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心存善念

“哗啦!”桓道常从水里钻出脑袋,大口大口的喘气。从暗河出来的那段旅程,简直如噩梦般刺激。两人沿河走了很长一段,实在走不动了,才找了个僻静处把带着的岩蝠烤了吃了,这些其貌不扬的小东西味道还真不错,就是肉比骨头少,吃起来特别费劲。谢退思倒是啃得津津有味,对他来说,什么虾壳蟹钳、鸭头鸡爪,越是要剥壳的麻烦东西越有意思,不用工具,光用牙就能把外面的壳和里面的骨头剔出来,还能保持里面嫩肉的原样,吃完了还要把剥下来的壳拼成原样才心满意足。

两人吃饱喝足,就在暗河边休息,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剧烈的腥臊味惊醒,前头竟有一条通体赤红的大蛇盘在那里啃他们吃剩下的岩蝠残渣。谢退思示意他不要出声也不要动,继续躺在那儿装死。那大蛇将残渣席卷干净后,意犹未尽的从他们脚边爬过,还昂起硕大的脑袋凑过来闻了闻,见两人不动,才慢悠悠的钻进前方的黑暗里。

两人被惊出一身冷汗,爬起来继续沿暗河岸边行走,又被一处朝暗河里凸出的巨石挡住去路,又不敢往黑暗深处去,只好下水。下水后,先是在水里遇到了野猪大小的胖鱼,张着大嘴撞上来就要咬人,好不容易干掉了,又碰到湍急的漩涡;尽管两人都会水,可还是被卷得七荤八素,命悬一线之际,被一个大浪冲出河口,来到这处三面环山的小海湾,筋疲力尽的爬上岸。

“师兄,你在哪?”桓道常扭头张望,见不远处的水面上漂着个人,踩水过去一看,竟是谢退思,平躺在水面上,露出一截肚皮。

“晒太阳真舒服啊!”谢退思漂在水面上,像只肥硕的河狸,张着嘴,闭着眼,全身放松,无忧无虑的漂着,安详的沐浴着海面的清风和阳光。

“师兄,你醒醒,师兄,你不要死啊!”耳边传来桓道常的喊声,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

“真是个扫兴的家伙!”谢退思猛睁开眼。

桓道常吓了一跳,一个踩水不稳就往下沉。

谢退思伸手把他拎出水面,凑上前道:“没死呢,激动啥!”

桓道常水性不如他,勉强稳住身子,抹了把脸,突然朝远处海面上一指,道:“那是什么?”

谢退思循声望去,喊了声“快跑!”,翻身扎进水里就朝岸边游去。

桓道常连忙跟上。

两人狼狈不堪的爬上岸,远处那东西已经到了方才他们钻出来的地方,游了一圈,仍未离去。

“鲨鱼。”谢退思甩甩脑袋,“被它咬一口就完了。”

“看起来很大。”桓道常盯着露在水面外那三角形的尖鳍,用脚踩踩沙地,上岸的感觉踏实多了。

谢退思朝岸上走了一段,忽然在一块大石头前停下,惊走海鸟数只。

桓道常跟过去,发现大石头前面的沙土上有堆炙烤过的痕迹,旁边还丢着一大堆鱼骨头和贝壳。

谢退思走到其中最大的一副鱼骨头前,蹲下来,摸摸那个硕大的、锥形的鱼头,道:“还真能吃,连鲨鱼都不放过。”

桓道常凑上来道:“这是鲨鱼?”说完又看看仍在海湾里游动的背鳍,道,“这东西在海里如何抓上来?”

“嗯,师父还真是心疼师妹,居然抓了条鲨鱼来吃。”谢退思不无羡慕道。

“师父?”桓道常讶道,“这是师父他们留下的?”

谢退思朝鱼头上点了点。

桓道常上前一看,鱼头侧面骨头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闪电记号,正是披云观一门外出联络的方式之一。

“你们分开的时候,师父没说去哪?”

“师父就说让我来找你,他们会在暗中接应。”

谢退思无奈的摇摇头,他们在地底好几天了,以师父的性子,说是接应,指不定带着两个小徒弟跑哪去游山玩水。

“师兄,现在去哪?”桓道常问道。

谢退思盯着闪电记号看了一会儿,又起身环视四野,伸手朝某处一指,道:“那边。”

李俊荣简直要抓狂了。

四天了,谢退思一去不复返。他在金家村找了,也回李家村找了,还去找了范晋礼,可范晋礼说那晚谢退思从夫人处出来后就自己走了,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难道说老谢是嫌自己累赘,自己去暗中查访了?谢退思不在,李俊荣不敢再留在金家村,毕竟他孤身一人,没有老谢的道术和本事,真要被人暗算连个照应都没有,便返回李家村,陪在爷爷身边,顺带查访村里谁家生过孩子。

可接下来的四天,岛上各方一改刚上岛时对他们的关注,都忙着操办少岛主李成元和李西兮的婚事,再没人来找他。李俊荣很不适应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我可是回来找麻烦翻案的啊,你们就算不派人来暗杀灭口,也该派人来警告或拉拢吧?你们这样对待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真的好吗?

他去找爷爷,李大应直接摆开一副象棋,强迫他下了五盘,给甩给他一句话:“遇大事要静气,爷爷我被人撸下来都不急,你急什么?谢道长不见了,自然有他的事情;该出现的时候,他自会回来。凡事越慌,越没有好结果。顺其自然,方能水到渠成。”

李俊荣下完棋,鬼使神差的想再去找李西兮,毕竟这丫头知道密道的事情。结果跑去一看,李西兮住的地方里里外外全是人,各种张罗操持人声鼎沸,根本没有混进去的机会。刚要掉头往回走,就被人一把拖进拐角。

“什么人!”李俊荣本能的反抗,光天化日,居然有人敢动手劫色!

“嘘……是我。”竟是多日不见的谢退思。

“老谢,这几天你去哪了?”李俊荣先是一惊,接着大喜,见他旁边还跟这个高大魁梧的年轻道士,不禁问道,“这位是?”

“我师弟。”谢退思道,“我们跟几个家伙打了一架,不小心迷路了,在山洞里转了几天才从海边出来,看这儿挺热闹,就过来瞅瞅。谁家办喜事呢?”

桓道常朝李俊荣点点头,来之前谢退思叮嘱过他多看少说话,跟着自己就行。

“夫人要给李成元和李西兮成亲,这儿是李西兮的住处,岛上的人这几天都在张罗婚事,压根儿没人管我。”李俊荣道,“你跟谁打架了?”

“稳婆、樵夫、织女、钓客。”谢退思道,“那稳婆弄死了刚出生的娃儿,我看不过,一路跟过去,就跟他们打了一架。”

“是圣仙门的几个护法。”李俊荣道,“你走的那天晚上,李西兮来找我了!”

“就是害过你一回的那小妖精?”谢退思道。

李俊荣点点头,道:“你猜她那晚上来找我作甚?”

“作甚?”

“夫人要把她许配给她那个傻儿子,她不乐意,跑来要找我私奔!”

“找你,私奔?”谢退思难以置信道。

“嘘……”李俊荣道,“或许是看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或许是为当日害我之事心存愧疚,总之那晚她是投怀送抱,差点叫本公子把持不住。”

谢退思道:“你答应了?”

“答应了。”

“没,节,操。”谢退思“痛心疾首”道。

“我不能不答应啊,因为她说,一个月前,并不是所有人都上了世远号,还有人留在岛上。”

“什么?!”谢退思再也无法淡定了,这一点,郎子孝没有提。他看看四周,见宾客们你来我往的都在忙活各自的事情,并没人注意他们,才道,“再说一遍!”

“她说,还有人在岛上!”李俊荣重复了一遍。

谢退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这个消息太意外,也太不可思议了,都是从东洋归国的乘客,怎么会有人滞留岛上?岛上的人留下他们做什么?“是什么人留下了?为什么留下?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他们人在哪里?是男是女?”他一口气问道。

“我问了,她说要想知道,就得成亲当日去她闺房,才会告诉我。”李俊荣如实道。

谢退思一下子冷静下来,道:“她在诳你。”

“我知道。”

“那你还答应?”

“还有别的办法吗?”李俊荣反问。

是啊,还有别的办法吗?邪物和死胎虽然指向圣仙门,可地底下那一圈线索又断了;既然李西兮知道还有乘客留在岛上,那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只能赌一把。”李俊荣脸上又挂上了在俄国人赌场里连赢十一把的神情,摸出一枚银元在手里把玩着,“至少是个机会。”

“对,是个机会。是机会,就要抓住!”谢退思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海边。

二石临水,一竿独钓。

鱼竿架在抬手可及的地方,不远处用石头围起来的沙坑里养着两条海鱼。马淳阳白衣飘飘,长须三缕,凝神闭目,养气修心。

姜致柔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百无聊赖的望着远方的海面。

四两光着脚在沙滩上挖贝壳,兴高采烈的踩在松软的泥沙上,看着自己的脚印大喊大叫。可是不论跑多远,踩多重,脚印很快就会被泥沙向上拱起吞没,留下光溜溜的滩涂。四两跑了一大圈回来,见师父和师姐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忍不住道:“师父,我们都在这呆很久了,怎么还不去找师兄啊?”

马淳阳悠悠道:“时机未到,去也无用。”

“那什么时候时机才到呢?”四两追问。

“时机到时,为师自然知晓。”马淳阳道。

四两见师父爱答不理的样子,又转到姜致柔身边,道:“师姐,你也在练功呐?”

姜致柔挑了挑秀眉,又朝马淳阳努努嘴,意思是师父非得让我坐着,我也是没办法。

“练功时需平心静气,切忌分心走神。”那边传来马淳阳的声音。

四两眼珠子一转,道:“师父,此间练功,与平日里在山上练功,有何不同?”

“问得好!”马淳阳张开双臂,似要将整个海天纳入怀中,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宇者,上下四方也;宙者,古往今来也。宇宙之间,乃是虚空;虚空之下,滋生万物。万物皆有气:市井有烟火之气,山间有氤氲之气,谷底有沼泽之气,江河有逐浪之气,而这大海,亦有浩瀚之气。你们看那边——”

顺着他的目光,姜致柔和四两看到了无边的大海和天空。

“闭上眼睛。”马淳阳温声道。

两人学着他的模样,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感觉到了吗?”

“有风。”四两道。

“好重的鱼腥味。”姜致柔夸张的抽抽鼻子,一本正经道。

“我还要吃鲨鱼!”四两立马跟着嚷起来。

马淳阳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修炼氛围啊!

姜致柔只觉手背一疼,知道师父生气了。每次生气,师父都会拿气弹略加“惩罚”。

“啊呦!”四两也挨了一记,大喊,“什么虫子咬我!”

姜致柔星眸一闪,信口道:“长胡子的大虫子!”

“在哪里,在哪里?”四两立刻东张西望起来。平日里桓道常教他练功,偷懒犯错都直接给简单粗暴的体罚,所以他并不熟悉师父的风格。

“在这里,在这里!”姜致柔抬起素手乱戳乱指,好似漫天都有乱飞的虫子,却慧黠地瞄瞄师父。

马淳阳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看着他俩嬉闹捣蛋的样子,就想起小时候的谢退思,也是一般的贪吃好玩,吃成个小胖子了还不愿练功,为此没少挨打。

“唉……”马淳阳叹了口气,年纪大了,还真是懒得再管教徒弟,修行功德,在乎一心,顺其自然,又岂能强求?有没有这份机缘福气,就看他们自己的了,于是双臂抱圆,运气吐纳,将周遭之气悉数纳入怀中,缓缓道,“风从气,气随心。这海上的灵气,要比山里强上许多。”

“师父不会真生气了吧?”四两小声道,以为马淳阳听不见。

“那我们就装装样子。”姜致柔顽皮的眨眨眼睛,也学着马淳阳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将那似有若无的灵气自上而下导入丹田,顿觉丝丝清凉,分外受用。

“我也来!”四两见状,也跟摆开架势。

马淳阳道:“山谷再深,终究是尘世的一份子,难免为俗气所染。为师今日总算明白,为何那些前辈高士每每要出海寻丹,遍访仙人。这与世隔绝的海岛之上,果然与众不同。”

“师父是要把披云观迁来岛上吗?”四两又睁眼道,“太好了,太好了,每天都有新鲜的大鱼吃,都能在沙滩上捡贝壳,还能跟着师父打鲨鱼!”

马淳阳一阵无语,念在他年少童真,只道:“四两,学师姐那样,吸气……呼气……感受天地大海之灵气。”

“哦。”四两看了眼宛若凌波仙子的姜致柔,满脸崇拜地依样照做。他亦是聪慧之人,虽名为马淳阳的关门弟子,可这几年来马淳阳几乎没亲自教过他,都是让三个年长的师兄代为教导;今天能坐在师父身边聆听教诲,那可是极为宝贵的机会。

“四两,你年纪虽小,却有修道之资。”马淳阳道,“论天分嘛……”他本想说“在披云观里也属上乘”,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在师门中也能排进前五”。

四两一听“能排进前五”,原本十分高兴,原来我资质那么好啊,正好学师姐的样子好好吐纳练功,可转念一想又觉哪里不对——师门里算上师父,一共才六个人,能排进前五,岂不是说有四个人天分比自己高?师父自不必说;大师兄文武双全道术精湛远胜自己;师姐冰雪聪慧仙女下凡,当然要在自己前头;最后一个名额,只能在二师兄和三师兄中出。于是道:“师父,那谁排我后面啊?”

马淳阳一愣,掩饰道:“为师是不想你终日玩乐荒废光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作甚?”

“哦……”四两闭上嘴,心里还在想到底是二师兄排最后,还是三师兄排最后。再看姜致柔时,却见她平举的双掌间隐隐有蓝光闪动,几道细线自天地间汇入其间,已然进入忘我之境。

马淳阳微微一笑,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弟子娇憨顽皮,比其他几个师兄弟加起来都有本事惹他头疼,却委实天资惊人,这么快就能汲取蓝光三道,只需在海边再呆上几天,便可大功告成。

李俊荣带谢退思和桓道常回到金家村。

谢退思烧水,桓道常堆柴,两人把里里外外的酸臭衣服都换下来,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李俊荣则爬到屋顶上晒太阳,发现金家村的位置很特别,看不到西边的李家村和北边的曹家村,却能穿过山坳望见岛主家那片平地的入口。而村子正中金大弘家的大院一角有座三层高的塔楼,从那里看过去,视野会比这边更好。“金老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居然选了个能监视岛主的地方。”李俊荣暗道。转念一想,没点儿本事,又怎能在鲨鱼岛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存下去?李俊荣转过身,忽然看见屋顶另一边还站着个人,心里一慌险些掉下去。

“我有这么可怕吗?”朱碧碧望着他,眼中神情复杂。

李俊荣勉强一笑,道:“不是大半夜的就是突然出现,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朱碧碧反问。

“能,能。”李俊荣有些受不了她的眼神。

“你要带李西兮私奔?”朱碧碧突然道。

李俊荣大吃一惊,她连这事都知道了?连忙道:“哪有的事,她都要跟少爷成亲了。”

“那你慌什么?”朱碧碧走近几步,盯着他的眼睛。

“我怕你再靠近,我会掉下去。”李俊荣道。

“那天晚上,她来找你做什么?”朱碧碧继续逼问。

“她不想嫁给少爷,找我来诉苦,求安慰,不行吗?”李俊荣迎上她的目光,心想我跟你熟归熟,可你又不是我媳妇,我也没说要娶你,何必怕你!

朱碧碧忽然一笑,道:“如果她要你去她房间,你一定要去。”

李俊荣更加吃惊了。

朱碧碧道:“她有没有跟你说,让你去她的房间?”

李俊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呵呵,一定是说了。最难消受美人恩,何况是如此娇滴滴的小女子。”朱碧碧冷笑道。

“我才不信她的鬼话!”话一出口,李俊荣就后悔了。

朱碧碧走到他面前,道:“不,你要相信她。”

“这……”李俊荣尴尬了。

“你可以相信我,为什么不能相信她呢?”朱碧碧道,“我查到,当初从那条船上上岛的人,并没有都回去。有几个人被扣了下来,关在一个隐秘之地。门主不放心别人,就把入口设在李西兮住的地方;具体在什么位置,我不知道。你想给你爷爷翻案,想知道沉船的真相,就要找到他们。”

“她说的没错。”身后传来谢退思的声音。泡了澡、刮了胡须、换上干净衣服的老谢凭风而立,竟生出几分仙风道骨来。至于桓道常,则被他打发去睡觉了。

朱碧碧打量了谢退思几眼,道:“能在圣教五大护法手下全身而退,道长果然不简单。”

“惭愧惭愧,差点喂了鲨鱼。”谢退思走上几步,道,“姑娘两次到访,定是心存善念,想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只是不想看到有的人傻乎乎的回来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谢退思心想李俊荣啊李俊荣,你个傻小子,有如此好的助力居然不花心思拉拢过来,简直是榆木脑袋,不可救药。于是道:“俊荣,人姑娘都上门来教你怎么做了,你还傻站着干啥!”

“啊!”李俊荣被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有些发懵。

朱碧碧道:“只怕有的人不领情。”

“哪个敢不领情,贫道打断他的狗腿!”谢退思用眼神示意李俊荣先别说话。

李俊荣乖乖闭嘴。

谢退思道:“贫道有个主意,但成与不成,全在姑娘身上。”

朱碧碧道:“我也是圣教的人,你敢信我?”

谢退思嘴角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正色道:“信这个世上还有良心,信姑娘心中的善念,信天理昭彰,因果不爽!”

朱碧碧眼神一颤,旋即道:“就怕有的人进了洞房,把什么事都忘了。”

李俊荣知道该自己表态了,挺起胸膛道:“别以为我会为了一夜风流忘了正事,不找到真相,我李俊荣誓不为人!”

朱碧碧仰面望天,千般滋味,只化作一句:“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谢退思微微一笑,遂将计划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