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丁凌的医学报告

排球虽然不像足球或篮球跑动那么多,但跳动大,突发动作频频。时蕾还在生理期,剧烈运动吃不消。第一局惨败于法学院,背水一战的第二局让电院几个人都面色凝重。

“时蕾你怎么了?”张扬做一裁,接过看台上扔回来的球,交给额际淌汗却在强做镇定的人,看她发球的动作明显节奏不对。

时蕾笑得有点狼狈,忍着腹痛打了个OK的手势。张扬鸣笛示意比赛继续。

站在主攻位置上的敬敏航也发现不对劲了,“不舒服别硬撑啊。”

“哎呀你们罗嗦什么。”她烦躁地抬手发球,然后迅速跑位。

球险险过网,又低又快,法院后排的高个儿女同学无法接起。

发球直接得分,场上场下一片欢呼。时蕾蹲下系鞋带,借此缓和身体的不适。

张扬鸣哨催促发球,敬敏航的声音真切地传来,“再有三球搞定它。”

时蕾背上三座大山,低咒了一句,球随着出手,过网后被对方击回,电院二传手托球,敬敏航跳起,毫不手软的一个扣杀。

漂亮!她打个响指,看看比分——23:23。这局她们一定要赢,要不然就不用再打第三局了。想着想着就口干起来,要不,就别打了?左手拍球,右手不着痕迹地揉揉小腹。少打一局也行吧,为啥一定要赢啊,人家法学院大老远的过来打球。

敬敏航回头看她,“打完这一局换人。”

不换也不行了,时蕾咬咬嘴唇,又一个球发出,挪出发球线没几步就跑不动了。对方将球垫回,敬敏航抢到时蕾的位置托球,前场助攻,中线队员长扣过网,法学院后排又将球救起,主攻手攻球时打出了边界。

24:23。法学院的看台开始躁动。

“发不过去就算了。”后场队员把球扔给时蕾,“还有一球换我们头儿解决。”

“知道了。”时蕾白着脸,眼见发出去的球直奔网飞去,傻眼地咧嘴干笑。“没了。”

结果球在网上磕了一下,擦着网溜了过去,对方措手不及,想去救球已经没有角度。

全场先是一静,紧接着喜忧声四起。

敬敏航吁了口气,转身向时蕾大步走去,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时蕾大笑,抬手和敬敏航四掌相击。连身为裁判的张扬也有失身份地跑过来,拍拍她肩膀,“漂亮!”

丁冬是从电院雀跃、法学院一脸倒霉相的局面上,判断出输赢的,后拉火地带领看台上的同学拍巴掌起哄,“时蕾时蕾你好棒!时蕾时蕾我爱你!”

“下一局看我们表现了。”敬敏航扶着她的肩膀走进休息区,指着替补,“罗虹上。”

时蕾坐在椅子上双腿打颤,对递来矿泉水的队友摆摆手,头晕脑涨地听他们讨论。

敬敏航抚抚她的发,在她身边坐下,“脸色很苍白。”

“还好。”死是不太可能的。

决胜局,15球制。

电院出场男队员:团委常务副书记敬敏航,团委宣传部长郑亚楠,学习部长金日。女队员:学生会秘书长孔琳,生活部副部长张乐园,以及新换上场的组织部副部长罗虹。

罗虹起手就是一个发球失误。场上敬敏航安抚大家,几个人互相打着气,跟着法学院发球也飞过底线。双方打成1:1平。

第二球是敬敏航,为的是用他的发球优势抢先攻到8分。敬敏航不负重望,一直打到7:1,对方打了一个空位,罗虹来不及补救,球权被拿走。2:7。

时蕾远远望着双唇紧抿的敬敏航,知道他很在乎这场比赛。这男生不大爱出风头,但很要强。即使如他所言,是被算计了才做学生干部,可他从不怠工,做就做好,凡事经他手都有模有样,不像她能躲就躲。

罗虹已经满头大汗。敬敏航指挥郑亚楠靠后站一些,补她半个位置。法院的二号发球手漂亮的跳发球,连扳回4分。第五个球发过来,张乐园以脚垫起球,敬敏航二传,金日跳起来将球扣到死角,终于抢拿到8分,双方交换场地。

孔琳喊时蕾:“你还能不能撑了?罗虹今天不在状态啊。”

“不用。”敬敏航把喝剩的半瓶水丢在一边,拍拍手,“楠哥好好发球,直接拿下。”

“那都不叫个事儿。”郑亚楠竖着姆指。“好,上场。”

三男三女围圈搭手,一声“加油”后走上场地。

时蕾后知后觉地喊:“要不我来吧。”

敬敏航不回头地丢给她一句,“好好鼓掌!”

郑亚楠发球,对方接住送回,孔琳托球给张乐园,张乐园跳扣,对方把球打出边线。

郑亚楠拿到球权,不忘耍宝地给时蕾一个飞吻。

法院二传送球失误,球被垫得老高却没有过网的意思。一个大个子男生起跳调球,金日和敬敏航双人拦网把球拦在界内,10:6。

“耶~”郑亚楠端着两个V型手势满场跑,引来阵阵笑声。法院那边,队长以自己队员听得见的音量布置战术。

时蕾好笑地警告那只螃蟹,“你不要得意忘形了楠楠。”

“哥是那么没深沉的人吗!”郑亚楠拍球,一个狠狠的上手旋球,速度之快让对方没时间判断。

球很完美地直逼底线飞去,落在界外5厘米。

“我的球权~”郑亚楠跪地干嚎。

“谁叫你那么大力气!”孔琳瞪他一眼。

“不太大!”第一裁判顺口接道,“就差两牛顿的力。”

跟着对方发球,敬敏航垫起球叫了声:“来。”

“来了。”郑亚楠跳起,由后排进攻,一个猛扣,对方扑倒将球救起,球擦网落到这边声地,孔琳直接将球击回,对方单人拦网成功。

换发球。漂亮的低空转球,敬敏航后退后几步将球垫起,罗虹二传,金日大力扣杀,对方拦网漏过,后排补防,球被打回来。敬敏航和金日双双喊道:“不要了。”

张乐园没听见,上前一步将飞出边线的球打出线外。

连得了几分,法院士气大振,个个无比投入,大有反扑之意。又一回合调了个空位得分。10:10,追平。跟着发球再拿一分,11:10。

敬敏航朝场外看去,时蕾俏脸霎白,紧盯着记分牌。

法院发球,郑亚楠接住,落点不好,球打了个转飞出边线。罗虹连跑几步救回,敬敏航缓缓将球送过网。法院显然没料到这一球能被救起,接球时愣了一下才打回来,裁判吹了个持球,11平。球权落回电院这边。

“好样的。”串位时金日在罗虹掌上击了一下。

敬敏航把球抛给孔琳。随着“嘿”的一声,孔琳的小快球子弹般擦网飞到对方场地。法院后排两个队员抢到一起,球被高高弹起,落到观众席上。12:11。

孔琳贼溜一笑,单凤眼更加诡异,与金日郑亚楠击掌之后接球再发。法院这回做了准备,前排跳起拦网,失败后由后排将球托起,再击回这边,孔琳跑位接球,敬敏航做了个狠扣的假动作,郑亚楠同时跳起,轻调得分。13:11。

郑亚楠在孔琳掌上轻拍,“搞定他。”

金日张乐园异口同声道:“那都不叫个事儿。”

欢快的气氛又在电院半场扩散开来。

孔琳发球,对方击回,金日拦网失败,敬敏航后排起跳进攻,郑亚楠顺势将球一调,对方双人拦网得分。12:13。场上角逐已趋向白日化,比分磨人。看球的都呼吸困难。

法院直接把球发出底线送回球权。14:12。

张乐园发球,对方两次传送球过网,都被郑亚楠单手挡回。对方拦网,球被罗虹救起,再拦,又被垫回。法院边路想扣个死角,力度没掌握好。电院足球队主力前锋金日使出颠球绝活儿,球在他脚尖上跳了一下,孔琳连忙去救。对方打了一组短传,敬敏航和郑亚楠跳起拦网,成功将球拦在对方场内。法院击球时触网在先。

比分最终锁在15:12。比赛结束。

郑亚楠一把抱起身边的孔琳,张乐园金日罗虹互相击掌欢呼。敬敏航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没办法瞬间释舒。一瓶水递到他眼前,他笑着接过,对视时蕾故作崇拜的脸,会心而笑。“走,去跟法院的头头们打个招呼。”一转身遭遇多人拦网。

“嗨~”何香晋作为代表打招呼。

翅膀推下眼镜,笑容很假很灿烂,“赢了吗宝贝儿?”话是对着时蕾说的,镜片下的眼珠却盯死了搭在她肩上的那只大手。

时蕾讶然,“你怎么来了?”

翅膀哼道: “收尸。”

时蕾心虚,“说什么?”

翅膀咬牙切齿,“给流血作战的红杏。”

旁边有同学经过,敬敏航抬起手回了个招呼。

时蕾趁机走到翅膀面前,微红了脸,“走了走了,你没看见我根本没上场吗?”她怕他越说越多,着急推他走,肚子猛地一阵绞痛。

颦眉的动作没逃过那双利眼,翅膀一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时蕾惊呼,不安地勾住他脖子,快速扫视四周后用手肘拐他,“得瑟什么!”

“别抢我台词。”声线如同严冬寒冰。

“就知道要自己赢,你死活,他皱一下眉毛没?妈的也算个男人吗?他连人字一撇都够不着!这逼样的你还想跟他?”翅膀趴在窗台上抽烟往下看,“你一天也不知道个好歹,还跟那拼小命呢,我不领你回来,还打算陪着往哪儿转悠去?”

丁冬和何香晋这两只碎嘴小猫都贼会看形势,知道表面不改颜色的翅膀这回是动了真火,吓得都不敢跟着瞎插话。时蕾坐在电脑桌前喝热水,嘴角竟还噙着隐隐的笑。邢影偷偷向她使眼色,让她收敛点儿,气死人不用偿命也不能把人气炸吧。

翅膀见她不做声,回头瞪她,却怎么也瞪不去她那抹该死的笑意,甚至还愈发有不可抑制的意思,最终噗地笑出了声。

翅膀眼珠子快冒出来了:“时蕾你想死啊!”他骂得这么卖力,反倒把她骂笑了!

“还什么流血红杏……”时蕾要笑崩了,“真亏你想的出来。”

“不是啊?”翅膀也为自己当时脱口而出的话所逗乐,“……妈的。”一笑就破了功,安定祥和的气氛重新回归620室。

何香晋大出口气,吃薯片终于不用怕出声而在嘴里含着了。

邢影拿了根烟,点燃之后训丁冬:“你以后别彪和的啥事儿都跟他咧咧,才刚在体育馆吓死我了,我以为要动手呢。”

“放屁!爷是那么粗鲁的人吗?”

“不是我告诉非哥的啊。”丁冬很冤枉,“我还以为是你喊他来捉奸的呢。”

“捉什么奸!”时蕾音调都变了。

“小冬说话越来越臭了,颇得我真传!”翅膀朗声大笑,“小大夫约我来南门喝酒,靠,我这还没喝呢,先上头了。一起去吧,陪我败败火。”

“我不去。”

阴狠的视线扫向时蕾,“少给我装熊,球都能打,还差蹦迪了?”

“瞪我干什么?”时蕾委屈地拧着眉,指向举手的邢影,“她说不去。”

邢影晃晃巴掌,“我申请单独行动。”

何香晋圆溜溜的眼睛锁死她,“你单独行动要去哪?”

“儿童别打听。”邢影笑得邪恶。

丁冬指着飞石后边停车位惹人回首的宝蓝轿车,“我堂哥真是高格调。”

“起高调吧。”时蕾瓮声瓮气地,“也不怕谁喝多给他划了。”

“你恨他呀?”翅膀斜睇她。

“那我还得爱他呀?”她一脸不驯。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啊。”

“啊个屁!”真想把道边的消防栓塞他大嘴里去。

翅膀大笑,一把搂过她的头,“老长时间没看见猫宝儿这出了。”

时蕾挣扎出来,像被戕毛抹扯的小猫,怨恨地剜他一眼,整理好头发率先进了飞石。

“哪出?”丁冬跟时蕾住了一年多,东北方言懂了个十七八。

“她以前上高中时候也懒,但说话贼有劲,不是现在这么一副活不起的样!”刚才跟他斗嘴的那个倔丫头,还比较像他熟识的时蕾。

丁凌坐在沙发上啜着果茶,眼望烛台边那只怒放的玫瑰出神。身边椅垫猛地一沉,低哑**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进耳中。

“帅哥~一个人吗?”

“不好意思,我在等人。”他的视线没有离开玫瑰,兀自发呆。

“还挺酷的。”对方窃笑。

丁凌一扭头,却是时蕾双手掩口,笑弯了一双猫儿眼。“是你!”他好惊喜,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又上扬。

“嘴丫子裂开了。”煞风景军团出现。

“堂哥的眼睛变成心型了哦。”丁冬挨到丁凌另一边坐下。

“时蕾你刚才真妩媚啊。”虽然还是宽松T恤牛仔裤,可那一低头的娇羞……何香晋连连乍舌,“可惜堂哥你都不抬头看。”

丁凌眼中的悔意泛滥。

“这说明我堂哥是正人君子,对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不屑一顾。”

何香晋点头,拿一片山楂片塞进嘴里,“没错。”

“谁是莺莺燕燕!”时蕾倾过身子,怒视丁凌那边的小胖妞。

“晕了吧?”翅膀一人独享长沙发,看着被620们包围的丁凌,“三个女人一台戏。”

“早有领教。”他明显很乐意看戏,“好像少了一个。”

“阿不单独行动了。”丁冬汇报完毕。

“做什么儿童不宜!”何香晋补充。

丁凌尴尬地推推眼镜,“我是儿童?”很难接受被两个小他半轮的小鬼如此形容。

何香晋咬着山楂片嘻嘻笑,“堂哥好可爱。”

“《民法》第十章第一百五十七条明文规定,”翅膀警告小晋,“说男人可爱是性骚扰!”

“真的吗?”丁冬头回听到这种说法。

“听他放屁!”时蕾不理他的信口雌黄。

翅膀嫌恶地瞅着她,“你挺大个姑娘,屁啊屎啊的不嫌坷碜!”

“敢撅我!”时蕾怒了,大声喊服务生送啤酒,扭头问丁凌,“你能不能喝酒?”

“喝不过阿非。”丁凌据实回答,“他的体质是十万分之一。”

“体质?”620们都好奇了,只知道翅膀能喝,跟特殊体质有关吗?

“你们没发现他一喝酒就出汗吗?”

“我也出汗呀。”丁冬眨眼。

“我吃火锅也出汗!”何香晋认真地点头。

时蕾照她额头弹一记,“说喝酒呢,扯什么火锅。”

翅膀好笑地看着他们,转身向走过来的服务生张罗吃喝。

丁凌给她们讲乙醇脱氢酶和乙醛脱氢酶,如果一个人体内这两种酶都高活性,这人就是传说中的酒篓子。“好像阿非这样,第一种酶把乙醇,也就是酒精,迅速转化成乙醛,再通过第二种酶,把乙醛变成乙酸,进入TCA循环而发热,全部变成汗液排出体外。”

“所以我们都喝不过他。”丁冬恍然大悟,原来她伟大的非哥生就一副会做弊的身子。

丁凌点头,“普通人是不会同时拥有两种高活性酶的,十万人里面能有一个。”

“你果然是个怪胎。”时蕾指着翅膀笑。

翅膀倒是对自己这种生理结构不满意,“都变成汗,那不是白喝了?”

“你喝多了,超过酶代谢能力也一样醉。只要有酒精没被转化掉,随血液流入大脑,就会影响脑细胞的正常功能。”

“那得喝多少啊!”翅膀看着酒水牌上价格长叹,传说的千金买醉原来不是修辞格。

“堂哥懂得真多哎!”何香晋托着小脸听得好认真,连吃的也放下了,“那阿不说的喝酒脸红的人肝不好,脸白的胃不好,对吗?”

“脸红是因为有的人体内只有高效乙醇脱氢酶,乙醇转化成乙醛之后不能代谢,长时间才涨红了脸,因为乙醛能扩张毛细血管。喝酒脸不变色的人,要么是阿非这种有两个高效酶的;要么就是两个都没有的,纯靠体液稀释酒精。后一种人最好少喝酒,酒精没有高效酶处理,发生积累会导致肝脏损伤。”

翅膀听明白了,对时蕾补充一句,“于一就酒精肝。”

“我喝酒脸也不变色,而且也没醉过,估计跟翅膀一个类型的。”时蕾白了翅膀一眼,在丁凌专注的目光中,她把酒瓶贴在脸上笑了,“你请我们喝酒赔大了。我今天要喝醉。”

“好啊。”丁凌微笑,眼神柔得要化成一滩水,拿起酒跟她碰杯,“我陪你喝。”

丁冬小声对何香晋说:“我们堂哥还没喝就已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