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自序:一切生死,皆有痕迹

2011年,我从旅居多年的英国回到家乡,面临人生的又一次抉择。

在无数个为重新规划人生而发呆的日子里,我发现自己的思维开始频频“跑偏”,本该严肃思考未来的人生走向,可脑海中却不断地闪现出一些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很多故事来得突然,却又在我还未来得及打开电脑记录时就变得支离破碎。那时,我突然有一个奇妙的想法:也许,我可以成为一个写故事的人。

回望我的前半生,我发现自己在职业的选择上一直在不断地“归零”和“背叛”。我本科毕业于法学院,却转行做了记者,在英国学习了传媒,却又在那里做了多年的老师,尽管从未间断过写作,但我从未想过去做一个专职写作的人。

为了检验自己是否适合做一个写故事的人,我开始尝试跟自己玩一种游戏:在某个环境中闭上眼再猛然睁开,再从目光所及的第一个物品开始,然后快速地讲述一个故事……没想到,这种游戏竟让我乐此不疲,而早期创作的很多剧本和小故事,竟也是因这种方法而来。

多年以后,我产生了一个疑问,不知是否所有的写作者都曾有一个通病——先给他们听一首干净的歌,再让他们站在舒爽的微风里,他们立即会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主角,仿佛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就在于配合自己演一首MV。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骨子里总是存有那种幻想,那种常在音乐与微风之中“自恋”的幻想。

直到后来开始正式创作,我才明白,这些幻想并非凭空而来,它们不光是发呆之后的思维留白,也可能是人群中对某个场景匆忙一瞥后的心头一紧,或是在读过某个惨烈新闻后几分钟内的震惊与惋惜,或许还可能是某个深度失眠的夜晚挣扎入睡后的某个梦境……它们从一个瞬间的匆匆感受开始,在多年以后,幻化成了故事中的某一个人,或者是某种命运……

在成为职业的写作者之后,我开始意识到,并非所有的写作经历都会像玩故事游戏般轻松愉悦。坐在咖啡馆中发呆,一上午只写了十个字,下午还可能删掉九个的时候也是常有。有时行云流水,有时深陷沟壑,也许,这才是这个职业的常态,而回望时,却很难说清哪种日子更值得怀念。文字如此,人生亦是如此。

幸运的是,我这样一个产量极不稳定的人,仍有幸遇到了很多信任我的人。正式开始长篇创作,正是源于伙伴们这种“不计后果”的信任,当然还有自己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于是,就有了《痕迹》。

《痕迹》的创作是从剧本开始的,而小说是它的另一种表达方式。感谢所有相信我并为我搭建讲述舞台的人。

我并不是一个法医,也不是一个犯罪心理专家,先有故事而后有钻研,这是一个逆向创造的过程,这一过程,让我对刑事专业领域的作家们更加心怀敬畏和景仰。也许面对他们从严谨实践中产生的故事,我的作品永远也无法比肩。我虽然曾乖乖地坐在大学教室中完成了法律本科的学业,但我毕竟是这个专业的“叛离者”。只希望法律学习所赋予我的逻辑在写作中依然受用,我渴望这种思维经得起些许推敲。

“一切生死,皆有痕迹”是这部小说的生命线。

愿这本书中,不仅有死亡、厮杀、推理和揭秘,还有许多令你能沉思片刻的人性痕迹。那是每一次毁灭之前,毁灭者发出的求救信号,那是他们曾经的爱与失落,欲望与挣扎。也许,一切的罪恶都曾有过预告,只是我们视而不见……

愿这书中的文字对得起您宝贵的时间与兴致。

毕蔷

2020年5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