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悲伤的小鸟
繁忙的兰江机场。一个头戴棒球帽的女子在登机口排队，她神色紧张，不停地左顾右盼。
两个警察拿出证件，快速通过了安检口，到达登机口时，目光扫向排队的人群。那女子看到警察，紧张地拿出墨镜戴上。可警察早已看到了这个心虚的女人。
“叶心！”
“你……你们认错人了。”
警察抢过她的登机牌，那上面明晃晃地印着叶心的名字。
“你们干什么？我要去旅游的，这飞机票挺贵的，作废了，你们赔吗？”
“你应该没什么心思旅游了。”警察说着，拉着叶心就走。
叶心在警车上一会儿哭闹，一会儿喊冤，一会儿装疯卖傻，可车还没开出机场5公里，叶心就安静了下来，估计她是想明白了，瞎折腾也没用。还没下机场高速，她就交代出一个同伙叫鞠老七。
叶心指着警车顶篷发誓，她没让鞠老七杀人，她就想教训张宁一下，让她别总缠着前男友不放。可她没想到这个鞠老七竟然是个变态，今天早上她听说张宁死了，她才知道这事儿闹大了。
警察带叶心回刑警队的路上，小瞳已在“自由岛”夜店的监控中发现了这个叫鞠老七的男人。视频中，叶心与一个40多岁的男子在酒吧的一个小角落里耳语，她还给了那男的一个信封。不难推测，这应该就是买凶的酬劳。
贾丁听了那边刑警的汇报，乐得直拍大腿：“真没想到，竟然这么顺！”
可是，事情有点过于“顺”了。特警出动一大批，抓住鞠老七时，他居然就在自家小区的麻将馆里打麻将。
听到这个消息，贾丁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他为啥不跑？叶心都跑了，他为啥还在这儿？”他问郭巴，郭巴也纳闷儿地摇了摇头。
叶心被带到审讯室时，鞠老七还在路上。贾丁带着梁麦琦和廖岩站在审讯室外向里看。叶心在里面不停地叫喊着鞠老七的名字，说这个变恋杀了人。贾丁叹了口气：“嗬，喊得还挺真的，这时进去审，估计也是这套话儿……”
梁麦琦看了看贾丁，问道：“我能不能进去会会她？”
贾丁想了想：“行，你先非正式谈谈。”
梁麦琦进门，叶心看了她一眼，突然静了下来，并不是叶心害怕梁麦琦，而是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不太好确定。看着衣着性感的梁麦琦，她小声嘀咕：“现在警察都穿成这样了？”
梁麦琦假装没听见，直接拿出董爱勤的生活照给她看：“她，你认识吗？”
审讯室外，贾丁一愣：“她怎么问的是董爱勤，不是张宁呢？”
廖岩没说话，认真向里看。
叶心仔细看了照片：“不认识。”梁麦琦把照片收回，放回手中的文件夹里，似乎不经意间露出了文件夹中董爱勤无头女尸的照片。
叶心一惊，马上把头扭开，她的声音开始有些发抖了：“你们抓住鞠老七了吗？抓住了吗？快去抓他啊！”下意识地又瞄了一眼董爱勤无头的照片，带着哭腔，“我真没想到他……他这么狠！”
审讯室外，贾丁恍然大悟：“叶心可能把无头女尸当成张宁了？”廖岩也点了点头。
梁麦琦不管叶心的反应，在她正对面坐下，开始假装翻资料，又露出董爱勤小鸟文身的素描画。
叶心偷偷瞄了眼文件夹，看到小鸟文身，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梁麦琦一直盯着叶心的表情看。
郭巴走到贾丁面前，小声说：“鞠老七押回来了。”贾丁想了想，又向里面看了看，好像在计划着什么：“要不我也使一招儿？”
“什么招儿？”郭巴不解。
“把鞠老七带进来，我要‘错个车’。”贾丁一脸坏笑，他似是受了梁麦琦的启发，他决定先不审讯，只试探。
鞠老七动作猥琐，一脸的地痞无赖相，身高和体重都符合“猜猜姐”对现场痕迹的推测。刑警押着鞠老七从走廊另一侧摇摇晃晃走过来时，贾丁还特意地观察了他的脚，他的确习惯性地左脚跟蹭地，跟“猜猜姐”演示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贾丁纳闷儿地看着面前这家伙。
鞠老七此时已被拉到贾丁和廖岩面前，廖岩侧头看他的鞋，鞠老七摸不透廖岩动作的含意，一脸紧张。
“麻烦把脚抬一下。”廖岩扬了扬头。鞠老七颤巍巍地抬起一只脚，廖岩看了一眼，向贾丁点了点头，极小声说：“连鞋都没换……”贾丁皱眉。
那鞋印的图案廖岩记得很清楚，这极可能就是踩了张宁文身的那只脚。
“这就坐实了？”贾丁小声说。尽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鞠老七，可贾丁的语气中却是不确定。
郭巴和贾丁带着鞠老七直接进了审讯室，门一开，叶心就像疯子一样扑向鞠老七：“你个变态！你个杀人犯！”
没想到，鞠老七竟也不示弱：“谁杀人了？两千块钱惹了老子一身臊！谁杀人了？你瞎喊啥？”
鞠老七说着就要往叶心那儿冲，要打人，无奈手被铐着，又被郭巴按住。
叶心吓得一缩，嘴却依然不依不饶：“谁让你杀人了？你个变态，你还把她头给砍了！”
鞠老七直接就要冲上去：“我杀什么人啊？你再瞎说，我现在就把你砍了！”
梁麦琦一边努力保护着叶心，一边观察着这两个人的反应。无论直觉还是理性都告诉她，这两个人的反应是真实的。
贾丁狠拍了一下桌子，两个人瞬间安静了下来。贾丁小声对郭巴说：“行了，把他们分开吧，我和梁博士应该都看够了……”
叶心被带走，梁麦琦离开审讯室前对着贾丁摇了摇头。贾丁基本明白她的意思。
鞠老七依然在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郭巴受不了，拍了拍桌子：“嘴巴干净点儿！这是公安局！”
鞠老七马上压低了声音，依然愤愤地：“这娘们儿说我杀人！她敢在公安局说我杀人！我杀人？我就收她两千块钱，我犯得着杀人吗？说不准就是这娘们儿干的，她恨不得那小三儿死呢！”
“说昨天晚上的事！”
“我和这个姓叶的娘们儿也不认识，一个朋友介绍的，说是有个小活儿……昨天晚上她给我打电话，说让我马上到自由岛酒吧，给了我两千块钱，让我帮她出出气，还给我看了张照片。”
“照片里是这个人吗？”郭巴举起张宁的照片。
“对，她当时就在那儿蹦迪呢。她特好认，一脸青春痘。”
“然后，你收了钱，就杀了她？”贾丁沉着脸问。
“我没杀她！”鞠老七一激动，将手铐甩得哗啦啦直响，“这个姓叶的让我给这女的挂点彩儿，我就拿了她两千块钱，这也不是杀人的价啊！”
“你杀人啥价啊？”贾丁声音一高，鞠老七更慌了：“没……没价，我不敢啊……”
“你先说清楚，叶心到底让没让你杀人？”贾丁盯住鞠老七的眼睛。
“那倒没有。我也的确没杀啊！”鞠老七改为小声嘀咕，“大约凌晨1点多的时候，这女的醉醺醺地从‘自由岛’出来。门口人多，我就跟着她，想等到没人的地方再动手揍她一顿……”鞠老七看着张宁的照片，好像有点害怕这照片。
“我跟着她走到了一条小背街，没想到她没醉透，发现我在跟着她，撒腿就跑，结果就摔了……是她自己摔的。我一想，这下好了，扭了脚也就挂了彩，我这任务不就完成了吗？我转身就要走，可又一想，还不成，姓叶的那娘们儿说了，文身必须挂彩……谁知道这文身咋得罪她了，我就在她文身上踩了一脚，然后就跑了。”
郭巴和贾丁冷冷地看着鞠老七，贾丁冷不防地拿出张宁死亡现场的照片，鞠老七突然吓得一哆嗦：“哎呀妈呀，这真……真不是我干的！我哪儿敢杀人啊？我连鸡都没杀过。”
贾丁转身走出审讯室，看到廖岩和梁麦琦还在外面。
“这小子还穿着案发当晚的衣服，跟视频里一样，也不像洗过的样子，可他身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贾丁摇了摇头，三人对视，都有一点失望。
贾丁向办公室走去，梁麦琦追上他：“我觉得重点还应该查第一受害人，也就是无头女尸董爱勤的社会关系！凶手和她应该是有关联的，否则割除头部和指纹没有意义！”贾丁站定，想了想，感觉自己的思路又被梁麦琦理清了。
“我已经派蒋子楠和小瞳带几个人去南江了，”贾丁看了看表，“也应该快有消息了。先都到办公室集合吧！”
这时，蒋子楠来电话了。
贾丁接起来，表情变得十分震惊：“什么，三个！”
南江市，是距离兰江四百多公里的县级市，美丽又宜居的小城，因盛产一种味道清新的绿茶而出名。小城里，人与人之间关系较近，不管住城南还是城北，绕几个弯总会绕上些共同的亲戚或者朋友。董爱勤的死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县城，而关于她的死亡细节也开始以各种版本不断流传，可小瞳综合了各种流言版本，却没有关于她文身的传闻。
好像真的没有人知道董爱勤有文身。
蒋子楠和陆小瞳先后调查了董爱勤工作的医院，她家周围的邻居以及和她熟识的亲友，大家对她的评价全是赞美。她似乎是这个年代少有的模范女青年，保守、羞涩、善良，人们都说，这些优秀的品质也得益于养父母对她良好的家庭教育。这让蒋子楠和小瞳的调查变成了一次次对董爱勤的缅怀，直到他们二人走进了董爱勤毕业的高中，才偶然从一位老师的口中获得了一个十分有价值的信息。
蒋子楠和小瞳去南江之前，梁麦琦曾嘱咐他们，要重点查文身的故事。而董爱勤文身正是在高中时期，于是他们就去了董爱勤就读的南江三中。
“这么乖巧的孩子，怎么可能有文身呢？”董爱勤当年的班主任老师很肯定地说。但小瞳却发现，恰巧来办公室取材料的另一位女老师听到文身二字，表情有些变化。
小瞳随后追出了教室，在走廊里拦住了那个人，她是董爱勤当年的音乐老师，姓王。王老师想了想，把小瞳叫进了她自己的办公室。
“这文身和董爱勤的死有关系吗？”音乐老师小声地问。不知为何，小瞳感觉到她提起文身时脸上闪过了一丝恐惧。
“可能有一点吧……”小瞳说。
“唉……三个好好的女孩子，怎么就死了两个？”音乐老师一脸惋惜。
“什么，三个，死了两个？”蒋子楠也紧随二人进了办公室，“她们都有小鸟文身吗？”
“是啊……当时三个孩子偷偷文了身，在厕所谈论时被我发现了。她们求我保守秘密。”音乐老师一边说，一边从卷柜里翻东西。
小瞳从包里拿出董爱勤文身的素描画：“是这个吗？”
“对！三个孩子都说喜欢音乐，所以就文了这个像音符一样的小鸟……可这哪里像音符啊？”音乐老师快速瞄了眼文身图案，又继续找东西。
“那你觉得像什么？”小瞳马上追问。
“说不清……这个图案，有一点瘆人。”音乐老师快速将目光从文身上移走，“你们不觉得吗？”
这话说得小瞳后背发麻，不禁和蒋子楠对视了一眼。
“哦，找到了。”音乐老师翻出一本影集，那影集里都是几年来学校合唱团的集体照，她终于找到了有三个女孩的那张。
“看，这就是当年的合唱团。”
合唱团的照片上有三十几个人，音乐老师用手指在上面搜索着，最终找到三个紧挨着的女孩。
“喏，就是她们仨，天天形影不离的……如果我没记错……最左边的这个，就是董爱勤，一直胖乎乎的，不笑不说话，特别可爱……唉，谁能想到啊……”
音乐老师的手指向右移动，指向董爱勤身边另一个戴眼镜的长发女孩：“这个叫蓝兰，可是那一年数一数二的学霸，聪明，歌唱得也好，当年以全学年第三的成绩考上了京津大学。对了，二楼走廊，学校的光荣榜上就有她的照片。可惜啊……”
“怎么？”小瞳问这话时，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个蓝兰在上大二时出了个意外，也死了。”
“意外？”小瞳在重复这句话时，有些不确信，“哪一年？”
“两三年前吧，好像在一个什么酒吧。你们警察一查不就能查到吗？”音乐老师又将手指移向蓝兰旁边的女孩，“这个孩子叫黄安丽，就是她们三个一起文的身……唉，作孽啊……”
“这个黄安丽现在在哪儿？您知道吗？”蒋子楠问。
“不太清楚，前几年听说好像是在你们省城吧！富二代……从来不用心学习的。”
蒋子楠和陆小瞳离开音乐老师的办公室，正好路过走廊，那里的光榜荣上张贴着学校历年高考的佼佼者。小瞳找到了蓝兰的名字，照片上是一个戴着眼镜、清秀又质朴的女孩。
小瞳实在无法将眼前这样一张笑脸与酒吧惨死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