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乱战中的催眠天才

薛颜朝着发出动静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佰川能感受到她的手忽然加重了握他的力道。

那佰川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猫着身体,借着试验台的掩护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薛颜看了看他,着实担心他会在行进途中晕倒在地。

薛颜紧跟了上去,双手搀扶着像一片枯叶似的那佰川。那佰川双手放在胸口往下半尺的位置,做好了随时催眠他人的准备。

薛颜的手臂正流着血,黑红的血水在洁白的手臂上蜿蜒出两三条血痕来,触目惊心。薛颜手臂上有一两滴血滴落在了那佰川的手臂上,那佰川感到一阵灼热,像是有什么东西通过伤口往他身体里蹿。

情况紧急,他没有心思多想,只能继续往前。

那佰川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行动变得有些笨拙。如果没有薛颜护在他旁边,说不定他早就暴露了目标。

当那佰川打算绕过角落处一台机器时,却发现有一个黑影快速地闪了过来。

是尤沁雯。

如果尤沁雯真在其中,那佰川他们很快就会暴露目标。对于天影门的人来说,在实验室这么大点儿的地方找人,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影子闪过后,那佰川确定尤沁雯已经看到他了,他正打算有所行动时,却见尤沁雯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人呢?哪儿去了?你不是说他们在上面吗?”

透过机器与墙壁流出的一条缝隙,那佰川看到尤沁雯正在对第九名催眠师说话。尤沁雯一脸的不屑,而那年轻的催眠师则是一脸的不甘心。

“别的地方已经搜过了,就只剩下这里了。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劝你最好识趣一点,如果不是看在你长得还不错,身材还不错的份儿上,我早就对你动手了。‘地狱之眼’可从来不缺会偷东西的人。”年轻的催眠师一脸的懊恼。

尤沁雯显然被他的话给激怒了,但她仍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嘴角只露出一抹嘲讽,“我劝你最好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时,薛颜冲了出去,正好站到了尤沁雯的身后,而那名年轻的催眠师与她就只隔着尤沁雯。

那佰川也冲了出去,站到了薛颜的旁边。

薛颜一出现在那男人的视线中就开始拨动手指,所用的催眠术正是先前使用的那一套。

薛颜不知道的是,由于她和催眠师之间隔着一个尤沁雯,加上她并没有完全把握好前两个手指动作的节奏,以至于所释放出来的催眠术并没有对催眠师造成任何效果,反而有点打草惊蛇。

但是那佰川却在年轻催眠师看向他的刹那开始催眠,练习了无数年的动作,每一个节奏他都掌握得非常好。

在任何事情上,新手与老手的区别,也许就在于应急能力。越是熟练,应急能力就越强,越容易掌控局势。

那佰川成功了。

第九名催眠师被他成功制服。

这时那佰川和薛颜才看清楚,原本像木偶一样站成一排的八名催眠师,都倒在血泊和玻璃碎渣中。先前的那一声爆炸夺去了大多数催眠师的性命,仍活着的,也不过只残留着一口气没咽下而已。

薛颜忽然眉头一紧,对身旁的那佰川说道:“不好,有不少循着动静找了过来。”

那佰川的手紧了紧,“你先在这里找个地方藏一下,我去引开他们。”

那佰川已经非常虚弱了,根本经不住任何折腾,他现在出去无疑于送死。

但薛颜对于这些并不知情,她和普通人的想法一样,认为那佰川是那锟的儿子,那锟不管做什么,都会以保全那佰川的安危为前提。所以,当那佰川提出要去引开他们时,薛颜只是短暂地迟疑了下就点了头——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时,尤沁雯瞪了薛颜一眼。

“你这个女人果然狠毒,他为了你不惜和自己的父亲反目,而你却把他当肥肉抛给了那些饿狼。”尤沁雯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

尤沁雯的话提醒了薛颜,薛颜忽然想到,这些催眠师在攻击实验室时,根本不顾上面人的安危。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用顾虑那佰川的死活,不用顾虑他身为契灵者之子的身份。

那锟,比薛颜想象中的更冷血无情。

薛颜拉住了即将要下楼的那佰川,“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我去。”那佰川永远都不会把薛颜置于最危险的地方。

薛颜的手紧拉着那佰川的手不放,她回头瞪了一眼尤沁雯,“既然你选择了站在他这一边,就应该把事情做得干净漂亮些。你留下来照看他,我出去引开那些苍蝇。他要是有什么闪失,我绝不会饶了你。”

薛颜之所以敢把那佰川交给尤沁雯,是因为她早就察觉到尤沁雯想和那佰川合作的心思。催眠师们都想杀了那佰川,以铲除这个障碍,唯独尤沁雯不会伤害他。虽然薛颜现在还不明白尤沁雯究竟有什么目的需要利用那佰川才能达到,但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那佰川把薛颜的手往外推,身体往柱口中坠去,他不要薛颜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但是,几秒钟之后,那佰川的身体就不受控制起来。

薛颜对他进行了催眠,虚弱的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那佰川被薛颜控制得走出柱口后,她搀扶着他坐到了地上。

临走时,薛颜看了尤沁雯一眼,似是威胁。

薛颜朝着柱口扔下一个沉重的装饰球,轰的一声炸响,冲在最前面的催眠师被砸得口吐血沫。

薛颜动作很麻利,沿着湛蓝色的阶梯往下。

阶梯已经被炸药炸得残缺不全,薛颜在行动间被支出的金属片划破了皮肤,鲜血染红了衣裤。

当她来到地下室时,发现房间里站着密密麻麻的催眠师,他们各个穿着黑色西装,用一幅得意而不屑的样子看着薛颜,仿佛杀了薛颜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薛颜从一出现,就把手交叉在了胸前,手指拨动,嘴唇开合吟唱。

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催眠师率先中招,原本嚣张的面容在催眠术之下变得凝固而诡异,甚至显得有些滑稽。

站在后面的催眠师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也开启了对薛颜的催眠。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诡异的动作和嗡嗡的催眠术符文吟唱声。

虽然薛颜睁开了双眼,但她却什么也看不见,唯一能看见的是一个黑漆漆的漩涡。也正是这漩涡,屏蔽了催眠师们对薛颜的催眠。

一个又一个催眠师被薛颜催眠,薛颜也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好让更多的催眠师注意到她的动作。

所有看见薛颜动作的催眠师几乎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因为他们发现,薛颜同时发出了两个频段的催眠术。她嘴里念的是一套,手指又拨动出了另一套催眠术。

他们学了这么多年的催眠术,听了那么多关于催眠大师的传奇故事,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催眠师能够同时段发出两套催眠术。

最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薛颜在同时发出两套催眠术时,还挣脱了他们加在她身上的催眠术。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说这句话的是在监视器后的那锟,他肥胖黝黑的脸扭曲起来,拳头狠狠砸在监视仪器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其他人也都看傻眼了,“没有人能够做到。”

“这个女人……太不可思议了!”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那锟怒了,对着监视器里的催眠师吼道:“你们还摆弄你们那不成器的催眠术做什么?你们这么多人,直接冲上去把她给我抓住!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你们把她给我抓回来。”

那些还没被薛颜催眠的催眠师开始像饿狼一样扑向薛颜,试图用暴力将薛颜制服。

原本这些人规矩站着时,薛颜还能勉强将他们催眠,队伍一乱,薛颜就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催眠术远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被催眠的对象错过一节频段就会导致催眠失败。薛颜一直在修正催眠动作,试图弥补那些被错过的频段,然而,站在她周围的催眠师实在太多,她挣扎了一阵,也不过只多催眠了三五个人而已。以这个速度下去,相信她很快就会被捉住。

这时,薛颜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回头看去,是那佰川。

那佰川身上的玻璃碎渣已经被尽数清楚,但是身上仍旧有很多伤口和血渍,他看起来十分狼狈。

那佰川的目光有些涣散,但眼神却十分坚定。

毕竟那佰川是那锟的儿子,是“地狱之眼”的少爷,尽管他们在特殊时刻不用顾忌他的性命,但还是十分忌惮他的身份。

那佰川看了一眼众人,冲着他们斥责道:“你们看看你们自己,都成了什么样子?你们还记得当初来到‘地狱之眼’时所发的誓言吗?”

“地狱之眼”这个神秘组织向来对于催眠师的要求十分严格,在筛选上也同样如此。几乎每个加入“地狱之眼”的催眠师都心怀悲悯,或自己经历了一些人世不公,试图通过学习催眠术帮助更多的人找回公平、公正。

但是,自从那锟接手“地狱之眼”后,一切都变味了。

那锟见这些催眠师在听了那佰川的话后,各个都变了样子,便气愤地冲着仪器吼了起来。

“如果完不成任务,就提着你们的脑袋来见我。”那锟的话让催眠师们如梦初醒,他们不再理会那佰川的身份了,各个都变得像凶狠的猛兽。

这时,尤沁雯走到了那佰川和薛颜的身边,并递给他们一人一把手枪。

见此情形,那锟暴怒不已。

“尤沁雯,你别忘了你到底是谁派去的。”那锟气得浑身颤抖。

尤沁雯面色从容淡定,嘴角还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把耳朵里的耳塞取了出来掷在地上,还挑衅地用脚踩碎。

监视器那端的那锟气得抓过旁边一个天影门门徒,“你去!把尤沁雯那个小贱人给我抓回来!活的!我要活的!”

青鱼街72号的地下室,血腥一片。

那佰川强打起精神,一手握着手枪,一手牵着薛颜。

尽管有尖锐的铁片刺入他的手臂,他也不曾松手。尽管有子弹穿破他的脚踝,他也不曾懈怠。

局面太过混乱,薛颜并没有注意到那佰川受了多少伤,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懈怠,否则他们俩都会死在这里。

尤沁雯也受了不轻的伤,因为她挡在最前面。当然,被尤沁雯所伤的人更多。

当九名催眠师中最年轻的那名催眠师用枪指着尤沁雯,要尤沁雯想清楚究竟该帮谁时,尤沁雯毫不犹豫地踢中了他的要害,与此同时,子弹出膛,了结了他的性命。

一个又一个催眠师倒下了,青鱼街72号俨然成了一片血泊。一波又一波那锟的喽啰涌了进来,其中还有天影门的门徒。

天影门的门徒看到尤沁雯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于只重利益的天影门门徒来说,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尤沁雯怎么会成为了那佰川的帮手,难道她真对那佰川动了心?

既有任务在身,天影门的门徒也就顾不得尤沁雯是他们的师姐了,阴森森的钩子一次次朝着尤沁雯甩去。

整整八个天影门门徒,占据了地下室的八方,八个钩子齐齐出动。

尤沁雯确实是天才,一次次躲过了让人胆寒的钩子,甚至还让钩子误钩住了催眠师,借用钩子的威力除掉敌手。但是,随着体力的消耗和需要应对的人越来越多,尤沁雯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身手最好的尤沁雯尚且如此,薛颜和那佰川也早没了最初的爆发力,他们之所以还没被抓住,不过是靠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儿罢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八个钩子袭向尤沁雯。尤沁雯再次闪躲,她躲过了,但右脚脚踝仍旧没能彻底逃脱。

阴森森的铁钩轻松穿过她白皙的脚踝,鲜血瞬即溢出。其他天影门门徒见状,齐齐挥出了铁钩。

那佰川见状,纵身一跃,拉住了尤沁雯的手臂,让她躲过了攻击。

尤沁雯看向那佰川,他那么虚弱,却仍然没有忘记对她始于援手。

做了这么多年任务,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强烈的温暖。尤沁雯的心里是酸的,鼻子是酸的,嘴角却晕开了甜甜的笑。

薛颜配合得十分默契,在那佰川救下尤沁雯时,即刻弯身去取铁钩。

薛颜的手还没触碰到铁钩,拉住铁钩的天影门门徒便猛的一用力,在尤沁雯的腿上划拉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口子。

尤沁雯惨叫一声,眼睛红得瘆人。

尤沁雯忽然把薛颜推开,冲着薛颜喊道:“他们要的是你,你快跑!”

那佰川也明白了尤沁雯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和那佰川一起拖住这些人,为薛颜争取逃跑的时间。

薛颜却说道:“我不会走的。”

说完,薛颜抬头往上看,她知道,那锟正欣赏着这一幕。

“那锟!我们早晚都要见面的!何必费这么大的事!”薛颜字字含恨。

那佰川却忽然冲了上来,护住薛颜。

那佰川护住薛颜时,那锟长却稀疏的眉毛紧皱了起来。

“不!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小颜,我护定了!”

那锟没有给薛颜和那佰川任何回应,他只是命令其他人:“杀!”

当八个铁钩精准地锁定尤沁雯时,尤沁雯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八个铁钩刺破皮肉,钩住她的骨头,把她抛在空中。

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她便没了动静。

那佰川自知没有反抗的能力和余地了,徒手护住薛颜。

枪声,天影门的铁钩声,催眠师的咒骂声,还有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佰川虚弱地倒在了地上,眼皮合上的前一秒,他似乎看见那些靠近薛颜的催眠师都发出了凄厉的低吼,随后便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

他想喊一声“小颜快跑”,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保护薛颜,可最终他还是没能做到。

闭眼后,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心,在这一刻抽搐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