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怀疑被印证

魏允找负责案子的警员详细问了,当时他们查过言贞的户籍档案,上面显示的通讯地址都已经过期,言贞的户口上只有母亲一人,状态是过世。再说这么多日子过去,也并没有其他亲属出现。负责案子的警员一脸莫名其妙,觉得他就是没事找事。

当天晚上魏允就去找了自己认识的“特殊从业者”,给了对方言贞的照片和一些基础信息,对方自有办法查得深入。只是开价也不低,尤其对方知道他的工作是什么,各自都求个保险。但魏允也不心疼钱,他光棍一条,平日没什么大的花销,工作多年也算小有储蓄。

三天后魏允收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不仅有言贞及其亲属的信息,还有来这里工作之后的种种资料,社交帐号以及手机号。但手机号已经注销了,信息无法还原。不过这些东西想了解一个人,也已经足够了。

言贞的履历非常清白,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一直规规矩矩打着工,做过几份服务行业的兼职,后来就在一家服饰厂的车间踏踏实实做了下去。她长得可以说是漂亮的,眼神清澈得像是未出社会的学生,但她其实十几岁就独自到异乡生活,日子不会不辛苦,她却连酒吧卖酒这样的工作都没尝试过。这确实如吴岚所说,言贞是个崇尚简单的人。

有一点引起了魏允的注意,那就是言贞有两个曾用名,也就是说她改过两次名字。她曾经叫过言真,后面改成周真,最后改成言贞。魏允对她的名字没什么印象,但看到言贞妈妈的名字时,心里却“咯噔”一声。

她的妈妈叫周颖。虽然这名字实在普遍,可魏允却有种遥远而准确的熟悉感,比那条项链还要轻微,但确实存在。

魏允一边回忆一边继续看下去,资料里关于言贞父亲的信息很少,似乎一直是母女俩一起生活,户口也是单独的。推测言贞的父亲不是早早离了家,就是很早就不在了。当魏允看到言贞的童年生活区域,他突然如被电击,那种“找对了”的感觉令他毛骨悚然,却也兴奋异常。

他站起来踢开椅子,走到书柜前翻找自己的笔记。当警察以来他经手过的大大小小的案子,哪怕小至醉酒斗殴,他个人都有详细记录,就是为了一旦有一天这些人再犯到他手里,他能记得起来。而这次魏允拿起的是左手数第一本,那是他开始工作的第一年。

当时他刚到所里实习,根本没什么资格出外勤,每天就是接接电话,帮别人递递材料。还时常值晚班,所以那一年的案件记录,少且零碎。魏允翻着本子回到电脑前面,几步大的屋子,不等坐下他就已经找到了自己想找的。

他猛一拍大腿,一侧嘴角向耳朵扯,他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

周颖这个名字就写在他的笔记本里,事发时间也记得清清楚楚。她就是距今差不多十二年的另一起火灾的死者,也就是言贞的妈妈。

母女两个人相隔十二年,戴着同样的项链,以近乎相同的方式死去,这都足可以传成灵异事件了。

再说是巧合也太可笑了。

关于改名,魏允大致猜测是这样,言贞的父亲离开后,言贞短暂改回母亲姓氏,又在母亲死后,改回父亲姓氏。虽然折腾,但也合情合理。只是魏允想不通,她的生平资料里,父亲的存在感如此微弱,她何必要这样折腾?

基于言贞几乎没有挚友,突破口只能暂时放在吴岚身上。魏允记下了自己怀疑的几点,打算抽空再去找一趟吴岚。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想找到一个人。

几乎没有找到言贞过去的生活照,资料里只有一张中学时的班级合照,言贞的位置已经被圈起来了,在第二排中间偏右。照片像素不高,五官都被磨平了,和现在判若两人。魏允并没有多看她,而是尽力放大,仔细观瞧后排男学生的脸。

只是照片里的一张张脸都太稚嫩了,魏允看了两圈,才将一个男生的脸放大到了屏幕中央。男生长相很清秀,头发短短的,干净利落,站立在那里稍稍有点溜肩,也不怎么笑,但气质温和,是好学生的样子。魏允盯着那张年轻的脸,皱着眉头重重靠向椅背,缓缓叹了口气,心想:是他吗?

毕竟已经过去十二年了,人的面目总好像藏在雨水打湿的玻璃后面。

几天后找了个赵队不在局里,也没什么大事的下午,魏允开着局里的公务车去找了吴岚。吴岚是一家上市公司在此地的分公司高管,也算年少有为,不过他家本身也有个不小的企业,现在在外面工作恐怕也是为了积累经验。魏允直接到他们公司的前台亮了警官证,要找吴岚聊一聊。

但不巧吴岚真不在公司,前台帮他打了电话,吴岚说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才能回来。

“没关系,我可以等。”说完魏允就在大厅休息区坐下了,前台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怠慢,立马就端了杯柠檬水过来。

写字楼是公司自建的,园区也围起来,跟周围的公司有区隔,所以此时来来往往的都是公司里的人,大约也都或多或少知道吴岚这个人。魏允很想找人套套近乎,但他只要盯着人瞧,无论男女不出两秒就会加快脚步。他不由得笑自己,想当年他也是个人畜无害的少年,怎么就渐渐长成一脸凶相了呢。

吴岚倒是准时,差点一个小时就回来了,进门脚步有些匆忙,显然不是急着赴魏允的约,应该是有工作上的事情。他快步经过前台时没打算停下,还是前台姑娘叫住他,他才意识到魏允还在边上等着。

“您是上次那个警察……”吴岚一时想不起魏允的名字,大概连个姓也想不起,他表情有点不好意思。

“魏,我姓魏。”魏允又草草亮了亮证件,开门见山地说,“我有几个有关言贞的问题想问您一下,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听到“言贞”这个名字,吴岚的脸色还是沉了下去。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肩膀仍是端着,双手有些无措地在裤子上摩挲了两下,低声说:“都已经过去这么多日子了,还有什么事吗?”

“您知道言贞改过名字吗?”

吴岚闻言粗了蹙眉,摇头道:“不知道。但……改过名字又怎么了?”

“没什么。她有提过她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魏警官,”吴岚感到了冒犯,态度也不似最初和缓,“我不明白有什么必要深挖死者的隐私,让人入土为安不好吗!”

魏允皮笑肉不笑:“所以,她提过吗?”

“我马上要参加会议,失陪了。”

吴岚起身敷衍地点了下头,转身大步流星往电梯走。

魏允也没拦他,而是摸着下巴看着他进电梯,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虽然吴岚没回答,但魏允确定他是不知道。倒也好理解,像吴岚这种家境长大的男人,喜欢上一个没什么出身的女孩,虽然他可以毫无保留地爱,但他对言贞的过去大概真的没有兴趣。对吴岚来说,言贞能与不够体面的过去割裂,是好事情。

一般来说涉及年轻男女的凶杀案怀疑对象首先是情感纠葛,不过魏允不怀疑吴岚。一是吴岚确实有乘机记录为证,他没那个时间。二是吴岚着实没有必要,就算言贞在外面有了新欢,他也不值得堵上自己的大好未来去冒这个险。而且吴岚的性格里有一种刻意为之的正直,举手投足都一板一眼,大概和家庭教育有关,他长大的过程里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情感方面是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