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跟踪

花见鬼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了半天,才说道:“还‘所以你一想’,难道你就不能‘所以你不想’吗?”说完又哈哈大笑。

李修才这个人,平时就是一幅吊儿郎当的形象,喜欢与人嘻嘻哈哈,还常常喜欢玩点小聪明。但他并不是一个时常坚守城池的人,他永远总是那么粗心大意,总是那么随心所欲,属于一个喜乐型的逍遥派人物。

所以花见鬼要想试探他,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花见鬼试探成功,倒不是胜在语言的技巧上,而是胜在气场。花见鬼有一样超越常人的本领,那就是创造气场的能力。他创造气场的能力,可能要比那饭店里的店小二还要高出好多倍。

他可以随时在自己的周围创造一个喜乐的气场,也可以创造一个杀气腾腾的气场,也或是凄凉的气场,当然也可以创造一个能使人粗心大意的气场。

也正因为他具有这样的本领,他才可以有持无恐地质问木枯林金库的秘密,而不会招至木枯林的反感。

当初金童和百步春选中李修才,简直就是一场意外的灾难。只因当初李修才整个人正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那两位才未看出李修才的这种特质。

李修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心里把自己骂了不知多少编,可是最后一想,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百步春与木枯林之间的机密,与我何干?泄露就泄露吧,大不了老子不干便是。于是叹了口气,对花见鬼道:“你还有事吗?如果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花见鬼却道:“你一来就暴露身份,你背后的人会怎么对你?”

“这个不用你操心。”

“我当然要操心,因为,我要知道你到底在监视木枯林什么,还有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李修才冷冷地道:“无可奉告!”

花见鬼又习惯性地将两只脚高高地搭在桌子上,用右手两跟手指支撑着太阳穴,慢悠悠地道:“无论是你背后的那个人,还是木枯林,现在都已经有理由杀你灭口了。”

李修才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打算逃走,逃得越快越好。

但是他想先稳住花见鬼,以免花见鬼声张,这样他才能安全地逃走。

“花参谋长,你我无怨无仇,你也没有必要害我,所以这件事你当然也不会声张,因为我即使死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说呢?”李修才道。

不料花见鬼却非常诚恳地说道:“你说他不对,我显然要声张,而且非声张不可。”

李修才有点眩晕,他觉得这个花见鬼此时又变了一幅模样,看起来像是一个凶残的魔鬼,这种凶残之态就隐藏在他的气质里。

“你想怎样?”李修才问。

“我已经说过了,我需要你说出所有的秘密!你为什么要监视木枯林?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然后呢?”

“然后你就可以继续快乐地活着!”花见鬼道。

李修才想了一会,便很爽快地说岀了百步春与木枯林的事,爽快得连花见鬼都有些措手不及。

花见鬼还心想:你好歹先磨叽一会再招呀,这样也才显得顺理成章,我也才好适应啊。

其实李修才的想法是:我既然要逃,那么保守这个秘密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说出来,就可以把你稳住,这样我就可以早点走了。

不过李修才虽然说出了秘密,可是他也不知道木枯林与百步春做的是什么交易。

李修才招完,说了一声“告辞”,转身就要走。

可是花见鬼却把他叫住,说道:“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李修才道:“我所知道的已经全告诉你了。”

可是花见鬼却又慢悠悠地说道:“那你等等我,让我想一想,看我还有什么没问你。”

然后花见鬼就开始想,想了一会,又说道:“你替我想想,看我还有什么没问你的?”

李修才被噎了一下,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心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人?你有什么没问我,还要我替你想?于是只好说道:“我想不出来。”

花见鬼只好又继续想,想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似地说道:“哦,想到了,我是想问你,你是不是想逃跑?”

李修才差点晕了过去,这姓花的说话这么颠三倒四,可是怎么每次说出来的话都是最要命的?

看来我李修才怕是在劫难逃了,他肯定想声张,说我暴露了身份,那我还怎么逃?

李修才心中火起,冷冷地说道:“参谋长,你问得实在也太多了,我逃与不逃,不该你来问。”

花见鬼却说道:“我当然要问,因为,如果你想逃,我就只好叫木枯林杀了你。”

李修才不再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手枪。他觉得,接下来很可能需要用这把手枪来说话。

花见鬼见他半天没说话,便又说道:“我现在要你替我调查木枯林,调查百步春。”

李修才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是想听听花见鬼接下来还想说什么,以决定自己要不要拔出手枪,于是冷冷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就可以继续快乐地活着!”

李修才权衡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拔出手枪。

而事实上,他也明白,即使拔出来,也不敢开枪,无非也就是虚张声势而已。因为一旦开了枪,他将无法向那些听到枪声的人作解释,到时候就更难逃走了。

同时他也觉得,给花见鬼当间谍其实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这样就不用亡命天涯了。用花见鬼的话说,叫作“可以快乐地活着”!既然如此,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修才终于成了“兼职”间谍,他现在倒很乐于拥有这样的身份。

这天李修才又在散步,正百无聊奈之间,无意间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从自己视线中经过。仔细一看,这是一个穿着便装的年轻小伙子,他正往木枯林的屋子的方向走去,李修才明白了,这是一个来报案的人。

李修才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此人名叫布彪,与陆际原是同一个镇上的人。

前不久,画眉军到陆际原家中抢劫时,布彪也参加了。当时布彪的蒙面巾没戴好,被陆际原的家丁识破了身份,这才引起陆际原派人刺杀马连山。

不过布彪还算幸运,他并没有受到马连山和木枯林的惩罚。

因为马连山和木枯林都觉得,这是一场意外,即使杀了布彪,也于事无补,反而还有可能使其他一些士兵产生恐慌。

穿着便装进入军营,那就是来报案的,这一点李修才最明白。

可是布彪明明是画眉军的人,却偏偏要打扮成报案的百姓!很显然,报案是假,汇报某些情报才是真。

李修才马上就将这个发现汇报给花见鬼,并补充道:“这小子名叫布彪,我并不知道他是住在军营里还是住在外面,所以我也无法确定他传递的是哪方面的情报,你拿主意吧。”

花见鬼果断地道:“不管他住在哪里,你现在马上去预备马匹,待他出了军营,你这跟踪他,看他去哪里。”

李修才道了声“好”,便转身要走,花见鬼又叫住他,问道:“木枯林知不知道你曾经是陆际原的手下?”

李修才道:“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为难我,因为我是百步春派来的人。”

花见鬼道:“有道理,那你去吧。”

布彪在木枯林屋里呆了几分钟,便退了出来。

当李修才从后院马棚牵着马走到前院时,布彪已经出了军营,骑着马飞驰而去。

李修才来不及多想,也骑上马冲出军营。他知道,自己有权调查画眉军的一切,所以这一次跟踪即使被木枯林知道,木枯林也无话可说。

花见鬼站在自己屋子的窗前,看着这两位先后出了军营。

过了一会,他也去马棚牵出了一匹马,然后出了军营……

大路在山地林木间左拐右拐,时不时还有岔道,因此跟踪极为不易。李修才担心布彪会突然消失,所以一路打马飞驰,以尽量与他拉近距离。

可是距离太近便容易暴露,果然,到了一处视野开阔之地时,布彪便发现后面有一骑正在远远地尾随而行,而且还能清晰地看出马上之人身着军装。布彪警惕性很高,为了确认那人是否是在跟踪他,他便一勒马缰,放慢速度。

李修才见对方慢下来,也只好勒了勒马,慢慢跟踪。

布彪又扬鞭打马,快速飞驰。

再回头一看,发现后面的人也在打马飞驰。

果然是在跟踪!布彪不再多想,急忙打马飞奔,他要尽一切努力甩掉这根尾巴,因为他知道这关系到他的命远,如果甩不掉,以后木枯林一定会取走他布彪的小命。

现在李修才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只好拼命地打马狂追。

这两骑一前一后在山地间飞驰。跑了一阵,布彪发现还是无法甩掉这个人,他一心急,便翻身下马,钻进了路边的树林。

可是这一带树林里荆棘交错,灌木挡道,极难穿行。布彪心急如焚,只见他左钻一下,右钻一下。可是还没钻进去十几米远,那追踪的马蹄声就到了近前,同时马上之人喊了一声:“布彪,好久不见啊!”

布彪反应很快,伸手拔出腰间手枪,一回身指向来人,喊了一声:“不许动!”

同时李修才的手枪也指向了布彪。

布彪这时认出了李修才,便问道:“李修才?怎么是你?你还没死?陆际原呢?他在哪里?”

李修才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地说道:“把枪放下!”

布彪想了想,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说道:“李修才,你还挺会装!我差点忘了,你这一辈子打枪好像从来就没打准过吧?你玩枪都玩了快一百年了,居然连一棵树子都打不中!不过打墙壁还可以,那墙壁那么宽那么大,我保证你可以打中!我以前也提醒过你,你有多动病,多动病无法瞄枪,所以我还叫你早去治疗,可你偏偏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你肯定还是打不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