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鬼门关

公元815,大唐永贞革新十年后,天都古道,车马萧萧。

一辆朴质无华的马车吱嘎……吱嘎……缓缓前行,车夫昏昏沉沉,时而有气无力的甩一鞭子,时而吆喝一声。

车厢内坐着一位中年男人,身材消瘦,面容憔悴。男人沉默不语,掀开窗帘一直望着车外,街上寥寥数人,西市惨淡。

行了一段路,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夫向着车内轻轻说了声:

“老爷,前面是永宁门,过了……就离开天都了。”

男人身子轻颤了一下,喃喃道:

“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窗外,眼里是天都古道,耳中是天都名媛的捣衣声,鼻子闻得是肝泥的味道……

随着一声长叹,车中飘出“走吧”

车夫一甩鞭子,马儿沉闷地跑了起来,踩的尘土飞扬。

天都在男人的眼中,渐行渐远……

远到,这一去,不知归期是何年。

车中男人正是唐代八大家之一的柳东元,他1月接到诏书,立即回京。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回到了天都长安。柳东元没有重用,更受到武元衡的仇视。最终改贬为柳州刺史。3月底,从天都出发,赴柳州。

刺史有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的职责,权力虽大,级别却不高。

途径一座荒山,在荒废的驿站,柳东元席地而卧。半夜时分,一个黑影悄悄钻进屋里,一尺来高的黑影,像只黑猴。

黑猴手拿一面小旗,插进柳东元的发髻,随后悄悄离去。柳东元心里揣着愁事,没有睡沉。他等黑猴走远,立即拔出旗子,扔到屋外。

过了一会,一只老虎进来,在柳东元身上闻了又闻,喘了一口粗气,愤恨的离开了。

又过一会,那只黑猴又出现,重新将那面小旗插在柳东元头上,柳东元又给扔出屋子,害的老虎又白跑一趟。

这么反复了三回,天终于亮了。

柳东元知道,那只黑猴是只个小伥鬼,它用旗子给老虎指引。

第二天继续赶路,不久路过一个茅草庵,主仆二人进去休息。

屋里没人,桌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一卷文书,椅子上披着一张大虎皮。

柳东元拿起文书一看,里面全是人名,有的用红笔打了勾,有的没有,竟然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这才恍然大悟,手中文书是勾魂冥簿。自己命数已到,昨夜的大老虎是披着虎皮的勾魂使。

柳东元害怕勾魂者死缠着他,顺手牵虎,把那张虎皮和簿子带走了。

出了草庵,马车一路狂飙几十里,从后面跑来一名胡僧。胡僧的脚力惊人,竟与马车飙的旗鼓相当。

胡僧面不变色心不跳,大笑着:“车里坐的可是柳刺史?我乃白虎勾魂使,请刺史物归原主!”

柳东元冷冷一笑:“你当我是傻子,冥簿还给你,我还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天命不可违,不过……”

胡僧白眼珠转了转:“只要刺史还我冥簿,小僧可以施法,助刺史避过此劫。”

胡僧的法术并不复杂,只要柳东元用剑自残,把血涂在衣服,将血衣和虎皮扔给胡僧。胡僧穿上虎皮,化为老虎,撕咬那件血衣。

完事之后,胡僧又回复人形,告诉柳东元,衣服已经代他被杀。今后不会再有勾魂使找他,柳东元才归还了冥簿。

单龙恍然道:“这么说,当年柳东元写《黔之驴》,估计跟这件事有很大关系,文人嘛都酸,弄一头驴子,戏耍老虎出口气。”

“戏耍吗?”吴六一叹了口气:“过了四年,柳东元还是挂了!”

黄景天拍手称赞,“小叔讲故事的水平直线飞升,再练两年直逼二爷!小黑学着点,要想在帝都赚大钱,就得讲一嘴好故事。”

天亮后,黄景天要把死老虎剥皮抽骨,虎皮、虎骨可是好东西,就这么扔了,心疼啊!

小黑子坚决不让,“大领导三思,且不说猎杀虎犯法,有伥鬼相伴的老虎邪性,皮子和骨头也不干净,别引邪物上身。”

一路向南,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日近中天,他们终于到了北林团子。

一条崎岖的山路通向幽暗的山谷,两旁山林茂密,泉水潺流,远处群山环抱,峰姿秀丽。

“这里就是北林团子?一个馒头大的土包子,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百十米高的山丘,黄景天面露不屑。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大领导别再胡说,真会出人命的。”

小黑子冲着北林团子不停作揖:“大领导口误,山神爷爷千万别当真。”

“哼,黄爷上穿天,下遁地,什么狠角儿没见过,还怕一个土包子。”

小黑子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就因北林团子山不高,周围又是高山,这里湿气流不出去,常年聚集成致命的瘴气,要是遇到,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恭敬的询问吴六一:“已经到了北林团子,咱们在转转就回?”

“你有没有见过空心鬼槐?”

“空心鬼槐”四字一出,小黑子瞳孔顿时一缩,随后面露惊惧。

“空心鬼槐!那可是大凶之物,见过的人,命不长!”

“我呸,既然见过的人都死了,怎么还有人知道,难道是死鬼托梦?”

黄景天眼珠子一瞪,“跟你直说吧,咱们来北林团子,就是为了空心鬼槐,你去还是不去?”

“咱们可是说好的,带你们到北林团子,酬金两万,咱们就此别过!”小黑子伸手要钱。

黄景天很是诧异:“你小子不去帝都赚大钱,当大爷?”

“刘小黑命苦福薄,跟帝都的大钱没缘,就想平平安安多活几年。”

小黑子心想:北林团子自古都是有命进,没命出,命都没了,要钱有个屁用!

吴六一冲单龙使了一个眼色,单龙心领神会,大手一伸,将小黑抓进怀里,直奔北林团子。

小黑在单龙怀里拼命挣扎,奈何单龙的胳膊像对大铁钳,死死的夹住,无法撼动。

不久,四人便走进一个袋状峡谷,谷口有两座巍然耸立的岩峰如巨龙昂首,形成天然山门,不远处还有坍塌的建筑遗迹。

“把我放下,走到了这里,我也不逃了,就算回头也没用啦。”

小黑子绝望的吐了一口浑气,哀叹道:

“活人一入鬼门关,此生无缘见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