他有点后悔了——这个电话是不是闹洞房的延续内容呢?如果真是哪个哥们开玩笑,那自己就太过分了。

新娘系好裤子走出来,问:“谁呀?”

新郎板着脸没说话。看得出来,他的情绪有点坏,就像燃烧的干柴被浇了一瓢水,“滋啦滋啦”地冒着呛鼻的青烟。

他感到两条腿更冷了,甚至失去了知觉,好像两根细细的秫秸,一撅都会断。

“把灯关了吧。”这次是新郎对新娘说的。

她坐在床边,没有动。她害羞地低着头,睫毛在微微地颤动。

他继续吻她。

她的酒窝更深了,脸蛋更红了。

她是一个多么性感的女人啊,窄肩,**,细腰,肥臀。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花的香气。

新郎一边吻她一边伸手去关灯。他感觉,自己的手还没有碰到开关,那灯就性急地灭了。

窗外的黑暗猛地灌满了房间。墙上那些诡秘的眼睛都消隐了,变得更加诡秘。

新郎把新娘压在**。那床很软,她陷在了里面,好像画中人。

一只毛烘烘的蜘蛛从房顶垂下来,它停在了半空。新郎看不见它。它有很多眼珠,在黑暗中闪着圆溜溜绿莹莹的光。

新娘没有配合新郎的吻,不过她一动不动,像个布娃娃一样乖顺。新郎感觉她一直在黑暗中静静看着自己。

窗外的风骤然大起来,响起了呼哨。“啪嗒”一声,窗户被吹开了,一股冷风冲进来,裹着尘土和纸片。

新郎起身去关窗户。

她可能是不想破坏情绪,轻轻用手拉住了他。

新郎就没有去。他在黑暗中抱紧娇柔的新娘,继续把吻朝下发展,开始吻她的前胸,小腹……

新娘用胳膊轻轻缠住新郎的脖颈。她的胳膊细长,柔软,像藤一样。接着,她把她鲜艳红润的小嘴贴在了新郎的耳边。

新郎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很臭。

接着,他就听见新娘的柔声软语突然变成了男人的声音,低低的,粗粗的,硬硬的,她阴森森地说:“你需要特殊服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