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泡沫的欲望
酒吧开着柔灯,时蕾挑了支小资情调的曲子播放,附近写字楼的一些白领松松散散两三桌,几杯咖啡,轻声说笑。关西在吧台里闲着没事敲计算器,发现这半个月流水还没有上个礼拜的净利多。时蕾看得开,没赔就行。她倒觉得这比累个半死赚大钱更有乐子。关西说店要真给你管不赔才怪,翻动账本嘀咕着非哥快回来想想办法啊。
时蕾心想人家学生放假回家,最大客源没了,他又能有什么辙。不忍抨击她的“非哥万能论”,只提醒道:“他一到考试就气儿不顺,狗趴的都不是地方,你拿这烦他,当心挨骂。”
关西忙收起账本,拿块小抹布把红木酒柜擦得一尘不染。
翅膀被丁凌接回来,脸色果然阴郁。时蕾心里咯噔一下,“让监考逮着了?”昨天熬到后半夜两点多,鬼都睡了他还在那做小抄呢。
“根本没给这机会。”翅膀坐到吧台前,手敲了敲台面,浮着冰块的可乐立刻送上。拿起杯子猛灌一大口,他忿忿然道:“我们副院长亲自上阵,像个溜大街的在过道上来回走。我连纸条都没敢拿出来。”
时蕾连连摇头,“这点儿出息……”
“气坏了。”丁凌摆手拒绝关西的饮料,“不过总算是都考完了,请你们吃饭庆祝一下?”
“走!”酒仙习惯性地清空杯子,气冲上来,打了个嗝,舒坦不少,“吃啥去?”
“有什么好庆祝的?”时蕾托着下巴懒洋洋道,“考那小样,这个年咋过还不知道呢。”若有所指地看着翅膀。
“你吃不吃?”他恼羞成怒,“不吃饿着!”
她冲他挤挤鼻子,“愿意!”心里又多念了两句,愿意愿意!
镜片下一双贼眼眨呀眨,翅膀满心期待地开口:“你不说上午去看成绩吗?”挂科了?
“分儿都没回来呢。”她的两道细眉弯弯拧起,“不过出来遇着工术的老师了,说我……”
“没及格?”翅膀大喜过望。
“死去吧你。”咋这么缺损?
丁凌嘻嘻两声,以拳掩口扭过了头。
“那是——”翅膀搓着下巴,难隐兴奋之色,“考试卷纸丢了,得明年重考?”
“谢谢,考查课!”她冷冷瞪他,因他的坏心眼而更加没好气,“她挑我毛病,说我画图不用格尺,后来腆脸说看我平时表现还不错,就算优秀了。不给算优秀试试!我真想上去擂她。气死我了。”
终于惹得大家都老实不客气地大笑起来,翅膀手一撑倾身过吧台,揽住她啾地一吻,“猫宝儿你可乐死我了。”
“不是给你们讲笑话呢!”她推开他,这摩砂玻璃片能禁住人吗,也不怕给压碎了。
“这是在卖人情给你嘛。”丁凌对生他养他的S大知之甚多,“大概下学期还要带你们。”
卖人情?当当当,三声警铃,翅膀收了笑容,问:“男的女的?”
“女的,”时蕾瞥他,“四十多岁快五十了。”
“她家有儿子!”他说的笃定。
时蕾把手里的爆米花咬得咔咔响。
“谁带你们工术的?”丁凌翻着厚厚的法律教材,随口说,“记得我大二的现代医疗器械,是一个电院的女教授带课,也蛮爱问学生讨人情的。”
“那是特别讨好你吧。”时蕾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大概想让你跟院长美言几句。”
“他是电院的,要我在医学院怎么美言?”丁凌摇头,想起翅膀说过的,“够不到说话。”
时蕾听他生疏的东北话觉得好笑,才发现原来今年流行哈东北。丁冬老早就跟翅膀学得一嘴噎人的苞米瓤子嗑儿,小晋最近也张嘴闭嘴贼咋地咋地,连丁凌都跟着凑热闹。
“怎么够不着说话?”潮流发源中心手上夹着根烟,流里流气地偎在吧台上,“溜须拍马这回事,还分什么同一系统?只要比你级别高的就行,早晚用得上。拍吧,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至理名言么!”
“多年心得?”时蕾挑眉问。
“多年被拍心得。”他招手要来烟缸,“孩子你是没见过那些豁出脸来唠拜年嗑儿的,把我都能整脸红。”
丁凌同情地看着他,“阿非从小就要接受全市人民的拍打?”
“彼此彼此。”翅膀朝时蕾吐个烟圈,“俺们市不比你们学校大多少。”
“你听他吹~”时蕾扇着眼前的浓烟,“他一小破孩儿,说话什么分量没有,谁会拍到他头上来?”
“凭什么呀!”翅膀不干了,“啊,小大夫就有人特别讨好,我就是小破孩儿没人搭理?我干啥说不上话?俺家也就我一个儿子。”胳膊肘外拐得未免太厉害,也不怕拧折了。
“人品不同。”她一本正经地打官腔,“你是要打压的,丁凌可以充分调动。”给口气就上天的人还是拽着点儿好。
“调动个屁!”翅膀斜了一眼丁凌的得意相,“你看他开X5牛逼哄哄的,还用你调动?”
丁凌高兴地看他们俩为自己吵架。“蕾蕾现在能跟阿非过上两招了。”不像以前,眼皮都懒得抬,什么话随人说,顶多就是一个“滚”字打发。
翅膀也发现了,呵呵两声,道:“嘴可欠了呢。”
时蕾发窘,“滚。”
出现了!丁凌轻笑,“走吧,顺便饯行。”
翅膀坚持要吃上车饺子,丁凌开车绕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家让他满意的饺子馆,指挥他一条路接一条路地开,沿途参观各种大小餐馆。丁凌土生土长的S市人,对家乡餐饮的分布情况,还不如翅膀这外来客熟悉。翅膀得意叫嚣自己是败家皇上,长这么大,论吃喝玩乐就没服过谁。旁边经过一家日式居酒屋,他喊住丁凌慢行,回头问时蕾还想不想吃生鱼片。时蕾马上后背发痒,狼狈说道:“不吃。”
翅膀郁闷,不吃就不吃,给什么脸子啊?
丁凌在镜子里看他,“蕾蕾可能海鲜过敏。”
“不可能。”翅膀不信,“那年去大连,在海边吃人家刚打上来的海货,给丛家和于一都吃得上吐下泻,就她没啥事。”
“那为什么出皮疹?”丁凌皱眉,“会不会是交叉过敏?”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时蕾下意识地抚抚上臂,“反正也没多严重,抹完药不挠就好了。”
“怎么不严重啊?”丁凌不赞同,症状消失两天后她跟他提起时,手臂还可见明显的抓痕,“过敏可大可小,不能马虎。”
“什么时候过敏了?”翅膀后知后觉地转过身看她,“吃生鱼片那天?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吃完没事,晚上开始后反劲了。”
“第二天来我看没事啊,也没听你提过。”……嗯?抹的什么药?脑中不受控地浮现丁凌往她背上涂药的暧昧镜头,翅膀眯起了眼。
“跟你说你能治啊?”她没发现他在反酸,兀自说着挑衅的话,“再说第二天贵客到,你还能顾着我?”
“可也是。”翅膀乐了,说到底她还是介意朱红岩的。
“滚。”她扭过脸。这种话她自己说可以,听他承认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丁凌拐过弯直行,顺便看了一眼副驾上嘻皮笑脸的家伙,这位老兄在女人面前从不吝啬甜言蜜语,怎么独独对真正在乎这个没句好听的?眼看时蕾又被噎住,他只好出声调解:“蕾蕾你那天晚上回去,又吃了什么没有?”
“没有啊,回去就睡了。”柿子肺子都没吃。
“奇怪了,改天你来实验室找我,给你测下过敏源。”
“我肯定不去。”她不想当白老鼠。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从S城返家,但想到过年,时蕾还是在午饭后买了些礼物打算带回家里。给杨毅的最多,一看到什么稀奇的玩意,马上就觉得她肯定能喜欢这个,翅膀又趁机挑理,说你们这帮人都太惯着那刺儿了。
翅膀逛了半下午,给自己添了一身新衣服,再就谁也不管了,一下嫌空调太热,一下嫌商场人太多,吵吵脑袋疼要回去,半点往家带的也没有。时蕾不由大叹养儿不如养狗,儿子全是白眼狼。翅膀骂她妇道人家懂个屁,他要真带些溜须拍马的东西回去,老爷子一准儿以为他考试挂科了。时蕾在商场一楼看围巾,挑了两条同样的,一条给翅膀叫他拿回家,暖暖老妈的心。
谁说养儿子白费,儿子想不到,不是还有人愿意替儿子想吗?老妈暖不暖先不说,反正翅膀瞅着那条羊绒围巾,可是热乎到了十二指肠,拿起付款单抢着掏钱。时蕾不跟他争,拉上背包,扒眼儿瞥他钱夹里面的数目,“你啥时候还我钱?”
“我啥时候欠你钱?”他把卡递给收银员,飞快合上钱夹,“看啥看!”
她抿起嘴唇轻笑,“我妈前两天给我往卡里打路费,你猜打了多少?”
他龇牙,发现得还挺快。“也可能是你爸打的。”
“滚,冒虎气!”她拿卡去取钱,看了余额吓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ATM机故障,分几次把钱全取出来了,然后才想起可能是这精神病干的。“你存那么多干什么?”
“钱多!”交完款揽着她回货区取东西,自己嘟囔着,“给琴姐买围脖儿,给老爷子也挑点啥吧,不能让他找着我毛病…狗日的商场电费不花钱啊?暖风开这么大干什么。”
“长发哥的钱还完了吗?”
“还了,忙得跟驴似的,再出不来那几万块钱,还混个毛啊。”脸被拍了一下,嘻嘻直笑,“于一也惦记呢,问用不用他先拿钱给还上。估计怕我着急还不上,在酒吧里卖摇头丸。”
“担心有道理。”
“我就这么没谱?祸国殃民的事儿我能干吗?”
“那谁知道了?”时蕾从来不觉得什么事发生在翅膀身上是值得吃惊的,“你说你要真没钱还,到时候怎么办?”
“可以卖身。”他接过售货小姐包装好的围巾礼盒,眨着一双桃花眼道谢,“包得真漂亮。”
小姑娘脸颊红红,“欢迎下次光临。”
时蕾很无奈,“还不如卖摇头丸呢。”更祸国殃民!
祸国殃民回到飞石就有点反常,吧台里一坐这个稳当,乍看以为多了棵造型古怪的盆栽。问他是不是困了,他点头“嗯”了一声,道:“不困。”
时蕾挑眉看他,这孩子傻了?
“殿下放的什么玩意儿吵吵巴伙的?”他烦燥地揉着额角,“整得我这脑瓜子疼。”
“你抽太勤了。”时蕾冷冷瞥着他嘴里的烟。
“我真脑袋疼,躺一会儿去。”他慢吞吞地掐了烟站起来,“晚上人少就早点关了回去吧。”
“非哥怎么了?”关西待他离开大厅才凑近时蕾说,“好像不太舒服。”
时蕾嘴上说没事不用管他,心里也紧张,坐不住,起来去房间看他。进门就瞧他穿条睡裤光着膀子叼根烟,坐在**摆扑克牌。伸手把烟夺了摁灭。“脑袋疼还抽!”
“不抽更疼。”又没摆开,泄气地扔散了牌倒在**,攥着拳头轻捶前额。
看来是真不太舒服,时蕾进浴室插上热水器,出来说:“洗一洗早点睡吧。”
“嗯。”
“你昨儿打纸条打太晚了。”今天又走了大半天,肯定是累着了。
“……嗯。”
她叹口气,“眼镜摘下来。”
“我一会儿再睡。”他闭着眼神智不清地说。
“你可得!哪次你都说不睡不睡,没五分钟就睡着。我都给你摘好几次了。”
他呵呵一声,取下眼镜放在床头,觉得她最近话越来越多了,而他越来越没脾气,让人管着还乐呵呵的。
他这眼镜跟租来的一样,总也舍不得摘。时蕾取笑他,“你怎么着,不戴眼镜做梦看不清啊?”
“我怕你认出我是超人。没有眼镜挡住我锐利的视线,这个世界将沦为尘埃。”
时蕾摇摇头不再理他,等水热冲了个澡,回来在他身边躺下。一双手随着就攀上来,他笑声发哑,“好香”。
时蕾伸手调亮台灯,“你还没睡着?!”
“啊,我要搂着你才睡。”他抱着嘟咕,“你真凉,是不是水没热就洗澡了。”
时蕾疑惑地推开他,“不是我凉。”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最后直接用额头贴过去试温度,“你好像发烧了翅膀。”
“是么。”他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心智已被满满在怀的出浴美景搅乱。这件紫红T恤已成了她专用的睡衣,过大的领口掩不住春色,她温润微湿的皮肤,散发着沐浴露的浓香。鼻息中薄荷的清凉,止不住他下腹的燥热,黑眸泛起淡淡霞光。
他真的病了,不只额头,身上也都滚烫。“家有没有感冒药?”她在担心他的健康,完全没发现这个神情焕散的家伙正觊觎她的身体。直到想起身给他找药,一个混乱的扑腾翻转,他的唇放肆地压下来。她连吃惊的时间也没有,舌头已被迫与他纠缠。
他的手紧紧扣着她,隔着单薄布料,温度烙铁似的烫人。领口的手悉悉索索,腻在她锁骨上来回游移。他的气息异常不平静,像是高原上缺氧的人,气吸进来,舍不得呼出。
耳中有秒针走动的声音,心跳混乱,然后是“滴——”时蕾开始耳鸣,因为他取走了穿在她身上的他的衣服,改用自己的怀抱为她保温。
脸稍稍离开她几分,让她清楚地看到蒙在他眼睛上红色的情欲。
“你是真病还是装的?”她问得娇羞,长长的睫毛下,却有着大胆而妩媚的直视。
他搂过她**的身体,严密地贴在自己身上。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他咽下口水,恨不得连她也一并咽下,柔情至她的腮骨,颈窝,缓缓下滑,舔吸她胸前诱人的玫瑰色,听到头顶兀地变速的呼吸声,搭在他肩上那双冰凉的手却一紧。她有些僵硬。他头疼得厉害,没了思考的空间,颅内有些东西在爆炸。她知道,可是他仍然得说:“时蕾……我想要你。”
“嗯。”她应允。感到他的手抚上来,唇跟上来,带着火种,时轻时重地吻着她不经人事的敏感肌肤。
他有些狂乱,有些感冒病毒作祟,有些为她不受控,沿她的曲线下滑,柔软的腰和坚硬的髋骨,手指浅浅地试探着进入她。怀中的人轻轻战栗,他望着她的脸,观察她的表情,她眉头一紧,他就停下来。她忽地按住他的手,张了眼睛看他,嘴唇翕动一下,没有说什么,无助和害怕的信息,自那双氤氲了雾气的猫儿眼中递出。他的心微颤,拂开她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来亲吻,“乖啊……”
“别弄疼我。”她拿开手,抱住他的脖子拉近他。
小心地褪去两人之间的阻碍,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一点,他唤她睁开眼,将她托起,在她的注视中冲破了她的身体。她的五官拧成一团,被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忍受不住地逸出几不可闻的疼痛呻吟。细小密实的水珠沁出她的鼻尖,额头。
翅膀从不怕女人在**喊疼,甚至觉得骄傲,但眼前这个最让他激**的躯体,却使他不知所措地流下汗来。他想让她快乐,只快乐,突然不知道怎么做。努力压制住欲望,动也不敢动,他支起一只手,减轻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汗水顺面颊轮廓汇至下巴,滴落在她胸间。
“蕾…”他艰难地唤她,声音里,表情上,满是歉意。“我停不下来…”唇贴近她的脸,一下一下吻着眉心的涟漪。脊椎上她微凉的指尖在巡走,她的气息沉重但渐于均匀。
“不要紧。”她为这个纵火犯擦汗,放任他与自己融合。
感官逐渐模糊,仿佛置身悠悠水面,小小的浪花卷上来,又退下去……反复飘晃。忽然听到他梦呓般无意识地闷哼出声,猛地被拉上浪尖,刚刚适应的疼痛再次清晰起来,远远的,有人在唤:时蕾,时蕾。
痛至了极点蓦地迸裂消失,绵绵的空白,从相触的一点,一丝一丝扩散到四肢。身体被缓缓托下。水在**漾,她在溶化。
张开眼,熟悉的容颜吐纳可及。
他眼中有笑,有怜爱。倦容俊美。
吻落至她的唇角,额头抵着她,久久不离去。右手仍与她五指纠缠,按抑不住是指尖雀跃搐动的神经。
这是他经历的最艰难的一次**,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愉悦和尽兴淋漓。她蜷在他的怀中,小猫一样满足沉睡,长发缠缠绕绕,柔情正以悄然的姿态,侵蚀着他的寸骨寸心。他搂紧了她,无比喜欢与她肌肤相亲的感觉,从没因为得到一个女人这样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