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神眼
三日后，我如约登门拜访，二爷他们早已设宴，到场之众江湖人士居多，偶有些经商和参政的要员，掺杂其中，天桥儿本是三教九流之地，鱼龙混杂，大多穷苦出身，为了一碗白饭和生计，在此撂地摆摊，没想到此地区的总拿练，江湖人称神眼的刘二爷竟能如此的交友广阔，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江湖草莽，二爷众星捧月，好不威风！
我坐在二爷旁边，二爷首先为我介绍：云清贤弟，这姐妹二人你当日见过，可当时匆忙，竟忘了介绍，这是姐姐孙凌雁，这是妹妹孙凌凤，贤弟出手不凡，以蜈蚣丹宝救得凌凤性命，又单枪匹马铲除祸及一方的“无欲“妖人，天桥儿乃至京门百姓都要感恩戴德。
二爷说罢，孙凌雁便站起身，双手举着酒杯拱手说道：全仰仗云清兄弟，蜈蚣丹宝珍贵无比，初次相见，便能毫无吝惜的出手相救，我妹妹服下之后，不出三日已恢复大半，大恩不言谢，容日后相报，我先干为敬！
我见孙凌雁性格豪爽，不像是弱不经风的女流之辈，江湖儿女，快意情仇，举起酒杯回敬道：姑娘言重了，这无欲妖人说起来和我还有些渊源，出手灭他理所当然，二爷在江湖上享誉盛名，我仰慕已久，兄弟二人惺惺相惜，一个头磕在地上，那就是过命的交情，我看姑娘快人快语，当日更是一拳将无欲首领万事齐毙命，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乃是女中豪杰之辈，云清自当为之楷模，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还望姑娘日后多多照应。说罢，我也仰头将酒一口喝下，一旁的二爷甚是欣慰，连连叫好。
孙凌凤坐在姐姐身旁，也起身向我回礼：小女子多谢哥哥救命之恩，怎奈身体还未恢复，以茶代酒，敬哥哥一杯！
我微微一笑，冲着孙凌凤点头示意，没想到当年在噬人狱降服以人之血肉为食的蜈蚣王，所留下的丹宝这么厉害，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世间万物暗含生克，龙威鱼以蜈蚣王为饵料，龙威乃是清初时期进贡的鱼种，潜修百年，非是吞噬性命八年的蜈蚣王相比，按说这丹宝不能抵挡，但仅仅是一片鱼鳞，正好负负得正，以毒攻毒下，竟有了奇效。
接下来，二爷将我为众人一一引荐，谈起当日之事更是眉飞色舞，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也不清楚谁是当官的，谁是经商的，谁又是跑江湖的，总之，这顿饭从中午一直吃到下午四点来钟，我才在孙凌雁的搀扶下，在二爷这准备好的客房里昏睡过去，到了晚上九点多，在饥饿中醒来，肚子里空空如也，酒劲上脑，昏昏沉沉，觉得天花板都在转。
我晃晃悠悠的起床，打开房门，只觉得一阵冷风袭来，一见风，胃里就不住的往上反，好在肚子里没了东西，只得一阵干呕，二爷听见动静带着孙凌凤和孙凌雁急忙前来，我晃了晃手，示意没什么大事，见二爷还如此的清醒，就跟没事人一样，我脸色却已经难受的煞白，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对二爷竖起了大拇指：二爷，您真是海量！
二爷将我搀扶到客厅，白天的朋友都已经散去，下面人端上来一碗飘香四溢的八宝粥，还有天福居的酱菜，万意祥的素八碟儿，两枚切好满是流油的咸鸭蛋，顿觉得食指大动，我端起粥碗，一股五谷清香之气扑面而来，暖流入胃，再加上酒后的慵懒，舒坦至极。
我将八宝粥喝个见底，面色稍有缓和，抹了抹嘴，唇齿间还在回味阵阵余香，此时，已到了深夜，我和二爷、孙凌凤、孙凌雁，四人屋中对坐，二爷首先开口问道：贤弟，我见当日你出手不凡，身怀异宝居多，为兄在江湖中行走多年，却也瞧不出些名堂，但闻听那妖人提起庚子年间的一桩旧事，有人夜闯紫禁城，盗取龙威，名震京师，江湖传言乃是那神秘莫测的震蛟卫，所犯下的大案，也只有这种根深蒂固，庞大无比的门派组织，才敢打皇城的主意，贤弟难道就是震蛟卫的门人吗？
不愧是神眼之名，二爷在江湖中消息灵通，一下就说到点子上了，我对二爷笑了笑，说道：兄弟我先卖个关子，二爷您提起震蛟卫，那是个什么门派？看二爷充满敬畏，神情溢于言表，可否和我说说这震蛟卫的事？
我虽然得震蛟卫天麟堂堂主陈自之的传承，但自己和震蛟卫根本没打过什么交道，对这个门派所知甚少，今天幸亏结识了二爷，想从他这得知一些关于震蛟卫的情报。
二爷也不推辞，那孙凌雁和孙凌凤也来了兴致，此时窗外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四人围坐在一起，秉烛夜谈，煮茶阔论，仿佛这就是一种江湖，二爷喝了口茶，为我们讲述起江湖中的风雨往事。
震蛟卫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说门派由高人创立，下设四堂，分别是天机堂、天麟堂、天蜃堂和天宝堂。四堂各自拥有一门对应的秘术，将世间万物囊括其中，历经明清两代，门徒早已遍布天下，每一堂的历任堂主，都是不世出的奇人，江湖龙脊之材，到了清末民初，四位堂主得门派百年传承，不论是眼界还是身手，都已臻至化境，二爷虽说是神眼，但毕竟仅仅是在天桥儿和京津冀这一带，和震蛟卫比起来简直就如同蝼蚁。
四位堂主在江湖中都留有响当当的名号，分别是天机堂堂主，九面阎罗——源天仇，此人是震蛟卫的掌门兼源氏宗族族长，相传震蛟卫就是源姓的一位奇人创立，天机堂拥有号令风火雷电的秘术，别人一说出去，都说是威风八面，但源天仇却还要凌厉霸道，为人刚正不阿，执掌门派铁面无私，故称九面，阎罗的称号实则为早年间，因妻子也就是天蜃堂堂主乔蝶羽被天麟堂堂主，同门师弟陈自之所杀，心生积怨，源天仇本名为源天福，改名为天仇，意为不共戴天，为了找寻陈自之的下落，在江湖上曾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后来若不是江湖中的一些大人物出面调解，后果不堪设想，九面阎罗名副其实！
天麟堂堂主，绰号飞天穷奇—陈自之，天麟堂擅长驯化飞禽走兽，不管是龙凤还是猫鼠之流，皆能手到擒来，身边常有一只巨鹰跟随，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此为飞天穷奇之名，怎奈何陈堂主杀了师妹，夺了天蜃堂秘术和宝物，叛出山门，为了躲避源天仇的追捕，多年不见踪迹。
天蜃堂堂主，绰号冰肌仙子，又送雅号虫夫人，乔蝶羽，这位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美人，冰肌玉质，花容月貌，好似天仙下凡，江湖中迷倒多少英雄好汉，后又有铁笔书生为了一睹芳容，甘受虫夫人的虫毒，最后郁郁而终，在临死之前竟还忘却不了仙子美貌，遂做绝命诗一首，其情天地可鉴，其情天地可悯：
初见凌波仙，
天宫画中游。
绰姿绝代影，
甘受离人愁。
芳心染尘处，
道韵非凡流。
本是神仙骨，
无需梳妆䏬。
奈何桥中走，
书生来世求。
只可惜正值豆蔻芳华，香消玉殒，被陈自之所害，震蛟卫百年间从未有此作乱之事，其中因果外人不详。
天宝堂堂主，绰号妙手真君——柳清泉，天宝堂以物入道，擅长草木，万物生机盎然，多有起死回生之效，柳清泉的真实年龄不详，因天宝堂秘术，得以延续寿命，但数十年前突然离开震蛟卫，据说是想找一株千年菩提，浪**江湖，神龙见首不见尾，此人是震蛟卫里最神秘最厉害的人物，已达天人合一的境界。
现如今，震蛟卫表面风光无限，但内部实则人心涣散，四位堂主，不管是哪一个，在江湖上跺一跺脚，那都得颤三颤，可惜，只有源天仇一人勉强支撑，其他三位不是死掉，就是下落不明，这历经明清两代的庞然大物，到了民国初年，往日风光不在，倒也有气数将尽的时候。
二爷为我们一一介绍完震蛟卫的掌故，没想到在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门派存在，民国时，西方列强的科技逐渐被国人接受，封建迷信，愚昧无知的种种事物，正在成为历史和过去，但那些堪称为艺术或是古老的技艺却永不会没落和凋零，所谓受死的骆驼比马大，震蛟卫再怎么说，都有几百年的底蕴，秘术包罗万象，仅凭我手中的两本《畜字诀》、《虫字诀》，就可见一斑，没有这个家底，就成不了今天的气候。
我如今也不隐瞒，对二爷他们说到：实不相瞒，兄弟我，就是震蛟卫的弃徒，天麟堂堂主陈自之的嫡传弟子，庚子年间，我和师傅不期而遇，幸得师傅相救，后夜闯紫禁城，盗取龙威，可结果事与愿违，师傅虽侥幸被那巨鹰救走，实则被龙威所伤，已是油尽灯枯，我得师傅临终教诲，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闯东北，习秘术，几经辗转回京蛰伏，一面躲避震蛟卫的搜捕，一面忍辱负重，为的就是完成师傅的遗命，寻找度藏古国的下落，只可惜八年时间过去，如今虽是乱世将至，风起云涌，怎奈何势单力薄，久久未能有一番作为，实在惭愧。
孙凌雁看着我神情有些没落，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兄弟你不必自责，既然你和二爷是拜了把子的兄弟，那你的事，就是二爷的事，我和妹妹追随二爷多年，他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更何况兄弟你对我妹妹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都要报答，兄弟，你说吧，咱们什么时候动身？我和妹妹绝无二话。
我看着孙凌雁的手，还搭在我的肩膀上，虽然皮肤有些粗糙，可还是有些不太自然，我除了玉秀之外，没有第二个女人对自己有这么亲密的举动，孙凌雁完全就是个男人的性格，和我称兄道弟，她没什么顾虑，我倒是有点放不开了，二爷此时也表了态，对我说道：贤弟，我刘国胜行走江湖多年，却没有见过像贤弟你这样的大丈夫，有情有义，不拘小节，又有菩萨心肠，视金钱如粪土，兄长我着实喜欢，你是不是有些不放心？我自不必多说，你虽得了震蛟卫的传承，但毕竟资历尚浅，这江湖中的门道和经验，我都可以帮你，姐姐孙凌雁和妹妹孙凌凤，也都是江湖儿女，年幼时家里揭不开锅，被狠心的父母卖了换取口粮，因受不了买主的毒打，跑了出来，流落街头，后被天桥七圣中的“铁骨仙”、“绕指柔”两位前辈收养，两位前辈一生经历坎坷，伉俪情深，视如己出，并将一身功夫悉数传授，后来前辈因在国难当头的时候不奉诏入宫为慈禧太后诞辰庆贺，宁死不做亡国奴，被慈禧赐死街头，而慷慨仙逝，我临终托孤，受二位前辈委托，照顾这对姐妹，孙凌雁得了“铁骨仙”的绰号，一身横练功夫，金钟罩铁布衫，一手能捏碎一对铁核桃，孙凌凤，得了“绕指柔”的绰号，一身柔功绝技，擅长化门二十四贴 身靠子，此绝学是清光绪年间，由峨眉山的修得禅师传入民间，又名化拳，有我们三人协力，贤弟定能事半功倍，再说震蛟卫虽不好惹，可如今已经民国了，皇帝又能怎样？还不是退了位？有道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怕他作甚？
孙凌凤在一旁也显得有些激动，当即说道：是啊，恩人，你往东，我们绝不往西，凌凤这条命都是恩人给的，我一个弱女子都不在乎，难道恩人不想早日完成师傅的遗命吗？
既然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我不能再推辞了， 说实话，一开始心里确实有些顾虑，比如身后的震蛟卫的势力实在太大，还有就是孙凌雁和孙凌凤再怎么说也是两个姑娘，和自己去以身犯险，这不值当，也不是大丈夫所谓，但看众人铁了心的要掺和进来，我实在是感动至极，我站起身，对二爷、凌凤和凌雁说道：今生能得二三知己，无憾！我董云清也是命苦出身，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度藏古国神秘莫测，没有诸位的照应，云清实在力不从心，无奈只能劳烦兄长和二位姑娘，和自己走上一趟，等功成名就，再谢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