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表白，牵手，接吻，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凌晨三点半，醒来的柚一脸颊红扑扑的，起床喝了点水，便再也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她脑子里的画面全都是浦昭。她傻乎乎地对着空气笑。
站在卫生间里的柚一被自己的傻样吓到，捧着凉水洗了把脸，脸上的红晕并未消退。
她磕磕绊绊回到房间，手机屏幕上闪烁的亮度让她猛地一惊，躺在**好一阵子都抹不掉脑海中浦昭的样子。脑子里争吵的声音太大，都没有机会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换上运动服像之前训练一般出门晨跑，沉浸在夜幕当中的城市还没有苏醒过来。稀薄的空气中夹杂着肺动力的养分，她的呼吸声很平稳让她足够安心，橘黄色的灯光下汗水和影子相互结伴而行。随着时间的推移，周遭的店铺逐渐点亮灯光，她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用尽力气。
当她的脚步停下来，汗水已经打湿她的内衫，她瘫坐在街道上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她重新找到了她丢弃的安全感，就在熟悉的街道上、空气里。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时，像重拾生命一般充满希望，眼神中的迷茫也替换成为笃定。她弹跳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脚步轻盈地往家的方向移动。人真的很奇怪，能把自己推向伸手看不见五指的深渊，也有足够的力量把自己从深渊里拉出来，一旦迈出深渊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也许长相未变、身材未变，但眼神和思想一定是不同的。
回到家的柚一做好饭，吃饱后开始收拾脏衣服准备扔进洗衣机里洗一洗，拿起外套轻轻一抖，一张牌从口袋里掉了出来。牌上画着一只从火堆中飞出的凤凰，口中衔着一支花，背后用金色的墨水写着一串英文。柚一对着手机词典查了半天才大概明白英文的意思。
“不死鸟的救赎，你得到的便是失去的最好的恩赐。”
她握住卡牌的手微颤，之前的她一直把自己封锁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恐惧奉为圭臬，对自己世界外的东西都嗤之以鼻，上锁的是她自己，挣脱出来的还是自己。
如塔罗牌上所说，她醒悟过后看到的希望恰恰是她丢弃掉的自我否定与自负心。她将自己推向深渊，所有人站在门外敲击叫喊的声音震耳欲聋，她用自己的思想牵制捆绑住自己，用毁灭的方式控诉旁观者的不理解，可当她放过自己时，才发现这世界对她究竟有多么宠爱。
“射击选拔赛定于两周后，就在今天早上我台收到‘天才少女’姜柚一正式参赛的消息……”
体育新闻刚刚播出，射击俱乐部门口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一大早就被林霍召集到会议室商讨柚一参赛的事情，他皱起的眉头终于如拨云见日般放了晴。而作为新闻焦点的柚一反而睡得深沉，丝毫不在意她的训练方案和吃瓜群众的议论，全然一副养足精神的模样。
体育新闻播出前的一个小时，林霍和柚一才刚刚结束一场谈话，全程林霍没有完整地说完一句话，统统被柚一抢了去。
“柚一，我要找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老林，我准备参赛了。想了很久，到今天我才明白自己最拿手的事情还是站在赛场上。我现在没有很多时间了，这次还要麻烦你了。”
“好……”
和柚一谈完话去书房联系举办方时，电话都拨了出去又被林霍挂断，他匆匆跑去找正在收拾房间的柚一，一遍接着一遍地确认。拨通电话后，他兴奋得语无伦次，差点没被举办方拉入黑名单，最后还是在诺一的帮助下才完整地表述出柚一参赛的事情。
林霍和俱乐部资深的几位教练商讨后，为柚一制订出一套完整的训练方案。散会后，林霍端着茶杯润喉，不知怎的觉得今日的茶汤都格外甜美。眼神瞥到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睡着的柚一，他厉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还睡，我这俱乐部都要被那群记者挤爆了！”
柚一皱着眉头翻了个身，不耐烦地回答：“哎呀，等我赢了比赛给你把门扩大一圈。”
“你怎么就确定能赢了比赛呢？”
“姜柚一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你林霍的世界里更没有，别太紧张，安啦！”
“这次的选拔赛都是全国各地优秀的选手，你训练又晚，输了也不丢人。”
柚一蹙着眉头坐了起来：“老林，激将法有时候起反作用，你不如直接警告我，‘姜柚一你要是输了就从此别吃我做的饭从我家里滚出去，所以你必须得赢’，这样来得更实在些。”
“必须得赢！”
“这就对了嘛。”柚一笃定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老林，我饿了，要吃蛋炒饭！”
“吃吧，吃吧，没准这次输了比赛就吃不到了。”
“谁说的，我当然能吃，我能吃一辈子老林的蛋炒饭呢！”
林霍笑笑，说道：“你能吃一辈子老林蛋炒饭，我也给你做不了一辈子啊。”
“呸呸呸，我说可以就是可以，我有这个自信！”
林霍冷哼，还没等他的话说出口就被柚一的手机铃声打断，低头啜着茶水。柚一背对着林霍接通电话，尽可能压低自己的声音：“喂？”
“决定要参赛了吗？”
“对，总是当缩头乌龟，这次也要伸出头看看。”
“我想见你。”
浦昭的话简洁明了，柚一脸颊一红想起昨天晚上的吻，下意识地回答：“我有点忙，下次吧。”
“那我去俱乐部找你。”
“现在俱乐部门口都是记者，你挤进来的概率比苍蝇飞出去的概率还低。不说了，我要去训练了。”
挂了电话，柚一扶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不断提醒自己选拔赛在即绝对不能被情绪左右。她讨厌那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姜柚一，她可是姜柚一，必须什么都可以应付，哪怕是最不受控制的感情。
林霍滑动着俱乐部会员群里的聊天记录，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不过是被记者围堵，竟有人猜测是俱乐部发生不好的事情被曝光。
聊天记录柚一也有草草看过，林霍的老花镜片反射着聊天记录的影子，她起身说道：“老林，我忽然不饿了，我去训练场了。”
“怎么忽然就不饿了？”
“因为现在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柚一走出会议室。
训练场在一楼大厅，柚一刚刚出现就听见俱乐部外面的记者叫喊的声音，她下楼的脚步一顿，抬头瞅了一眼，微微蹙眉。
“对不起，我会尽快打发这些记者的。”前台小姐见到柚一脸上熟悉的厌恶表情，赶紧道歉。
柚一走到她的跟前，微微一笑：“没事。这次我来吧，辛苦了。”
对于柚一忽然之间的改变，前台小姐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看着她说了简简单单的一句“暂时无可奉告，请不要打扰我们做生意”，打发走在开门营业之前就等在这里的记者。
“想什么呢？”柚一眨着大眼睛望着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摇摇头，柚一笑笑指了指训练场便离开了。
看着柚一的背影，前台小姐不可思议地嘟囔着：“一个人忽然转变了性子，究竟是中了什么邪？”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栽进柚一的耳朵里，她打开训练场的大门进门后又掩上门，背靠在门上重复着前台小姐的话：“一个人忽然转变了性子，究竟是中了什么邪？
“因为忽然被一个人改变了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他说我需要和别人诉说自己的想法和需求，体验过后发现自己能够看懂别人的情绪，也开始理解别人的目光。”
这番自问自答让柚一充满斗志，准备训练。
尽管被柚一拒绝见面还是忍不住过来的浦昭问过前台小姐后，一直乖乖地坐在大厅里等待柚一走出训练场的大门，不急不躁，只安静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浦昭从进门之后只看了三次时间，一次进门后，一次手机铃声响起，还有一次就是已经等待了两个小时的现在。
前台小姐自动给浦昭更换上痴情的滤镜，向老天爷呼唤为什么自己就遇不到这样的好男人，羡慕又嫉妒。
十二点刚过去两分钟，柚一从训练场走出来拍着瘪瘪的肚子：“我好饿啊，你们都不饿吗？”
浦昭猛然起身，与柚一四目相对。
柚一本能地选择逃避，径直走向前台：“大家的午饭都怎么解决？”
“我刚刚统计好他们的餐点，你还没有结束训练还没确定你的饭就没有打电话订餐。”
柚一拿过前台小姐手里的单子，大概浏览一遍后抬头说道：“这个时间估计外卖小哥都要忙死了，我直接过去买吧。”
“可是，他……”
前台小姐指了指柚一身后的浦昭。
柚一咬了咬下唇回头望着他，少年还是往日的阳光帅气模样，不同的是，她现在能够读懂他眼神里包含的意味。
“如果你是来替我加油的，我会十分感谢。但如果是除了这些之外，什么都别说了。”
浦昭听完柚一的话，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柚一看得出他的勉强却选择视而不见。她出门为俱乐部工作人员订餐，浦昭一直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在红绿灯改变颜色的时候拉住她，在她分心将要绊倒的时候扶住她，在她挤在外卖小哥长长队伍里返回时因为拥挤失重跌倒之际及时接住她。
两人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单凭往日积攒下来的默契默默观察着揣摩着对方的动作。在两个人快要走到俱乐部门口的时候，浦昭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好好吃饭，好好训练，我走了。”走之前，他伸手想要摸一摸柚一的头，却被柚一提前发现目的向后退了一步。他讪讪地收回手，苦涩地扯扯嘴角离开。
柚一转头望着浦昭的背影，心想是不是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但随即就否定这个想法。她现在正处于紧张的备赛阶段绝对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摇就更改自己的决定。
绝对不可以陷进去，感情这东西，实在是太危险了。
她疾步跑向俱乐部，把所有与比赛无关的事情都抛诸脑后，她害怕自己会因为感情而动摇心神，而他害怕自己忽然开口的告白会彻底改变两个人的朋友关系。她不肯迈出一步，他犹豫着要不要撕破阻挡他们之间的窗户纸。
感情是很可怕的东西，预先建立好的防设会因为一句情话崩塌得面目全非，也同样会因为一句情话将破碎的东西重新拼凑完整面目一新。他们都知道自己逃避的是什么，也很清楚彼此心里早就按捺不住的情愫，只是逃避总比失去要好得多。
忙碌了一整天柚一回到家就把自己扔进柔软的被窝里，本想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却偏偏被弟弟催促起来去买他需要换新的护腕和运动鞋。刚出了家门，迎面就碰上了浦昭和嘟嘟，嘟嘟背着小书包拉着浦昭撒娇，见到柚一径直朝她飞奔过来。
“柚一姐姐是知道嘟嘟下课了，所以过来接我吗？”
柚一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虽然很抱歉，但还是要告诉你，姐姐要去给弟弟买运动鞋和护腕，并不是过来找你的。”
“没关系，那我跟着你一起玩好了。嘟嘟今天写完了作业，所以可以踏踏实实地玩。”
“嘟嘟，我们回去打游戏吧，不要打扰柚一姐姐了。”浦昭走过来要牵嘟嘟的手，却被嘟嘟一把甩开。
“我不要，我就要和柚一姐姐一起玩，我不回去……”
浦昭紧蹙眉毛，烦躁的情绪吞噬着所有的理智和好脾气：“嘟嘟，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我就是要和柚一姐姐玩，我不回去。”嘟嘟哭闹起来。
柚一抹了一把嘟嘟脸上的眼泪，安慰道：“那我们就一起去吧，去见一下诺一哥哥，他也一定很想你的。”
浦昭望着柚一欲言又止，意味深长的一眼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
嘟嘟拉着浦昭的手摇晃着：“浦昭，我们走吧。”
柚一拉着嘟嘟的手，嘟嘟又牵着浦昭，三个人就这样连在一起。浦昭看着身高只到他腰部的嘟嘟，人长得不大，能做的事情却大大超出他身高之外的领域。
当小孩子还真是好，随便撒撒娇就可以牵到喜欢的女生，只要放低姿态就能得到别人的谅解。浦昭偷偷地吸了吸鼻子，发红的双眸还是暴露了他的委屈与不甘。嘟嘟像是读懂他的情绪一般，摇晃着他的手安慰着他。
进了商场，嘟嘟抱着大杯奶茶乖乖地坐在店铺的沙发上，浦昭坐在他的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嘟嘟的头。嘟嘟不恼也不躲，偶尔还会抬头朝他笑一笑。
“浦昭，你今天不开心吗？”
“嗯，不是很开心。”
“要吃冰激凌吗？吃过之后就变得很开心了，嘟嘟最爱吃哈密瓜味的。”
浦昭伸手擦干净嘟嘟嘴边的冰激凌残余痕迹，放在嘴里尝了尝：“嗯，甜甜的。”
“要吃吗？嘟嘟用零花钱请你吃。”
“真的吗？”
嘟嘟从口袋里翻出零钱，抬头对浦昭说：“那你就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
嘟嘟小跑着去到蛋糕店，选好口味后结完账小心翼翼地护好冰激凌跑到浦昭面前：“给你冰激凌。”
“谢谢。”
浦昭欣慰地揉了揉嘟嘟的头发，尝了一口嘟嘟刚刚买回来的冰激凌，冰冰凉的口感混杂着冰粒，哈密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裂开来。
“好吃吧？”
浦昭点点头应了一声：“嗯，好吃。”
“看在它这么好吃的份上，就不要不开心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就要快快乐乐地享受它。”
“如果现在的我高兴不起来呢？”
“那就吃掉冰激凌，吃到肚子里就会被身体消化掉了，消化之前身体不会纠结它是不是不高兴，反正到最后还是会被排出体外。”
浦昭看着嘟嘟，思忖半天开口问：“嘟嘟，如果我办错了事情惹别人不开心的话，要怎么缓解我们之间的关系啊？”
“你做错了什么事情，很严重吗？”
浦昭挠挠头：“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办错了事情，但她就是不理我了。”
“女生吗？”
浦昭点点头。
“那你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呗，脸面这种东西又不是非得要的，必要的时候可以丢掉。”
浦昭望着嘟嘟肉肉的脸颊，忍不住掐了一下：“你这个小机灵鬼。”
柚一挑完结好账转头看到两人嬉笑的温馨模样，情绪也被感染，跟着笑起来。帮柚一选购的导购员忽然开口问柚一：“你结婚了吗，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啊。”
“啊？我还没有结婚……”
“是同居情侣吗，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老公长得挺帅的。”
柚一尬笑着点头，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反正解释也听不进去，干脆就选择乖乖闭嘴。
坐在沙发上的浦昭虽然没认真去听，却也听了个大概，他起身拉着嘟嘟朝柚一走过去，将手里的冰激凌递了过去：“给，我把冰激凌的精华部分留给你了。”
柚一笑嘻嘻的脸瞬间变得铁青。见到她的脸色骤然变化，他心满意足地扬起笑容：“现在知道我今天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吧。”
她没说话。他见她沉默，淡淡一笑缓解尴尬：“肯定知道错了，我原谅你了，我们走吧。”
出了商场大门，两个大人又恢复成沉默的状态，只靠着嘟嘟搭上几句话。浦昭恨不得立马把柚一拉到一边问清楚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他好奇，即便是讨厌也没关系。
“柚一……”
“姐，你来了啊，浦昭哥你也来了啊。”浦昭还没有说完的话就这样被诺一打断。
“诺一哥哥，为什么不叫我？嘟嘟也在啊。”
诺一低头看到嘟嘟，表情忽然变得惊诧：“嘟嘟你也在这里啊，我都没有看到，对不起啊。”
“请我吃薯条，我就原谅你。”
“好，等我训练完就请你去吃怎么样？”
嘟嘟点点头。
几个人跟着诺一进了体育场的休息室，诺一脱下脚上的旧鞋子，鞋底已经脱离原本的位置，刚踩进新鞋子里他便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柚一。
“怎么了，鞋子不合适吗？”
“姐，这双鞋我要是穿着训练，还不如直接光脚呢。”诺一站起身来把脚一抬，鞋子就这样掉了下来。
“对不起啊，我记得你是这个码数呀，怎么不对呢？”
诺一拿起鞋子翻到鞋底看了一眼鞋码，叹了一口气：“我冬天的棉鞋才是这个码数，普通的运动鞋要小一个码，我的姐啊！”
“我现在拿去换，你等我一会儿。”
柚一慌慌张张地拾起鞋子装进盒子里，准备跑去商场里换货。诺一耷拉着脑袋，烦躁地抓着头发，他只是想完成今天最后的加时训练，这样一耽误，又会被教练加重训练计划。
“你先穿我的鞋吧，我的鞋子码数和你的是一样的。”浦昭脱下鞋子递给诺一，“现在去换来回也得半个小时，我看你很着急的样子，估计是今天训练的时间没够吧。”
诺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拉着浦昭的手感慨：“哥，你真是救了我一命啊。我昨天刚被教练骂完，今天就出了这码事，等我训练结束请你吃大餐！”
“快去训练吧，油嘴滑舌的，不图你那些。”
浦昭拍了拍诺一的肩膀。
诺一换上浦昭的鞋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跑着离开。
柚一拎起诺一的新鞋：“我去商场换鞋子，你和嘟嘟在这里等一下吧。”
“不用我陪你去吗？”
“你的鞋子不允许你离开这个屋子半步，我自己去就好，让嘟嘟在这里陪你吧。”
浦昭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子无奈地点了点头，柚一离开后，他重重地踩了一脚已经掉底的运动鞋，都怪这双不争气的鞋他都没办法和柚一单独相处。
嘟嘟和浦昭两人在玩了一局“向左向右看”游戏后，诺一已经结束了训练，距柚一离开前前后后不过五分钟时间。
“训练结束了？”浦昭仰起头看他。
“嗯，还是挨罚了，明天加罚五百个深蹲，我姐呢？”
嘟嘟放进嘴里一根棒棒糖回答他：“柚一姐姐去给你换鞋子了，刚刚出去。”
“我都给忘了，那趁她还没有回来，我们商量一下吃点什么吧？”诺一脱下鞋子盘腿坐着，空空的胃已经开始抗议，“没动力，没想法，只想好好吃一顿。”
嘟嘟翻翻书包拿出一根棒棒糖举起来问他：“我有棒棒糖，你要吃吗？”
“嘟嘟啊……”诺一接过嘟嘟手里的糖果，俨然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没有别的零食了，没有了。”嘟嘟死死抱着书包摇头向后倒退，见诺一实在委屈，不忍心地又从背包里翻出一包薯条递过去。
“嘟嘟啊……”
“我真的没有吃的东西了，真的没有了。”
嘟嘟高高举起书包，里面只有几本书。
“谁说要吃你的零食了？你过来一下。”
嘟嘟眨眨琥珀色的大眼睛：“我其实不是很想过去，我怕你太饿把我吃下去。”
诺一挺直身子拉过嘟嘟在他的小脸上啄了一下：“嘟嘟啊，你可真是太可爱了。”
“咦！”
嘟嘟抹了一把脸上沾到的口水随手擦在诺一的衣服上，一本正经地看着诺一：“我的零食可不是白给你吃的哦，我是有条件的。”
诺一正准备拿薯条的手僵住：“你不早说我都吃下去了，我现在还能反悔吗？”
“不行，也不难办到。就是我想吃儿童套餐，还有就是柚一姐姐不是要比赛了吗，你要照顾好柚一姐姐。”
诺一吃得咯吱咯吱响，边咀嚼边点头，含混不清地开口：“放心吧，放心吧。”
嘟嘟嫌弃地抹了一把脸上被溅到的零食渣子：“我饿了，我可不可以现在就去吃饭啊？”
“这个你就得问你的大外甥了，只有他点过头我们才能行动。”
嘟嘟听完诺一的话，转头看向浦昭，还没有开口，浦昭就回答了他的问题：“去吧。”
“真的吗？”
“嗯，去吧。”
诺一兴奋地抱着薯条袋子，吃掉倒进嘴里的最后一点，拍拍手，准备带着嘟嘟去吃东西。起身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穿的鞋子还是浦昭的，正发愁的时候，忽然听到浦昭开口：“你穿着去吧，我在这里等柚一就可以了，麻烦你了。”
浦昭说完就递过来一张银行卡交给诺一：“想吃什么都可以，算我请。”
“哥，这个就不用了，就当我还给嘟嘟的好了。”说完，他转头对嘟嘟说，“走吧，我们去吃好吃的。”
浦昭看着嘟嘟又蹦又跳的样子嘱咐道：“嘟嘟不要吃太多东西，一会儿晚饭吃不下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走了，拜拜。”
嘟嘟朝浦昭挥挥手，浦昭也朝他挥挥手。
诺一和嘟嘟走后，体育场的保洁阿姨也开始一层一层地打扫卫生。
保洁阿姨见到浦昭愣了一下：“怎么还有人呢？孩子，你再不出去就锁在里面了，快走吧。”
“哦……好，您忙着。”
可怜的浦昭趿拉着掉底的运动鞋在体育场门口徘徊，他不敢走，柚一回来会找不到人的，他只能在门口走来走去，等她回来。
夜幕逐渐吞噬掉橘黄色的云层，披上蓝黑色的外套。街角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远远地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这里移动。
浦昭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嘴角的笑容早已掩盖不住，满脸洋溢着甜甜的笑容。
“别的小朋友都回家了，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
浦昭坐在台阶上双手杵着下巴望着正准备上台阶的柚一，笑意盈盈。
“怎么出来等了，嘟嘟和诺一呢？”
“他们饿了去找东西吃了，只有我在等你。”
柚一低头偷笑，从袋子里抽出鞋盒拿出鞋子放在地上：“穿上吧。”
她刚想起身就被浦昭拉住手腕往自己跟前轻轻一拽，猛地靠近。扑面而来淡淡的柠檬薄荷味道，柚一瞪圆眼睛对上浦昭弯弯的笑眼。
她吞咽口水，垂下眸子，视线顺着他脸庞的弧度降落在他的唇上。她脸颊发烫，心跳加速，匆匆忙忙想要抽回手。
“你很讨厌我吗？”
“啊，什么？”柚一躲避着他的视线，手足无措。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如果是也没关系，我只是不想我们忽然之间变得陌生。‘和一个人熟悉可以是一瞬间的事，也可以是一辈子的事’这句话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说过，没想到最后我们的关系还是会变得这么僵硬。”
柚一紧紧拽着衣角，刻意压制的思绪彻底被打破平衡纷纷溢出来，她再也没办法将细小的情绪整理清楚，咬着唇半晌，回答他：“我不讨厌你。”
“真的？”
“嗯……我们去找他们两个吧。诺一刚刚发消息说已经订好了吃饭的地方，现在就等我们过去了。”
“好。”
浦昭回答得干脆利落，内心掩饰不住的欣喜，反反复复重复着柚一的话，不讨厌，不讨厌就好，只要她不讨厌自己，他就有成千上万的机会让关系更近一步。
诺一订的餐厅是家意大利餐厅，柚一和浦昭到的时候已经上好了菜。诺一和嘟嘟各点了一份炸鱼和海鲜奶油意面，而摆在柚一面前的只有沙拉和咖喱肉丸通心粉，她扭头看看浦昭面前的奶油蘑菇培根通心粉和千层面暗暗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我面前的菜这么寡淡？”
“不喜欢你可以和浦昭哥换一下啊，我和嘟嘟是不会和你换的。”
“柚一姐姐，我可以给你一点炸鱼条。”说完，他就往柚一的盘子里放了一些炸鱼条，还顺便用叉子偷偷带走柚一碗里的肉丸。
浦昭将自己面前的盘子往柚一跟前推了推：“不喜欢可以跟我换。”
“那我就不客气了哦！”得到浦昭应允，柚一开心地笑着举起刀叉。
“好。”
柚一最先挑出去的就是碗里碍眼的香菜，她夹得小心，生怕落下一点，以至于肚子一直抗议，还没有开始进食。浦昭端过柚一的盘子，帮她挑拣香菜，将自己的盘子换到柚一面前，柚一这才勉强开始吃饭。
诺一看着两人暧昧的互动，心头不免开始生疑，叫来服务员故意点了一份加香菜的沙拉，指定服务员端给柚一，目的就是想看看浦昭下一步是什么反应。菜一端上来柚一还没看上一眼就被浦昭劫走放到自己面前，而他现在正专心致志地剥虾给柚一。
“想吃自己剥，干吗一直让人家给你剥虾？”诺一将没有剥壳的虾放进柚一的盘子里。
柚一撇嘴，“哦”了一声开始自己剥虾，浦昭听到诺一抱怨的话笑着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换走柚一手里没有剥壳的虾：“给你吃这个。”
“谢谢。”
浦昭望着诺一问道：“要我给你剥一点吗？”
诺一摇着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
不死心的诺一非要测试出浦昭对柚一的了解程度，把饮料点成奶茶，故意加很多糖，柚一抿了一小口就不再碰杯子。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被浦昭发现后，将奶茶换成了无糖的柠檬茶。诺一败下阵来，无论他用什么方式，最后都会被浦昭发现，并赶在柚一发火之前迅速换掉。
嘟嘟吃饱之后吵着要去玩，诺一趁机让嘟嘟带柚一离开和浦昭面对面交流，少了柚一这个碍事的人，两个男生便直接开门见山。
“浦昭哥，你喜欢我姐吧？”
“嗯。”
“不解释一下，直接承认吗？哇，也太真诚了吧。”
“我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我喜欢你姐姐，但是你姐姐现在一直在逃避这个话题。”
诺一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我觉得你挺好的啊。我姐这个人啊，就是太迟钝了，她是个悲观主义者，你可能会吃点苦了。”
“我知道，我有准备的。”
诺一还想说什么，嘟嘟和柚一的出现彻底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诺一瞟了一眼显得有些碍事的嘟嘟，正好被嘟嘟发现，嘟嘟抬头问他：“你看我干什么？”
“嘟嘟啊，你想不想去坐旋转木马？”
“去游乐场吗？”
“想不想去？”
嘟嘟点点头：“想。”
“那我们走吧，不带他们两个去玩，就我们两个去怎么样？”
“好啊！”
诺一迅速拿起自己和嘟嘟的外套，朝浦昭眨了眨眼：“麻烦把账结一下，我们就先走了。”
只剩下浦昭和柚一两个人，空气明显都凝固住了。结了账，两人慢吞吞地散步。橘黄色的路灯点缀着墨蓝色的天空，寒风吹过，不禁让人打了个寒战。
“冷吗？”
柚一摇摇头呼出一口白雾，实际上她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隔阂，可以吗？”
柚一没说话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你说的不讨厌到底是指什么，是不讨厌我这个人，还是不讨厌……”
“我的意思是我不讨厌你，也不讨厌和你相处，可能还掺杂着别的东西，但是我现在不能把它弄清楚，因为我害怕那会成为我的软肋，所以——”柚一停下步子望着他，“可以给我点儿时间吗，到比赛结束之后就好。”
浦昭笑着点头回答：“好，但是如果你不好好把握的话，我可能会跟别的人跑掉的。”
柚一瞪着他：“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又没说不可以……”
浦昭的话还没说完，柚一踮起脚轻轻地吻在浦昭的唇上。
意识到自己动作的柚一羞赧地收回捧着浦昭脸颊的双手，浦昭坏笑着搂住她的腰低头吻了上去。橙黄色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像是站在身旁静静观察一般，观察他们的不只有路灯还有头顶上披着薄薄一层墨蓝色丝绸衣裳的天空，第一片雪花落下时似乎是在祝福两个单独的个体终于突破重重阻碍选择牵手。
“嗯……这算是你的表白吗？”被稀里糊涂一吻的浦昭有些慌张。
柚一红透的脸埋在外套里，听到浦昭的话猛地仰起头：“我……我没控制住。”
“不管，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你现在跑不掉了。”
柚一将脸又埋进衣服里，小声嘀咕：“我才不逃跑。”
浦昭伸手拉住柚一的手，十指交叉，紧紧扣在一起。
“我刚才可听到你的话了，就那么喜欢我吗？”他凑到她耳边故意挑逗。
柚一仰起头刚想辩解，浦昭趁机啄了一下她的唇，事后得意地咯咯直笑。发现自己被哄骗后，她害羞地把脸又往外套里缩了一些，脸颊发烫。
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缓缓朝着柚一和浦昭走过来，白色的雪花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地上就覆盖了薄薄的一层，踩上去就是一个小小的脚印。
“下初雪了，嘟嘟，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哼，我去找柚一姐姐玩了。”
嘟嘟朝着柚一跑过来，目睹两个人松开手的动作也没多想，笑嘻嘻地抱住柚一：“柚一姐姐，下初雪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所以柚一姐姐和嘟嘟一起吧！”
浦昭拽过嘟嘟的胳膊从柚一身上把他“卸”下来：“臭小子，你不应该跟我一起吗？”
“每天看你我都看腻了，我要和柚一姐姐在一起！”
浦昭伸手捏着嘟嘟的脸颊：“不行，这是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柚一在身后拍了一巴掌，随即柚一牵起嘟嘟的手故意放大音量说道：“嘟嘟我们走，不理他，在小孩子面前乱讲话。”
浦昭就这样被两个人丢弃在身后，诺一笑嘻嘻地跑过来问他：“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算是有吧。”
“表白，牵手，接吻，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浦昭忽然害羞地低下头，回答他：“这是个秘密。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再研究这些东西吧。”
“嘁，不说就不说。”
今天的末班车上格外拥挤，嘟嘟死死抱着诺一的大腿勉强才可以呼吸，浦昭将柚一紧紧护在怀里，圈出一个她可以活动的区域为她抵挡着背后拥挤的人群。突然一个急刹车，浦昭丝毫没有防备的身体径直朝着柚一而来，在柚一的头上落下了深深一吻。
柚一呆呆地看着他，脸上的红晕逐渐蔓延上来。
嘟嘟和诺一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有惊讶也有气愤，嘟嘟张牙舞爪地要去解救他的柚一姐姐却被诺一拉回来死死挡住去路。
浦昭见柚一害羞闪躲的神情，笑了笑凑到她耳边说道：“又不是第一次，你害羞什么？”
柚一瞪了他一眼，把脸别到一边，浦昭见状咯咯直笑。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初雪的降临让他们看起来格外寂寞，她偷偷伸手去寻找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蹭蹭，还好，有一个人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