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痴男怨女 （二）
无底洞。
莫问北还再被巨蟒盯着，他想告诉巨蟒，自己不是莫知前。
“你好像很怕我，是因为我现在的样子吗？我是不是没有那么好看了？”
说完，巨蟒居然有了害羞的神情，眼睛也垂下，不再看着莫问北。
“不是……”莫问北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只是突然见到你，有点惊讶。”
巨蟒似乎对他的回答很开心，声音又开始变得甜蜜。
“你还是和以前那样很会骗人。”
莫问北脑中突然闪过刚才自己和阴王母的对话，自己好像和父亲终于又多了一个共同点了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莫问北忍不住问。
巨蟒似乎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回忆当中，看着莫问北的眼神也渐渐变得黯淡，她隐藏到阴影里，不让莫问北看到她的眼睛。
“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你来这里，不是来原谅我的吗？”
莫问北沉默着，巨蟒又凑近他仔细观察着他的脸。
“你不是他，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我是他的儿子，莫问北。”
巨蟒愣住，盯着他看来半天，突然尖叫大喊。
“不可能，莫问北不是已经死了吗？刚生下来就死了！他说过，他不喜欢孩子！”
莫问北抿紧嘴唇，太阳穴“突突”的乱跳，他回想莫知前对他的态度，心里的想法开始动摇。
原来在他心中，这个儿子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但他现在却没时间细想，如何从这个无底洞里出去，才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巨蟒也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猛地缩回阴影里，莫问北等了一会没听见她的声音，试探的问了句。
“你还在吗？”
“……”
莫问北感到身旁有一阵的凉风，知道她还在附近。
“我虽然是他的儿子，可我并不了解他，事实上，我都没有怎么见过他，他很讨厌我，你刚才说的没错，在他心中，我的确已经死了，生我的时候，我母亲难产死了。”
巨蟒的呼吸有些变化，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事。
“不过这么多年，我也没听说他还有别的孩子，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他让我在这里等他……”
巨蟒突然打断了莫问北的话。
“你们莫家原来没办法和这里一起做事，是我，是我帮了知前的忙，只是我又让他生气，他让我在这里反省，一直等他再来找我。”
巨蟒回忆这些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声音透着少女般的娇羞，看来当年莫知前似乎对她很好，让她身处这深渊也能甘之如饴。
但莫问北感觉，巨蟒被骗了。
莫问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凭直觉也知道时间差不多了，那边的天该亮了。
莫问北有些迟疑，不知道怎么开口，难道还要像多年前的父亲一样，用甜言蜜语骗的巨蟒把自己送出去，然后让她在这里无尽的等待吗？
就在他晃神的时候，巨蟒又把头挨近他，示意他坐上去。
“上来吧，我送你上去，那边天要亮了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莫问北惊讶她的行动，但还是很快抱着笼子坐在巨蟒的头上。
“谢谢你。”
“不用，我该谢谢你。如果今天你不出现，我都要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在这里太多年了……”
巨蟒顶着莫问北上升到了洞口，莫问北跳下来，看着正注视着自己的巨蟒。
“其实……”
“我知道，不要说，让我再看看你。”
莫问北放下笼子，尽量让自己的神态和莫知前接近，巨蟒深深的看了他一样，慢慢的消失在洞里。
当莫问北抱着笼子出现在“黄泉入口”的时候，风十一已经在着急的在打转了。
“你可终于回来了，我都以为你要爱上阴王母了呢！”
风十一看见笼子里的白天鹅，顿时喜上眉梢，碧绿的眼睛闪闪发光，立刻就要把笼子抱过来，莫问北把笼子换了个手提着。
“我的朋友呢？”
风十一有些不高兴，收起扑空的手。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赌的，不过他们可以一点都不听话，跟着老周到处跑。”
周家。
丁茶茶指着那张照片，十分肯定。
“没错，我记得他，就是周伯伯要下火车时开门的那个列车员。”
周父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记得。
“当时只顾着伤心了，没注意那个人。”
吴秋盯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有点印象。
“虽然变化了不少，但却是那个列车员很像，我记得他在酒店大厅里分配钥匙的样子……当时，也是他们带我们进到这个小镇。”
“小镇？”
周父有些疑惑。
“这里没有小镇啊，只有我们这个村，要是想赶集，还要走10里路呢。”
吴秋和丁茶茶对视一眼，把这个虚幻的小镇和在赌场赌输人的下场给周家父女讲了，但是没有讲太细。
周父听完一言不发只是呆呆的发愣，周小英却低声的哭起来，也许想到自己的之前的遭遇感到后怕和气愤吧。
“可我在赌场……没有见过老王啊……我也没见过人来赌……”
吴秋想了想。
“可能赌场有个专门供人赌博的地方……你那个邻居就是专门引人来这里赌博的，说不定那晚上我们看到的提灯人也是他。”
“你是说，他们这些人……不是输给了妖魔鬼怪，而是输给了人吗？”
丁茶茶问完，不禁打了冷战，吴秋点点头。
周父看了看外面，此时天最黑，马上就是黎明了。
“我得回去了，天亮还要交班。”
吴秋和丁茶茶站起来。
“我们一起回去。”
周父看着他们，想了一下还是叹口气，三人又从来的路重新回到了赌场。
风十一和莫问北正坐在那个小房间里等着他们，白天鹅醒来，晃了晃身子。
“这是哪啊？”她看着莫问北“你居然把我带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死在阴王母手里呢！”
“你最好不要多嘴。”莫问北冷冷的看着她。
天鹅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又看见风十一的绿眼睛。
“你是？”
风十一的眼神闪了一下，把脸转向一边，强行压下声音中的颤抖，让莫问北多看了他几眼。
“我是来放你走的。”
天鹅并不相信他的话，转动了一下身子，闭上眼睛打瞌睡。
吴秋和丁茶茶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周父也跟在后面，看见安然无恙的莫问北，顿时松了一口气。
吴秋看见莫问北楞了一下然后狂喜的上前抱住他，莫问北本来很抗拒这种亲近，但他还是伸出手，拍了拍吴秋的背，示意他冷静一下。
丁茶茶也想上前拥抱一下莫问北，但总觉得脚步艰难，想了想只是问了一句。
“你回来了。”
莫问北点点头。
“我回来了。”
风十一又敲了敲桌子。
“好了，乘着天还没亮，咱们就把事情都说清楚吧。”
吴秋和丁茶茶说了他们刚才在周家的推断，但是动机他们暂时还不明确。
风十一摇摇头。
“那这就不怪我了……”
“嫉妒。”莫问北冷漠的开口。“是因为嫉妒。”
三人看着莫问北。
“吴秋，我说过，只要犯案的是人，那么灵异的案件其实和人类普通的案件就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作案的动机，也无非都由七情六欲所推动。”
风十一挑了挑眉毛，感兴趣的看着莫问北。
“王家和周家是邻居，他们两个一直都很穷，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好邻居，甚至都可以算得上是好朋友。如果大家都一直这么穷下去，可能现在还是朋友。老周先养牛赚钱，成为第一个万元户，这就是导火索。”
“可是周伯伯并没有一个独富啊，不是还教给乡亲了吗？”
“正是因为这样，邻居才更恨他吧，以为自己赚了点钱就了不起了，到处当救世主。之后周家养什么死什么，最终成为最穷的一家。”
“村里其他人后来不都比周家有钱吗？为什么他们都好好的呢？”
“有些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大家都在泥潭里面，如果离自己最远的人先出来，他会羡慕；但如果是离自己最近的人出来了，即使那个人会把他拉出泥潭，他也会非常恨那个人，恨不得他死、生不如死。”
丁茶茶还是有些疑惑。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周家说，他们养什么死什么的时候，怎么可能是意外呢？分明是有人盯上他们家。谁一直和周家在一起呢？只有他的邻居，来之前我查过王娟娟的资料，她毕业后去周小英所在城市，完全不是唯一的选择，对于她来说，在毕业的城市里，就业机会反而更多更好。现在再加上你们刚才所说的十分巧合的时间点，是他们没错，是因为嫉妒，也没错。”
莫问北看着风十一的眼睛。
“我不知掉他是怎么找上你的，不过你真的很不错，一头小牛就把周家骗了过来，差点家破人亡了；我相信那个邻居给你的也不少吧？不但出卖了全家的魂魄，还帮你骗人过来赌，还给你管理这帮牲畜。”
风十一笑着点头。
“没错，你们说的都没错，老周啊，你的邻居就在这个赌场，要不要见见面？”
莫问北不等周父回答，抢先答应下来。
“要的，他们是要见见面，总得算算这么多年的账吧！不过，我对你更感兴趣，这只白天鹅，你准备拿来炖汤吗？”
风十一咬着牙看看莫问北，又笑了。
“想看，就跟我过来吧。要不天亮了，你们什么都看不到。”
走出赌场，已经快要黎明，风十一带他们走了一条小路，是鬼常走的一条小道，比起阳间，可以 省好多的路途。
他们来到了野外，有一大片池塘，开满了荷花。
风十一突然有些犹豫和害羞，白天鹅倒是一副回忆的样子，似乎在她记忆深处，也有这么一片池塘。
风十一在成为赌场老板之前，是大名鼎鼎《爱莲说》里面那朵莲，不过不是莲花，而是污泥 里的莲藕；后来爱上了飞来莲池的一只天鹅，每天在污泥里仰望，渴盼哪怕一次能够接近她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天鹅突然再也不去那个池塘，风十一因思念和担心而常年不腐，后来这 两种情绪夹杂在一起，竟然变成了强大的怨气，怨恨那只天鹅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抛弃自己， 这股怨气吸引了很多无家可归的怨灵前来寄居。
风十一的怨气越来越强，终于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把他收编到自己麾下，成为赌场老板。
风十一从此把那只天鹅放在心底，前几天偶然才知道，那只天鹅失踪是因为在飞往 莲池的路上被人所杀，死后灵魂又被碰到了清扫的使者，顺便带到了彼岸，轮回了几次都坚持变成天鹅，后来在一次轮回中被阴王母看上就一直关在笼子里当成观赏鸟。
跑了好几次，次次都被抓， 前世的记忆已被洗去大部分，天鹅只记得自己一定要飞出去，却忘了自己要去哪里。
“那……”丁茶茶犹豫地问“那天鹅是为了你才不愿意变成其他的吗？”
风十一摇头。
“不，不是。她是为了另一只天鹅，她从来就不知道我是谁。”
莫问北有些惊讶的看了看风十一。
风十一打开笼子，天鹅跑出笼子，跑了几步，飞了起来。
“我能做的就是放她走，帮她找到另外一只天鹅，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带到她的身边。”
天鹅在他们头顶上飞了一圈，似乎是在感谢，然后飞向远方。
风十一眼眶泛白，看着天鹅飞走，舒了口气又恢复常态。
“我答应过你们，天一亮我就消失，这个小镇也不再会出现在这里，所有赌输的人我也放回，不过王家父女我不能放。”
莫问北点头，吴秋觉的不对劲。
“不在这里出现，还要出现在别的地方吗？”
风十一嘲笑的看着他。
“怎么？你还想禁止我的活动不成？我早说过，我们是两个世界。”
天终于亮了。
等莫问北他们返回，唐鹭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看到吴秋激动不已，抱住痛哭。
“对不起啊，吴队！我本来想帮忙的，没想到拖了后腿……”
吴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丁茶茶也在一旁劝他。
一只乌鸦飞过来，变成莫三秋的样子。
“问北，你可真厉害，我就知道你会赢的。”
莫问北看着他不说话，莫三秋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只好说出自己的来意。
“我才得到的消息，有个老师对你很注意，你要小心点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