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捕快、官兵等随从的簇拥下,紫袍官人和施敬遥、龙夭并肩进入风波镇的官府大堂。外面吵吵嚷嚷,一些人搀扶着受伤的士兵进来,还有些人痛得大叫,看来官府这些人进入风波镇,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进到大厅,紫袍客伸开双臂,立刻有两名士兵上前替他解开身上袍子。袍子下是一身戎装,盔甲上斑斑点点,仿佛经历过无数恶战。他穿着紫芯甲,散发着紫色光芒。

紫袍客恭恭敬敬的说:“听闻二位贵客误入风波镇,援救来迟,勿怪;幸好各位平安无事,心下甚慰。”说话间,他的周身盔甲被解开,士兵将他的盔甲挂在旁边的一个架子上。但是并没有收起,看来经常使用。紫袍客的手下出去将门关好,外面吵嚷的声音立刻被阻隔。紫袍客回过身来,向着施敬遥龙夭二人微笑。

紫袍客:“大宁县知县,姓甘名敬一,有失远迎,失敬。”他坐在正首,挥手示意让施敬遥和龙夭坐在东侧首席:“兄台手持人淬剑,气度非凡,绝不可能是李荒芜同伙。”

龙夭看着面前这个儒雅干练的人,完全无法想象他是李荒芜口中那个狠毒之人,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他礼貌的回应两手作揖:“龙夭,锦衣卫上直卫。这位,施敬遥……”

施敬遥插话:“…京城知名神探。”

甘敬一:“二位贵人,多有得罪。在下甘敬一。”

甘敬一望向陈杏衣:“未能缉拿凶犯李荒芜,当罚。冒犯京城贵人,当罚。”

甘敬一拿起鞭子,交给旁边一个人。陈杏衣惭愧的低头看了龙夭施敬遥一眼,跪了下来准备宽衣接受鞭刑。龙夭正要阻拦,甘敬一一把拖住陈杏衣:“未能拿住李荒芜,是我安排不周;格杀勿论的命令是我下的,导致冒犯了贵人。”说完,甘敬一跪了下来:“行刑!”

陈杏衣带着撒娇的语气:“师父。”

甘敬一瞪了陈杏衣一眼,持鞭者三鞭子下去,血色浮现在白色内衣上。甘敬一咬牙站起,向龙夭二人合拳。龙夭和施敬遥没想到他行事如此果断,脸上显出惊讶神色。

甘敬一:“是我疏于管教,惭愧了。”

龙夭有些佩服:“甘大人不愧君子剑之名,赏罚分明。但丢了风波镇的确应该惭愧,大宁县背靠大宁指挥司,为何不请他们发兵?”

甘敬一:“李荒芜极聪明,始终不肯跟官府正面交锋。与其交锋虽有伤亡,但不足以调动大宁指挥司。”

龙夭:“听闻甘大人,是要撤办风波镇,迁走当地居民?所以李荒芜为保护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才占了镇子。”

甘敬一顿了顿:“不错。风波镇下有矿产,挖掘矿产,利国利民。届时迁走百姓,官府定然另有补偿。她占镇为王,乃是个人恩怨。”

施敬遥:“个人恩怨?”

甘敬一:“不错。当年他的父亲,就是我杀的。”

龙夭和施敬遥对望一眼。

甘敬一接着说:“他父亲本是大宁县知县,后贪赃枉法,我亲手了结了他。李荒芜因此生恨,处处要与我为难。听说她要做不少箭,这些箭杀我富余了,只怕她所图者大!”说完三人沉默片刻。

龙夭:“君子,以德服人;君子剑,以剑为鞘,止兵戈化玉帛,寓意甚好,为何称为小人剑?”甘敬一不答。龙夭看着他接着说:“甘大人,实不相瞒,我们还有要事。如果有什么能帮得到的,尽管开口。”

甘敬一:“各位请便吧,这是我和他们的冤仇,没必要把各位卷进来。”

他们走后,帘子后一支笔落在地上,施敬遥好似听到。

甘敬一将他们送到门口,陈杏衣陪他们出来。月光把三人的倒影重叠了起来。龙夭对陈杏衣有些怀疑:“你师傅是武功天下第一的君子剑,你的武功也不在他之下。两个绝世奇才,为何要偏安一隅,在这小小的风波镇任职?”

陈杏衣:“一个不世之才不为名利,深耕在一个小地方,只做自己该做的事。这样的人不值得敬佩吗?”

龙夭:“当年秦国,马上就要统一六国了,却冒着逆反民心的风险,坑杀了赵国三十万兵卒。你可知为何?”

陈杏衣:“跟我有什么关系。”

龙夭:“我读过不少秘史。你身上的红色痕迹,原来都是伤口吧?”

陈杏衣回想:“我从小伤口不留疤,只有生气时旧伤处会变红。”

龙夭:“神话传说,往往都有真实写照。蚩尤号称战神,他的族人叫红狄人。蚩尤到底存在不存在,我们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红狄人确实存在。他们和我们外貌无异,但力量更大寿命更长。他们身经百战不留疤,且伤愈后会激发身体的潜能,令其愈发强大。”

施敬遥漏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杀不死他们,会让他们更强大?”

龙夭:“不错。相传三国时,赵子龙身经百战而周身无伤,便是红狄人。而春秋战国时,赵国的精锐兵卒中,大部分都是红狄人。秦国怕他们战败后变得更强大,于是甘愿违天意坑杀赵国人以绝后患。”

陈杏衣活这么久才知道自己的来历:“我是红狄人。”

施敬遥:“怪不得这么能打,你爹也会打架吧。”

陈杏衣反驳:“放肆,我爹是大宁指挥司统帅陈一卓。”

施敬遥不屑:“一家武夫。”

陈杏衣又想反驳,这时龙夭看到门口处墙边上,跪着一排马匪。这些马匪显然经过激烈抵抗,各个有伤,有的依墙,有的半跪在地上,有的搀扶着彼此。士兵回身挥手,齐齐从腰间抽出马刀,横举着刀身反射着火把的光芒,橙光闪动。这些马匪均沉默不语,一人低声哼起歌。其他人随声附和,歌声雄浑,虽然只有几人,却声势壮阔宛如万军。

施敬遥对这些麻匪有些敬佩:“这些人,也不都是坏人吧。”

陈杏衣:“甘大人曾经教过我。他们是匪我们是兵,兵该做的就是杀匪,就算它冤又能如何呢?”

龙夭冷冷的看着陈杏衣,突然施敬遥看到方莫及:“等等!”施敬遥走到她身边:“她是我们的人。”

陈杏衣把方莫及擒住:“她和马匪混在一起。”

龙夭:“我可以像你保证,她不是马匪,陈将军,请放了她。”

旁边一个马匪说:“这是哪来的小丫头,为什么跟我们一起受死。”

方莫及含着泪光看着马匪:“董叔。”

马匪:“谁是你叔,哪来的回哪儿去。”

施敬遥:“他是你们方主簿的女儿,如果杀了甘将军的人,恐怕不好交代吧。”

陈杏衣不耐烦冷笑着:“放了。”

施敬遥捂住了她眼睛,下一秒官兵砍头人头落地。

方莫及带他们到自己家:“爹?”

他们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方主簿的身影。方莫及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家的土炕上,龙夭和施敬遥环顾四周,只见她家家徒四壁。

施敬遥问她:“你爹去哪儿了?”

方莫及也略显奇怪:“平时也该回来了。”

龙夭:“你爹是官府主簿。你怎么可以同李荒芜混在一起。”

方莫及:“这怎么啦,风波镇上的人,谁不念荒芜姐姐的好?而且她答应过我,等我成年了,就带我去京城。”

施敬遥站在窗边,摸索着挂着的衣服:“这粗布衣是京城常见的款式,你爹是京城来的?”

方莫及一脸骄傲:“可不,我爹当年去过京城。”

施敬遥:“那你怎么不让你爹带你去京城?”

方莫及:“他不让我去,说家里供不起,所以我才攒钱嘛。我爹天天念叨,说京城的楼有多么多么高,京城的人见识有多么多么广。”

施敬遥实在无法理解她的心情:“京城有什么好,值得废这么大力气?”

龙夭:“你住在京城,京城可是一个王朝的象征,多少人一辈子,也踏不进京城的城门。”

施敬遥:“人嘛,活着,一个地方,如果没有认识惦记的人,再豪华再富贵又有什么意思?一座城要是没有家人在里面,越大越显得孤独。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龙夭听到这些话,若有所思有些悲伤又有些落寞:“好了,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今天看来是等不到方主簿了,我们先回去,明天随我去一趟大宁指挥司。”

施敬遥:“去那里做什么?”

龙夭:“让他们发兵,把李荒芜抓了。”

方莫及听到这里,眼神一转:“等等。我收了你们的钱,得送佛送到西。这么晚了你们肯定找不到回风波镇的路,我带你们去!”

他们坐在马车内,方莫及赶着车。

施敬遥:“如果大音图雅,再也找不到了怎么办。”

龙夭:“丢了也好。就怕万夫长也知道这个消息,跟到风波镇。”

施敬遥:“万夫长?”

龙夭:“没错。就是在刘知府内和咱们争夺大音图雅的人。那些人是有史以来最危险的人。他们似乎对大音图雅独有情钟,二十年了仍未放弃寻找它。”

施敬遥:“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早知道他们这么危险我早就躲起来了。”

龙夭:“你对我还有用,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死。”

马车突然停下,眼前一亮,方莫及拿着一根短短的火把,出现在两人眼前。

龙夭:“这是哪儿?”

方莫及慢慢往后退,施敬遥往前走。方莫及突然冲施敬遥眨了眨眼睛,往二人脸上洒了一些粉末,两人头晕眼花突罩上了头罩,眼前漆黑一片……

马怂坐在凳子上,李荒芜看着二当家的尸体愁眉不展:“谁杀的二当家,给我查出来。”

马怂:“□”老大,我又不是神探。

李荒芜:“这么一说,我们这里确实来了两个探案高手。”

这时有人敲门,马怂出去一看:“老大,说曹操,曹操到!”

在一个森林深处坐落着一个营地,周围是极为宫廷的布置,冯宝坐在当中穿着破旧的官衣。黑暗中两个人走进来,打万夫长的手势,趁着烛光看清了两个人的脸,光打在两人脸上,一个是甘敬一,另一个是施展。

甘敬一:“冯大人安好。一切按照您的安排,已经执行下去了。借刀杀人,刀已经递给李荒芜。毁灭风波镇近在眼前。”

冯宝:“很好。大音图雅也快到了。”

甘敬一:“恭喜冯大人大事即成。”

冯宝:“想要获得一个人的尊敬,就要先成为他的敌人。下去吧。”

甘敬一施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