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照灵(八)
程菱只是因严重脱水而导致昏迷,在医院输上营养液后,心律逐渐稳定了下来,聂行风把她安置好,给警方挂电话,简单说明发生的一切,魏正义答应派人搜索那栋别墅,顺便打捞陆婉婷的尸体。
警方在别墅里找到了许多诅咒木俑,跟之前在陆家发现的完全一样,并且在陆婉婷的电脑里查到她跟人交易替身乘机的留言记录,再加上聂行风提供的录音物证,基本上可以断定陆婉婷的犯罪事实,不过程菱因受惊过度,醒来后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还无法为警方提供笔录。
“董事长的桃花要开了。”
病房的百叶窗没关紧,张玄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见聂行风正为程菱削苹果,程菱靠在床头微笑看他,表情宁静又开心。
“桃花?”颜开反问,“你说程菱?”
“是啊,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存在太碍事了。”
“你们在聊什么?”聂行风走出来,看看他们两人。
“在聊你什么时候把背后灵收回去。”
张玄看看表,聂行风探病只用了十分钟,他透过窗户,就见程菱依依不舍地往外看,手里还拿着苹果,只能说董事长太不解风情了。
“这么快就走?人家小姑娘刚重病初愈,正希望你的陪伴呢,趁机加加油的话,说不定能旧情复燃。”
张玄嬉皮笑脸的说,聂行风“哼”了一声,回道:“我看颜开有必要再陪你几天。”
“不要啊,董事长,我错了!”
这几天颜开跟得紧,半点儿个人隐私都不给他,连早上睡个懒觉都被鬼吵,聂行风把杀手锏亮出来,张玄举手求饶:“事情都结束了,求求你把背后灵收回去吧,要是人家知道我这个天师要靠鬼保护,还有谁愿意找我做生意?”
聂行风上了车,张玄还在身旁不停嘀咕,便问:“你觉得事情真结束了吗?”
“当然,你以为这是肥皂剧,几百集地演?”
“可为什么我还是心慌?总觉得那个白衣女鬼还会再出现,或是陆婉婷会死而复生,找你的麻烦……
“我说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你看你都魔障了,别担心了,陆婉婷的尸体都找到了,这还不叫结束那什么叫结束?”
“什么时候找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刚才你很温柔地给程菱削苹果的时候,热血警察来电话告诉我的,不过找是找到了,却是一堆白骨,后脑颅骨碎裂,可能是落崖时撞在突岩上,当场死亡,不过鉴定结果证实是陆婉婷,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聂行风放慢车速,沉吟道:“为什么又是白骨?”
“陆婉婷用法咒害人,被反噬很正常,因为诅咒是亏心的事。”
“那为什么陆天安没有成白骨?”
所有在这次灵异事件中死亡的人都化成了骷髅,唯独陆天安是普通的尸首状态,聂行风觉得很难解。
如果陆天安不是死于诅咒,那么当时究竟是什么力量令屏风改变了倾倒方向?
张玄把手伸过来摸聂行风的头。
“最近你脱发是不是很严重啊,我发现你总喜欢把事情想得很复杂,要小心了,调查表明,都市白领最烦恼事情的排行榜上谢顶荣居榜首,你不会是打算朝早谢这个方向英勇进军吧?”
“你才早泄!”
聂行风一巴掌挥过去,张玄伸手架住,再打,再架,聂行风叫道:“颜开!”
“打不过就找帮手,真没劲。”
“我没你那么无聊。”
聂行风是要让颜开离开,他决定撤离对张玄的保护了,没人伤害得了这神棍,他光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了。
下班后,聂行风提议去爷爷家吃饭,顺便带霍离回去,爷爷几天没见小狐狸,每次打电话都提起他。
“董事长你先过去吧,这份文件明天开会要用,我得赶出来,回头我自己开车过去。”
“别搞得太晚。”
难得见张玄这么认真做事,聂行风没勉强,他刚出办公室,张玄敲打键盘的手指便优雅地移开,身子往老板椅上一靠,开始哼小曲。
聂爷爷是个老狐狸,万一被他看出自己这个天师是三流的就糟了,他还是等快到吃饭时间再登门吧。
七点整,张玄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收拾好公文包跑出去,冲进电梯。
电梯里面挤满了人,前面有几名女生正在聊陆天安一案的八卦,一个说:“听说就连方术大师都不知道陆家杀人用的是什么邪术,又是火又是水的,最后还都变成了骷髅,你们说可不可怕?”
电梯到了一楼,张玄随人流出去,走进停车场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又是火又是水的,最后还都变成了骷髅……
等等!
韩潍死于火灾,赵渊死于冰冻,但冰也可以说是水,老汪死后全身骨骼都渗进泥土,是死于土,最后是陆天安,被木屏风砸死,是死于木……
火、水、土、木……
他想起来了,那个传说中的五行照灵术,五行杀人,生生不息,难怪招不到他们的魂魄,原来是被古犀照灵摄魂,不对啊,这个咒术中还少一个“金”,还是不对,陆天安虽然死于木,但后来并没有化成白骨,跟之前三人不同,为什么会有例外?
他脑子有些混乱,似乎觉察到什么,却又摸不清头绪,皱起眉,忽然想起聂行风说过女鬼化作白骨消散的事。
他明白了,的确有人死于木,但不是陆天安,而且五行未结,轮回不休,接下来一定还有“金”术杀人,不好,董事长有危险!
张玄掏出手机打给聂行风,电话一接通他就叫:“董事长小心……”
一道凌厉金光从前方射来,张玄只觉眼前景物瞬间变成灰白,他摇晃着栽倒,摔在一旁的手机被人上前踩住,踢去了一边。
“喂,喂……”
听不到声音,聂行风把车里的音乐声调小,却发现电话断线了。
“是大哥吗?”坐在旁边的小狐狸问。
“嗯,可能线路不好,断了。”
聂行风没再打过去,心想反正快到家了,等到了之后再联络也不迟。
车开到上次聂行风见鬼的地方,他下意识地放慢车速,看向窗外,这段道路偏僻荒凉,两边古木森森,是见鬼的最佳场所,不过这一次女鬼没有出现。
事情已经结束了,她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聂行风自嘲地笑笑,他想起一件事,问正在后排座上睡觉的猫:“小白,你知道相思犀角的传说吗?”
自从上次见了那个古犀,他就念念不忘,后来上网查询才知道原来收藏犀角的大有人在,但最喜欢古董的爷爷却没有收藏古犀。
小白一只猫占领了后座整排位置,仰面躺着,还学人的模样把猫爪搭在脑后打瞌睡,听了聂行风的话,它懒洋洋地说:“知道,《晋书》有记载,就说一个家伙吃饱了饭没事干,点了犀牛角跑去水底下藏猫猫,结果看到许多奇形怪状的神怪,说白了,点犀牛角跟在眼皮上擦牛眼泪的作用一样,可以看到鬼怪。”
“不,我是问相思犀角,据说对着古犀角倾诉喜欢的意念的话,对方就能感受到那份情感,达到互通相思的目的……”
“千万不要那样做!”小白打断聂行风的话,说,“犀角的邪恶跟灵力一样强大,尤其是上古灵犀之角,我以前曾听师父说过以犀为灯,照灵摄魂;以犀为刃,斩神杀魔,喵呜……”
急刹车下,小白一个前滚翻摔了出去,还好猫科动物反应灵敏,及时抓住前排的座位套,一个秋千又**回后座。
“董事长你见鬼了,为什么刹车?!”
不理会小白的抱怨,聂行风问:“你说的照灵摄魂,难道点犀角真的能照出阴魂怨灵吗?”
“我说的照灵不是传说中那个意思,而是被犀灯所照的人会被照散魂魄,五行相杀相克,循环不息。”
“五行……”聂行风心跳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喃喃道,“是哪里不对,哪里出错了……”
霍离还是没听懂,继续问:“小白你说犀灯能照散魂魄,那点灯的那个人不是也会死掉吗?”
小白伸猫爪挠挠耳朵,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应答,反骂:“我怎么知道?这只是传说,你刨根问底问那么多干什么?”
“点灯的人……死掉……糟糕!”
聂行风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慌忙拨打张玄的手机,听到的却是无数遍的关机留言。
“聂大哥你别急,也许大哥忘记给手机充电了,他一向都这么糊涂,说不定他比我们先到家呢。”
不,昨晚他给自己手机充电时,顺便也帮张玄的充了,张玄没有关机的习惯,除非手机坏掉,或是……他出了事。
聂行风来不及细想,踩油门冲向聂宅,小白没防备,喵呜声中再次被甩了出去。
张玄没有先过来,倒是聂睿庭一早就到了,见聂行风一回家就跑到客厅打电话,说:“张玄他一个大活人,还能走丢了?别忘了他可是天师,能拐走他的人不多吧?”
聂行风没理他,一小时后,聂行风把可能联络到张玄的电话都打了一遍,都没有他的消息,手机也接不通,再看到手腕上的符印越来越浅,他知道张玄一定是出事了。
早知道,他就该坚持自己的想法,让颜开一直陪着张玄才对。
“主人,你不要自责,如果那个人可以对张玄不利,那我在不在他身边都无济于事,因为他的道术比我要厉害得多。”
颜开感应到聂行风的不安,现身出来解释到,不过聂氏祖孙看不到他。
“查不到他的方位吗?”
聂行风顾不得有人在场,直接问颜开,颜开摇头。
“大哥,你在跟谁说话?”
聂睿庭心惊胆战地四下望望,看不到任何东西,有时看不到比看到更恐怖,他感觉身边冷气嗖嗖,阴风阵阵,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了事。
聂翼起身倒了杯红酒递给聂行风,道:“记住我带你进商界第一天说过的话,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保持冷静,否则你就输了一半。我看张玄是富贵之相,不会有事,你静下心好好想想有谁会对他不利。”
聂行风道了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努力去想最近发生的一切,客厅里很静,只有时钟单调的滴答声,一声声,不断催动他,要他赶紧理清思绪。
张玄满身鲜血的画面又浮上脑海,聂行风摇摇头,让自己保持冷静,他得尽快找出破绽来,否则张玄会有危险,他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拥有不死之身,他也会死亡,只要用对办法。
“睿庭,你打电话去圣安医院,看看程菱情况怎么样?”
聂睿庭打完了电话,对聂行风说:“护士说程菱跟往常一样,服了镇静剂后就睡着了,她刚才查房看过,睡得很香呢。”
“会不会是陆婉婷又复活了?恐怖片里都这样演,坏人不容易死透。”
小白说,聂睿庭又四下张望:“是谁在说话?
霍离捂住小白的嘴,把它抱进怀里,说:“是我。我想说程菱也许会有危险,要不要找人去保护她?”
聂睿庭没怀疑,问聂行风:“要不我们报警吧?”
聂行风摇头,报警没用,警察还没神奇到能捉鬼,看来只有自己想办法,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聂睿庭拿起话筒听了后,递给聂行风:“是找你的,说有张玄的消息。”
聂行风抢过话筒,对面传来阴恻恻的笑声:“聂先生,你的助理现在在我手上,不想他出事,就照我的话去做!”
对方用了变声器,听不出男女。
聂行风压住心头惊喜,冷冷道:“你说。”
“我要一千万,明天准备好去指定地点交货!”
“一千万赎一个人?你在开玩笑吧?”
“我知道你能拿出这笔钱,没有漫天要价,不过如果你不在意他的命,那我也无所谓!”
“一千万还说没有漫天要价?张玄不过是我的一个助理,你认为为一个助理花这么多钱值得吗?”
那人有些恼火,问:“你不肯?就不怕我撕票?”
“无利可图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助理没了可以再招人,没必要特意花大笔金钱去赎人,不过如果你肯降到两百万,我倒可以考虑一下……”
霍离在旁边听得清楚,见聂行风不肯花钱赎人,他急了,正要插嘴,被小白挥了一爪子,示意他少安毋躁。
“而且我要听到他的声音,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聂行风攥话筒的手握紧了,就在他撑不住想要先开口时,对面传来张玄的骂声。
“聂行风你这个大混蛋,混蛋!无情到这种程度,亏我每次救你都用尽灵力,还有……现在你居然说要找别人,你要真做到这个地步,我一定拉你下……”
话筒被拿开了,绑匪说:“你听到了,他很精神。”
“两百万,付钱交人。”
“好,明天我会再联络你,记住,不许报警!”
电话切断了,霍离拉住聂行风的衣袖道:“一定要救大哥,最多以后我还你钱……”
“放心,我会救他。”
聂行风向聂翼告辞离开,老人没有多问,只说:“一切小心。”
聂睿庭也跟着咋咋呼呼:“大哥,这么晚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人?”
“不用。”
救人只需他和颜开就行了,其他人去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因为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人,而是厉鬼。
天应景地下起了雨,好像又回到了那晚他被人催眠的场景,也许从那晚起,一场有预谋的杀人戏剧就拉开了帷幕,他们所有人都是戏里的一个角色,看似在照自己的想法演,但实际上他们的行动一早就被别人安排好了。
这也是整个事件中他一直感到自己处于被动的原因,他从来没有找出真相,他找到的都是别人故意让他发现的。
“主人,我们去哪里?”
“程菱的别墅。”聂行风把车飚得飞快,闪电落下,映亮他阴霾的脸盘,“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尽你的力量保护张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