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头七回魂

人死后的第七天称为头七,也叫回魂夜。

这天晚上。

当更夫在清寂的大街上敲出一慢两快的节奏:“咚!——咚!咚!”并吆喝着嗓子喊道:“寒潮来临,关灯关门!”那便意味着,已经是亥时。

这个时段间,大部人都已经睡了,沈家人却正忙着。

大院里横放着长条形的檀木案桌,桌上撒了一层白灰,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色祭品,以及一个精致的小香炉,里面插着三柱香。

沈佳音蹲在案桌前的火盆边,默默烧纸。

赵长生左手拿灵幡站在供桌后面,振振有词地念道:“阴阳两相隔,亲缘就此别。喝完这杯回魂酒,请君莫回头。”

念完便端起一杯酒,祭洒在地上。

然而就在这时候,大门口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异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碎,沈正贤不禁望着门口怒喊:“谁在外面生事?”

外面没人回应。

管家柳鹤飞一脸疑惑地出去瞧了眼,这不瞧还好点,一瞧才知道这事有多邪门,外面别说是人,连只野猫野狗都看不到。

这柳鹤飞也是胆子大。

怕吓坏了正在烧纸的大小姐,回头故作淡定地说道:“老爷,没事,是野猫子在屋檐上蹿腾,踩碎了瓦片。”

哪知大小姐沈佳音竟起身反问:“真的是瓦碎了?”

“当然是真的。”柳鹤飞不置可否地回道,淡定地跟没事人一样,他走到沈正贤面前,又道:“老爷,时间不早了,你跟小姐先回房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和赵先生来处理即可。”

“嗯。”

这么晚了,沈正贤也确实有点困。

他点了点头,正准备叫沈佳音也回房休息,沈佳音却朝门口走了过去。到了门外,沈佳音头抬一瞧,见上面的古铜八卦镜破了,顿时脸色大惊。

沈正贤疑道:“佳音,怎么了?”

“爷爷,咱沈家怕是真的要出事。”沈佳音道:“那天送葬时遇到的那个张康,你还记得不?他当时给的那面古铜八卦镜,我捡回来了,并把镜子安放在大门上。刚才那一声异响,便是八卦镜破碎的声音。”

说完,沈佳音也不等沈正贤回话,转身便朝城南酒馆方向跑。

“小姐!”

柳鹤飞本想追她回来,刚跑到门槛边,一股诡异的阴风突然扑面而来。两扇大门也哐的一声,自动关得死死的,推都推不开。

几乎是同一时间。

案台上的三柱香也莫名其妙地折腰而断,火盆里烧的纸,亦被诡异的邪风呼卷而上,扬得满天都是。

什么叫鸡犬不宁?

当看到院里那条大黑狗的反应时,沈正贤彻底慌了神!大黑狗原本老老实实的蹲伏在一边,这会儿却冲着院里的火盆狂吠不止,它好几次都想扑上去咬,但结果却无一例外。次次都是刚往前冲两步,很快又战战兢兢地退了回来。

“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正贤怒问赵长生。

赵长生也两直哆嗦:“赵……赵老爷,莫不是你们沈家招了什么邪吧?我只是个风水先生,偶尔主持下祭礼而已。这种事我真管不了……”

话还没说完呢,人已经吓得躺到了案桌下面。

管家柳鹤飞突然正色俱厉地喝道:“大少爷!这可是生你养你的沈家,就算你有什么不满,你也不能这样吓唬自己的家人!听鹤飞一劝,喝了这杯回魂酒快走吧。无畏在自己家里兴风作浪,伤了自己最亲的人!”

邪风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呼刮得越来越厉害。

犹如怒气滔天。

摆满供品的案桌被掀翻,火盆也被卷得飞了起来,差点砸到沈正贤。好在柳鹤飞眼痴手快,冲上去挡了一臂膀,这才护住沈正贤的周全。

沈正贤本想回厅里躲躲,才走到厅门口,两扇厅门又砰的一声。

关得死死的。

这偌大的沈家大院,倾刻间便成了进退无门的死牢,一股死气沉沉的阴气笼罩在上空,寒凉刺骨!连月光都无法照进院子里。

好在挂在檐廊上的那几盏大红灯笼没有被邪风刮下来,还亮着。

沈正贤睁大两眼睛,顺着大黑狗狂吠的方向瞧过去,前面迷蒙一面,什么也没瞧到,那只大黑狗也中了邪似的,居然反而掉过头来朝他狂吠。

“狗东西,你冲我叫什么叫!”

沈正贤怒骂着,正想过去把大黑狗牵过来当护身符。蓦然间肩膀一凉,仿佛有只冰凉的大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顿时整个人都怔立在原地,不敢回头。

沈正贤战战兢兢地问:“赵……赵先生,是不是你在我后面?”

“沈老爷,我在这呢。”

赵长生原本躲在案桌下,现在案桌被邪风掀飞了,他也改了地方,躲在回廊的一根柱子后面,回话时也只探出半边脑袋。

沈正贤看到他时,心都凉了一大截,又心存侥幸地问:“柳管家,是不是你在我后面?”

“沈老爷,你后面没人啊,真的什么人都没有。”赵长生道:“柳管家刚才救你时,被火盆砸伤了,在院里呢。”

闻言,沈正贤的脸色顿时惨白到了极限。

他清楚地感觉到,确实有只冰凉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并且,那只手的按压力量越来越强,似乎想压垮他这把老骨头,令他想挣都挣不脱。

就在沈正贤绝望无助时,院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只见张康一马当先冲了进来,手里端着面阴阳圆镜,远远一照。

一束镜光穿过阴气森森的院落,径直照落在沈正贤身上。沈正贤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有团黑影他身后闪飞出去,遁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随后,院里那股寒魂刺骨的阴森之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佳音心急火燎地跑进来问:“爷爷,你没事吧?”

“还好。”

为免沈佳音担心,沈正贤没敢说自己刚才所面临的恐惧与绝望。他现在也看明白了,沈佳音之前跑掉,原来是去城南酒馆找高人。

最后入门的是个花甲老人,嘴里拿着根烟杆,叭嗒叭嗒地抽着。

料想他就是张康的爷爷张悟真。

沈正贤上前拱手致谢:“刚才若不是二位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上次丧葬途中,因杂事烦扰,多有轻慢之处,还望张师傅海涵。”

“沈老爷客气了。”张悟真进院后,环目扫量了周围一圈,又道:“刚才被那邪祟给跑了,只怕这事还没完。”

沈正贤忙道:“接下来的事,还请二位多多费心。”

“我们需要先去坟地看看。”张康上前道:“不过今天太晚了,我爷爷需要休息,还有,我饿了。”说着,张康又瞧了眼顾盼生姿的沈佳音。

一身洋装的沈佳音,不像一般的东方女性那般腼腆羞涩。

她会心一笑:“二位跟我来吧。”转身便抬手引路,即有东方女性的知书达礼,又不失西方女性的豁达与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