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存在
车子停在黑夜的角落里，男人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泪水喋喋不休，仿佛是把这段时间的苦水全部都吐出来，即便这样的倾诉，其实并不能解决他心里的疑惑。
有的时候人们之所以把问句提出口，并不是想要询问自己眼前的人，也不是想让别人给自己一个回答，更多的还是在询问自己，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答案。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此时的成和是失败了，从多个角度来讲都是失败。
他的心里没能够在这个时候得出一个答案，他眼前的男人也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回应，他的声音也因此而逐渐安静下来，甚至带了那么一点绝望的心思。
所以对方是被自己说服了吗？他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很正确，果然自己只是个赝品吗？当初一直不想承认的事情果然是最真实的事情吗？那自己的经历岂不是活该……
不等他得出自怨自艾的答案，他的脑门上便响起了巨大的暴栗声。
“重要么？你觉得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有意义吗？你觉得自己把那些话说出口就能够得到答案吗？还是说你认为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可以给出你一个明确的结果？”
“最主要的，是你真的觉得自己的过去重要吗？有必要在意这些事情吗？”
成和只觉得脑门疼，更没想到对方会忽然问了这么一连串的问题，导致他有些发懵，一时间也给不出一个答案，只能微微张着嘴，惊讶的看着对方。
察觉到自己刚才下手有些重后，百里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叹了口气，并且松开了抓着对方衣服的手。
“我刚才的行动是有些莽撞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但我希望你忽略的是我的态度，而不是我刚才说出口的话，因为那些话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成和直起身子，整理了自己被对方弄乱的领口，坦然地否定了这个建议。
“我觉得事已至此，没什么可想的了，如果我的假设是真的，那我的思想、思考都不是属于我的。”
“承载我思想的元素，就是我从出生到现在所经历的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的环境影响，我经历过的事遇到过的人最终形成了我这才是我思想的形成过程，它从来不是凭空而来的，不是我成为一个人之后就自动从我脑子里生出来的，你没有明白这一点吗？”
“可如果你现在跟我说我经历的那些都是假的，都只是虚造的，那岂不是证明了塑造我这个性格这个思想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我的思想不属于我，那么每当我思考的时候，都是在设计这一切的人在控制着我，而我的行动也是在我的思想控制下，说句难听的，那我跟提线傀儡没有区别。”
“我自以为是自己的行动，其实并非如此。就好像编码是由一个个简单的符号组成的和最后一行起来的时候看似是由他们自己在运作，实际上则是由设计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设计好了，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
百里盯着成和，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一点犹豫也没有，直接点了一下头。
“对，你说的这个可能性一旦成真的话很可怕，但是那真的会是现实吗？明明漏洞百出，却一定要相信这件事情，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你自己的身上。”
“难道你觉得把自己的行动归咎在最开始设计的那个人身上，就可以让你逃避一些责任吗？可以让你心里舒缓一点吗？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让你开心的话，那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可如果这样的想法会让你心情更加压抑，那我劝你放下这个念头，那是自讨苦吃。”
“而且说到底你还是在逃避我的问题，你觉得过去的自己重要吗？最重要的不是现在的自己吗？不管你是否是因为什么设定……哈，这样说起来你好像机器人一样，但你明显不是。”
“不管你的思想源自于什么，但是那都切切实实的出现在了你的脑子里，直到现在你都有着同样的想法驱使着你做决定，至于思想的来源源自于何处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在意，或者说你这就是想多了。”
成和正准备张嘴反驳，可百里却开始滔滔不绝，这种行为放到他身上而言属实是有点罕见，但这也证明了他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的急切。
“如果按照你那样的想法来推演的话，那么其实这个社会上大多数的人的想法都并不属于自己，那么可能属于学校里老师教过的课程，可能属于自己父母的潜移默化，也可能属于长辈或者朋友的无意灌输。”
“毕竟一个人的人格形成是多面化的，随便谁都可能改变你，而你也会改变其他人，而现在的你只在意自己被影响的部分，却忽略了自己影响别人的部分，这是有失公允的。”
“虽然咱们两个认识的时间不久这并不是说什么不好的话两个人相互认识本身就是相互影响的，如果你只在意别人给你带来的而忽略你给别人带来的，那你对周围的的认识也是不全面的。”
“片面带来的结果就是认知不准确，现在的你正处于这种状态。说你钻牛角尖已经算是客气了，你如果非想当个哲学家的话，那我劝你还是省了这份心，你不适合做那样的人。”
百里说话的言论一如既往的刻薄，然而却隐约觉得对方说的有那么点道理，但心里又不怎么愿意承认自己认可了对方的话，因此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以前我倒是没发现你嘴皮子这么利落，居然还跟我打起了辩论赛。我只是说说我的感受而已，没想到居然被你训斥了这么一通……”
“说实话，我只是简单的训你这么一些话也都是好的了，毕竟可以的话我都想打你一通，能打醒你的话就再好不过了，省得你以后还因为这样的言论而犯不必要的愁。”
百里似乎还有点生气，甚至还让人感觉他是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顺带提醒你一句，在你做思想家的这份功夫，我们的车子距离目的地也就只有一公里左右了，现在停在这里浪费了些时间，但马上就要发动了，你还是抓好你的那个棍子，准备下去跟人碰头吧。”
百里他说话的功夫发动了车子，在两个人沉默的间隙，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话。
“你的过去对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因为我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你，我们之间的交织互识带给了彼此影响，这就已经足够了，其余的事情与我无关，也和未来的你无关，这才是人要向前看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