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黑夜降临

天色不可挽回地暗下来,而在这树林里面,天色黯淡的速度更是快,我很清楚,我们现在即使找到路,要赶在天完全黑下来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拿出刚才出水后就绑在腰上的手电筒,开了开,虽然光很黯淡,但总算还有电光。

“你的呢?”我问阿生。

阿生也拿出自己的手电筒,开了一下,亮度和我的差不多。“就开一支吧,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一个晚上。”

我点点头,“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我提议,说实话,我早就饿了。这一天下来我就只吃了点冷饭而已,不饿才奇怪。

“好。”阿生回答,“不过你知道吃什么么?”他问。

我摇摇头,左右看看,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果子吃。虽然之前阿昌提过一提,但我对果实是不是有毒这件事并没有太高的警戒心。我好像是听谁说过,大自然里面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有毒,至少这一点对海里的动物大致是正确的,所以我的逻辑就是,只要是样貌平平的果子,应该都能吃。

这里的资源还是很丰富的,很快我的目光就聚焦在一小片矮小的灌木丛上。那上面的果实是那种红不红白不白的颜色,没有粉红那么讨巧,反正就是那种不小心就会错过的果实。我走过去看看,好像挺安全的样子,便摘了个下来。

我用手擦了擦,左看看右看看,还是犹豫着要不要吃。阿生在旁边看了,问:“你到底懂不懂?”

我对他摇摇头,他看看我,看看天色,再看看那果子,眉头狠地一皱,一把抓过我手里的果子,说了句:“真麻烦。”就往嘴里面送。

我“喂——”地叫起来,眼睁睁地看他咬了下去。

那果实“噗”的一声,溅出不少淡红色的果汁。阿生嚼了几下,口吃不清不楚地说:“味道一般,淡不拉叽的。”

我哭笑不得,竟然还在品味道好不好吃。我看着他一口咽下去,又咬上了一口。

“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地问,“有没有肚子疼?”

阿生一边咀嚼一边摆摆手,又咬了一口。

看他吃了似乎没事,我也心动了。又摘了一颗,吃了起来。这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们干脆坐到地上,你一颗我一颗,直到把自己塞饱了才停了下来。

其实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很多有毒的东西,毒性不是一下子就发作的,而毒的种类之多,作用之不同,是我们完全不能理解的。至于那果子是不是真有毒,我到今天都不能确定,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不知道那究竟是真的发生了,还是因为我们吃了那果实的关系。亦或者也不是果实,而是这个地方的其他东西在作祟。

等到我们都吃饱了,天已经暗了大半。我把自己的手电筒打开,对阿生说:“我们要找个地方过夜。”

阿生打了个饱嗝,说了句“对”,从地上爬起来,“要不,爬到树上?”

“爬树?”我有点打退堂鼓,下水我行,上树我可不行,“树上容易有蛇诶。”我找了个借口推脱。

“也是。”阿生看看左右,“要不那里?”他抬手指过去,我顺着他的手,看见一棵非常粗壮的树,最重要的是,那树的树干上开了个洞,里面的空间看上去够我和阿生两个人坐着躲在里面。

“好!”我高兴地同意,我们运气还真不错,竟这么容易找到了个好地方。

树洞里面的虫子不少,阿生先用树枝伸进去到处拍打,等到虫子出来得差不多了以后才拿着手电筒钻进去,把一些还留在里面的虫子给挑走。我则是在外面收集了点枯叶,抱到洞里面,让里面可以干燥一点,也可以暖和一点。说实话,虽然现在已经近夏天,但是这树林里面到了夜晚还是凉风阵阵,我们出来游泳又是习惯**上身,这个时候虽然不至于冷的发抖,但也是汗毛直树。

树洞里面虽然容得下两人,但也要有个人把把风,不然有危险靠近连个警告都没有。我和阿生两个人石头剪刀布,决定下来我先睡觉,他先来望风。我们捡了点树枝在树洞口稍微伪装一下,就钻了进去,我抱了抱枯叶,靠在树洞内壁闭上眼睛。可能一天下来实在是太累,虽然心里有不安,但很快就呼呼睡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睡着睡着只觉得越来越冷,本来睡的挺熟的,几阵凉风吹的我只打哆嗦,本能地抱起树叶,可那风还是从树洞里面灌进来。我开始并没有多想,只是有点恼,后来突然想到,那洞口不是有树枝盖着么,就算会漏风,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心里一凛便睁开眼看,只一眼就让我一个哆嗦,完全清醒了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树洞已经完全洞开,而本应该在我对面开着手电筒的阿生,此时完全不见踪影。

我一下子跳起来,叫了一声:“阿生!”我那声音在树洞里面显得十分沉闷,带着明显的惊恐。

照道理说,阿生不会一个人丢下我离开,这硕大的林子,半夜三更他独自一人会去了哪里,难道是遇到什么危险,还是被什么猛兽拖了去?我越想越害怕,恐惧如同潮水般,几近把我吞没,我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但已经带上了哭腔,声音也变得很小,我觉得我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嘘——”突然一道非常黯淡的手电光出现在我面前,阿生从树洞侧面伸进头来,“小声点,我没走远。”

我几乎要哭出来了,说:“你道哪里去了?”

阿生无奈地看了看我,说:“刚才看见一个东西,出去看看。”

“什么东西?狮子老虎?”我问。

“不是不是,”他犹豫了一下,拉了我一把,“你自己来看。”说着又把头从洞里缩了回去。

我虽然惊悸犹存,但也有点好奇,便从树洞里面走了出去。外面显然比里面要凉一点,而且极黑,阿生手里黯淡的手电光成为唯一的亮光。

夜晚的树林比白天要热闹,我一出洞就听到四周不断的“悉悉索索”声音,我警觉地看四周,却因为太暗而什么都没有看到。而且我似乎还看到远处还有一点一点黄绿色的光,不断地移动着,不知道是什么发光的虫子还是动物发光的眼睛。我心里暗暗祈祷,如果那是掠食动物,千万不要打我们这两个瘦子的注意。

阿生拉拉我,指向一个地方,说:“你看那里。”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眯着眼睛拼命看,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你让我看什么?”我问他。

“你……没看到?”他有点犹豫。

“到底看什么啊?太暗了看不到啊。”我说。

“你再仔细看看,”他似乎非常希望得到我的肯定,“我怎么觉得那里有一个……一个人。”

“人?”我自言自语道,“谁会半夜三更到这样的地方来?”我心里想,难道是阿昌?可如果是阿昌,他看到这里有光应该会过来,哪有在对面呆立着看的?心里这样想着,双眼又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一开始我依旧什么都没看到,可是后来,我却渐渐看出,在对面一片矮灌木丛的后面,似乎的确有一个身影,正对我们站着,感觉好像也在看我们的样子。

不知道是周围有点冷的关系还是怎么的,我觉得身上一股凉意,“那那那是谁?阿昌?”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我还是要自我安慰般地提议一下。

“不可能。”阿生一口否决,“阿昌没那么高。”他看上去并不怎么怕,回头看了看我,“你有没有觉得,那好像有点像……”他欲言又止。

“谁?”那股凉意在我身上乱窜,丝毫没有减退的痕迹。

“有点像……荣哥?”他说着又回过头去,对着那身影轻轻叫了一声:“荣哥?”

那名字一从他口里吐出,我就觉得凉意更浓,凉到我头皮都开始发麻。“不可能吧,荣哥不是……”

“说不定他找到另外一条路出来了,”阿生又对那影子叫了一声,“荣哥?”这一次他稍微响了一点,但听得出还是心存疑虑。

那影子突然应声动了动,我看了一颗心快吊到了嗓子眼,只觉得心砰砰砰地跳。

“荣哥?”阿生又叫了第三次,这次又响了一点。

那东西突然又动了动,看上去好像是后退了一点,紧接着,我和阿生亲眼看那东西极快速地转身,往树林一边跑开了去。

“荣哥,别走!”阿生大叫一声,追了过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阿生已经“呼”地一声掠过我身边,对着那黑影直追而去。我真想大叫:“那不是荣哥!”可阿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内疚,好像是认定了那黑影就是荣哥,一点都不顾周遭环境。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我看不见那影子的走向,只能看着前面阿生的手电光跑,夜风嗖嗖,我看不见周围环境,一路上又被树枝狠狠地打到刮伤,不一会儿就觉得脸上身上好几个地方都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

跑着跑着,阿生突然停了下来。我气喘吁吁地跑回去,埋怨他说:“那怎么可能是荣哥。现在要回树洞都不可能了。”

阿生没有看我,手电光下他的脸显得明暗交错,棱角格外分明。他双眼直直地往前看,平静地说了一句:“我们不用回树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