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警察

黄帆起了个大早，吃过了早饭，就准备去找于雪静说的那个警察洪声。警察和医生是两种轻易不会换工作的职业，她倒不太担心找不到洪声，只是人家会不会搭理一个18年前刑事案被害人的家属，她心里没底。

黄帆打车来到里岛区公安分局，走进大门。进去右手墙上贴着很多照片，写着“警务公开”，黄帆正想走过去看看，左边收发室的窗户拉开了，一个穿着警用衬衫的大叔探出头问：“你是干什么的？”

黄帆赶紧走上前，“你好，我想找洪声警官，原来里岛区刑警队的。”

大叔一听，从收发室里走了出来，打量着黄帆，“你找他什么事？”

黄帆想了想，在这个地方撒谎被戳穿会很麻烦，她如实回答：“我爸爸的案子是他办的，我想……”

大叔明白这种找上门的通常不是啥好事，板着脸说：“他不在这儿，调走了！”

黄帆赶紧陪着笑，“那请问他调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你去别的地方问吧！”大叔手心向上，指向大门，下了逐客令。

黄帆看清他臂章上“辅警”二字，知道小鬼难缠，继续磨着，“大爷，您就告诉我吧，我是从外地赶过来的……”

“都跟你说不知道了，咋这么磨叽呢……”大叔开始不耐烦了。

“大早上的，吵吵啥呢！”背后有人喊道。黄帆一回头，一个年轻的警察正站在她身后。

“张儿，你来得正好，她要找洪队，我都告诉她调走了，她还搁这……”

“知道了，你去忙吧！”年轻警察冲大叔一挥手，走到黄帆近前，“洪队确实不在里岛分局了！”

黄帆听出来眼前这个警察认识洪声，她灵机一动，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说：“那您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就说是1996年黄剑忠的案子，如果他不想见我，我就走！”

年轻警察被黄帆的大眼睛电得有点晕，想了一下掏出手机。“你也就是碰到我了！”他走了几步，拐进走廊里。

很快他就走了回来，“你面子还挺大，把电话留下吧！”

黄帆长出了一口气，写下了自己的号码。

从里岛区分局出来才8点刚过，也不知道洪声什么时候会联系自己，黄帆干脆打车到了江边。她从九站进入了斯大林公园，沿着江堤往东走，过了铁路江上俱乐部，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

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黄帆回想起昨天于雪静的话，打开了地图。石头道夜市、高谊街、东光机械厂，圈出一个大大的三角形。爸爸上班远，向来都是坐通勤车，如果是骑车路过那，就是从家里出发的。估摸了一下，高谊街到石头道至少15公里，爸爸骑车去那么远干嘛？她把地图拉大，找到了夜市后面那条背街，这是一条很长的窄路，电机厂、汽轮机厂、锅炉厂，三大动力的后门依次排开，另一侧则是绿化林。晚上9点多为什么来这种地方？黄帆的眉头紧锁：爸爸和于雪静的第一次相遇，真的是碰巧吗？

想到这儿，黄帆在脑海里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但她知道，如果过分依赖于没有证据的猜想，有可能会跑偏进入岔路，做出错误的推断。她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先争取获得更多的信息再说。

黄帆沿着江堤，一直溜达到防洪纪念塔。从这里下去长长的台阶，再过马路，就是著名的中央大街。这是一条俄国人当年修建的石头路，被完好地保留下来，改造成了步行街，路两旁还能看到很多俄式建筑。黄帆踩着面包石溜达着，前面是西七道街交口，马迭尔冷饮厅就在那。马迭尔这个牌子，是俄籍犹太人开斯普于1906年在滨江创建的，距今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冷饮厅屋里卖各种冷饮和面包，门口的人行道上却常年码着一摞冰棍箱子，只卖马迭尔冰棍。因为客流量大，甚至比屋里的生意还好，天热的时候一天能卖几千根。

小时候几乎每个周末，爸爸都带她来这儿买冰棍。爸爸每次都买两根，先给黄帆一根说：“来，咱俩比赛，先吃完的赢没吃完的！”爸爸笑着看黄帆狼吞虎咽地吃完，再把自己的那根给她，装作惋惜地说道：“哎呀，我又输了！”

黄帆走过去买了两根，咬了一大口，还是小时候的味道，一点没变。看着手里另外一根，黄帆鼻子一酸，眼泪滑落下来。

手机响了，是个滨江本地号码。黄帆擦了擦眼泪，赶紧接听。

“喂，我是洪声！”

“洪警官您好，您还记得1996年有个枪案……”毕竟是18年前的事，黄帆生怕对方记忆模糊。

出乎意料的是，那边打断了她，“1996年11.2枪案，你是黄帆吧！”

“是的！”黄帆惊诧于洪声竟然叫出她名字，是他对自己经手的每个案子都这么了然于胸，还是这个案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现在忙，你今晚有空吗？”洪声问道。

“有！”

“晚上7点到地段街大方茶楼等我，去了找贾经理！”

“没问题！”黄帆激动地挂了电话，洪声不仅没有推诿，还主动约她见面，她预感到可能会有新的发现。

中午，黄帆在华梅西餐厅吃了顿正宗的俄式西餐，打车回了宾馆。

躺在房间里，黄帆犹豫着见了面要不要说出诗集的事。向来缺乏安全感的她，从不轻易相信陌生人，即便对方是个警察。可自己这次回滨江最大的目的，就是想破解诗集的秘密，要是不说，很可能无功而返。说了，如果洪声本来不知道诗集呢？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她正纠结着，关朗来电话了。

“帆儿，今天回来吗？”关朗的语气里有些焦急。

“不回，工作还没完，怎么了？”

“中午Shirley给我发微信，问咱俩这几天怎么没过去，我没回。刚才又给我打电话，我没敢接！”

黄帆皱眉说道：“你呀，这样不是等于告诉她了吗！”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就像以前一样随便聊天，你跟Shirley妹妹不是挺聊得来嘛！”黄帆故意逗他，“等会儿你给她打过去，就说刚才在开会，别让他们起疑。”

“好吧！”关朗答应了。

黄帆刚把手机放下，又响了，这次是Shirley打来的。

黄帆马上接了，热情地说：“Shirley，你好！”

“黄设计师，你和关朗哥忙什么呢，几天没动静！”

“我不是刚接了新Case吗，是个急活儿，老板都快把我逼疯了。关朗这两天也忙，怎么了，有事吗？”

“没事，就是想你们了。今晚要不要来酒吧看开幕式啊？”

“天呐，今天都12号了？”黄帆假装忙晕了，“开幕式……是凌晨两点多吧，我俩第二天还得上班呢，不看了！”

“四年才一次，熬个夜也值啊！再说你不来看看你的作品啊，效果可棒了！”

黄帆这才想起来，她给枫叶酒吧设计的主题海报已经贴好了，按道理来说，她是应该到现场看看。

“我当然要去啦，争取周末吧！”

“那好，我等你们！”Shirley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