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埋伏

谢退思手持竹幡走在漆黑的郊外。竹幡上挂着一盏小小的油灯,那昏黄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前方小小的一片,周围仍是深沉沉的黑。岛上风大,他特地戴了顶帽子,遮住半个脑袋,却把耳朵露在外边。黑暗中,耳朵要比眼睛好使。在这个充满危险的小岛上,他半点都不敢大意。

回到村中,正往他与李俊荣住的院子走去,忽然听见远方传来若隐若现的女子哭声,便悄悄灭了油灯,循声而去,来到村子一角的一处民宅外。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女人的催促声,男人的叹息声,间或还有几声犬吠,乱糟糟的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事情。“有血腥气。”谢退思暗暗吃惊,大半夜的居然还有人家杀猪宰羊?他悄悄走到院墙前,透过开裂的墙缝往里张望,只见男人们围在院里的大炉子前面添柴烧水,时不时往旁边的盆里舀水,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女人们则进进出出的忙活着。很快屋里又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所有人的神情都随这声惨叫变得扭曲。“原来是生孩子。”谢退思在乡下游历的时候也帮人接生过,知道对女人来说生孩子就是生死劫难,有很多女人为了把孩子生下来落下一辈子的病痛,还有直接送了性命的。这些年洋人在城里开办的医院有产科,可是在乡下,女人生孩子,基本就要仰仗稳婆的本事。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生不下来!”院里有个老男人等得不耐烦了,高声道,“告诉刘婆,真要生不下来,让小的出来!”

谢退思一阵心悸,这老男人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小的不要大的。

“啊——”女人的叫声更加凄厉了。

谢退思强忍住进去帮忙的冲动,默默诵经,希望女人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没过多久,就听屋里有人在喊:“啊呦,出来了,出来了!”谢退思松了口气,出来就好,刚走几步,又停下,为何出来了,却没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回到墙缝前,只见几个女人端着大盆的热水进去,又端出来;男人们围拢过去,想看看新生的婴儿。这时,一个白头发的婆子从里面出来,怀里抱着个襁褓,面色凝重。

谢退思心里“咯噔”一下,按理说刚生出来的小娃不可见风,她这么抱出来,难道不怕娃落下病根?还是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方才说话的老男人凑上去看了一眼,又听老婆子说了几句后,便开始嚎啕大哭。谢退思总觉得哪里不对,忽然想起那少年中邪的事情来,便闪身进了院子。

那老婆子怀抱婴儿正朝院门口走来,与他迎面撞上。谢退思不让不退,挡住了老婆子的去路,眼睛则盯着襁褓里的婴儿。那婴儿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眼睛都没有睁开,皱巴巴的小脸蛋上还带着几抹血污。

“你是哪个?”老婆子见来了个道士,本能的抱紧了襁褓。

“产妇还在里面,你就要抱娃走,是何道理?”谢退思问道。

“你个道士,多管闲事,快点让开!”老婆子喊道。

“这个娃在娘胎里还是活的,怎么出来就死了?我看是你本事不精,害了人家的娃儿,还想逃之夭夭!”谢退思突然出手,伸手往婴儿鼻前一探,心中已然有数,朝院里众人道:“娃还有救,要是让她走了,娃就死了!”

那老婆子面色大变,刚要开口,被谢退思一把扯住衣袖,脱身不得。一个年轻男人连忙跑过去关上院门,其他人看老婆子的眼神也变得五花八门。

老婆子哭喊道:“我刘婆在岛上几十年,多少人家的娃都是我接生的,我怎么会害人啊!你这个道士,胡说八道,大伙儿倒是来评评理啊!”

“我的娃,快给我!”一个矮墩墩的年轻男人跑过来,一把抢过老婆子手里的襁褓,摇晃几下,见婴儿不哭不闹,完全没反应,又跑到谢退思和老婆子跟前,大声道,“怎么不哭?怎么不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孩子出来的时候是活的,至于为什么死了,就要问她了。”谢退思道,“小的没了,大的还在。你媳妇也有危险,救不救,你说。”

“救,当然要救!”年轻人已然乱了方寸。

谢退思拍拍他的肩膀,道:“看住这老太婆,别让她跑了。”说完,闪身走进屋里。门口的女人们纷纷让开道。谢退思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让他们全然生不出质疑的念头来。

那婆子盯着谢退思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谢退思顾不上男女之防,快步来到房中,喊了声:“我是大夫!”

暖炕之上,一个脸上还稚气未脱的年轻女子虚弱的躺在那里,被褥之上都是鲜血,无力的动了动嘴唇。旁边几个女眷将信将疑的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

“血崩了吗?”谢退思问道。

旁边的妇人连忙摇头,被褥上的血迹只是生孩子时正常的出血。

谢退思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抓起产妇的右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出手如风,点了她周身七八处穴道,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罢了盖子放到产妇鼻前让她闻了闻。产妇闻后,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谢退思起身吩咐几个女人好好照顾产妇,便快步走到屋外,朝等在外头的男男女女抱拳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众人面面相觑。产妇的公公上前道:“孩子没了,有啥喜的!”

谢退思见那稳婆还在,便朗声道:“贫道看你儿媳额宽鼻挺、骨骼精奇,有宜男之相,故出手保住她的性命。不出三年,她定能为你家添丁加瓦、延续香火。”

刚刚还沉浸在悲痛中的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眉眼间将信将疑。

谢退思将产妇的公公拉到一边,瞥了那稳婆一眼,道:“怎么又把那娃给她了?”

“刘婆说死掉的婴孩怨气极重,若是处置不当,就会有血光之灾。我们也不知道该咋办。她说能处置,我们就给她了。”

谢退思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好好待你媳妇,我刚才还说少了;你媳妇这一辈子啊,能生三个。”

“三个?”公公将信将疑。

“儿子。”谢退思十分肯定。

“儿子!”公公大喜过望。

谢退思不再多说,走到刘婆跟前,盯着她怀里的婴儿。

“道士,休要多管闲事!”刘婆突然道。

“三姑六婆的规矩我也晓得几分。看你的样子,不像稳婆,倒像是——”谢退思故意拖长了声音,想看看她的反应。

刘婆两眼眯起,脸上的褶皱更深了。

“巫婆,还是药婆?”谢退思小声问道。

刘婆什么都没说,抱着襁褓就往外走。

门口的年轻男子想拦她,被她瞪了一眼,只好放行。

“喂,你还没收钱呢!”谢退思喊道。

刘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谢退思喝了口热水后就告辞了,沿着方才刘婆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方才刘婆的反应很不正常,她并没有急于对婴儿的死辩白,似乎也不在意失去这单生意,身上透出来的那股子若隐若现的邪气,全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市井老太太。

“沙沙沙!”谢退思在山林间行走的速度极快,只靠一双眼睛就能在漆黑的山路上辨别方向。他的追踪之术一半是靠道术,一半是多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他很快就觉察到了危险的临近。

“呼!”劲风过,一截枯枝擦着他的胳膊砸中身后的树干。

谢退思脚踏玄步,手中竹幡轻轻一晃,闪到了一个大树后。

人影掠过,落在不远处。

“我已饶你一次,你若再追,休怪我不客气!”那边传来刘婆沙哑的声音。

“大半夜的抱着个死娃娃在山里乱跑,只怕也不是什么能见人的勾当。”谢退思运起真气,在掌心凝聚成炙热的红色。

“再敢上前一步,叫你死在此地!”

谢退思向前一步,踩在前头的枯枝烂叶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青光闪过,一团青色火焰炸裂开来,照出刘婆鬼魅般的身影。

“咦?!”谢退思轻松闪过,心下诧异,这稳婆居然也会火象之术,果然不是普通的三姑六婆,于是道:“圣仙门徒,果然有点邪术。”

“邪术?”刘婆冷笑,“今日就让你这老道士尝尝婆婆的厉害!”

谢退思道:“老太婆,不要以为人人都跟你一般老。道爷我春秋鼎盛、风华正茂,就你那点儿邪术,也敢在道爷面前班门弄斧,等会儿可别说道爷我不尊老爱幼哦!”

“呵呵呵……”刘婆还以狞笑,口中念念有词。

谢退思决定先发制人,不等刘婆念完,直接喝道:“天官赐福急急如律令!”

喝声下,周围气流骤然变化,原本潮湿阴冷的空气变得灼热,一个明亮的火球在刘婆的视线中突然放大,顺着气流滚动的方向呼啸而来。两旁的枯枝仿佛要被点着,不停的发出断裂声。火球落下,在刘婆原先站立的地方留个一个巨大的坑,四周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刘婆狼狈不堪的半跪在一丈远的地方,胸中气血翻腾,嘴角落下一缕鲜血来。这个道士的驱火之术,居然要比自己强那么多!她低下头,看了眼仍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儿,暗忖不是谢退思的对手,只好道:“道士好手段!不过你可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谢退思探出半截竹幡,凭空一抖,威胁道:“你若不说出来为何要害死这小娃,道爷就让你尝尝别的手段。”

“有本事就跟过来!”刘婆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跑。

“好你个贼婆,哪里跑!”谢退思岂容她走脱,提一口真气追去。岂料刚迈出几步,前方“呼呼”又是两道劲风,一左一右激射过来。谢退思一个矮身避开夹击,甩手将掌中火球掷了出去。

火球在幽暗的林中掠出一道明亮的火光,照出了刘婆那矮小的身影。

“看你往哪儿跑!”借着一刹那的火光,谢退思发足追赶。对他来说制服刘婆不难,可他感兴趣的是她为何对一个死婴如此看重?既然她是圣仙门的人,那么这个死婴和先前从李成元院子里挖出来的那个畸形婴儿是不是有同样的用途?李成元是岛主的儿子,而圣仙门又是潜藏在岛上的一股势力,他们之间到底有何纠葛?既然李大应、范晋礼、郎子孝等代表岛上世俗势力的人并不清楚沉船事件的真相,那么他正好借此机会去探一探代表岛上黑暗势力的圣仙门,看看他们又知道些什么。

很快,他就追着刘婆穿出山林。刘婆跑得很快,但她身体碰擦草木发出的声音,足以暴露自己的方位。地势开始放低,他们应该是翻过了一座山,进入一片谷地中。

忽然间,刘婆在前面停住了,转身,面朝谢退思追来的方向,似笑非笑,似咳非咳,怀里依旧抱着那小小的襁褓。

谢退思也跟着收住脚步,听声辩位,依稀听到了水声,伸手打着竹幡上的那盏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一小片空间,这是一处山林间的开阔地,谢退思站在开阔地的边缘,刘婆则靠近中间。几个高耸的黑影伫立在她身后,分不清是树,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可知道,这是何处?”刘婆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底气。

谢退思指尖一弹,一个小小的火球宛如烟花划破黑暗,在刘婆脑袋上方炸裂开来。刘婆身后的高耸黑影,竟是几根巨大的图腾柱。谢退思立刻猜到,这老婆子是把自己引到陷阱里来了,于是将竹幡往地上一插,一手捏诀,一手背在身后,悠悠道:“有埋伏的,可以出来了。”

“嘿嘿嘿……”刘婆的笑声中透着几分狰狞。

果然,图腾柱后方蓦地传来一记闷响,像是有重物捶地,接着便闪出一个魁梧的人影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禁地!”说话的是个男人,手里还举着一枝火把,只不过火把上的火光不是寻常的红黄色,而是透出森森青紫来。

“有点儿意思。”谢退思注意到,这魁梧男子腰间别了一把短斧,身后还背了一捆柴火,活脱脱就是个樵夫。

“稳婆啊,你居然也有被人逼到圣地来的时候。”女人的声音从相反的方向传来。谢退思循声望去,那女人就坐在最边上的一根图腾柱下,确切的说,是坐在一架织机前,正在慢悠悠的摆弄纺线,大半夜的在树林里织布,甚是吓人。

“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做客吧!”第四个声音响起,是从水声的方向。

谢退思看过去,依稀能分辨出有个人背对自己坐在那里。“稳婆、樵夫、织女、钓客。”四个打一个。谢退思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先观察四个对手的方位和“武器”:钓客离得最远,还是背对,应该是负责掠阵的,一开始不会出手,但功夫应该是最好的;稳婆领教过自己的实力,尽管多了三个帮手,可心里留下的阴影不会马上消除,估计会出后手;织女的织机有蹊跷,或许是件远程攻击的武器,得小心提防;剩下能打头阵的就是那樵夫了。

“嘎嘎嘎嘎!”织女踩动织机,发出刺耳的声响。

率先动手的果然是那樵夫。只见他摘下背后那捆柴火,双臂张开,口中念念有词,原本平放在地上的柴火竟站了起来,接着尖头朝前。樵夫大喊一声“去!”,半空中的柴火便如利箭般朝谢退思射去。

“嗖嗖嗖!”几十根柴火齐射的威力竟不可小觑。

“木生火!”谢退思掌心翻转,原本在手掌中的星星火苗瞬间变大,随着他手臂摆动的弧度拉出一道长长火线来。谢退思拔出竹幡,用顶端夹头戳中火线中段,将火线横过来,然后催动真气,朝一侧猛拉。细细的火线宛如卷帘开屏,瞬间被拉成一道火帘。那几十根射向谢退思的柴火,不偏不倚的从火帘中穿过。再穿出来时,已是根根带火,去势大减。

“金克木!”谢退思舞动竹幡,将穿过火帘的柴火根根击落。

樵夫和稳婆齐齐色变。

“倒是有些本事。”织女幽幽道。手指轻弹,风声骤起。

樵夫也亮出短斧,朝他奔来。

谢退思只觉竹幡顶端被什么东西缠住,竟动弹不得,遂将竹幡往地里一插,甩出一个火球弹向织女;紧接着脚踏玄步,与樵夫交手。

樵夫攻势凌厉,每一斧子都有法术加持,暗带锐金之气。樵夫之后,稳婆也跟着出手。两人在前,织女在后,对谢退思形成包夹之势。只有那个钓客仍然坐在水边一动不动,似乎眼下的局面还不着急他下场。

谢退思立刻改变策略,几个闪身避开樵夫和稳婆,直接朝织女扑去。人未至,一声“地官赐福急急如律令”,招来山风无数,卷起枯枝千百,劈头盖脸朝织女和织机落下。

樵夫见状,连忙挥动斧头去救。

稳婆也是放出一团阴火来,想半路将那些枯枝烧掉。不想木逢火更燃,原本简简单单的枯枝被阴火点着,顿时变成一片蓝色的火雨,倾斜而下。

“蠢货,你要烧死她吗!”樵夫大骂。

稳婆这才反应过来,这道士在枯枝上动了手脚,就等着自己去加一把火,顿时恼羞成怒,偏又忌惮谢退思的道术不敢近身。

谢退思等的就是他们慌乱分神的一刻,方才突袭织女不过是虚晃一枪,真正的杀招,却是另有其人!

稳婆只觉眼前一花,谢退思已然欺上前来,身若游龙,掌如奔雷。稳婆怀里抱着襁褓,仓促间只有单手应对,被谢退思逼得连连后退。

“哗啦!”一捧溪水从天而降,浇灭了笼罩在织女头上的火雨。

“救婆子!”织女全身湿透,怒而大喊。

樵夫连忙转身,朝谢退思背后攻去。

“你快,我更快!”谢退思打定主意,先干掉一个再说!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不远处的钓客正缓缓起身,朝他走来。

“蓬!”稳婆被谢退思一掌击飞,口喷鲜血,倒地不起,手中的襁褓也落在不远处的枯叶上。

谢退思干翻一个,转身再战樵夫。

“神霄派的道士,什么时候也来管岛上的闲事了?”钓客不急不缓道,鱼竿悄无声息的封住了他的侧翼。

谢退思发现,钓客下场后,织女起身站到织机前,樵夫则往后退了几步,两人正好一左一右站在钓客身后,摆出掠阵的态势。于是道:“修道之人,好生之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害死娃娃的坏人跑掉吧?”

钓客也没有让他们帮忙的意思,鱼竿轻甩,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退思不敢大意,拔出竹幡,暗运真气,加持于竹幡之上。

钓竿掠动,水汽弥漫。

“驱水之术。”谢退思有些明白了。稳婆是驱火;樵夫的斧子是驱金;织女织机上的纺线来自蚕桑,蚕桑来自树木,是为驱木;钓客手中的钓竿,便是驱水了。只不过五行相生相克,现在只来了金木水火四个,还剩下一个驱土之人,难不成藏在脚底下?不过此刻他已无暇顾及驱土之人,竹幡搅动,惊起飞沙走石,与钓客硬撼。

“轰!”只一击,谢退思和钓客均是震惊于对手的实力。如果是方才三人,谢退思有把握在二十招之内将他们悉数放倒;现在稳婆已去,换成了钓客,对方战力明显上升了一个台阶,以他的实力,能与钓客三人打成平手。

钓客更是剧震,谢退思一路追过来,方才又与稳婆、樵夫、织女过招,真气损耗不少,却能轻描淡写的接下自己用了七成功力的一击。此等实力,纵是三人齐上,只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难怪稳婆要把他引到这里来。

两人出招极快,谢退思竹幡之中融入了枪术,十几招过去,竟将钓客逼退数步,隐隐占了上风。

樵夫与织女相视一眼,手中短斧突然掷出,织女亦是催动纺线,缠住短斧把柄,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直取谢退思。钓客见状,钓竿拖住竹幡,一个闪身跳到谢退思侧面,把正面让给了呼啸而来的短斧。

谢退思只有两个选择:想躲开短斧,就得弃了竹幡;若是不弃,就有被砍中的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密林顶上忽地传来一声大喝:“吾来也,妖邪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