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阴寿老太太

青砖房子前面搭着一座不大的小戏台,等我们进去时一支曲目刚刚演完,戏台上空无一人,戏台前帷幕垂下,戏台两边坐了几个敲锣打鼓的乐师,这些乐师们也不交流,就呆呆的坐在那里,让人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再看院子里,一字摆着三张古色古香的方木桌,桌上摆满各种具有浓郁地域特色的精美食物,桌子中间的陶盘里堆满了时令瓜果点心,高鹏那家伙早就顾不上我们,背对我们坐在一张木桌前,左手抓着一只油汪汪的大鸡腿,右手抄着筷子狼吞虎咽,咦?猴子和麻老四呢?

我刚才在院子外面明明看见猴子那两个伙计和高鹏坐在一张桌子前,这会儿却不见他们人了?

先前在大门口恭迎我们大驾光临的那几个年轻女孩子,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在左边那张桌子前落座,高鹏隔着中间那张木桌坐在最右边那张桌子上,中间的木桌虚设,桌前单独陈着一张加了粗布垫子的太师椅,桌上也比左右两张桌子多了一样水果——贴了大红寿字的寿桃,看样子这位子是留给这家老太太的。

我刚才听猴子说过,这户人家今天给老太太过寿。

我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头晕眼花,一看高鹏那“衣冠禽兽”早就在一边大开杀戒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我也顾不上客套了,反正猴子给人家已经打过招呼,人家主家的几个年轻女孩子也很热情列队欢迎,咱也就不装逼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于是我一屁股在左边这张空桌前坐下,先抄起一只大鸡腿狠狠啃了一口。

实在是太饿了,吃的狼吞虎咽糊,根本顾不上慢慢品味着大鸡腿的滋味,直到大半个鸡腿下了肚子,胃里有了充实感,我这才放满了吞咽速度,再吃一口,突然感觉这鸡腿有点不对劲儿,不但没什么寡寡淡淡没啥味道,就连口感都有些奇怪,一口肉在嘴里翻来倒去嚼着,竟然味同爵蜡。

我起初怀疑是地域饮食文化差异问题,我一个东北来的,想在这关中的深山野岭里吃到心满意足的美食,这是不可能的事儿,不过好端端的大鸡腿能做成这个味道,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户人家请来做寿宴的大师傅的厨艺。

我心想算了,好赖吃着吧,都落魄到这个地步了还挑三拣四挑肥拣瘦的,我又抓起果盘里一只红扑扑的大苹果送到嘴边,咔嚓一口,汁水四溅,伴随着咀嚼一股清润甘甜的果汁滑进喉咙穿肠而过,这滋味顿时让人来了胃口。

紧接着,当我咬下第二口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喉咙里想卡着了什么东西,一股咸涩的古怪味道从喉咙里倒灌上口腔里,我差点没被呛得涕泪横流。

这时候,吵杂的院子里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虚掩的上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面容白净的少女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刚才迎接我们的一个红衣女孩子连忙迎上去,连同这个少女一起搀扶着老太太,慢慢走过来,在最中间摆着寿桃的桌子前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一旁的猴子连忙小声说,“今天就是这老太太过寿,快给老太太问好。”

我的喉咙里像是被卡了什么东西,又有古怪咸涩的味道冒进嘴里来,一时半会儿连话都说不利索,但出于礼貌,还是强忍着这难受的滋味,连忙站起来向老太太问好。老太太冲我们点了点头,就把目光看向了前面的戏台。

这老太太刚一坐在旁边,我就心生怪异,这老太太的面色蜡黄,眼睛很浮肿,身上透着一股说不来的气味儿,我的喉咙卡着什么东西,嘴里也有古怪的味道,嗅觉似乎受到了影响,一时半会儿也闻不清楚这老太太身上到底是什么气味儿,总之让人觉得不太对劲。

那一红一绿两个年轻女孩子站在老太太身后也不说话,直到老太太扭头看了她们一眼,其中那个穿着一身大红衣服的年轻女子对着戏台上一拍手,帷幕两侧几名痴呆呆的乐师听见号令,立即奏响乐器一起卖力演奏,顿时锁啦、扬琴、二胡等四五杨乐器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古老悠扬略带沧桑悲悯气息的戏曲伴奏,伴随着深红色的帷幕缓缓开启,两名身穿长袍化妆成红脸和花脸的戏子手持刀具刀剑,发出一声高抗的怒吼,咿咿呀呀唱着我听不懂的地方戏曲,踱步来到戏台上,一边唱戏一边用固定的招式你来我去,见招拆招,互相比武。

虽然听不懂戏曲内容到底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关中的地方戏曲学名叫秦腔,是一种很古老的表演艺术,在关中民间很受欢迎,往往谁家里有红白喜事,都会邀请这样的草台班子来唱戏。台上的红脸和花脸伴着乐师锣鼓乐器的节奏起伏,唱词也高昂低沉起伏有变,手里的刀具刀剑耍的炉火纯青,你来我往,很是精彩。

我一下子就被这种古老戏曲的魅力给吸引住了,光顾看戏,肚子也差不多填饱了,虽然这些精美的地方食物味道有些古怪,但也好歹是填饱了肚子,酒足饭饱,欣赏一下草台班子上这两个戏子卖力的精彩表演,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戏台上两名戏子表演的精彩极了,就连我都忍不住鼓掌喝彩,看了一会儿,我感觉喉咙里还是被什么东西卡着,那味道很古怪,正好看见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了一杯茶,就连忙伸手去拿茶杯喝水,一杯喝完,还不解渴,老太太身后那名红衣年轻女子貌似看出我在找谁喝,就上前一步,接过茶杯。

这红衣女子刚一接过茶杯,突然看见我放在左手边上那只木箱子,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古怪,那双杏眼掠过一丝惊恐,淡淡一笑,说帮我把箱子收起来,放在桌子上太碍事了。

我怀疑是不是这女孩子看出来我们这箱子不对劲?毕竟这箱子里装都是一些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家伙什,特别是那根双管猎枪,这玩意儿轻易不能让人看见,不然非得吓坏这女孩子。

我连忙本能的左手压住箱子,笑说不用了,再下意识的去看猴子的反应,一扭头竟然发现猴子那家伙不见了,再去看老太太右手边那张桌子,空空如也,高鹏和那两个伙计也消失了,我这让大吃一惊,心里一惊,赶紧关顾一周,竟然连他们一个人也没看到。

猴子他们去哪了?我心里砰砰乱跳,立刻有一种很不祥的感觉,这些王八蛋难道和我玩多多猫?

我想问一下身边的红衣女子,把视线从紧闭的大门收回来,刚一转头,无意间看见身旁的老太太,她那双浮肿的眼睛正盯着我眉开眼笑,边笑边从桌上盘子里捏了一块点心往嘴边送。

老太太的嘴巴一张开,露出了脱光牙齿的牙床,样子很是古怪滑稽,那双布满皱纹如同老树皮一样的手快速一抖,手里的糕点就飞进了嘴里,嘴巴立刻紧闭起来,双腮快速鼓动起来。

我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看着我眉开眼笑,出于礼貌,也向老太太付之一笑,正要开口问她后面的红衣侍女我朋友都去哪里了,猛然发现,随着老太太双腮嘬动,一丝粘稠的黑血顺着她的嘴角浸了出来。

这把我吓了一跳,老太太没牙,吃东西磨破牙龈了?但老太太还在不断咀嚼着,她感觉不到疼吗?

我正欲提醒她,就见身后那红衣女子拿出一条红手帕,附身帮老太太擦了嘴角的血迹,那老太太神色一惊,脸上古怪慈祥的笑容没了,布满皱纹的老脸立刻拉下来,浮肿的双眼也透着一丝凶光,盯着我左手边的木箱子,问我箱子里藏着什么东西?

我有点纳闷,这老太太怎么突然就变脸了,连忙赔笑说没什么。

老太太冷哼一声,那红衣女子和绿衣女子上来就要强行夺走桌上的箱子,我一紧张赶紧站起来,双手死死压住箱子不让她们动,这两个女孩子很生气的看着我,二话不说就从我手里抢,这箱子绝对不能让她们抢走,我也恼火了,用力推了她们一把。

这两女孩子被我推的打了个趔趄,撞在桌子上,顿时把桌子装的剧烈摇晃起来,箱子也掉到了地方,里面的矿灯、探铲、麻绳等滚落一地,那瓶黑狗血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洒了满地。

这个时候,唱戏声突然间戛然而止,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下意识的抬头一看戏台上,台子上那个大花脸和大红脸正在用刀剑比拼演奏,突然大红脸手里的道具大刀一刀砍下去,那大花脸的脑袋飞下来,砸在我脚下,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唱着。

那红衣女子连忙捧起大花脸的脑袋,连忙连同绿衣女子扶着老太太向房间里逃去。

我看见桌上盘子里的美味佳肴和水果,这时候竟然变成了老鼠、蛆虫、青蛙这些恶心的玩意儿趴在桌上蠕动,发出各种怪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