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精变(六)

疗养院很好找,周婆婆也没有老年痴呆,不过糟糕的是,她实在太能聊了,听说他们是来找外孙的,就唠唠叨叨打开了话匣子,从姚林的童年讲到大学,说他有多倒霉倒霉,做人有多努力努力,伟人回忆录都没她说得详细。

张玄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记性这么好,听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问:“婆婆,其实我们只想知道要怎样才能联系到你外孙?”

“联系不到。”

张玄的脸黑了一圈,耐住性子问:“他是你外孙,你怎么会联系不到?”

“我为什么要联系他?”老婆婆奇怪地看张玄,“反正他一有空就会来看我,对了对了,我刚才忘了说,上次林林还带了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来,说不定是我未来的外孙媳妇,你等等,我给你看照片……”

免了,他对别人的恋情八卦不感兴趣。

生怕再被唠叨,张玄说了声“告辞”,拉着还想再细问的聂行风转身就跑。

“等等……”下楼梯后,聂行风停下脚步,他觉察出哪里有不对。

“怎么了?”

张玄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他拉着往回跑,一直跑回老人的房间。

聂行风取过婆婆刚从抽屉里拿出来的照片,照片上有三人,老人在正中,靠在她身旁的是冯晴晴和周林林。

“不会这么巧吧?”张玄失声大叫。

周林林就是姚林,他户籍上的名字叫姚林,但实际却一直用外婆的姓氏,昨晚那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看似意外的谋杀……如果当时霍离不在,死的就是周林林。

“周林林四柱十灵,难怪能闯进云雾山结界。”张玄恍然大悟。

“他有危险,快回去!”

“我外孙虽然倒霉些,不过命大福大,不会有危险的……”

婆婆的话声未停,两人早已跑没影了。

回程由聂行风开车,张玄意外地没对他的飙车表示质疑,因为眼下的状况太糟糕了,既然周林林是十灵命柱,那就是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一旦起爆,冯晴晴和小离都会被殃及池鱼。

“晴晴的手机打不通。”

回应是关机,周林林的电话他们不知道,还好冯晴晴告诉过张玄周林林的住址,聂行风就把车开去了他家。

到达周林林家时,天已完全黑了,他家锁着门,张玄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回应,他气得踹了下门:“我告诉过冯晴晴不要让小离离开的!”

聂行风拨通聂睿庭的电话,冯晴晴跟聂睿庭一向不对盘,不过不妨碍他们经常联系,甚至可以说冯晴晴找聂睿庭的次数比找他多得多。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吵闹嬉笑声,聂睿庭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又跑去夜店了,还满是醉意问:“大哥,找我什么事?”

“该死,你又出去鬼混,马上给我回家!”

乍听大哥口吐脏字,聂睿庭的酒意吓去了一半,跑到角落小心翼翼说:“是美国来的客户,我推不掉,我身上有张玄的道符,应该没事吧?”

“等有事就晚了!”

道符不是万能的,端看温楚华就知道,她家道符挂得倒不少,还不是一样被妖怪追杀?聂行风现在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让颜开跟着聂睿庭,至少有他在,自己比较安心。

压压火,聂行风问:“晴晴今天有没有跟你联络过?”

“傍晚有,问爷爷身体怎么样,她今晚本来要去我们家吃饭的,说临时有事,把约定推到了后天……”

“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

聂行风挂了电话,张玄问:“这么晚他们会去哪里?”

聂行风也想不通,干脆打电话给冯家,虽然他觉得冯晴晴带小离回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接电话的是冯家的佣人,说老爷还没回来,小姐傍晚回来过,收拾了一下又出去了,还说晚上会住在朋友家。

“收拾东西?”

“小姐最近迷上登山了,都是登山用具,背了好大一个背包离开。”

隐隐感到不妙,聂行风忙问:“她有没有说住在哪位朋友家?”

“好像是姓魏。”

预感成真,聂行风没再多问,道谢后挂了电话。

张玄在旁边听得清楚,把前因后果连贯起来推想了一下:“不会是小狐狸为了救小白,想通过云雾山那具古尸找出什么起死回生的线索吧?”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聂行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忧虑。

事情好像在随着命运罗盘的旋转而发展,每次都把他们落在后面,聂行风的眼前闪过一些杂乱的画面,心慌乱跳动着,他无法控制住那种失措,上前抓住张玄的手。

“董事长你怎么了?”

“没事。”

聂行风的脸都白了,不过张玄没戳破他的谎言,反手将他的手握住,安慰:“事情好像已经很糟糕了,不会变得更糟。”

“我、我已经照你的话说了,可不可以放了我?”放下电话,冯家女佣战战兢兢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那是个极普通的人,却偏偏带着不属于人类的阴戾,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想到这把刀可能会随时戳进自己的心脏,女佣的脸就更加惨白。

“不可以!”

冷森的话声传出,随即黑雾腾起,坐在沙发上的人形消失,幻化成一条巨蟒般的庞然大物,不是一条,而是无数条,一条条蜿蜒伸屈着向女佣猛地扑过去。

“不……”

女佣发出一声悲鸣,仓皇向外跑,双脚却被巨物卷住,缠起,向旁边的墙壁上撞去。

“求你,放过我……”

嘶叫声和击打声汇成恐怖合奏,凄惨而惊心,但很快就结束了,在一次次撞击后,女人的惨叫声越来越低,墙壁上溅满了红色**,寂静而缓慢地流下。

怪兽厌倦了击打游戏,女人被无情地抛落在地。他看着悄无声息的身体,发出怪笑:“人类为什么总是这么愚蠢?”

一团红雾飘进,化成女子的模样,看到地上血迹斑斑的躯体,她脸露不忍,把头转向一边。

怪物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身躯扭动着缩回人形,疲惫地跌坐在沙发上。

“人类的身体真没用,一会儿就撑不住了,当时要是再多吸些聂行风的灵力就好了,他比我想像中更有价值。”

女子没答话,只是漠然看他。

怪物抬头斜了她一眼,懒懒道:“你现在肯定在想,‘我是可以杀了你的,只要我动手’对不对?”

“对!”女子痛快地承认,“不过我不会,因为我们之间立下的契约。”

“与其说契约,倒不如说你担心你丈夫的元神火丹。”怪物看着女子,笑得一脸玩味,“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只小狐狸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一直暗中跟着他?”

女子眼中阴霾更重,冷冷道:“我们是同族。”

“是吗?那就简单了。”怪物微笑道,“冬天快到了,我身子受不得冷,想要件火狐皮裘,你杀周林林的时候顺便把那只小狐狸也解决了吧。”

女子的冷静终于崩溃,吼道:“我不杀自己族人!”

“那你丈夫的元神怎么办?要他的命还是小狐狸的命,你自己决定吧。”

“你会下地狱的!”

“我本来就一直在地狱!”怪物的笑容敛下,面露狰狞,“但很快我就可以重返人间,这是属于我的地方,谁都不可以夺走!”

回家的路上,张玄打电话给林纯磬想请他帮忙,林纯磬是天师界的骨灰级道长,真正的一流天师,这次事情有些棘手,他的道符都不起作用,所以让骨灰道长出马准没错,不过上次圣安医院遇鬼事件中,张玄曾得罪过他,拿不准他是否会帮忙。

电话接通了,张玄笑嘻嘻说:“磬叔好,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

那边回应冷淡:“有什么事,直接说。”

“是这样的,我有两个人想托你照顾,一个是我家董事长,还有一位美女,不知行不行?”

“你又惹事了?”

“有点儿小麻烦,拜托拜托。”

“最近似乎不太平啊。”林纯磬掐算了一下,说,“人送过来吧,不过我不免费。”

“没问题。”

有董事长在,钱不是问题,张玄道谢后放下电话,还没等说出自己的打算,聂行风先开了口:“我跟你一起去云雾山。”

“你留下,和温楚华暂时去林纯磬那里避避,他法术高明,罩得住你们。”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冒险。”

“我是去救人!”张玄对聂行风的固执感到无奈,“董事长,那边是鬼婆的地盘,你去简直是自投罗网,周林林和小狐狸可能会有危险,我怕万一有事发生时,照顾不了你。”

“我可以自保,不会拖你的后腿。”

聂行风在某些地方异常固执,张玄闭上嘴息事宁人,谁让人家是顶头上司呢。

回到公寓,聂行风先去对门聂睿庭家,他还没回来,看来他把自己说的话当耳边风,根本没放在心上。

聂行风很恼火,一个电话打过去,铃声响了很久总算接通了。

“主人,是我。”是守护灵颜开。

“我那个白痴弟弟呢?”

“那些客户把他灌醉了,他正在贵宾室里休息,刚才有两个女人来伺候他,被我吓走了。”

“好好看着他,我这里有麻烦,要去林纯磬那里。”

聂行风挂了电话,回家换上便装,收拾好登山用品,和张玄来到楼下找温楚华,谁知按了半天门铃,也不见她出来。

“不会是狐妖上门来骚扰了?那家伙属小强的,还挺能蹦跶。”

张玄掏出道符,正准备踹门进攻,房门开了,温楚华匆忙跑出来:“抱歉,我刚才在洗澡,没法开门。”

温楚华将盘发落下,身上只围了条浴巾,看上去多了份女人味,房间也比早上干净许多,看来是她帮忙收拾的。

不是妖怪来袭就好,张玄说了来意,温楚华听说过林纯磬的大名,她没多问,答应了下来。

林纯磬在家里等候他们,跟聂行风初次见他的感觉一样,平凡得找不出半点儿特色,只目光锋利,给人无形迫力。

“磬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进门打了招呼后,张玄直接切入正题。

林纯磬的眼光扫过聂行风和温楚华,两人都阴气极重,天荫无光,难怪张玄会把他们带过来。

“最近来我这里捣蛋的小妖不少,我看它们似乎是被什么异象惊动,身不由己才到处乱蹿,所以近日里可能有祸事降临。”

林纯磬带他们来到客厅,厅堂上下两方都镌有八卦阵图,当中是祖师爷神案,两旁黄幡旌旗,香烟缭绕,骤然看见,还以为是进了简易道观。

看到这些,聂行风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小神棍没把他家也弄成这样。

一个放在香案上贴有封印的葫芦不断发着颤抖,温楚华脸露恐惧,林纯磬安慰道:“别害怕,只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小精怪。”

张玄上前拨弄了一下葫芦嘴:“好可爱的小东西,把它们送给我吧?董事长你也过来看看。”

这家伙居然想养妖精当宠物,审美观还不是一般不同,聂行风无奈走过去,眼前突然金光一闪,张玄手出如电,一道符咒落在他的额前。

聂行风倒下时,听张玄在耳旁说:“别生气,在磬叔这里休息一晚上,等我回来。”

“别走……”

伸过去的手被张玄推开了,聂行风的神志恍恍惚惚着陷入黑暗。

淅沥雨点击打着窗户,将聂行风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卧室**,四周寂静,只听到窗外雨声稀落,再看墙上挂钟,指针指在十点半。

聂行风皱了下眉,想到被张玄摆了一道,决定回头一定对他进行经济制裁。

他走出卧室,走廊幽静,厅堂香案两侧点着红烛,烛身上雕有黄色符录,烛火晃晃悠悠,将他的身影在墙壁上拉成一个古怪的形状。

“林先生?”

聂行风顺走廊经过,唤了林纯磬几声,却不见回应,他似乎不在家。

外面雨声更急,一扇窗户被风刮开,杂声响起,聂行风转过头,有几本书从书架上落下,线装书纸被风刮得哗哗乱翻。

聂行风过去把窗户关好,翻动的书纸停在一页插画上,他捡起来看了看。

藏书古旧,页面泛着乌黄,画中是个喷火吐雾的虬曲怪兽,尾部是蛇状,腰间以上分成数条,形似分叉枝干,怪兽周身环绕于火中,狰狞可怖,图旁标记着:九婴。

九婴者,水火之怪也,居北狄凶水间,为人害,后为弈所杀。

聂行风不知道图上的九婴是否就是自己认知的那个,他对这些传说不是很了解,了解的人一个登山去了,一个暂时不知去向。

看着古书,聂行风想到了什么,无法坐等张玄归来,他把书放回书架,取了自己的登山包离开,林家大门在强风下发出一声重响,屋外雷鸣电闪,暗霾中依稀可以看到一些古怪形体在空中飘忽,但在触到房门地界时又瞬间**开。

林纯磬在家宅周围做了结界,不过他没料到聂行风会自行出门。

聂行风整天跟张玄混在一起,见鬼已经见习惯了,他视而不见,奔到路口叫了辆车回公寓。

回到公寓,聂行风上了自己的跑车,踩油门把车一路飙了出去。

跑车的所有性能在关键时刻得以充分发挥,风驰电掣般在雨中穿行,上次去云雾山花了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聂行风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山底风雨更急,雨点凶狠的击打着车窗,遮住前方山路。

聂行风放慢车速,把车拐进魏家村,这么大的风雨周林林和张玄他们不可能夤夜登山,应该留宿在魏美凤家。

魏美凤家里还亮着灯,不过外面没车,聂行风停下车,正犹豫要不要去询问,门打开了,魏美凤问:“是谁?”

聂行风下了车,走上前打招呼,魏美凤请他进去:“原来是聂先生,这么大的雨,快进来说话。”

聂行风随她进家:“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请问晴晴他们有没有来?”

“晴晴下午打电话说要来,我一直在等她,刚才听到车声,还以为是她呢。”

魏美凤的眼圈有些发红,似乎刚刚哭过,她给聂行风沏了热茶,又去卧室铺床,小虎被惊醒了,从门帘后探出脑袋瞪大眼睛看聂行风。

“不用麻烦了,我不留夜。”

既然张玄和冯晴晴没过来,肯定是冒雨登山了,聂行风担心他们出事,匆匆喝了茶,把空茶杯送回厨房,想告辞离开。

炉灶上胡乱堆放着一些处方笺,边角发黄,似乎是上次放在客厅的那些,看到其中一张印着圣安医院的字样,聂行风一愣,拿过来细看。

药笺开的是些儿童用药,日期已过了半年,再看下面的医生落款,聂行风皱起眉头。

“现在夜深雨急,开车太危险……”

魏美凤铺好了床出来,看到聂行风手里拿的处方笺时,她的脸一白,话半路停住。

“你跟周医生很熟对吗?”

开处方笺的是周医生,他是外科大夫,开的却是儿童用药,可见他跟魏美凤是认识的,可是魏美凤上次却说她从没去过圣安医院。

“谁让你乱翻我的东西?快还给我!”魏美凤冲上来抢过聂行风手里的纸笺,揉成团紧紧攥住。

见她的手发着轻颤,聂行风问:“如果我没猜错,去档案室打听他的人也是你,他半年前就过世了,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去打听他查询档案的内容?”

“与你无关,滚!”魏美凤脸色苍白,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大吼。

“哇……”

被母亲的大吼声吓到,小虎咧嘴哭起来,魏美凤冲过去给了他两巴掌把他搡回房间,骂道:“闭嘴,不许哭!”

“是我不对,请别拿孩子出气。”

聂行风想上前阻止魏美凤打孩子,反被她推出来:“走,你马上走,以后不许再来!”

聂行风被推出房门,他还想道歉,门已“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聂行风上了车,里面孩子哭声震天,还夹杂着女人的咒骂声。

都怪自己多事,弄成这种局面,聂行风叹了口气,启动引擎开车上山。

暴雨不断击打车窗,扰乱着聂行风的思绪。

魏美凤的恸哭应该是因为周医生过世的事,她似乎并不知道周医生已去世,还一直保留着他开的处方笺,那是习惯,还是出于某种特殊的情感?

雨急路滑,山路蜿蜒,聂行风顺车道一路开上去,却怎么都找不到那道界碑,他回过神,看到道边一棵歪脖松树,突然一惊。

刚才在拐弯时他曾看见过这棵歪脖松,那树形状古怪,他不会记错。

心有些发寒,聂行风加快车速,跑车在飞速行驶了一段路后拐过山弯,他看向窗外,果然发现相同的松树仍立在道边!

难怪他找不到界碑,原来他根本就没有真正进入山林,他一直在山腰间原地打转。

雷雨声在惊疑下变得无足轻重,聂行风知道碰到了诡异事件,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踩油门向前直冲。

嘎吱吱……

车外突然传来一阵怪异声响,闪电划下,聂行风骇然看到那棵松树又出现在车前,虬曲乖张的枝杈诡异地活动着,向挡风玻璃狠力冲来。

聂行风急打方向盘,树枝重重撞在助手席前的玻璃上,他听到玻璃碎裂的声响,随即雨刷也在撞击下停止摇摆,骤雨瞬间将前窗覆盖,与此同时,前方传来车的引擎声,亮光划过,是对面车辆的车灯光芒。

雨刷又重新快速滑动,车灯闪过,聂行风看到那辆车向自己撞过来,相撞的同时,他惊恐地发现对面车里坐的竟是自己的父母,母亲似乎在冲他微笑,但笑颜瞬间便被不断涌出的鲜血遮住了。

“不要……”

聂行风眼前骤暗,等神志回过来,跑车已不听使唤,自动向前疾奔。

到处都是撞车和雷雨的凄厉声响,车外一片幽暗,聂行风紧握住方向盘,刚才那幕太触目惊心,他全身都禁不住的发颤。

“别害怕,有我在身边。”

耳旁传来温和的安慰声,聂行风转过头,张玄不知何时坐在了助手席上,向他微笑,伸手搭住他的肩膀。

“你不是张玄!”

聂行风在心里努力警告自己别被幻象蛊惑,他挥手甩开那个冒牌货,同时亮出腕上的符印,印记金光闪过,那人却无动于衷,凑过来掐他的脖子,眼里闪烁着妖异的笑。

“滚开!”

百试百灵的符咒居然无用,聂行风情急之下顺手从口袋中掏出匕首挥过去,那是他为登山备用的,没想到会在此刻派上用场。

银刀划过那人的脸庞,嘶吼声中,他的身形化成了一具干枯骷髅,森白的手骨却依旧掐住聂行风的脖子。

“你杀了你父母,该给他们赔命……”

颈部被卡住,聂行风无法掌握方向盘,跑车在两人的争斗中左右扭动着向前急冲,聂行风瞅空隙扬起匕首奋力刺去,刀刃刺入骷髅空洞的眼中,一声怪叫传来,骷髅总算消失了。

聂行风刚松口气,就觉双肩巨重压下,一双冰冷的手骨从座位后伸来,扣住他的喉咙。

透过后照镜,聂行风看到一张扭曲的脸孔,与此同时许多诡异的白影纷纷穿过车体向他逼近,他手中的匕首在无数鬼影的纠缠下越挥越慢,喉咙被卡紧,方向盘也飞快转动,将跑车车头转到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幻觉,全是幻觉!”拼着最后一口力气,聂行风大喊。

张玄的符咒不会不灵验,那只有一个解释,他所看到的都是幻象,是故意扰乱他思维的幻象。

所有纠缠飘动的鬼影在聂行风的大喊声中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聂行风的神志一清,随即看到前方顷刻逼近的阴霾,忙用力打转方向盘,猛踩刹车。

已经晚了,跑车呼啸着冲过路边护栏,撞痛从胸口传来,聂行风被惯力从**开的车门旁甩了出去,千钧一发,他本能地探手攀住车门的边缘,但冷风袭来,逼他松开了手,坠落的瞬间,他隐约看到崖上鬼婆阴惨惨的笑脸。

飓风卷住聂行风不断下旋,他被重重摔在一个黑暗空间,四周不断传来凄惨嚎叫,更兼冷风阵阵,刺骨冰寒。

聂行风茫然环顾四望,只见暗夜一望无尽,远处冰山火焰通天,许多人正手持利器相互厮打,血流成河,不断将厮杀的众人淹没,但寒风过后,方死之人重又站起身投入厮杀。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确信一定不属于人间,这里到处都充斥着浓烈阴气,令人欲呕。

“你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传来厉喝,聂行风转过身,一个白衣男子负手站在远处,衣袂在火中翻飞,仿佛踏火而来,脸庞却朦胧一片,看不清楚。

他认识这个男人,之前的鬼忆事件中,张玄说带自己去见白无常,他见到的正是这个人,当时他只以为是张玄在故弄玄虚,但在经历了许多诡异事件后,他推翻了那种想法。

“这是哪里?”聂行风问。

“是你不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没容聂行风多问,无常长袖横挥,冷风旋过,将他卷了出去。

聂行风眼前又是骤然一暗,待神志转回,他发现自己在重复刚才落崖的姿势,双手攀在车底部边缘,身子半吊在崖前。

该死,这种状态还不如刚才那空间呢。

暴雨令双手打滑,聂行风咒骂了一句,奋力向上一攀,背后似乎有股奇异力量推动他攀进车里,很幸运,鬼婆没再出现,聂行风翻上车后,从助手席上爬出来,靠在护栏旁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