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郑国仲站在窗前,摩挲着手里那把蒙古短刀。他就那样一声不吭地站着,病夫觉得,郎中大人几乎把窗外的夜色给引了进来。

就在刚才,郑国仲问了一回病夫,是否有了甘左严的消息?病夫白净的脸摇晃得像一张纸。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郑国仲想。程青交出的那张狼头纹身图,当时令他着实吸了一口冷气。他曾经在兵部的情报案牍里见过这图案,那是丰臣秀吉手下一帮死士的身份特征。可是那个战争狂人早就死在了第二次征战朝鲜的路上,那么这远道而来的纹身,为何现在却出现在了京城,而且会在元规的身上?

病夫养的夜莺在竹林中叫了一声,这让郑国仲突然就想起了父亲府上见过的那个油滑的布商。他被自己突然从脑海里冒出的想法惊呆了。

事实上,甘左严也没能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照常理,他从福建回来后,就该在适当的时间赶往郑国仲处,可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却一再修改着他的计划。为了洗去当初能够靠近蛇熊的纹身,他已经走过了好多个方向不明的路口。每一次,他都觉得有新的情况要向郑国仲禀报。可是当他回想起丁山曾经熟门熟路地进入郑太傅的府上时,他觉得一切都重新变得扑朔迷离,他甚至没有勇气就这样去见郑国仲。

和田小七在福建的相逢,是甘左严第二次奉郑国仲之命去月镇。上次离开月镇回京城的时候,郑国仲告诉他,从出使各地的锦衣卫反馈回来的消息,满月教的源头势力的确就在兴化府那一带。那么,甘左严打探到的海通帮,说明满月教的反叛经费就来自他们的走私。甘左严正要抱拳告退时,却听见郑国仲说,即刻回去月镇,一直到满月教剿灭的那天再回来见我。哪里有反叛,哪里就应该有你甘左严。甘左严觉得郑国仲的声音变得很遥远。然后郑国仲又说,我很了解福建巡抚金学曾,这个钱塘人在种植番薯给当地灾民充饥救命方面有一套,至于对付海通帮,他不如你。

甘左严暗自笑了。他一直佩服国舅爷的口才,每次都能把动听的话说得跟一朵花一样,但也只是停留在含苞欲放的状态。他觉得自己就是郑国仲手里的那把蒙古短刀,总是能插在国舅爷最希望出现的地方。郑国仲又说,甘左严你不要怪我,你的命运就是如此。你就是一把孤独的刀,一把谁也猜不出主人是谁的刀。

可是现在,甘左严却感觉,自己的刀尖似乎正要去挑开的,却是郑国仲的父亲郑太傅家的门闩。