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针锋相对

肖妮的日记最后停在了这里,全部看完之后我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伤感。人生有时就是如此,往往再快走几步就可以遇到那个对的人,却只差那么一点点,也许是生命中太多的偶然孕育着必然吧。我两次去台湾都未能去成阿里山,但以后还有机会弥补遗憾。可是肖妮和全林却永远都没有机会在一起了。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全林的生日并不是他俩最后的终结点。全林和王明月都说过,至少在2009年12月的时候全林和肖妮还是在一起的。肖妮也有可能是为了让全林好好面对以后的生活才一个人突然出走的,从日记上看是完全有这种可能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全林就是清白的,无论如何,要想还原他俩最后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现在看来只能去找全林了。

在一个寒风冷冽的午后,我以引见资金方为由把全林约到五一广场附近的一个咖啡厅里。资金方是确实存在的,是我的老朋友涛子。说起来,涛子还是通过尘菲认识的,十几年了,关系一直处得不错。涛子在圈内很有人脉,把他介绍给全林可以帮助全林在银行承兑汇票业务上做进一步的拓展。当然,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想和全林谈一谈有关调查的事情。

我和涛子先到一步,一边聊天一边等全林。涛子的头上总是油光可鉴、一丝不拘的,这个大烟鬼,刚一落座就先把烟给点上了,他抽烟的方式比较奇特,习惯用中指和食指的指根夹住过滤嘴,貌似很老成的样子。

涛子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哥们儿,怎么感觉你见瘦啊?”

我:“哈哈哈,没办法,天天给我们家那位当牛做马,不瘦才怪呢!”

涛子撇了撇嘴:“你可拉倒吧,我倒是想给人当牛做马,还没人要呢!”

我:“那是您老要求高,没有入您法眼的。”

涛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前几天我碰到张萍了,听张萍说……”

涛子停顿了一下,一对小三角眼死死地盯着我的脸。

我:“张萍说什么了?”

涛子:“张萍说,她已经去世了。”

我猛的把身子倾向涛子:“你说什么?!”

涛子:“具体的,张萍也不太了解,好像也是听别人说的。”

我颓然靠回椅背:“哦。”

涛子感叹道:“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在乎她啊!”

我坐在那里发呆,对涛子的话充耳不闻。涛子口中的“她”是尘菲,虽然不确定涛子的消息是否可靠,但在我心里的某一个地方还是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涛子:“好了好了,别想了。说说眼下吧,一会儿要来的这哥们儿什么来路?”

我还处在刚才的“频道”里,好半天没回答涛子的问题,等我调过台了,刚要回答问题,正巧全林这时候来了。

我把涛子和全林互相引荐了一下。三人简单聊了一会儿,涛子因为有别的事就先行离开了,只剩下我和全林两个人。全林看起来有些憔悴,全然没有了以前的精气神儿,可能是伺候小月子累的吧。

全林:“说说吧小穆,又有什么新的发现?”他总是这么直接,没有任何的前期铺垫。

我淡淡一笑:“怎么说呢,新发现有很多,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全林面无表情:“那不着急,一件一件地慢慢讲。”

我:“这没问题,就怕你没那么多时间听。”

全林:“放心,一下午总够了吧?”

于是,我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在杭州调查的经过和结果。全林非常专注地听完后略微沉思了一下,随后说道:“也很正常,大仙的话本身就不能全信的,这样也好,看来这件事还有别的蹊跷。”

我话锋一转:“我觉得你并不是真的爱肖妮。”

全林一脸疑惑:“此话怎讲?”

我:“如果我真心爱一个女人,我不会在乎她的过去,也不会在意她有没有孩子。”

全林脸一沉,目光立刻黯淡了下来:“任何人都不是孤立的存在,在考虑一些事情的时候,作为子女,尤其要考虑到父母的感受,他们是最无辜的。”

全林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意识到已经爱上肖妮了。”

我:“那你是在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呢?”

全林叹了一声:“有一次,肖妮被一个流氓骚扰,打电话向我求救。虽然当我赶到的时候,那个流氓已经跑了。但我却发现,当知道肖妮有危险的时候,我是那么紧张,是那么想立即飞到她身边保护她。那种感觉并不属于朋友之间的相互帮助,也就是在那一次我才真正意识到,我爱上肖妮了。”

我插嘴问道:“肖妮被流氓骚扰?这是怎么回事?”

全林:“那个流氓是肖妮认识的一个人……”

这件事其实肖妮在日记里提到过,只不过全林的叙述更为详细。听完后,我轻描淡写地说:“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觉得,即使你爱肖妮,爱得也不是很深。”

全林嗔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小穆,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调查出不少事了,没必要绕弯子的,有什么话大可放在桌面上说。”

我:“也好,我问你,你和肖妮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全林:“这个问题我好像以前回答过你,一切正常,看了场电影之后肖妮就再也找不着人了。”

我:“原因呢?”

全林:“如果我知道原因,咱俩就没必要坐在这里了。”

我:“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肖妮是为了让你更好地生活下去才一个人突然离开的。”

全林:“这种可能只在理论上存在,我知道她一直都有这种想法,但一直也都没能付诸实际行动。她根本就割舍不下我,况且,就算是为了我才离开的话也不需要用那种方式吧?她的父母呢?孩子呢?都到哪里去了?所以我断定肖妮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全林的这番话让我大感意外,自调查这件事以来,从全林嘴里说出肖妮出了意外,这还是头一次,难道一直以来我都错怪他了?我这边正在思考着,全林那边又开口了。

全林:“小穆,对这件事的调查,也许我们的目的并不相同,我想知道的只是在肖妮身上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你的目的我不好妄自揣测,但不管怎么样,把整件事搞清楚能让我们彼此都达到目的。其实现在真相已经离我们很近了,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共同完成这个拼图,就一定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你觉得呢?”

全林话里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信息交换。我的确一直都对他有所保留,但他又何尝不是呢!他突然转变态度是什么意思我不得而知,直观感觉是在套我的话,和他打交道这么久,已经在潜意识里对他有了很强的戒心。

我没有马上回答全林的反问,一直和他对视着。最后,全林神态自若地靠在沙发背上,嘴角轻轻咧了一下,很有些嘲笑我的意味。他似乎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可我却越来越看不懂他。这时,全林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他开包掏手机的时候不小心从里面带出一张纸,落在我的脚边,我弯腰捡了起来。利用全林接电话的当口我用最快的速度在上面扫了一眼,是一张检验报告单,上面的内容我并不陌生,婚检的时候也做过。全林接过检验报告单时表情有些不自然,先前的优越感已**然无存。我总算也能自在一会儿,借故转移了话题。

我:“刘艳好些了吗?”

全林:“嗯,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我:“不客气,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流产了呢?”

全林:“是啊,一直都很正常的。元旦的时候她去了一趟广州,回来后就一直拉肚子,最后竟流产了,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原来那天刘艳在机场是要去广州,真是难为她了,怀孕了还要用那么别扭的姿式和全林拥抱。也难为了我妻子,尽管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高兴,还是“尾随”我一直到机场,用她自己的方式来送我。

提到流产这件事明显让全林的情绪低落了下来,两个眉毛也渐渐地拧了起来。我很后悔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这样我们俩沉默了很久,全林才叹了口气说道:“还记得我第二次拒绝和你一起调查吗?那时正是刘艳刚刚检查出怀孕的时候。在确定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她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两只胳膊勾着我的脖子不停地摇着。有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一直都是她的梦想,她说过,要可以生一个和我一样的宝宝,看着宝宝一点点长大,就像看到我的成长过程一样。我曾经想过,为了能让她有一个好心情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可以暂时停止和你一起调查。可是,孩子最终却没了。刚才我说过了,其实我们离真相已经很近了,差的只是对彼此的一点点信任,也可能是时候还没到吧,不过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了。”

结束了和全林的见面,我一直在回味着他对我说的话,他似乎话里有话,又似乎很无辜,好像和肖妮的意外一点干系都没有。不过他有句话说得很对,我们之间的确还缺乏信任。至少现在还是这个样子,不管是不是我戴着有色眼镜,我都不能完全给予他信任,他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