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公平的对决
姜默敏锐地感觉，在韩钧来到之后，战队的气氛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林仲龙。
他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是LW战队的一员，和韩钧短暂地寒暄后，他便拿出战队话事人的架势，把韩钧和钱靖琛拉到训练室，从电脑配置一路介绍到住宿条件，丝毫不掩饰他的喜悦和骄傲。
就连崔平顺，也顺便沾光，白得林仲龙一通彩虹屁，不顾他转项目不满半年的事实，把他吹得天上地下，仿佛是不世出的天才少年。
不要说姜默了，崔平顺本人都受不了林仲龙如此用力过猛的吹捧，愈发局促起来，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韩钧细心，觉察出崔平顺不自在，便伸手在林仲龙胳膊上一掐。
“小林，想不到啊，一年不见，嘴皮子变这么溜了？”他笑着问道。
林仲龙被掐得倒吸凉气，赶忙抽回手。
“哎，轻点啊钧哥，”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而且我也没瞎说，顺子很强的，不信待会你跟他过招试试。”
“行啊，”韩钧爽快地答应，“不是说要试训吗？来吧。”
然而，在这节骨眼上，林仲龙卡壳了。
也不能怪他关键时刻掉链子，毕竟在他心中，哪怕退役了，韩钧始终是队长，余威犹在，林仲龙不敢对他说谎。
幸好，姜默早就料到韩钧有这么一问，立刻接上话。
“我们有安排，就在明天晚上，”她笑容不改，“不过做试训的人，水平不是太高，不确定能不能测试出队员真正的实力，所以我才让林仲龙把你请来，帮我们掌掌眼。”
姜默也不喜欢说谎，所以这番话，她已提前推敲了好几遍，确保既不算欺骗，也为父子局做了铺垫。
实在不行，她还能把事情都推给林仲龙，反正局是他攒的，于情于理，他该负点责任。
只不过在场的还有比姜默更不会说谎的。知晓事情经过的崔平顺，此时紧张得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只得借口要训练，匆匆回到座位上。
幸好，韩钧没发现异常，反而看到崔平顺要训练，便来了兴致，指挥林仲龙和他单挑一局热热手。
“顺便看看你拉成什么样了。”韩钧不介意顺道挤兑林仲龙一下。
这下林仲龙来劲了，摩拳擦掌，发誓要让韩钧改口，没法挑出一丁点毛病。
于是，几人围坐在一处，开始欣赏队内首次巅峰对决。
其实单挑的结果没什么悬念。
虽然林仲龙把崔平顺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但和林仲龙比起来，姜默也能看出，崔平顺的打法带着天然的草莽气息，耿直有余，谋划不足。
最直白的一点，同样用狙，林仲龙就打得很有层次感，时常变换站位，出现在崔平顺看不见或者想不到的地方，不仅输出有效率，也尽可能地规避了伤害。
反观崔平顺，除了几次面对面的拼枪，他几乎一直被林仲龙压着打，体验极其糟糕。
不过姜默也发现，即便大部分时间处于劣势，崔平顺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急躁或者沮丧，而是坚定地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不断主动寻找林仲龙的综艺，尽量在开阔地和林仲龙正面硬刚。
可想而知，这种纯天然无添加的打法，不可能是林仲龙这等老油条的对手。
第五局结束，比分4:1，林仲龙领先。就在第六局即将开始时，韩钧忽然叫停。
沉思片刻，他拍拍林仲龙。
“你换和尚。”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尤其是林仲龙，脸垮得快要掉地上去了。
“卧槽，钧哥，别搞我啊，”他满脸郁闷，“和尚怎么打狙？”
韩钧却不为所动，淡淡撂下一句：“自己想，想不通就算了。”
这话举重若轻，林仲龙可真不敢就这么算了，只得苦着脸换出“和尚”，也就是辅助英雄禅雅塔。
名为辅助，因为有伤害加成的技能在，禅雅塔的画风不同于寻常的辅助角色，在高手的操作下，也能爆发出不俗的伤害。
问题是除了和队友闹着玩，林仲龙.根本没正式练习过禅雅塔。跟业余玩家装X还行，但是放在崔平顺这样的准职业选手面前，肯定不够看。
可他也能懂韩钧为什么有这个安排：让他和崔平顺对狙，那是妥妥儿地降维打击，根本没法检查两人的实力。
比如刚才，他完全没给崔平顺反打的机会，唯一一次被击杀，还是因为听见手机响分了心。
也罢，既然有心重回职业巅峰，就该做好准备，时刻面对未知的挑战。林仲龙很快说服自己，换好英雄后随手找了个目标打了几下适应手感，便重新投入比赛。
而韩钧突如其来的决定，却让姜默十分摸不着头脑。
作为一个FPS游戏，命中率是基本功，姜默当然认同这一点。
但在此之上，影响选手表现的，还有许多复杂的因素。至少，每个英雄的射击方式、子弹落点，还有攻击距离，都有差别。
所以，让林仲龙使用他并不熟悉的禅雅塔，去和崔平顺纯熟的黑百合对抗，韩钧到底是在折腾谁？
姜默猜得不错。更换英雄后，林仲龙的处境瞬间从天堂跌到地狱，一度沦落到被崔平顺追着打。
倒不是他不懂变通，事实上，保全自己，伺机反攻，林仲龙已经做得很好了，之所以一直疲于奔命，纯粹是角色机制输了一头。
作为一个狙击类英雄，黑百合的爆发伤害极高，在攻击蓄力拉满之后，只需要一发子弹，便能将对手打至残血，甚至直接击杀。
相对的，林仲龙使用的禅雅塔，虽然攻击的机制与常规输出英雄大同小异，但即便是配合增伤技能的爆头攻击，最多也只能打掉半血，之后还会因为暴露站位，立刻被反杀。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刀耍得好，一枪撂倒。
就算林仲龙的基本功不在崔平顺之下，也用尽浑身解数在周旋拉扯，仍然很难扭转颓势，吃的就是英雄属性被压制的亏。
这种不公平的对抗，有意义吗？姜默不解。
不过看林仲龙的表现，她又感觉，事情可能和她想得不一样。
即便一直被压制，林仲龙仍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沮丧，或者不满。
相反，他像是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眼睛越来越亮，玩得也越来越顺手。
不但死亡的频率渐渐变慢，甚至一度游走到崔平顺附近，趁人不备，就迅速地打满一套伤害技能。
终于，林仲龙抓住一次机会，趁崔平顺换弹的当口，忽然从不远处的掩体后一跃而出。
接着，挂易伤debuff，瞄准眉心，右键蓄力，再松开。
20枚子弹眨眼间倾泻而出，当场秒杀黑百合！
“Nice！”林仲龙高举双手，兴奋地大喊一声，为自己喝彩。
但他很快回过神，连忙冲崔平顺抱拳拱手。
“顺子，不是针对你。弄死你一次太难了，要不我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对不住……”他不好意思地笑着。
崔平顺毫不在意，还冲林仲龙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牛X！”
而韩钧也站起身，拍手叫停比赛。
“行了，我也看得差不多了。呃……你叫顺子？”
他把目光转向崔平顺。
见崔平顺点头，韩钧才接着说道：“枪法准度啥的肯定够了，不过地图不太熟，跟小林打基本上都在吃这个亏。将来让他带你多跑图，他会玩狙，比我懂门道。”
姜默又是一惊。
林仲龙的狙，在她眼中，已经是顶尖的水准，结果到韩钧这里，只有“会玩”的水平？
要是林仲龙才算会玩，真正的职业圈，那得是些什么怪物？姜默实在想象不出来。
而韩钧已经在指点林仲龙了。
“你是不是一直在训练啊？”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明明是自强自律的好事，林仲龙却显得有些局促。
“倒是在练，不过肯定没以前猛了，”他抓抓头发，又打开计分面板，瞟了一眼，“有时候感觉练得不对，但是又说不出问题在哪，不然也不会让你来看看。”
“你还能有啥问题，就是不带脑子！”
只用一句话，韩钧就把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
“不是，钧哥，我不至于吧？”林仲龙心虚地辩解。
“别扯了，用和尚打狙本身不占便宜，你就不知道挑一张不考位移的地图？”
哈？还能这么玩？姜默懵了。
林仲龙的吃惊不比她小，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可是钧哥，你也没让我提条件啊。”他无奈地辩解。
“所以我说还是老.毛病，别人不说，你既不问，也不想，埋着头就莽上去了，”韩钧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而且打了半天才想起来和尚右键可以蓄力连发，你说你一直在训练，都练了啥啊？”
说得好有道理，林仲龙无法反驳，憋了好一会，才闷声回答：“又没教练带，只能练练基本的，平时又没训练赛打，所以我才说没以前那么猛了。”
韩钧一直皱着眉头，听见这话，他回身四顾，又抬手看表。
“你们教练……不在吗？”他十分疑惑，“这都已经十二点了。”
恰好此时，谢保平姗姗来迟。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吞吞地挪到座位上。打开电脑后，方才觉察到训练室的气氛不同寻常。
“呃，这位是……”他失焦的目光飘零半生，才落在韩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