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典故
星期一,黄帆刚进公司,前台就叫住她,指了指许鸿庆的办公室,“老板让你来了先去找他!”黄帆见她冲自己撇了撇嘴,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不出所料,黄帆刚一进去就被老板骂了一通:她交上去的初稿,客户反馈回来的意见很多。许鸿庆劈头盖脸数落了半天,最后说道:“黄帆,我一直认为员工的问题分为能力问题和态度问题!如果是能力问题,说明这个Case你无法胜任,我把不适合你的Case分给你,那我也有责任。但是,你明显不属于这种!同类的Case你接过很多,都做得很出色。所以,我认为你是态度问题!我希望你能认真反思,如果你再这样心不在焉,应付了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个季度我给你的评级分会很低!”
评级分是公司内部的一种绩效考核,会直接影响员工加薪和晋升,同事们都把这个分看得很重。许鸿庆能用这个敲打她,黄帆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小声说了句“知道了!”,蔫头耷脑地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一整天,黄帆都坐在公司,绞尽脑汁地重新设计着新方案。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那些活跃的脑细胞,它们突然生出了很多长长的触角,四处舞动着,动不动就搭到滨江、诗集、枪案上。黄帆试着用各种方式让自己专注下来,可是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胡乙辉和刘思的两张面孔在眼前交替闪现。她的身体还在公司,元神却出了窍。
晚上下班回到家,黄帆草草吃过饭,冲了一大杯浓浓的咖啡,坐到客厅桌上继续奋战。可是没过多一会儿,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屏幕上画了一半的图,已经切换成了QQ相册的页面。她鬼使神差地打开那些诗,继续看了下去。
第八首
雪盖山河银泻地,
云蒙原野墨染天;
梦里依稀总相见,
到底哪边是人间。
第九首
吾辈屈身猫耳洞,
尔等俯首狗头铡;
莫等气短悲白发,
且趁血热染黄沙。
第十首
世人都说神仙好,
谁见嫦娥月中老;
华山不惧沉香斧,
却叹少年立事早。
读完这三首,爸爸留下的二十首诗已经看了一半,黄帆的头又大了!无论是爸爸感叹命运多舛,还是唏嘘英年早逝,都谈不上秘密二字。毫无头绪的挫败感让黄帆又焦躁起来,此刻她甚至萌生出一个念头:把诗集交给胡乙辉和Shirley算了,他们俩有本事就去发现秘密,还自己一个清净!
关朗看见黄帆怔怔地对着电脑发呆,走到她身后,瞥了一眼屏幕问道:“你又在想那些诗?”
“嗯!”黄帆低下头,十指插进发丝里,“我现在都想把诗集拱手相让了,爸爸为什么留下这个东西给我,真是平添烦恼!”
关朗轻轻扶住她肩膀安慰道:“帆儿,别气馁,要不让我看看?”
“你?”黄帆笑道,“连我都看不懂,你更没戏!”
关朗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是觉得变换个思路可能会有发现,旁观者清嘛!”
黄帆有点为难,这本诗集她还没给任何人看过。她不是不信任关朗,只是觉得这毕竟是爸爸留给自己的遗物。
她想了想说:“好吧,让你知难而退!”
黄帆说完,点开了自己没看懂的第七首,把电脑转向关朗,“看看吧!”
关朗俯下身,先赞叹了一句:“你父亲的字写得真漂亮!”然后一字一句小声朗读了起来:“莫笑秦琼染蓝脸,谁说钟馗不是仙;批肝敢入是非地,沥胆但行佛魔间……”
“怎么样,看懂了吗?”黄帆笑着把电脑转了回来,“整本都是这种诗,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秦琼……染蓝脸……”关朗嘟囔着,“这不就是说他为朋友两肋插刀嘛!”
“什么?你看懂了!”黄帆大惊,“这首写的是什么意思?”
“嗨,原来你不知道啊!”这下轮到关朗得意了。
“快跟我说说!”黄帆有些兴奋,没想到换了个人看,还真有不同的发现。
关朗坐到黄帆身边,给她讲了起来:“这个故事发生在隋朝末年,靠山王杨林搜刮了四十八万两白银,准备送给他侄子隋炀帝杨广。可在押送的路上,银子被程咬金跟尤俊达两个人劫了。杨林大怒,命令限期破案,否则全山东九州六府的官员全部发配充军。秦琼当时是济南府三班总役的马快捕头,这个差事就落到了他头上。秦琼很快查明,这事儿是好朋友程咬金干的。当他走到一个叫两肋庄的地方时,经过一条岔路,一边到程咬金藏身的汝南庄,往这边走可以抓贼复命,但愧对朋友!另一头通往靠山王杨林所在的登州,他可以去说自己找不到线索,无法破案,可那样当差的弟兄们就得发配。秦琼站在岔路口犹豫了良久,最终选择往登州方向走去,他决心替程咬金顶罪。因为江湖传言劫皇杠的是个蓝脸红胡子,秦琼就用颜料把脸和胡子都染了,找杨林自首去了。这就是秦叔宝染面涂须闹登州的典故,秦琼为朋友两肋庄走岔道,渐渐误传成了为朋友两肋插刀!”
“没看出来啊,你还知道这些!”黄帆听他一口气讲完,有点出乎意料。
“《隋唐演义》、《连环套》这些我从小就看!”关朗看着黄帆佩服的眼神,不免有几分得意。
黄帆扣上了电脑,皱眉沉思起来。
晚上,黄帆躺在**睡不着,她还在思索关朗破解的第七首。爸爸在身患绝症之后的一系列举动,她一直想不明白原因。现在看来,爸爸似乎已经在诗里道破。拿秦琼和钟馗自比,不可能无缘无故。黄帆又回忆起和四叔见面的场景,四叔情绪激动地说出那句“你以为他愿意跟那些人在一起?”明显是话里有话。
除了常柏青,爸爸并没有什么很要好的朋友,能让爸爸毅然决然地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放弃自己,一定是相当重要的人,那四叔会不认识吗?如果四叔知道,为什么不肯说呢?
黄帆脑子里的问号越来越多,她又拿出爸爸和她的那张合影看了起来。“爸爸啊爸爸,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