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故宫探秘

被迫背井离乡的江尤,被“两人”从故宫后门带入。

没被拐卖这件事并没让她产生由衷的喜悦,虽然故宫美景给她带来的震惊很大,但明显不如报到第一天就有迟到被辞退风险的震惊大。

沈潇在一旁打趣她:“你当导游啊,我们都是外来户,被你科普好了,心情愉悦就送你回家。”

江尤直接打开手机浏览器:“故宫占地面积72万平方米,明清两代皇家宫殿,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的宫殿型建筑,国家5A级旅游景区……

“世界五大宫之首……

“建于明成祖永乐四年,永乐十八年落成……

“现为故宫博物院,藏品主要以明、清两代……

“满意了吗?”

沈潇咋舌:“你这样的导游,倒贴钱都不想请啊。”

江尤本来就因为归家之路被威胁恼火着,听这话彻底炸了。

“我真的忍你很久了,还有……”江尤转身怒视另一位优哉游哉的“佛系”游客,“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去,我要迟到了。”

“你自己要跟来的。”容若木推开一道陈旧的门,浑不在意道。

“讲讲道理好不好,是你拽我来的。”

沈潇当吃瓜群众笑得嘴角疼,“导游”不过是借口,那片卫矛丛远近无人,随时可能发生未知的危险,若木还是有些绅士风度的,不过若木不解释,那他也乐得看江尤奓毛。

“那正好满足你的好奇心。”容若木轻抹锁扣,古旧的铜锁“啪嗒”一声打开,他推开房门,“欢迎参观我们的日常。”

江尤一脸不可置信:“逃避门票、溜门撬锁?”

沈潇皱眉解释道:“别说得这么难听,各色景点凭证购票,若木把身份证拍在售票处,那儿能收吗?”

江尤:“……”大概会被当作精神病赶走。

“对嘛,道理你也都懂的。”沈潇又补充道,“若木走前会把票钱放捐款箱的。”

江尤:“……”

她转过头去,这会儿陈列窗的灯还未打开,容若木立在橱窗前,于他而言,碰触这些古董简直如探囊取物般容易,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江尤眼睁睁瞧见他堂而皇之地将葵瓣口盘拿了出来,动作中带着小心翼翼。

“宋代哥窑青釉。”她靠前仔细读着词条,“存世稀少,全世仅存几百件……”

她猛然看向他:“你不会要偷走吧?”

“那倒是不会,但这个口盘……”沈潇想到它的结局,惋惜地噤了声。

江尤品出些不好的意味,还欲再问,容若木眉眼间带着凛然道:“其实既然无法心存敬畏,何必挖出来?古物长眠地下不见天日,倒比几百年后湮灭在历史中要来得好。”

从古至今,人们总是一面歌颂着先辈留下历史印迹供后辈参考,又一面将残留文化底蕴的古迹弃如敝屣。工业的辉煌,有时背负着许多历史文化嘶喊出的泪水,人们却恍然未觉,欢欣鼓舞着科技的到来,麻木地注视着遗迹的远去。

气氛骤然冷沉下来,江尤被他冰冷的表情震慑得后退两步。

“人都是贪婪的生物,你我都是。”

容若木看向她,眼眸中的锋利似乎要将她的脸刮出血来。

“人们珍藏古物,倾注心血,行为的核心是价值。我无处可归,得阿姨和你相助有合理落脚处,心中不乏有窃喜意味,而你,手握我曾给你的那张纸,是不是也在期待这周即将开奖的号码?

“呵,这就是人。”

江尤表情有一瞬间的碎裂,脑中嗡嗡作响。随后,她像慢动作回放似的抬起头,眼中带着茫然。

“我忘了……”

“嗯?”

懊恼填满江尤的脑细胞,让她几欲咣咣撞大墙。天啊,她竟然忘记依仗这人身份,她还有着发家致富的机会,而那张纸,那张纸……

她塞进经历过地震的羽绒服内,一同扔进了洗衣机。

容若木满目不可置信,他明确知道这人对自己身份的确认,但怎么能蠢成这样。惊讶间,袖口又被抓住,方才冷肃的氛围烟消云散,他视野内只剩这人可怜兮兮的眼。

“不可能。”他瞥过眼,率先说道。

江尤撇撇嘴,松手,本身也没抱太大希望。

沈潇戳破:“哪怕他想给你,他手头也没有啊,跟当初一样。”

“嗯……嗯?”江尤瞬间瞪大眼,拳头一握,刚抿唇憋出声“骗子”,转眼被他推进了隔壁房间。

和方才古色古香的气息不同,这一处被返修过,富有现代气息,但很少被打扫,灰尘堆积,破铜烂铁放了一堆,门旁边还有个放票根的箱子。

容若木小心地翻查两处,对这个荒废的储藏间不感兴趣,抬脚往外走。

江尤鼓着河豚似的脸跟在身后,心内虽愤愤不平,但又强烈暗示不能被人瞧扁了,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她跟着转了两遭,目光恍然落到票箱上,脑中蹦出个想法,犹豫地拍了拍容若木。

“彩票不给剧透,这个……总归能拿出来吧?”她指指票箱里花花绿绿的纸。

容若木看她一直没深究,惊讶之余看到票箱又面露嫌弃:“故宫到此一游的纪念?”

江尤凉凉地看他一眼,细胳膊探进狭小的扁口:“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票箱很高,再往里江尤就够不到了,透明玻璃里清晰地映着她通红的手肘,容若木蹙眉,把她的手抽出来,几下把锁打开,抓出一把票根。

“够用吗?”

江尤对他溜门撬锁这招确实是心服口服的,把多余的票根投回去,点点头。

她和人交往时总是平和或跳脱的,这会儿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想搞太僵,强颜欢笑又竖起拇指道:“您是真的优秀,李云龙老婆秀芹的秀。”

容若木没get到点:“李云龙是?”

江尤本想一笔带过,又倏地变了想法。她眨眨眼,回得真心诚意:“参加‘黄麻’运动后投身革命的英雄,抗日、解放、建国时期屡建奇功的一代名将。名将们用鲜血换来我们现在的美好生活,故宫也在此基础上得以修缮,是值得我们敬仰敬重的人。”

容若木品着她的一语双关,笑了:“我信你才有鬼。”

江尤默默咬了下舌头。

时针划过八点,两人在沈潇指引下,钻进不少故宫未对外开放的房间。

沈潇一直对方才的票根保留好奇心态,疑惑道:“小丫头,你拿那个做什么?”

话音刚落,头顶监控闪了下亮光,容若木眼睛一眯,快速带江尤躲进另一间屋子。江尤正纳闷,门外传来一道雄厚的男声,她吓得一个激灵抓住容若木的衣角。

“老早就见这边有个人影,我眼花了?”

隔壁门“吱呀”一声响,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跟过去:“这会儿还没开门,哪会有人,你神经太紧张。”

“但愿是吧……见天守着这堆祖宗,都快疯魔了……”

容若木扭头看向怀里的人,女生牙咬得紧紧的,小脸煞白地抓着他,风衣下摆快被攥成了抹布,他拽了拽,被她用更大的力气抓了回去。

那两人听声是进了杂物间,想到那屋的隔音效果,他声音猛地提高:“这么害怕?”

江尤顿时睁大眼,仰头就把他嘴堵住了:“你小声点!”

“人都走了,怕什么?”容若木把她的手撤下来,声调更大了些。

江尤差点要跪了,微热的气息盘在头顶,她脸一红,赶忙站起身。这一动作,她看到他嘴角难得的坏笑,声音都尖厉了:“你又吓我!”

这一声“吓我”下去,回音都飘了三声,容若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声异响,嘴边弧度退了下去。

“你过来。”

“嗯?”江尤对他突如其来的命令正茫然着,身后突然冒出一个高大身影。

沈潇长时间盯着屏幕,眼睛酸涩得不行,就揉眼的工夫,屏幕内的容若木已经飞速起身把江尤拉过来。他愣了愣,看容若木拿拳抵挡着那人攻击,电光石火间,被人拿匕首狠狠划在胳膊上。

“若木!”

血腥味弥漫的空气中,江尤被这变故吓得一愣,看向身后。

那人三十岁左右,穿着厚实的军绿棉袄,脚边拖着一个满当当的蛇皮袋子。略显沧桑的脸此刻狰狞地抖动着,他抽搐着嘴角开口:“你们就不能小声点?”

提心吊胆静候一夜,他本想故宫开门偷溜出去,结果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每说一句话,他心脏就飙上一百迈,马上快要超负荷了,他们声调却越来越高。

这是嫌他没被发现吗?那被发现前就先把他们弄死。

沈潇对此没一点心理准备,惊慌道:“若木,若木,你没事吧?”

容若木摇摇头,江尤手忙脚乱地撕下里面的衬衫,紧紧包住他的伤口。突如其来的慌乱漫进心田,她也不知为什么,眼眶有些发酸。

这人嘴上不是善茬,但每次遇险似乎都在……保护她。

沧桑男哈着气,眼神发狠:“想活命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血水浸透白色的布料,江尤轻按着,心揪在一处,头也不回:“凭什么?”

沧桑男愣了下:“什么?”

“凭什么属于国家的东西,被你像拎着最便宜的烂苹果一样拎走?”江尤让容若木按着伤处,站起身,被沾上血渍的手在身侧垂着,看着骇人不已。

“你知道,我刚被人教育一番吗?‘好人居多’这词儿在我嗓子眼转悠好久了,但我还是想用行动表现,可这会儿就被打了脸。”她冷嘲热讽地笑了笑,看看掌心,忽然有些释然,“还有,你知不知道,他伤成这样是耽误我回去报到的。”

沧桑男不耐烦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江尤动动指骨,快走几步一拳挥了过去,“找个理由打你而已。”

沧桑男心惊地后退,匕首却被她一脚踢飞,随后腹部挨了不下十几拳,三个过肩摔后被揍翻在地,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狼狈地贴在地上。江尤膝盖顶在他的脊梁,擒拿招式下压他的胳膊,疼得他嘶嘶抽气也不敢喊疼。

“你叫大点声,就能有人来救你了。”容若木懒懒地靠着墙,脸有些苍白。

沧桑男龇牙瞪他,声音低低地骂着脏话,满是愤怒。

容若木眼中闪过丝狠厉,下一秒骤然笑了,因为江尤一拳又打在那男人的下颚,逼出一声闷哼。

她冷嗤:“嘴巴这么脏?教你做人。”

外边传来“嗒嗒”的跑步声,江尤揉揉酸痛的手,抬眼同容若木对视上,几秒后迅速起身,躲到容若木身边。

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故宫的保安老宋有些愣。

地上鼻青脸肿的男子像是开了阀门,嗷嗷叫唤着,满地打滚,墙角瑟缩着一对小年轻,瑟瑟发抖地望着他。

鼻青脸肿的男子匍匐在地上冲他伸着手,鼻血都快流到了嘴里:

“呜呜呜……救我……”

大清早,派出所开张大吉。杨庆刚接完超市报警电话,就见警员老张领了三个人进来。

他不禁问:“哎,怎么了这是?”

故宫的保安老宋一脸惊魂未定:“故宫没开放呢,从里头揪了三个人出来。”

“这个月第三起了吧……”何况现在还是月初。

“可不是,我都怀疑哪儿有洞没补,怎么见天往这儿领人。”

江尤看护着伤者容若木,一同坐在椅子上听他们闲聊。沧桑男手背在后头,蹲在桌脚,耷拉着脑袋。杨庆低眼就见到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挑眉:“动用私刑了?”

“没有……”视线在羸弱的小年轻身上顿了顿,警员老张也一头雾水,“不知道。”

江尤身侧的手机“丁零”作响,她低头扫一眼,九点四十分了,学长穆清发短信问她是否出了什么事,见她没回应,又打了电话过来。

容若木半合着眼倚着,看都不看她。

杨庆倒是通情达理,大手一挥:“接吧。”

电话接通的瞬间,穆清彻底松了口气,慌不迭地问了一串。

电流那头的声音有些不清晰,断断续续地把大量信息塞进他的脑子里。

女生说:“学长,我觉得你可能不太信……我这会儿在派出所……”

略带犹豫,她又加了两个炸弹:“还……隔着家几百公里。”

杨庆目光扫过江尤几次,看向闭目养神的容若木,男人眼皮都不抬,直接把派出所当作休憩地。

警员老张看容若木这模样,嘴唇嚅动一下,有些不满地蹙眉。

杨庆倒不在意,招呼老张去忙别的,拖了椅子坐在容若木对面。

“大学生吧?”

容若木敷衍地点点头,眉间皱着,带着不耐。

“什么专业?”

江尤那边已经打完了电话,看这边有开审的架势,赶紧快走两步把话接上:“他是历史专业的。”

容若木无力的目光中瞬间带了一丝戏谑。

杨庆来了兴趣:“我爱人就是学历史的,你们什么都学吧?秦皇汉武、成吉思汗?”

江尤张张嘴,被容若木一刀拦截:“不,我学社会主义历史。”

循循善诱的天被聊死,怀柔政策被不配合秒杀,杨庆转瞬就想换上冷脸,手机忽然响起,他警示性地看他们一眼,站起身。

江尤想低声跟容若木串好供,被杨庆带着诧异的目光看了几眼,没再敢动。

杨庆再回来时,矛头点直接指向沧桑男:“你怎么进来的?”

沧桑男嘟哝着开口,声音没底气:“我是游客,进来玩的。”

“带着明清瓷器玩?”杨庆轻轻地踢了踢脚边的蛇皮袋子,冷笑,“祖传的?”

沧桑男眸子一亮,鸡啄米似的点头:“对!”

“对什么对!”杨庆瞪他一眼,看向容若木,“他这身伤是你打的?”

容若木捂着袖口,懒洋洋地看杨庆一眼,没说话。江尤指尖动了动,想抬起来,被一只有力而冰凉的手压住了。

她低着头,掌心的凉意一点点透过来,焦躁退去了几分,可心头莫名打起鼓来。

沧桑男眼珠一转:“我们是同伙儿,分赃不均打起来的。”

容若木抬眼,眸中不带实质性的内容,却让沧桑男背脊一凉。他悠悠张口:“我们昨天来的,闭馆时没按时出去,被锁了,这家伙我们不认识。”

“你别脏水都往我身上泼,过河拆桥!”沧桑男演得还挺真。

“那你的票呢?”僵持几秒,江尤忽然开口,从羽绒服口袋里翻出两张票根,指指上面的日期,“你这天的票呢?”

“丢了!”沧桑男梗着脖子瞎掰。话音刚落,胸口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杨庆收腿,扭扭脖子:“给你个剧场还真当自己是奥斯卡影帝了。老张,带他去做笔录。你俩——”他瞪眼,“二十几岁是白活的?三岁孩子都知道被反锁在家打110报警,你们的手机是摆设?”

江尤被这番转变惊得瞪大了眼,忙摆出虚心求教的态度,点头应是。

“还有,”杨庆有双鹰眼,早注意到她红肿的指尖,“女孩子打架这么凶猛……”他忽然笑起来,“小子,你以后当心被家暴。”

两人一愣,江尤想摆手否决,手腕又被沉重的力道压下去,心不受控制地跳动两下,她仰头看到容若木棱角分明的侧脸。

不知是窗外阳光太温暖还是容若木面色太过苍白,她竟依稀看出他面上带些粉色。

沧桑男满脸愤愤地被铐下去。

杨庆跷腿坐下,他本就是健谈的性格,碍于派出所的环境,憋得不行,点燃指间夹的烟,深吸一口,冲他们摆摆手:“别再让你阿姨担心了,少找事。”

两人眼神一变,他的话分明是对容若木说的。

江尤张张口:“可是他……”

容若木打断她,冷淡地点头:“让您费心了。”

他礼貌地看杨庆一眼,伸手就将愣怔的江尤拉了出去。

走出派出所,江尤一把扯开容若木的手,阳光正盛,惊慌加紧张令她出了层薄汗。路边有辆惹眼的玛莎拉蒂,她绕过车身,走在前头,忽然回转身,眼含警惕:“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

她这会儿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同容若木间的对峙,自始至终就是她在面对一团迷雾,前方到底是什么,她只能根据面前这人赏赐般的描述自己勾勒,她甚至都怀疑对面会不会是深渊。

容若木将衬衫袖口整理好,撸下毛衣,派出所内的温暖差点让人忘记室外的严寒,冬风呼啸,喉咙口被灌进冷风,他轻咳一声:“我不知道。”

一切本尽在掌控中,却变数横生。

阿姨?呵,他思索许久,接触到的人除了江云瑾,大概就是那位不知所云的女士。

他问她:“未经调查便下妄论的结果,你觉得是不是欺骗?”

江尤没被他绕走:“别偷换概念,我说的是你的隐瞒。”

“那好,”容若木如实道来,“杨警官口中的阿姨,我并不确认,仅仅是猜测。这个人你也认识——”

“谁?”

“蒋韵华。”

“……”太荒谬了。

江尤转身就往前走。

她现在只想回家,手机上的钱够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去车站,高铁最快两小时会到达G市。她会好好上班,实习结束回校完成学业,之后入职心心念念的公司,平淡度日,自此再不要同这群神经病有瓜葛。

蒋阿姨透彻而总饱含深意的眼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控制不住开始冒鸡皮疙瘩。

腕表这会儿又被打开,沈潇不知两人的谈话,看江尤拦车的背影,喊得迫切又热络。

“妹妹要不要搭顺风车?”

江尤头都不回。容若木脸色谈不上好看,冷若冰霜的样子吓跑不少脚已经踩在刹车上的司机。

江尤无奈地收回打车的手:“我想静静。”

容若木点头:“给你两分钟。”

江尤简直要被气笑了,这是听不懂她要分道扬镳的意思吗?她索性不解释,用手机导航着车站方向,气势汹汹地往前走,手机电量微弱的提示蹦出来几次都被她按下去,力道大得让不少人注目。

沈潇咂咂嘴,无意再看这两个小年轻折腾,他今晨起得早,眼皮子打架,都快变成三明治了。他打个哈欠,道:“你这边没什么事,我就去补觉了,明儿见。”

“嗯,我会告知盛老给你扣工资的。”

“哎?兄台,可否有些人性?惹你的人就近在眼前,犯不着找我撒火。再说,我有亿万家产要继承,不差这些。”

眼中聚集起些烦躁,但顷刻间又被容若木压下去,他淡淡道:“教我。”

“什么?”

容若木头疼得厉害:“‘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真是足够传诵万年,隐瞒她被挑错成心怀不轨,吐露真相她又不信,我不想再围着一个时刻要爆炸的炸药桶了,告诉我方法,点燃还是让她哑火。”

沈潇面露悲戚:“兄台,你终于懂我在你身边的感受了。”

“滚!”

“哎,你总归要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嘛!倘若你面前都是他人带来的迷雾,你会不会有急躁和不安感呢?将心比心,人家就是个跟我们同岁的小姑娘,你指望她跟半截入土的老人似的看透一切,佛系对待?”

今日横生的变故骤然闪现在脑海,容若木沉默下来。

“嗨,你又走不了,慢慢和她磨合呗。更何况,你总是要离开的,没必要太考虑她感受。”

容若木眼中闪过丝什么,本想反驳,嘴唇却只是嚅动了下。

他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前方女生低头百无聊赖地走着,屏幕黑漆漆的手机被她塞进包里,整个人郁郁寡欢。

沈潇看了一眼,问:“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家里可还有人等着。”

江云瑾怕容若木不方便联络,把书店里半新的手机给了他。两分钟前她联系不到江尤,拨来电话,他言简意赅地给她送去一颗定心丸。

通话过程中,沈潇全程在,难得见容若木对长辈有如此和颜悦色的时候。

“马上。”容若木揣兜停住,首都刚下过一场小雪,薄薄的一层,踩下去可见路面的泥泞,依稀辨认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脚印,和主人一样纠结地蔓延到女生脚下。

“怎么来的,怎么给她拽回去。”

任垚手肘搭着方向盘,依稀可见前方两人走到一处,并肩踏向转角。他打了个哈欠,和穆清的聊天界面还停在女生清丽的证件照上,照片中女生的短发服帖地搭在额角,发丝柔软,双眸却又带丝倔强。

他盯了两秒,回忆拉开帷幕,挺直而纤弱的脊背、渐行渐远的身影和朦胧不清的侧脸,一帧帧、一幕幕,从回忆中走出来般,让他微微失神。

穆清发了视频通话过来,他调整下心绪,接通,嘴角挑起桀骜不驯的笑。

“风风火火喊我到派出所,还以为你被叫去喝下午茶了,原来是惦念小妹妹。”

穆清刚开完晨会,心神不宁了一个钟头:“你到那儿了?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任垚反手一转方向盘,停顿几秒,听到那边不畅的呼吸声,轻笑,“我人都没进去,他们人就出来了。”

“他们?”穆清语气有些异样。

“对,朝车站方向去了,大概要回去。”

任垚点燃一支烟:“瞧小妹妹那态度可能是和男友吵架了,兄弟你还有机会。”

任垚本科毕业那年,去M国念硕博连读,穆清和小姑娘的纠葛一直是经由冯铮这个第三方八卦来的,大概就是爱而不得,这会儿瞧穆清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禁调侃。

“老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这事我做不来,但在兄弟道义上我是怂恿你的……干巴爹!”

“滚!”

“过河拆桥。”

助理推门进来,提醒穆清十一点接待荣成集团总监和法律顾问。穆清点点头,穿上外套,转移话题:“你的分公司还靠我运营,再说风凉话,我帮你倒闭上天台。”

“哟呵,好怕怕。”任垚哼笑一声,恢复正经,“不胡扯了,老头子又招我入‘宫’,我去看看。冯铮的巡回演唱会快到首都了,有时间我们聚聚。”

“好。”

话虽这么说,三人都是忙人,任垚管理任耀科技这个大头,焦头烂额,旗下分公司新宇科技又分走穆清这个一把手,短期内聚会也就是想想。

惆怅似乎又加了一层,穆清在走廊拐角抽完一支烟才下楼。

荣成集团是L市最大的一家房产公司,总部在G市。穆清看中帝城广场一角,想进行无人售货项目的试运营,但价钱几次三番谈不拢。这次再探口风,那头不松口的话,穆清准备上报总部放弃这次合作。

新宇科技到荣成集团的车程较远,抄近道会经过城边的一处荒地,穆清在G市建址办公司奔波得多,对这些地方稍稍熟悉,下意识就踩油门朝外开去。

卫矛丛仍旧是绿油油的,生机旺盛。偶有不知名的飞禽经过,嘶哑地惊叫着离开。车轮在土地上掀起层尘土,纷纷扬扬地活跃在空气中。

有卡车在狭小车道迎面过来,穆清脚下减速,视线无意间在后视镜一扫,瞳孔缩了一下。

卡车司机堪堪从他旁边经过,看那小车摇晃的车身,吓得他都出了身冷汗,探头大骂了声“傻缺”,他用力挂挡,又飞驰出去。

小车掉了下头,“嘎”的一声停了。犹豫半晌,穆清拿过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穆清的眸子沉了沉,注视远方。

这一段路人烟稀少,女生大概是怕冷,大衣外套了层轻羽,距离模糊了视线,依稀可见她走得急切。男人跟在她身侧,不离分毫,见她走得不稳,特意伸手虚扶一下,绅士却又似有某种暧昧。

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方路口请直行……”

导航忽然冒出一声提示,打断穆清的思绪。恍神间,前方的人影消失了。

穆清揉揉发疼的眼,再抬眼,还是杳无人烟。

他自嘲地笑了笑,江尤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这次和她重逢,浓烈的情感似乎终于有了宣泄口,强烈的占有欲令他对她身边的每个异性都产生了威胁情绪。

明明,他们还没有过什么。

穆清意识到自己的敏感,却止步于前,不敢敞开心扉。说到底,在感情方面,他并不像对待事业时那般坚强。

指针快到半点,时间不再留给穆清思考的余地,还有更为迫切的事情需要他去办。他握紧手机,想到江尤电话中明日报到的承诺,静下心神。

这是她的开始,希望也是他们的开始。

黑色的车再次掀起一层风,风裹着沙土朝四周飞去,尘土久久才落下,和那颗心一样浮躁。

江尤半蹲在卫矛丛里,看绝尘而去的车,捶捶酸痛的脚。

“你就不能晚会儿还车吗?早知道拦下刚才那辆,哪怕是给点钱也好。”

容若木回身把兜帽一把扯过她发顶,看她松鼠般毛茸茸的模样很满意。他揣兜大踏步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应她的嘀咕。

他猜,江尤不会想上那辆车的。

到家时,十一点整。

江尤跟在容若木身后,看他将外套挂在门廊前,丝丝寒气在狭隘的空间里飘散,将暖意带来的混沌感缓缓逼退。他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如先前平淡地要求随她回家一样,开口道:“走,我们去你卧室。”

江尤:“!”

容若木抖抖领口,室内的温度给力,脖颈处骤然生出的汗意令他有种铜像般闪光的性感。

江尤脑中空白了一瞬,被他催促道:“快点,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江尤愣愣地领头推开门,只听“啪嗒”一声响,面前的人脸色一变,手腕被他重重一握就被压在正对门的**。

这次的停歇明显比上次更久,她能感受到他全身绷紧的肌肉,手指被他攥得发疼,心口处怦怦的心跳声,透过他微潮的毛衣传递过来,早已分不清彼此。

“你……干吗?”江尤艰涩地开口,紧张、惊讶、恐惧齐聚一堂,在脑中开起联欢,心中的懊恼也来凑上一份,如果说哪回真出了事儿,也怪自己没有防人之心。

一声轻笑从角落处传来,清脆又带丝熟悉。江尤回神,辨别了下,瞬间汗毛孔都要立起来。

她惊慌地扭头,容若木这会儿已经坐起来,手撑在床边,骨骼分明,还带着方才骤然聚起的暴戾感。

江尤慢慢地撑起身,诧异地注视着面前这位面容姣好的女人。

只见她悠悠丢掉手里的球棒,将手高高举起,和容若木对视一眼。

“嗨……surprise!”

“……”

这真称不上什么惊喜。

住了十多年的老屋,突然就横空冒出一位对她而言太熟悉,又跟江云瑾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这诡异感,也只有江尤初遇容若木的时候品尝过。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江尤觉得自己尤为平静,可能容若木在派出所给她打的预防针已经把所有的惊异细胞全灭了。

三人相顾无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尤的平静又全转变为失落。

手机振动声打碎一室静寂,蒋韵华掏出来看一眼,飞快挂断,被两人眼尖地捕捉到屏幕上“杨庆”两个字。

“还真是您……”江尤喃喃道,却没再说下去。身侧的容若木动了动,她如梦中惊醒般,从**蹿起来。脚下的拖鞋早不知甩到哪儿去了,地暖升腾着热气,却根本焐不热脚掌。

“你们聊。”

江尤逃似的拉开门,蒋韵华下意识去拉她袖口,却被闪开,动作幅度之大,像是在躲避什么妖魔鬼怪。手背“啪”一下甩在门板上,她却像感受不到疼痛,又退了两步。

蒋韵华眼中瞬间带了丝受伤。

“江尤……”

委屈巴巴的神情出现在她脸上,像模拟过太多次,若有若无的亲密感萦绕在两人间,并不违和,这让江尤归因于她们在L大并不短暂的时光,这样一想,更加难受。

“蒋阿姨。”

江尤终于喊出口,在**僵持的那几秒,无数思绪在脑海里闪过,身体的本能令她发抖,头脑的本能却恰到好处地制止她,这令她不得不反思。

她到底还是接受了他们,却不甘于在这个空间,面对这两人更像个异类。

蒋韵华张张口,江尤却把她打断了。

“本科四年、研究生快两年,我们一直在一栋楼里,真是巧……

“我现在还记得我高烧成肺炎时,是您带我抛弃校区医务室,打车到二院挂号看急诊,这点我能感恩一辈子。我晚归时怕打扰您,爬过几回窗,被您发现特意留了偏门给我……这几年,虽然和您相处、交谈不多,却总感觉我们有种难言的默契……”

她说到这儿笑了笑,似有留恋,话锋却又一转:“可现如今,我觉得自己像把门锁,被您守在身边,只等那个凑巧揣着钥匙的人。

“我真好奇,这几年的情谊在您眼中,算什么?”

蒋韵华嘴唇动了动,想辩驳,对上江尤失望的眼神,没有开口。

江尤没想怎样,沉默此刻不该属于他们,她勉强笑了笑。

“我真的不方便待在这里,你们聊吧。”

她承认她怕事,她胆小,那她从心,不再参与了。

门缓缓打开,又慢慢阖上,只剩两人留在逼仄的空间里。

蒋韵华艰难地望向容若木,没有江尤在旁,她对这人总有种惶恐的心态。

容若木慢慢站起身,视线在她脖颈上的枪形吊坠上缓缓划过,嘴角勾起抹异样的笑。

“来,我们谈谈你到底是谁。”

第二天清晨,江尤早早坐上101公交车,吃一堑长一智,容若木在家拆天拆地炸地球,她也不准备管了。昨天,她回书店待了一下午,晚间归家时,那两人都不在,容若木更是整宿未归,倒弄得她一夜无眠。

江尤总觉得又会有什么奇葩事在等着她。

新宇科技在与市政府同一条街的高端写字楼上,规模不大,只包了四楼至六楼。江尤从电梯口出来时是八点半,公司里还没几个人,人事助理Anna正从茶水间泡了枸杞养生茶出来,见她来了,打个哈欠,招呼她去办公室。

“公司刚建成不久,有大批事儿要加班加点地干。各部门的人每天累成狗,都等着蹭这上班前几分钟睡个懒觉。”Anna推开门,说得很实诚,“要不是因为你来,我是打算八点五十九分踏进来的。”

江尤面皮扯了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Anna看她谨慎的模样,“扑哧”一声笑出来:“逗你呢,说什么都信。晨会前我们需要把入职培训做一下,同批入职的同事我们统一培训过,你来得早,我们也能早点结束。”

江尤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Anna入职多年,新人这种毕恭毕敬的模样早瞧了个遍,不用相处多久,拍着她肩膀喊她撸串喝酒的就能排一条街,她心知这会儿说啥都没用,只淡淡地笑了笑。

两人入座,Anna打开PPT,按序播放。

江尤被Anna严肃的气息感染,神经绷得紧紧的。

“新宇科技是任耀科技子公司,专注电商零售。公司建于前年12月,虽说只有一年,但在G市已成为电商龙头产业,公司文化是延续总公司的,崇尚创新、自由、公平……”

说到这儿,Anna觉得太书面化,简言道:“公司文化氛围很好,各部门间打成一片,不分上下阶层。公司这批同事都是总公司老人,跟着穆总打下来这片江山,知根知底,艰难时,忙得脚不沾地抱着同事的大腿都能睡过去,当然,这种情况还在持续……”

江尤:“……”

无语间,门“嘎吱”一声响,穆清推门而入。

“我一猜江尤就在这里受你恐吓,”穆清拎起桌上江尤的工牌,“总共招进十个新人,昨天被你吓走四个,今天准备五五开吗?”

Anna嗤笑一声:“没强大的心理素质,迟早也是跳槽走人的货。再说,昨晚后悔的今儿不是挠着墙想回来吗?人生可以有不少选择,但在我这儿,选择只有一次。”

“我现在懂当初于飞招你进来为什么乐得一蹦三尺高了。”

“脸大。”

还有太多文件要看,穆清扯皮几句,就带江尤出了人力资源部。

总监办公室在五层东南角,江尤推门而入,便稍稍吃惊地打量着。里面面积不小,房间分内外两间,各有一台电脑,内间有一排锁柜,塞满了各色文档。

穆清把门上的钥匙取下来,递给她:“这是备用钥匙,以后你在外间办公,我把一些公司资料给你,这两天你熟悉一下。”

他接着说:“你的职位特殊,各部门都要了解,相关软件提取数据流程都在文档里。等你上手后,我带你去谈个项目。”

江尤初出茅庐,还有些懵懂,秉承“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抱着一摞资料就去啃了。

穆清坐在电脑桌前,听着键盘敲击的声响,忽然问道:“江尤,你昨天几点回来的?”

正经办公的氛围里,这句话略显突兀,江尤浏览网页的动作一顿,尽量语调平淡道:“四点多吧,到家大概五点了。”

她赧然道:“给您添麻烦了吧。”

“我们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的。”穆清清清喉咙,按捺不住内心的纠结。

“昨天……怎么回事?”

江尤想了想,扯谎道:“故宫信号不好,我们一晚上都没联络到人,清晨才被工作人员发现的……”

穆清笑了笑,眼中却没有笑意:“你……们?”

江尤只想着糊弄过去,减少容若木的出场率,赶忙道:“说错了,我一个人。”

一个人吗?

穆清将文件拿起来,满眼的汉字图标数据,没有一个标符落在眼里。他揉揉眼,窗外雾气笼罩在上空,景色并不真切,更不用说看清每个人。电脑“叮咚”一声响,建工部王科发来了邮件,说新看的地方消防不达标,项目最好还是和荣成集团合作。

内室气压低下来,江尤猜想穆清估计又在忙,没空理她,长舒一口气。容若木的事,她只希望了解的人越少越好,那是一颗定时炸弹。

地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江尤正按流程从软件中提取数据,见穆清脸色并不好看地拿着手机出去了。

难道他发现她说谎了?

江尤心一提,正惴惴不安,微信传来提示音,有人加她好友。

她把手机摸索过来,备注一栏的三个字带着主人的冷淡:容若木。

江尤愣了,思索间,手一抖,就按了同意。

当即她就后悔了。

这么快的手速,都表露出自己要和好的意愿了,绝对不行!

所以撑口气在心头,她又把人拉黑了。

容若木盯着气泡旁鲜明的感叹号很是无语,好歹是个社交热门APP,生生被她玩转成了翻脸工具。

江尤这头左思右想也觉得这操作的确是蠢到了极点,准备重新申请过去,容若木又扔了好友邀请过来。

江尤嘴角一撇,索性在申请栏噼啪打了几个高规格的话回过去。

“工作中,请勿打扰。”

良久,申请栏弹了对话出来。

容若木:【微笑】好,等着。

江尤:嘁。

容若木靠在收银台边,看向门口雀跃似小鸟的拉着江云瑾话家常的身影,人生境遇真是神奇,一段乌龙、一次碰撞,就能促成一场相遇,明明相识很简单,每个要素却又那么重要。

他想起昨日在心头掀出巨浪的蒋韵华,她的出现,带着明显的刻意,像是瞅准他所思所想,在这一节点,给他迎头一击。

江尤被抛过来得如此明显,他想淡然应对,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他划开江尤的朋友圈,置顶图片是她摆在床头的招财猫钱罐,空白处有一行娃娃体的汉字:挣大大的银子,买大大的屋子,给她该有的幸福。

江尤发朋友圈的频率很低:朋友生日,合照加祝福;餐馆饭菜难吃,配图加吐舌的表情包。明明是平淡到没有波澜的小日子,却又置顶着矛盾的“野心”。

容若木自下而上翻阅得很快,最近一条的发表日期是他来到这里的那天。

没有配图,没有符号,简单四个字——

三观尽毁。

看到这儿,压在心头的郁气像找了个出口,悄悄撒了出来。他终究是忍不住笑了,这一刹那,他感觉也许真的被命运拴住了指尖。

江尤咬着笔头翻阅着纸质版PPT,眼神虽落在那一沓纸上,思绪却是飘的,桌上的屏幕亮起的那一瞬,她立刻盯过去。

容若木:【微笑】你别后悔。

江尤像是松口气,嘴角刚想弯起,却似被什么打击到,一脸沉闷地低下头去。

她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回应雀跃着,明明对面是个面上淡然,心里蔫坏的怪胎啊……

她揉揉脸,掌心托在热乎乎的太阳穴上,叹一口气,大概因为自己是个会心软的怪物吧……

穆清出门走到走廊一角,方位特殊,正对人事办公室,他正吞云吐雾,抬起头来,便和于飞打了个照面。

最近公司模特的聘用合约到期,又没续约意向,于飞筛人筛得焦头烂额,这会儿有应聘者在会议室等着。她接了电话风风火火出来就见前方云雾缭绕,瞬间眉毛一竖:“又是你!打嘴仗、压榨我家员工就算了,你还来释放毒气,身为总监格调高一些成不成?”

穆清眉间舒展开,将烟灰弹在垃圾桶上:“就一支。”

“哈?”于飞冷笑,“你这一支就是在全楼层划出吸烟区了好不好。有你带头,我门口这个监控顶什么用!”

她拿手挥舞着,散开烟气,挑眉:“和荣成集团的价钱还是没谈拢?愁成这样?”

穆清抬眼看她:“不急着去会议室?”

穆清笑了笑,掐灭最后一点火星:“你这张嘴……你和Anna真是不是一类人不进一间办公室。”说话尖刻。扎针的嘴,豆腐做的心。

于飞不置可否:“这是靠练的,Anna没可塑性我也不招她。”

明眼看出穆清不愿透露,她转移话题:“新来的小姑娘不错,多培养一下,没准过个五六年能把你顶了。”

新宇科技建立之初,各部门各司其职,穆清忙于应付各类交际,找机遇和突破口,不掺和员工招聘这块,门槛都是于飞定的。江尤这次虽是“走后门”,但在于飞的监管下卡得更为严厉,两次面试,江尤逻辑清晰,业务能力也不错,于飞和Anna商议后,没异议才拍板决定。

穆清冷淡地点点头。

“我这边有个培训,为期半个月,你这个顶头上司能批准,我就把她的名字报上去。”

“不用。”穆清摇摇头,“我亲自教。”

于飞眼神有些异样:“你这是……”

不知想到什么,她正色道:“江尤到底是新人,社会经验不多,这个项目是个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让她插一手,未来但凡有些差错,她可就是靶子。”

“你也说了,这是靠练的。”

于飞:“……”刚说的话就被拎起来砸了脚。

她有些烦躁:“行吧,你是老总你最大,不过别太过,项目要是砸你俩手里,老娘直接就回总部。”

穆清只是笑笑,看她踩着细高跟,“哒哒哒”地过了拐角,不知哪个应聘人员又要遭殃。

这会儿指针快到十一点半,分拨吃饭,有部门同事经过,刚招来不久的新人战战兢兢地打声招呼,一溜小跑过去。他拧眉望着,看到远处门口被Anna领进来的人。

那人也瞟见他,美眸中全是惊喜。

Anna朝这边看一眼,面无表情地拉着人去会议室找于飞了。

穆清边感慨境遇的奇妙边回办公室,江尤正研究站内网研究得入神,他靠在门边,看她拿笔帽将散下的刘海随意撩起,额头微露,衬得她的小脸越发尖俏。

察觉到视线,江尤抬眼,看穆清顺了顺衣角进来。

“在公司你要有伴了。”想到于飞那雷厉风行的模样和方才见到的那张俏脸,穆清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

“啊?”江尤有些错愕,“谁啊?”

“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