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棺财(5)
第二天,两人照约定来到嘉淮大学,鞠菁菁接到他们的电话,请他们来到自己的宿舍。
鞠菁菁是个非常漂亮的女生,个子很高,紧身衣加牛仔裤,显得纤细苗条,当她开门让聂行风和张玄进去时,两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盯住她脖子上系的红丝巾。
艳丽夺目的红,跟他们在金石俱乐部里看到的那条丝巾异常相似。
‘我讨厌红色。’张玄在嘴里咕哝。
鞠菁菁误会了两人的发愣,这位美女习惯了被人注视,尤其还是两个相当出色的男人,她接过张玄递来的名片,笑问:“为什么现在侦探都长得这么帅?”
“大家都这么说。”
张玄堆起一脸的笑,聂行风在旁边咳嗽了两声,示意他适可而止。
“其实我可能帮不了你们什么,该说的上次跟那个帅哥侦探都说了。”鞠菁菁请两人坐下,递上茶,说:“虽然我跟罗琪挺好的,可从没听她说有男朋友,我觉得那可能是她吵架时乱说的,罗琪性冷感,对异性不热衷。”
“性冷感?”张玄想象了一下照片里罗琪的模样,那笑容怎么看也不像性冷感吧。
鞠菁菁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有个秘密,她出事前我从来没说过,她是石女呀,怎么可能做出跟男朋友私奔这种事?”
“你肯定?”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搞错?我们从中学就是同学了,我跟警察讲过这事,可他们听不进去。”
聂行风问:“你刚才说出事前,难道你认为罗琪已经遭遇不测?”
鞠菁菁眼里蒙上一层阴霾,“大师说她有劫,让她深居简出,她失踪那天跟我打电话时我还劝她早点儿回去呢,可她说跟家人吵架,不想回去,一个人在高尔夫球场消磨时间,那时候我就有种不好的感觉,后来就听说她失踪了,我很怕,还特意去帮她卜卦,是死相。”
没想到现在的大学生都对算卜这么推崇,聂行风看看张玄,心想对他来说这算不算是件好事。
“你们经常去金石俱乐部打高尔夫?”
“是呀,还是VIP会员呢,不过我最近在忙模特比赛的事,就再没去。”
风拂过,将桌上的纸笺吹落在地,鞠菁菁俯身去拣,一颗坠子从她衣领下露出来,金闪闪,竟然又是个棺材饰物。
“你戴的这链子也是大师给的?”
吊坠被发现了,鞠菁菁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罗琪失踪后,我去帮她求卦,顺便向大师求的,据说只要随身携带,就能万事顺意,你们是不是觉得信这种说法很可笑?”
“不会啊,很漂亮。”张玄适时地恭维,随即问:“能告诉我那位大师的名字吗?我碰巧也是个算卜爱好者,有时间的话,想亲自去拜访一下。”
“大师叫木清风,住在郊外,不过他脾气很怪,不是任何人都见的,要有缘才行。”
鞠菁菁把木清风的地址告诉张玄,正是他们昨晚去的地方。
“你是从哪听说到有关这位大师的事?”
“是罗琪跟我说的,她出事前一个多月一直神神秘秘的,我问了好几次,她才告诉我是去木大师那里。”
张玄不知道罗琪的失踪跟木清风有没有关系,他问:“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坠子吗?”
鞠菁菁把棺材吊坠摘下来,递给张玄,精致的饰品,跟那具骸骨上的如出一辙,他想拉开棺盖,被鞠菁菁拦住了。
“不可以看,里面有小秘密。”
聂行风想起骸骨的棺材坠子里写的R,心中一动,问:“罗琪也有这样的坠饰吗?”
“有呀,也是这种金色的,我就是发现了坠子,追问下才知道了木大师的事,不过她不肯告诉我她在坠子里面放了什么。”
“是不是把愿望写在里面,就可以实现?”
“大师没说,不过应该是这样的,我戴上它后就事事顺心,连昨天那么严格的模特预赛也通过了,钱没白花。”
“花钱?”对这个字最敏感,张玄立刻追问。
“当然要花钱,那样才能显诚心。”
“多少钱?”
“大师原本不想给的,我求了好久才买到手,花了一万。”
“一万!”张玄大叫。
额滴个娘啊,一个小饰物就要一万,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是纯金的呢,那个叫木清风的家伙在抢劫吗?跟他相比,张玄立马觉得自己平时都是在佛性做功德呢。
聂行风瞪了张玄一眼,又问鞠菁菁,“这些你跟西门雪说过吗?”
“当然没有,那家伙一看就是很铁齿的那种,才不会相信这些呢,你们也千万不要说出去,大师交待过不可以对外人讲的。”
西门雪没向鞠菁菁问算卜的事,看来他是通过别的路径查到了木清风,那么他的突然昏厥是否跟木清风有关?
张玄开始觉得自己的侦探之路任重道远起来。
又聊了一会儿,鞠菁菁对这两位英俊男人很有好感,主动说:“我再帮你们联络一下罗琪的其他朋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她打电话给几位同学,约好在楼下休息室见面,不大会儿工夫,同学们都陆续赶到了,徐佑年也来了,他气质很好,再加上开朗的个性,在校园似乎颇受欢迎,聊天时,一直有女生过来跟他打招呼。
不管什么时候,人们对出众的外貌都没有抵抗力,这给张玄的询问提供了很大方便,大家问一答十,不过没提供到值得追查的线索,西门雪是个优秀的侦探,该查的他都查过了,事无巨细地写在资料里。
正聊着,有个女生从休息室门前经过,看到他们,停住脚步,走进来拉过一把椅子,在徐佑年旁边坐下,笑着问:“你们凑在一起,在聊什么啊?”
徐佑年脸色有些难看,没有回话,鞠菁菁很有眼色地打圆场,把张玄和聂行风介绍给她,又说:“她叫卫小惠,跟罗琪同是音乐社团的社员,小提琴拉得特别棒。”
张玄一愣,原来卫小惠正是昨晚出现在木家门口的那位女生,不过卫小惠似乎没有认出他们,向他们淡淡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注意力都放在徐佑年身上。
卫小惠个子不高,有一点点胖,长相不算出众,虽然衣着看起来价格不菲,不过穿在她身上,因为搭配不协调,给人一种很可惜的感觉,香水也喷得浓了些,这女孩并不太懂得怎么打扮自己。
张玄本来跟徐佑年并肩坐着,由于卫小惠硬挤进来,他不得不把椅子移去旁边,一种怪异的气息传来,他皱了下眉,那并非阴气,但绝对不是他喜欢的感觉,还好,气味很快就消失了,被甜甜的香水味掩盖了下去。
徐佑年误会了张玄的皱眉,向他抱歉的笑笑,张玄对徐佑年的处境深表同情——有时候长得帅也是件很麻烦的事啊。
卫小惠听了鞠菁菁的解释,奇怪地问:“上次警察不是都来调查过了吗?为什么又来查?”
“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张玄回答。
“就算有,也不会在校园,罗琪家世很好,也许你们该往那方面查。”
卫小惠说得很诚恳,但张玄觉得话里有些酸味,他看了女生一眼,的确跟罗琪和鞠菁菁相比,卫小惠实在是太平凡了,她会嫉妒也在所难免。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徐佑年起身离开,他看起来很慌乱,连搭在椅子上的外衣都忘了拿,鞠菁菁拿起来追上去给他,两人都身材高挑,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分外亮眼。
“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啊,是情侣吗?”看着卫小惠,张玄意有所指。
卫小惠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其他同学笑道:“才不是呢,追菁菁的人有很多呢。”
又闲聊一会儿,见问不出什么,两人告辞出来,顺着校园的绿荫路走着,聂行风说:“卫小惠很喜欢徐佑年,不过可能没结果吧,当一个男人畏惧女人如洪水猛兽时,那就证明她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张玄没回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聂行风打住了玩笑,问:“怎么了?”
“刚才卫小惠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是种无法解释的怪异气场,张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什么,有关卫小惠的事,西门雪在资料上也没有太多记录,似乎只有成绩优秀,跟罗琪交集不多之类的话。
“你不会说她是鬼吧?”
“董事长,你不会以为身为天师门下弟子,我连人跟鬼都分不清?”
“是是是,小看正宗天师传人,是我的错,为什么卫小惠也知道木清风的家?她又想求什么?”
“如果是她的话,可能想求的就比较多了。家世一般,身材一般,长相一般,要想包装自己得需很大的精力啊。”
张玄叹了口气,他现在很沮丧,高尔夫球场那具骸骨不是罗琪,身为石女,她不可能怀孕,也就是说他想两点连成一线,多挖掘出线索的想法落空了。
“那那条红丝巾你怎么看?鞠菁菁那么凑巧也有一条。”
“好像今年流行红色。”
虽然这么说,不过想起那条鲜红丝巾,聂行风就有些不舒服,似乎那是道引索,在透过艳红颜色向他诉说着什么。
“我永远搞不懂女人的想法。”张玄嘟囔:“数九寒冬穿那种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大热天的反而喜欢在脖子上围丝巾,你说这是时尚还是有病?”
“……你是不是该把注意力放在查案上?”
“那你说鞠菁菁在棺材坠子里写了什么?像她那样的女生也需要向棺材寄托希望吗?”
“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的,比起她,我更好奇罗琪为什么总去占卜。”
“说得也是。”张玄突然拉拉聂行风,小声说:“有人在跟踪我们。”
聂行风早注意到了,两人还没出校园,来往学生很多,不过那个跟踪者不内行,很容易就被发现了,聂行风接过张玄递来的小方镜,略抬过肩头向后看,那是张玄做法时用的小道具,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跟踪他们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长相清秀单纯,他现在与其说是跟踪,倒不如说是紧追不舍,张玄从来没见过这么笨蛋的尾随者,笑道:“要不要把他抓住问问?”
“算了,我们还有事,下次再说吧。”
反正知道了他的模样,要想查他不会很困难,正午快到了,他们要去木家,没时间在这里耽搁,聂行风突然转过身,男生见自己被发现了,吓得转身就跑。
“董事长,你也会搞这种恶作剧啊。”
“近墨者黑。”
“是啊,自从小蝙蝠到我们家后,我也被它引导坏了。”
张玄满是感叹地说,聂行风无语了,他发现这神棍连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
来到木清风的家,正值烈日高照,门口周围没一丝阴魂痕迹,看到这情景,聂行风明白了昨晚对方拒绝见面的原因。
张玄拍打门栓,门是虚掩的,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里面长长的鹅卵石铺成的甬道,路径尽头,暗红木门大开,朱瓴飞檐,如翚斯飞,看建筑格局足有百年光景,院中柳树低垂,即使艳阳高照,依旧掩不住庭院里的阴寒,聂行风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请跟我来。”
突如其来的话声从背后响起,两人吓了一跳,回过头,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墙前阴凉处,逆光的关系,骤然间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他五官轮廓清秀,一份异样冰冷的气息随着男人的走近向他们袭来。
男人径直向前走,整个院落似乎是按照某种怪异布局建造的,九曲回旋,透着浓郁的古典氛围,在经过一间厢房时,张玄眼神扫过半掩的窗户,看到里面供放着许多瓷坛,像是骨灰坛,上面还贴着黄符封印。
“你就是木大师?”张玄问。
“不,那是我师父木清风,我只是仆人,叫若叶长空,你们可以叫我若叶。”男子回答得很客气,也很疏离,嗓音像是在冰柜里冷冻过,带着萧飒冷意。
这么奇怪的名字?
张玄歪头思索,想不起百家姓里有若叶这个姓,再看看对方冷淡的样子,他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来到大厅,若叶请他们落座后,转身出去了,大门关上,似乎将外界所有阳光也一并关上了,房间里暗得出奇,透着淡淡的阴湿之气,看到主座后有道帷帘,张玄走上前掀开,里面是个很大的空间,阴气冲天,靠墙并排摆了几口棺材,上面贴了一些白色道符,符箓跟他平时写的不同,他看不懂其中的意思。
“怎么感觉我们好像进了棺材铺?”张玄自嘲地一笑,走到一口棺木前,推推棺盖,说:“董事长,你说这里面不会摆着骷髅吧?”
“别胡闹。”
张玄没把聂行风的警告当回事,弹指敲敲棺盖,满不在乎地笑:“上等的楠木棺柩,能躺在里面,也算死得其所。”
“不许打扰主人休息!”
一声低吼从他们身后传来,尖锐的嗓音,在阴暗空间里异常瘆人,两人回过头,发现是个披长发的年轻女子,她不知何时进的房间,并且就紧贴在他们身后站着,脸色惨白,狠狠盯住他们。
聂行风心头腾起寒气,他从小练武,不可能别人走这么近他都毫无知觉,甚至相距咫尺,他却听不到女子的呼吸声。
张玄走过来,和女子双瞳相对,透过她的身躯看到了空旷的内里,她神情木然,带着腐败的气息,眼神再瞥过女子的下摆,她的脚跟没有沾地,一魂三魄太轻,镇不住她的躯体。
怕吓着聂行风,张玄便什么都没说,开玩笑道:“怎么这里的人走路都像鬼一样,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出去!”女子对他的话毫无反应,木然说道。
“你很没礼貌啊,怎么说我们也是你主人的客人。”
张玄话音刚落,肩头已被女子拽住,她力气很大,只用一只左手就将张玄拉了个跟头。
“不可无礼。”
淡淡的声音响起,女子随即松开了手,退到……应该说是飘到旁边,空间传来咯咯的怪异摩擦声,张玄觅声望去,就见最边上一口棺材盖被移开,一位华发老者坐起来。
诈尸?
“年轻人,我还活得好好的,这里只是我的休息之所。”看出张玄的疑惑,老人微笑道。
“睡棺材?冬暖夏凉,好创意好创意。”
“我习惯了睡这里,希望没有吓到你们,而且这里是人人最终都要走的地方,不是么?”
老者从棺材里出来,带他们去前厅,他个子很高,发须皆白,目光看上去有些浑浊,看模样似乎有八九十岁,但面目红润,走姿健硕,又像是正当壮年,在大厅坐下后,若叶进来把茶送上,若叶的左手似乎有残疾,斟茶时用的一直是右手。
两人先自报家门,听了聂行风的名字,老人眉头微挑,闪过几分怅然,喃喃道:“姓聂啊。”
难道这怪老头认识董事长他们家的人?张玄看看聂行风,故意说:“其实我们都满穷的,想来跟老先生问一下生财之道。”
“是么。”
老人淡淡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气氛有些冷场,张玄只好低头品茶,发现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他很想知道那个说僵尸不是僵尸,说鬼也不是鬼的究竟是什么?能养得起这种怪物的一定不是普通修道者。
“抱歉,您的眼睛好像不太方便?”
刚才一打照面聂行风就看出木清风有眼疾,不过看他的行动跟常人一样,不由有些奇怪。
“我生下来眼睛就是瞎的,只能看到大家看不到的东西。”老人微笑道,眼眸里流露着一种睿智的光彩。
“看得到大家看不到的?比如?”
“比如你们最近血光很盛,每天在你们身边出现的鬼魂比人还多,没有命格的两个人却偏偏好好地活在世间,一个至罡至阳,一个至阴至邪,你们凑在一起,今后只会风波不断,好自为之吧。”
张玄的眉头拧到了一起。
又一个说他邪气的人,他是内息不足,但好歹也算是天师门下,怎么就成了邪道?风波不断这句话倒是蒙对了,不过他就喜欢麻烦啊,没麻烦哪有钱赚。
“忘了跟你说啊,老先生,我副职是天师,说起来跟你也算是同道中人,这种算卦术语我也经常用到!”他言下之意,木清风的话他压根不信。
“我与你非同道,我也不是什么天师。”
不是天师还给人算命,还高价兜售棺材饰物?
张玄正要反驳,聂行风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沉住气,对木清风说:“其实我们今天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罗琪您记得吧?她两星期前失踪了,据说失踪前曾多次来过您这里。”
木清风沉默半晌,说:“是鞠菁菁告诉你们的吧?她终究还是没听我的劝告。罗琪很好,她会平安离开,你们别再管这件事,也别再来我这里。”
一句话就挡了回去,张玄很不甘心,笑嘻嘻问:“听说你们卖的棺材饰品很灵验啊,能不能让我们见识一下?”
“那只是若叶为了打发时间的雕刻,在你旁边的桌上就有一个,喜欢的话可以拿去。”
张玄转过头,桌角上果然放了一个暗红色的棺材饰物,链子是墨黑色的,跟西门雪的那个一模一样,他拿到手中,即使烈日下,饰物依旧给他阴森的感觉。
正看着,眼前人影一晃,女鬼飘到他面前,盯住他猛看,还嗅个不停,张玄被盯得发毛,心想她不会是饿极了,想吃人吧?
换了平时,如果被女鬼这么明目张胆地骚扰,张玄的拳头早挥过去了,不过现在在人家地盘上,他不好发威,只能错开眼神,视女鬼为隐形,呵呵笑道:“一万块咧,我可没那么多钱买。”
“送给你的,你气息很差,混沌加身,希望这个小东西能帮你挡挡灾。”
张玄嘴角抽了抽,这些话全都是他平时算命时常用到的,一点儿创意都没有,说得好听,却连个镀金的都不舍得送,只给他一个木头的。
“谢了。”
反正免费的,不要白不要,张玄把小棺材揣进了口袋,又问:“拿着这个,真能升官发财吗?”
“你说呢?”木清风微笑反问。
真是只老狐狸,滴水不漏,什么都问不出来,张玄没好气地起身告辞,女鬼紧跟飘上,若叶见状,连忙呵斥她退下,女鬼退下了,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让张玄芒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