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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含光是被尖叫声吵醒的。

他感觉到有什么人在摇晃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脸色惊慌的珍珠夫人。王含光觉得自己怕是酒还没醒,才看到众人都神神道道的,他迷茫地问:“怎么了,珍珠,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珍珠夫人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旁边的金娘子连声说:“大王,宫中地动山摇,还有好大一股凶悍之气从地底直冲而上,我们要找地方躲起来啊!”

“什么、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你们打不过地底下的东西吗?”王含光觉得自己一定是酒醉未醒,不然怎么听到如此匪夷所思的话——这珍珠夫人和金娘子,这一宫之中不全都是不生不死的活死人吗?怎么会害怕地底下吼叫的什么东西?

岂知金娘子和珍珠夫人听着他的话却十分莫名,金娘子更是直接说:“大王,夫人和这后宫之中的都是弱女子,怎能打得过那些东西?”

这话问得好,王含光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说话之间,他被珍珠夫人和金娘子扶了起来。宫外的宫女们一个个吓得如同鹌鹑,金娘子一出门就脸色剧变——只见宫苑门口走进来一群禁军模样的侍卫来。他们各个脸色难看,更夸张的是,身后不少兵丁都缺胳膊少腿,还有些受了伤,看上去就十分狼狈,唯有领头那个衣饰与一般兵丁不同,横眉竖目,彪壮雄浑。

“常统领,这时候你不去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的还来了后宫禁地?”金娘子外强中干地抢先训斥道。

“哼,出了什么事情?我倒要问问你们,最近给兄弟们的碧泉之水怎么越来越少,这几个月更是没见着一滴!”常统领怒极,指着金娘子大骂,“没有碧泉之水,我等光是维持活着已经是不易,这几年更是折损了不少兄弟……你们还想让我们为你们出生入死?想得美!识相的就快些把碧泉的位置说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王含光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面前这些人是来逼宫的倒是谁都听得明白,而那碧泉之水到底是什么,他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就见这些人直接上前往他们而来。

珍珠夫人害怕地抱住王含光,吓得微微颤抖。王含光也害怕,他还不一样,他不但害怕这些来势汹汹的侍卫,也害怕突然抱住自己的珍珠夫人。不过当王含光感觉到珍珠夫人吓得微微颤抖时,他低头一看,顿时差点儿忘了怯意。

珍珠夫人是真的害怕,她的表情无一丝作伪——就像是王含光家中那些娇养长大的表姐表妹看到了老鼠蟑螂的时候一般,只是比那样的惊恐严重了千百倍。

王含光都几乎想要提醒她别忘了自己可是这活死人陵墓的主人。按照王含光以前看的传奇,这样的情况下,陵墓的主人难道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吗?毕竟整座陵墓都是为了那个真正被下葬的人而建造,所有下人都是陪葬。

怎的这个珍珠夫人还真被自己的陪葬侍卫吓到了?

“说不说?不说我就一点点划烂你的脸,看你的大王到底会不会救你!”王含光惊愕之中,那领头的人已经走了过来,他身边的侍卫凑过来想要抓珍珠夫人的手,珍珠夫人吓得眼圈一红,眼泪直接就流了下来。

她全身发抖,哀哀地抬头看王含光,那样子与王含光梦中那个叶珍珠重合了一瞬。

“你想干什么!”怒声响起,王含光才发现他刚才脑子一热,居然把珍珠夫人往后一拨,自己站在了她的前面。

“那个……各位大哥,你们问什么碧泉,我在这宫里也待这么久了,实在是没听到过她们说起这个啊……”王含光声音发颤,越说越是心虚,他完全不明白刚才自己是怎么回事,简直是鬼使神差,一下没注意就当了这个出头鸟。

天知道他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在想什么,他又不是什么楚王!就算他老梦到当年楚王与珍珠夫人的往事,那也大约是因为这墓中有什么能量,让他看到了那一段往事罢了!

王含光叫苦不迭,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但是眼前的常统领看了他一眼,面上顿时就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来:“还真是活人……怎么?这人真是大王的转世?”

这常统领正在惊疑,门外走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来——鬓发杂乱、衣裙发皱,竟然是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陈娘子!

她看上去像是在哪里遭了罪,整个脸上都带着怒意,对着那常统领怒声说:“怎么还在和他们纠缠,那吼叫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不快些找到碧泉再作打算!”

常统领被陈娘子一番话提醒了,再无刚才的疑惑,直接说:“都绑起来!”

逼宫都逼了,后宫禁地也进了,就算是真的楚王在面前,他也已经没了退路,更别提面前这人还一脸惊恐,虽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大王长得一模一样,却到底没有身为王者的一丝霸气。

所谓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连常统领这个生前没见过大王的人也一眼就看出王含光就是个普通人,也就那个女人会如此相信他就是当年的一代霸主,楚王。

王含光还没想出任何办法就被捆了,十分着急,也不知道道长和李少侠到底在做什么,可有受到这些人的围捕?

王含光心里暗自担心,但是他对李少侠的身手还是无比有信心的,估计他们此时就算受到围攻,应当也没有被抓到,只要他们没被抓到,那么自己就还有获救的可能。王含光想清楚之后,顿时就安静下来,打算先看看形势。

另一边,陈娘子已经开始逼问起珍珠夫人来。

“陈娘,夫人一直待你不薄!”珍珠夫人和金娘子都十分惊讶,这陈娘子虽然与金娘子不和,但是素来对夫人忠心耿耿,怎的会突然与这叛变的常统领在一起?

“待我不薄?”陈娘子发出一声冷笑,看着金娘子,说,“不过是因为我用得顺手罢了。论赏赐,次次都是你第一个挑;论用度,同样是大宫女,你却次次都能拿到夫人私下赐的贴补,比一般美人吃穿还好一成;论信任,你都爬上大王的床了,夫人还原谅了你!”

“那是你陷害我!”金娘子也怒了,她细长的眼睛竖起来,仿佛被激怒的蛇一般看着陈娘子,“你这个贱婢,当年不是你出手,想借此事让我被打杀,夫人哪里会因为和大王的误会出外散心,还遇到赵国使臣!”

“是你自己不知羞耻,自荐枕席!”陈娘子似乎被戳到痛脚,大怒反驳。她们之间似乎恩怨极深,一旁的常统领顿时急了,打断了陈娘子的话,大吼:“够了,别吵了,先把碧泉在哪儿弄清楚!”

“碧泉就在这明珠宫后的净手台上。”众人吵闹得一塌糊涂,珍珠夫人却突然开口了,连王含光都愣了一下。他转头看过去,就见珍珠夫人深深地看着他,对常统领说:“我把碧泉的位置告诉你,你走的时候带上他,行吗?”

那是一双情谊万千的眼睛,带着跨越光阴的深沉爱意,不容王含光躲闪,直直地撞在了他的眼底,也撞在了他的心上。

王含光心中大震,一时竟痴了。

“什么!”陈娘子却大叫一声,显然她日日路过那地方,以为珍珠夫人是在骗人。但是常统领竟是直接带头,往宫室里面冲去,他身后的亲信也紧跟着他的步伐。陈娘子也不愿意等待,狠狠地跺脚,对身后的兵丁们说:“把他们看好!”然后转身提起裙摆,追着常统领而去!

“碧泉到底是什么?”王含光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珍珠夫人深情的眼睛,不敢再看下去,狼狈地移开了视线,然后仓促地开始想要转移开话题。

珍珠夫人眼里的东西太重了,作为一个冒了他人身份的人,王含光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沐浴在那样的眼神之下。

“一个物件儿罢了,”珍珠夫人轻声说,“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珍珠夫人回答得比较笼统,一旁的金娘子却恨不得捶胸顿足,她连声对王含光说:“碧泉之水十分珍贵,这些年越来越少,哪里是夫人不赐给他们,实在是这几年都快要绝了根迹,夫人自己用都不够啊!”

王含光听着金娘子连珠炮弹似的说了好一阵,才明白碧泉之水这个东西,是珍珠夫人下葬后没多久苏醒过来就发现的一件奇事儿。

原来他们当年被赶进来陪葬之后,陆陆续续不知为何又都醒了过来。醒过来之后,珍珠夫人自然就想派人通知大王她苏醒的消息,却发现他们根本无法离开这座陵墓的一定范围。一开始这范围极小,珍珠夫人尝试好几次失败之后,长吁短叹,每天都以泪洗面,而后就这么过了一两年,却发现宫中出现乳白色的碧泉。金娘子先是派了一个小宫女试了试,结果那碧泉十分了得,吃了之后不但觉得腹中饱足,甚至还觉得全身舒畅,简直就像是琼浆玉露一样。

最重要的是,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治疗他们身上伤口的东西——他们被带进来陪葬的时候,大多都是被强迫的,身上都有伤口,而那个小宫女试了之后,脸上的伤口居然好了个彻底。

于是这碧泉就成了人人都想要的东西。

开始珍珠夫人一点儿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她只记得大王对她保证过,等他处理好一切,百年之后一定会回到她身边,从此生生世世陪伴,再也不分开。

她原本糊里糊涂地就到了这里,醒来后也不能出去,就只靠着这个承诺挨日子。

而且最初的时候,这碧泉并不叫碧泉,它叫明珠汤,是珍珠夫人沐浴的汤池。

这宫殿建造的时候,便与珍珠夫人生前居住的宫殿一模一样,连温泉池都做了出来。不过这只是延引的地下河水,根本不是温泉。但珍珠夫人爱洁,醒来后日日都要香汤沐浴,尤其这暗河之水虽冰凉刺骨,对他们来说却如温泉一般舒爽,于是此地变成了珍珠夫人固定的沐浴场所。

后来发现碧泉的奇异之处,珍珠夫人和金娘子迅速把住了这个最重要的东西,她们就算再怎么天真,也知道这就是她们安身立命的根本——生前有无数军队镇压,王国尚且还有战乱和反叛,更别提在这么一个小地方,那些侍者虽是陪葬,可心思各异,珍珠夫人性情柔弱,并不是个压得住人的,当时地宫之中人人心浮气躁,已经有斗殴现象发生。

好在这么及时地发现了碧泉,珍珠夫人就命令金娘子赐下去给众人,从此让这个陵墓的人有了指望和想要的东西,才能各司其职,又安分了下来。

每当遥遥听到山下庆祝新春之声,每个人就会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赏赐。碧泉之水有多有少,多者可以慢慢服用,滋润身躯,少者就只盼望来年好好表现。

可是那碧泉之水不是无穷无尽的,开始还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慢慢就越来越少。自发现这碧泉之水之后,开始还可以供人沐浴,后来越来越浅,到最后为了保证取出更多,金娘子还亲手改了那干涸的温泉池,直接做成了一个小小的碧竹取水器。

“陈娘这几年一直想抓我的错处,就是因为她得的赏赐变少。她总不信我得的不比她多多少……我知道她一直心存怨恨,却没想到她竟做出如此背主之事来!当年也是这样……”金娘子恨恨地说,“要不是她出手陷害我,害得大王和夫人离心,哪里有后来使臣进谗言,害赵王以国书要挟大王把夫人送去赵国的事!”

“你说什么?”王含光听得震惊,不只是诧异于这些人已经不死不活,却依然如平常人一般勾心斗角,还惊愕这里面的一段过去的公案,听起来似乎带了许多让人震撼的信息。虽然王含光看史书时,知道战国纷争时期和后来不同,各国的大王不是帝王,顶多也就是诸侯割据一般的诸侯王,他们各有各的性子,其中也有不那么讲究的,有胆小懦弱总是割城求和的,有热衷收集钱财比平民还抠唆的,也有沉迷美色不理朝政的……但是这一国之君以国书去抢另一国国君后宫夫人的事儿,再怎么不讲究,也实在是算得上离经叛道到极点了。

“别说了,金娘!”王含光是真的想听,珍珠夫人却打断了金娘子的话,她脸上带着难过,别过脸说,“不过是……”

远处再次传来闷雷一般的巨响,仿佛野兽的怒号一般,远远听着都让人身上发麻。那怒吼声压住了珍珠夫人的话,也一下子吸引走了王含光的注意力,王含光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什么东西!”

“就是早些时候我们听到的声音。”珍珠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她靠着王含光,像是听到狮吼的小鹿一般往王含光的怀里缩。王含光还没来得及想到再问什么,那声巨大的吼声突然再次响起!

距离越来越近,明珠殿内寻找碧泉的人纷纷跑了出来,惊疑不定地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声音,他们身上脸上都是水,竟像是个个才洗了澡一般。

“什么净手台,你那温泉池里面的碧泉之水都要溢出来了,你却不肯分给大家!贱人!”那常统领一出来看到他们,连惶恐都顾不得了,拔刀就要砍他们,显然愤怒至极。

他身后一个穿着现如今服饰的年轻人,脾气却好许多,对这些看守他们的兵丁说:“里面的碧泉水有一大池那么多,诸位快些过去喝一些,然后各自找地方躲好吧!”

虽然年月变换之中,这活死人墓的人能活动的范围变大了,甚至延伸到了脚下的小村庄,但是多年习惯已经让他们把这里当成了家一般,此时一出事,谁都没想过要跑出去,只是想往这宫殿的角落和山洞深处避让。

这群人如此说,金娘子却十分诧异,她闻言就直接喊:“不可能!我亲眼看到池水干涸的!”

但是这群人却并不相信,不但如此,那统领似乎被她的死不认账激怒了,冲过来就要杀人。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那个年轻人拦了一把,说:“统领,别耽误时间了,快些找地方躲吧!等事儿结束再找他们算账不迟。”

说话之间,屋内传来众人的惊叫:“碧泉喷水了!”

那些兵丁原本都在贪婪地围着碧泉喝水,有些嫌弃喝水太慢的还跳到了水池之中,于是这时候他们看到了让人惊愕的画面——随着他们的动作,那些身上有残缺或是有伤口的兵丁竟在慢慢恢复!

所有兵丁都被对方的变化惊到了,与珍珠夫人这种长年累月浸染碧泉的感受不一样,他们像是干涸假死的某种植物,遇到水吸饱之后,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

不得不说这样的改变十分迷人,他们围着碧泉不肯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碧泉开始喷水!

“喷水有什么好怕的!”常统领觉得这些侍卫真是丢人,结果就看到更多人惊恐地跑出来,他们身后竟然是水流——碧泉的水竟然溢到了大殿之外!

不但如此,有些兵丁身上竟然挂着几条大鱼。常统领还看到一条大鱼活活从一个手下身上咬掉了一大块肉!

他们不会再流血,但是他们仍能感受到疼痛!常统领看到那一幕,觉得身上也疼起来,而手下们跑来飞快指手画脚:“后面好多,还有大吼声……有大家伙!”

常统领脸色有些发白,说:“走,叶老大,你熟悉外面的山,你先出去找好退路。程二,你带几个人找好地方观察这里,其他人跟我埋伏,等程二的消息……不行就撤!”

能被拿来陪葬的,其实都不是真正的侍卫出身——当初能在大王寝宫护卫的侍卫,不说都是世家出身,怎么也是身家清白、值得信任的存在。

那样的人一般出身都不错,轮到谁也轮不到他们被殉葬,别说他们自己不答应,就算是他们身后的家族也不会答应。

所以尽管当初楚王爱重珍珠夫人,选取的陪葬侍卫其实也还是小侍和一些罪者,而常统领最初可不是掌权的那个人,他醒过来之后就凭借自己的拳头上位,然后就一直醉生梦死享受呼呼喝喝的感觉,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在危机时刻第一个想到发难!

也是因此,他见到王含光之后,开始还忌惮了一下,在发现王含光真的丝毫没有王者的威严和霸气之后,就彻底没把王含光放在眼里了。因为他虽然听过无数楚王的传说,但是其实根本没有亲身感受过那位王的威严。

不过他虽然敢对后宫发难,却不敢正面对上那个一听就让人腿软的大家伙,毕竟在之前,他也只是个好勇斗狠的普通人。只是常统领听着觉得那大家伙若是一条鱼,那他们可以找到机会攻杀,这样也好给他自己立住威信!

常统领虽然此刻面上没表现出来,但是他内心对权力的热爱非同寻常,他看了看如今被捆着的珍珠夫人,这倒在地上的女人虽然十分刻薄,连一点儿碧泉水都再三克扣,可确实是天下难寻的绝色。

“好,我们走,把她带着!”常统领心下一动,让手下拖走珍珠夫人,只留下王含光。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去。

“大王、大王!”珍珠夫人看着同样被捆着的王含光,疯狂挣扎,仿佛被恶霸强抢的民女。这段时间,珍珠夫人的行为让王含光放松了警惕,此刻看到她无助的样子,只觉得她和其他的妖媚魍魉都不一样,她尽管如此混乱地活着,实际上只是个弱女子罢了!

王含光虽然贪生怕死,到底也是受世家悉心教导二十年,平日再怎么胆小,这会儿看着珍珠夫人被拖走,而那个常统领的表情又是毫不掩饰的邪念……王含光大吼一声:“住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强抢民女!

王含光其实是想这么说的,他往年在家中的时候,也曾在出游时说过这样一段话,救下过一个被乡中恶霸强抢的姑娘。

但是那时候对方是个普通人不说,他王含光身边却跟着二三十个小厮护卫,他们浩浩****地走过去,没动手就把那村中恶霸吓得跪地求饶。

在这里呢……不但没有光天化日,也没有他的护卫,王含光头脑一热,凭借着一个男人不能眼看着一个女子被糟蹋的基本良心喊出口,然后在常统领和他的一堆手下看过来的时候,突然哑口无言。

“你们自己躲起来就好,干什么要带着她!她身体柔弱,也只是个拖累……”王含光干巴巴地说。看着常统领的表情越来越狰狞,他心想,完了,吾命休矣!

果不其然,原本打算离开躲起来的常统领不顾周围人的拉扯阻挡,竟然直接走过来,手里的刀已经抽出来,眼见着就要一刀剁掉他的狗头!

王含光吓得屁滚尿流,疯狂地滚动身体。

“当”的一声,刀剁在地上,发出金石交击之声。

“还敢跑!”常统领大怒,狞笑着就追击过来。

不跑难道被你剁死?王含光心里想着,疯狂地扭着身体,艰难地躲避。

“统领,大水、大水!”有人尖叫。

常统领几次没剁中王含光,听到喊声没反应过来,反射性地转头一看,就看到人高的水浪夹杂着满满的凶悍大鱼扑面而来!

常统领发誓,那一瞬间,他看到的那些大鱼咧开的嘴里,锋利的牙齿都闪耀着森森寒光!

但是他没有时间再说别的什么了,大浪当头过来,他和其他人几乎是瞬间就没入了大浪之中,迷失了方向!

这大浪来得极其凶猛,瞬间冲刷掉了这奢华明丽的亭台楼阁。但是一浪过后,瞬间就消退,并没有想象中可怕的大洪水一般的事儿。

王含光惊魂未定,就看到水流四散开来,一个湿淋淋的黑衣少侠右手握着长剑,左手扛着一个穿着道袍的人,正一剑钉死地上还想咬人的怪鱼!

“李兄弟!”王含光惊喜莫名,之后就觉得屁股一疼,他转头一看,就看到屁股上挂着一条鱼,正死死地咬住他!

但是这都无法影响王含光的喜悦,他龇牙咧嘴地扭动着往李乘风那里挪动,试图引起李乘风的注意。

李乘风果然注意到了他,远远挥剑,竟是只凭着剑意就直接割断了王含光身上的绳索!

这可是李乘风第一次如臂使指一般控制剑气。

王含光都惊呆了,他站起身,撕了两下,那怪鱼居然完全不松口。王含光顾不得了,他飞快跑到李乘风身边,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安全的。

“李兄弟,道长怎么了?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金玲姑娘和三娘呢?”觉得安全之后,王含光左顾右盼,却没看到其他人,而道长更是头发散乱,发髻歪着,整个人湿淋淋的,此刻正发出微弱的残喘。

“快走、快!”王含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袁道长睁开了眼睛,他脸上露出了焦急和淡淡的恐惧之色。这是王含光第一次在道长脸上看到类似害怕的情绪,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令人意识到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了。

“你带着他快走,离开山洞!”李乘风把袁天罡塞到王含光的身上。

王含光哪里能有那个力气,根本扛不动一个成年男人,哪怕袁天罡瘦得吓人,他依然趔趄了一下,才勉强在李少侠淡淡的嫌弃里背起了道长。

“你不走吗?”王含光是真的很想跑,但还是咬牙问李乘风。

“走不了!”李乘风拿剑凛然而立,直视不远处的明珠殿。

仿佛在回应他的注视,碧泉池中,水浪冲击起来,把这个破裂的口子冲得巨大,一个带着庞大威压的人影从天而降,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怒吼之声!

“这是什么东西!”王含光目瞪口呆,看着远处那一身铠甲、满身是血,还缺少了一条腿,身体只剩下半边的将军。

“血将军。”李乘风没有回答,袁天罡却讷讷地说,“空乌之蛋,埋于土中,盛世蛰伏不出,每逢乱世,死伤万人以上,乱军为战,黄土变红,天地大旱三年,聚天地煞气破壳而生,落地为王为将,是为血将军。”

王含光看着那举着巨大斩马刀的将军,忍不住觉得自己有点儿尿意,隔得那么远,他竟然感觉到了如有实质的杀气。

“到底是什么异宝,才能镇住这样的怪物……”袁天罡唇色发白,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轻声感慨。

“来啊!”而那边,李乘风被这绝无仅有的强者一激,战意滔天。他这一路和这血将军在水中交战,如果不是顾着突然昏倒的袁天罡,他更想和这个血将军来一场不计生死的战斗!

这是剑客的归宿,在生死之中,悟出剑的真正奥义!

“吼!”血将军不说话,对着李乘风大吼。

下一刻,两人突然同时拔地而起,于空中发出毁天灭地的一击!

剑意震**,大山瞬间从内崩塌!石块土堆从天而降,如同天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